清晨, 推开窗户,阵阵热风吹进来,扑打在脸上, 暖暖气流里夹杂着微微清凉。
阳光下,绿意茵茵的树枝蔓叶, 像一个个穿着绿裳儿的天仙子, 在枝头树梢翩翩起舞。
映得洒在地上的光斑, 也跟着摇曳生姿, 像是湖面的波光粼粼。
好看极了。
姜迟嘴角带笑,觉得自出了宫门, 这外面的景致, 哪哪都透着美。
门上传来轻微的剥啄声, 姜迟开门出去, 见到鞠无站在门口。
少年将军褪下盔装铠甲,换上锦衣玉带,俨然一副世家少年儿郎。
被那双眼睛看着, 鞠无瞬间心跳如鼓, 像被烫到了般, 移开目光,支支吾吾道:娘……娘娘……早……安……一张脸红得堪比院子里盛开的月季花儿。
姜迟浅笑道:鞠少将军早安。
站在鞠无身后的陈府医, 看着一向老沉的少将军,竟跟个初遇心上人的毛头小子似的, 手脚慌措。
他轻抚了一把花白的胡子, 上前道:老朽为贵人把脉。
姜迟点点头,坐下, 伸出手腕。
昨夜, 她到鞠府后, 陈府医就为她把过脉,说她胎像不稳,需得静养不能多走动。
又因胎儿月份太小,不好用药,就施了金针。
鞠无已恢复过来了,上前担忧问道:陈府医,娘……贵人的身子怎么样了?陈府医打开金针盒子,道:再施针一月,贵人的胎像,就可稳固了。
施过金针后,送走了陈府医。
鞠无小心提议道:娘娘,您就在府中住着,待到胎像稳固了,臣再送您出城,可好?姜迟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笑着道:我已不在宫中,这娘娘二字,鞠少将军就不要称呼了。
这时,有仆人匆忙来报:将军,陛下急召。
鞠无脸色突变,猛地一下站起来,焦急地对姜迟道:贵人好好休养,一切等我回来再说,可好?眼眸中有着祈求。
姜迟一愣,等她回过神来,发现鞠无脸上喜色乍现,整个人神采飞扬。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点头答应了。
转念一想,现下她的身子确实不宜奔波,便也释然了。
鞠无走后,姜迟屏退左右去了内室,突地一阵清风刮过,暗七出现在了屋内。
现下情景怎么样?先前她派了暗七去打探消息。
禀娘娘,陛下昨夜昏厥了,今早醒来后,就加大了搜寻力度,不但有禁卫军,还有长安守卫军在暗地里,就连皇家暗卫队也动了。
姜迟皱眉问道:如今这情形,我们可还有把握出去?暗七摇头,道:属下觉得,娘娘留在鞠府乃为上策。
鞠将军是禁卫军头领,有他在,禁卫军跟长安守卫军不会搜到这里。
至于皇家暗卫队,属下熟悉他们的行事方法,短时间内无需担忧。
而且娘娘的身体,不适宜颠簸。
姜迟沉思片刻: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便让暗七先退下了。
另一边,养居殿内朱讫正大发雷霆,搜寻皇宫的内廷卫,结果只抓到了一个小毛贼,此时正在被尚刑司关在天牢严刑拷问。
而,他以为手到擒来的姜迟,却似凭空消失了般。
她一个弱女子,就算有暗七护卫,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踪迹全无。
朱讫雷霆大怒,杀了昨日养居殿侍候的一众宫婢太监,又发作了禁卫军长安守卫等一干人。
整个皇宫上下人心惶惶。
朱讫坐在御案前,脸色阴沉剑眉紧锁,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阿迟……朱讫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心里竟像吃了蜜糖般泛着丝丝甜意。
然而那甜还未蔓开,就骤然变得苦涩难忍。
那涩转瞬间就散开了,就连嘴里都是苦的。
朱讫烦躁得很,一把端起瓷杯里茶,也不在乎这茶是昨夜的冷茶,一口喝了。
然而这上好的螺春茶,却再没了清香怡人,苦涩更甚。
砰!朱讫狠狠地将瓷杯掷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瓷杯碎成数道碎片,未饮尽的水渍飞溅出来,洒在地上,流下数滴斑驳的深色。
殿内侍候的宫人,惶恐地跪伏在地,身子抖瑟犹如秋风中的残叶,恨不能就此昏厥过去。
一声暴喝:都滚出去!宫人们犹如新生,大气都不敢喘,悄声将瓷杯碎片打扫干净,快步退出去了,生怕走得慢了,丢了性命。
殿中轻风微拂,一个人影骤然出现在殿中。
朱讫眼眸都不抬一下,只问道:可有查到暗七的下落?暗一摇头:暗七熟悉暗卫队的行事,要查到他,要费些时日。
朱讫暴喝,抓起御桌上的砚台,狠狠朝暗一砸去:都是一群饭桶,朕要你们何用!砚台砸在暗一额头,漆黑的墨汁混合着鲜红的血,流下来。
暗一不敢呼痛,更不敢拭擦,只惶惶跪下:陛下恕罪。
突,想到一事,道:属下等查到鞠将军,昨儿夜里,带回了一名女子。
带回了一名女子?这个时候,还真是让人不得不怀疑。
朱讫眼眸微眯,里面翻涌着让人心惊的暴虐:传鞠无!不,朕亲自去。
说罢嘴角勾起一个冷笑,直起身,拂了拂袖袍上不存在的灰尘。
到宫门口,刚巧碰上匆忙而来的鞠无。
朱讫笑道,眼眸中却不见一丝笑意:鞠爱卿来得正好,朕正巧要去你府上,转转。
说完,鹰目紧锁在鞠无脸上,不放过一丝一毫。
鞠无心脏突地一跳,眼眸中骤然出现一丝慌乱,他飞快地垂下眼帘,对着朱讫一拜:是。
朱讫仍笑着,只是眸底冰冷:听说,爱卿昨儿得了一美人。
是何等姿色?让爱卿金屋藏娇,朕实在好奇呢。
鞠无袖中手指大抖,他狠狠攒紧拳头。
知陛下是在试探他,即使心中又急又焦,却不敢表露分毫。
陛下说笑了,是臣的表妹,来长安不久,溜出去玩,被臣抓了个正着。
朱讫剑眉一挑:哦?你这表妹颜色几何?是你的心上人吧?鞠无不由自主想到刚才在门口碰到姜迟的情景,一袭素色裙衫勾画出她婀娜身姿,乌黑长发如瀑垂下,衬得那张绝美的小脸,更加小巧精致。
特别是那水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乌黑的眸子,清澈见底,似乎那里面藏有一个满满的他。
鞠无心尖微微一颤,随即一抹红霞悄然爬上俊脸。
朱讫将鞠无的变化都看在了眼里,他袖中拳头微微握紧,笑道:看爱卿这神情,你那表妹定是人间绝色,朕可是迫不及待了呢。
鞠无跟在御驾旁,眼看着距离鞠府越来越近,一颗心七上八下。
他焦急地目光四处瞄,期望能看到得紧的人,能将皇帝要到府上的信儿传到。
这样娘娘就能早些躲藏起来。
然而,直到御驾到了鞠府,鞠无也没瞧见一个熟人。
他知是陛下提前清了道,而且为防着他,弃了禁卫军,用的全是从上林苑调来的羽林郎。
朱讫使了个眼色,几队羽林郎将鞠府,团团包围住。
这时,一名羽林郎上前,在朱讫耳边低语几句。
在他来前,暗一已带着暗卫队,将鞠府摸了一遍。
朱讫眸中微微一动,下了御驾,不待鞠无指引,就直奔鞠府主院方向——姜迟居住的那个院子。
鞠无面色大变,慌忙跟上去。
陛下,府中甚乱,恐惊扰了陛下。
臣新制了一把弓箭,陛下要不要去骑射场试试?想着,将陛下引到别处,他好吩咐人去安置好娘娘。
朱讫冷目横来:鞠爱卿府上,可是有什么是朕见不得的?鞠无慌忙跪下请罪:臣惶恐。
朱讫看都不看鞠无一眼,大步往前走。
鞠无心中焦急万分,却无他法,只得起身,默默跟上去。
踏进主院,朱讫闻得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熟悉香味,他心间突地一酥。
是她!她就在这里!一股巨大的喜悦蔓上心头。
朱讫步子不自觉加快,然而,在看到屋中立着的人时,呆住了。
随后,一阵惊骇之色涌上来,他脸色大变,急步冲过去狠狠拽住那人的手腕。
说!她在哪儿?!那被他攒住手的美人,惊慌失措:我……这里只有我一人啊。
转眸见到随后进来的鞠无,哭着求救:表哥……表哥……表哥?朱讫转头看向鞠无。
鞠无微不可察地愣了下,走到那美人身边,对着朱讫道:禀陛下,此乃臣的表妹,徐鸳。
徐鸳?朱讫眼眸一闪,厉声喝问道:此处,除了你,还有谁?徐鸳骇得小脸煞白,小声抽泣着道:此……此处只有……只有我一人。
朱讫不信,让羽林郎将主院里里外外搜了个遍,此处除了徐鸳,就是些侍候的仆人。
羽林郎询问了其中一个仆人。
得到的是,徐鸳一直住在此。
真的不是她吗?为何他刚闻到了那股她身上独有的香味。
朱讫重又走到门口,那是是而非的香味再度飘来。
他心尖突跳,循目看去,窗子处,一株艳红的玫瑰开得正好。
朱讫看着那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儿,不由又想到了姜迟,那个美得比玫瑰花儿还娇美的女人。
她去了哪里?怎么他寻遍了长安城都寻不到她踪迹。
难道,她已出了长安城吗?朱讫黑沉的鹰目闪过一丝慌乱。
陛下喜欢玫瑰花?鞠无问。
她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他也定要把她抓回来!朱讫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走过去将那开得正艳的玫瑰花儿,折断了,握在手里,悠闲地转着。
一语双关道:玫瑰花娇气,也唯有朕的御花园,才养得活。
鞠无听出了朱讫话中含义,知他是在警告自己,低头道:是。
朱讫哈哈一笑,扫了眼屋中的徐鸳,拍拍鞠无的肩膀:如此佳丽,可不好错失。
朕今日就为你们赐婚。
鞠无默了一瞬,低头跪下谢恩:谢陛下。
朱讫转身往外走,突地似是想到了什么,回头问道:朕记得,似乎赐给了你一个丫头,她人呢?◉ 52、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