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25 章

2025-03-22 08:18:22

沈北辞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一个梦套一个梦,压迫到几乎喘不过气来。

梦里他好像感受到了季以央所惧怕的虚无,那是一种很明显的无力感, 他拼命想要抓住些什么, 直到握住那双柔软温暖的手。

隐约间听见一个声音:你是不是喜欢我?何止喜欢。

那是爱,他爱她, 他离不开她,他想永远跟她在一起。

他想大声告诉她,却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什么话都说不出,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越来越远。

别走……好。

户外的月光透过纱窗洒进室内,将季以央的轮廓勾勒得极其柔和, 她盯着沈北辞许久, 终是重新坐下, 轻轻将手覆盖在他紧握住她的手上。

她的眼里闪烁着不浅的光,心情复杂。

她问他——你之前就认识我吗?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呀?可是我配不上你对我的好。

这些话都没有得到回应,但季以央的声音越来越坚定。

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要怎么办了。

说好的, 两个人结婚只搭伙过日子, 不谈感情,就不互相亏欠呢, 那现在算什么?要早知道沈北辞对她有感情,那么她肯定不会跟他结婚的,她不能伤害他。

可是偏偏事情发展到了现在的地步。

季以央落下眸,独自沉默了许久。

一夜,多风, 悉悉簌簌。

-沈北辞醒来后卧室内只剩下他一人, 身边仿佛还残留着季以央的气息, 四周却空空如也。

心莫名也随着空了不少,只身推开门走到客厅,瞥见季以央正与沈母有说有笑。

醒了?好点没有?沈母的声音传来,沈北辞将目光落在季以央身上,却发现在两人对视时她眼神下意识躲闪,就连笑容也变得僵硬。

他的动作慌乱些许,急于确认什么,但终是落下眸藏匿好情绪。

好很多了。

沈母量了下沈北辞的体温,确定烧已经退了才放心,又软声教训几句,让你平时多注意休息,你非不听,现在受到教训了吧。

虽是这么说着,但她还是走向厨房帮他煮点粥。

季以央也跟着过去,表面看着无异,但路过沈北辞时神情动作略有疏离。

沈北辞盯着她,身体微僵。

他能感觉得到,好像自己费尽全力才能靠近她一点点,在此刻全都功亏一篑。

兴许是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微妙的关系,沈母很快找了个理由离开,把空间留给他们。

季以央坐在沈北辞的对面,离开也不是,继续在这坐着也不是,总觉得整个人都不太自在。

沈北辞亦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入口,味道却是苦的。

你后面还有什么工作么?季以央并没直视沈北辞的眼睛,假装漫不经心随意划动手机。

沈北辞回应,明天还得过去一趟,顺利的话后天可以回去。

季以央应好,又陷入沉默,两人无言。

两日后,季以央与沈北辞从沈家离开,沈北辞此次过来主要是因为工作,来去匆忙,反倒季以央是度假来了,体重相比过来时甚至还重了两斤。

告别沈父沈母,两人共处车内空间,少了沈北辞讨论公事的声音,莫名有些尴尬。

沈北辞的感冒还没好全,偶尔传来一阵咳嗽,季以央闻声,手上下意识在自己的包中翻找。

她上次买的薄荷糖还没来得及递给沈北辞,此刻薄荷糖恰好可以缓解他咽喉的不适,但她却担心自己的举动会更增加他的误会。

还未等她想好要不要给,电话在此刻响起。

接通,那边的声音很嘈杂,宋知安几乎是轻吼的声音传来,喂?央央你回去了没?正在路上。

季以央回应,不自觉提了口气,你那边怎么那么吵,发生什么事情了?没事,我们提前回允北了,就问你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顿饭,也当做是你加入我们工作室的接风宴。

听宋知安的语气还算轻快,不像是有什么急事的样子,但跟自然界有关的事情都让季以央习惯性更警惕些,你们怎么突然提前回来了?这边暴风雨,再拖下去可能都回不去了,恰好任务完成了我们就快马加鞭收拾了先回去,你别紧张。

季以央才松口气,好,那晚上见。

宋知安赶飞机,没多说什么,季以央挂断电话后也将薄荷糖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一个小时后回到市中心,沈北辞下车拿行李,恰好站在季以央身后伸手将后备箱合上,余光中的季以央却往旁边侧一步。

眸光黯淡,他知道她这几日一直在刻意与他划清界线。

不动声色接过行李,直接上了楼,两人之间的交流少到可怜。

傍晚,季以央换了身衣服出门,宋知安他们恰好下了飞机,她直接过去与他们汇合。

见面时,宋知安立刻将大包小包往季以央怀里塞,奶酪,牛肉干,牛奶,回去跟你家沈教授一起分享。

季以央失笑:你怎么买了这么多?都是客户送的,他们太热情了,还交代我们以后生小孩了直接找他们拿奶粉。

宋知安拍了拍季以央的肩膀,我们想来想去,最有需要的估计就是你了。

……他们先将行李送到工作室内放着,才准备找个地方吃饭,在路过学校时恰好瞥见西门口停放着的一辆熟悉的车。

沈教授还在学校?宋知安回头看向季以央。

我不知道。

宋知安怀疑,怎么会不知道,他做什么事情难道没有跟你汇报?之前会有,但是这两天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些僵。

季以央没说什么,宋知安蹙眉奇怪的盯着她,欲言又止。

-宋知安工作室团队总共有8个人,其中大半都是学生,学生的特点是在玩这种事情上造诣很深。

吃过晚饭又兴冲冲开了间ktv包间,点了两打啤酒围在一起狂欢,换着玩了很多种游戏,输了就喝酒,颇有种不喝醉不罢休的气势。

宋知安只能拖着自己疲惫的老年身体奉陪到底。

见季以央也一个人闷闷喝着酒,宋知安又凑过去与她碰了碰杯。

什么情况?你跟沈教授不会是闹什么矛盾了吧?季以央摇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让我猜一下——宋知安太了解季以央了,能敏锐观察到她的每个肢体语言。

吵架了?话落宋知安又自行反驳,不对,以沈教授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跟你吵架。

难道是你们之间有什么意见不合?或者因为什么事情价值观不同?季以央仰头直接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刚想让宋知安别瞎猜了。

未曾想话还没说出口,先听到她的下句话——还是说,你猜到了沈教授喜欢你?……看来是了。

宋知安对上了季以央的视线,将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她还是清楚这两个人的性子的,沈北辞喜欢季以央,会尽可能让着她不会让她有丁点不舒服,能让季以央这么烦躁的原因只有她自己。

季以央撩起眼睑,表情错愕:你怎么知道的?看出来了,我又不是傻。

宋知安回应,沈教授表现得太明显了,就差直接把你的名字刻在脑门上。

季以央指尖泛着白,惆怅盯着面前酒杯中的波澜。

沈北辞的表现原来那么明显么?她竟然现在才感觉到。

但这有什么,你俩都结婚了,有感情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不是。

季以央立刻摇头。

为什么不是?我会感觉我亏欠了他。

包间内的声音嘈杂,季以央的声音却异常的轻,但宋知安还是听见了。

她叹了口气,感情中哪有什么亏欠不亏欠的说法?你要真的觉得对不起他,那就努力爱上他好了。

宋知安不懂那种情绪。

如果现在季以央没有发生其他的事情,只跟沈北辞正常的相亲结婚,那么她或许真的会喜欢上他。

但问题是她对他的态度并不纯粹。

见到他的第一面时脑海中就已经闪过其他人的身影,虽然她从来没有想要把他当成是别人,但是偶尔在跟他相处的过程中总会想起那个人这件事也并不是假。

她不知道沈北辞若是知道后会怎么想。

只是一开始说好的,结婚各取所需,她还能安慰自己是因为沈北辞也需要她,他们只是礼尚往来的关系。

但是现在,却告诉她,沈北辞原来一直喜欢着她。

这样只会不断放大自己内心的愧疚感。

季以央感觉自己的头脑中一团乱麻,解不开,心思烦得要命,只能一杯接一杯的往酒杯中倒酒。

宋知安便也陪着她喝。

边玩着游戏边喝酒,几轮过后喝的酒并不少,宋知安抬手撑了撑眼皮,开始感觉自己有点醉意。

忽然又用手肘轻轻捅了捅季以央,你要不试探一下自己,万一对沈北辞也是有感觉的呢?季以央没说话。

嗯?宋知安又凑近她,想要一个答案。

季以央这才出声,我配不上他。

……宋知安有点来气,音量都拔高了不少,喂,你真被尤书蓝他们那些话给洗脑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自信了,配不配得上又不是别人说了算的。

季以央瞳孔旁布上些红血丝,回头与宋知安对视,隐忍着情绪。

几乎是咬着牙的一句话:我是个罪人。

这话也像是一阵雷,将宋知安劈中那般,她死盯着季以央,双眉紧拧。

季以央抱着酒杯,眼神几乎空洞,我害死了一个人,怎么可能还配坦然拥有现在的一切。

那是天灾!不是你的错。

宋知安的呼吸也有些颤抖,更多的是不忍心。

就是我的错。

季以央低下头,动作很平静,但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你知道吗,当时在雪山中……他明明可以跑掉的,却因为要救我,才会导致他也跟着我一起被困,甚至还把他身上所有的保暖衣物都留给我,自己活活被冻死……如果他不救我的话,兴许他能活下来的。

所以呢,难道他应该眼睁睁看着你被雪淹没,见死不救吗?宋知安将手搭在季以央的肩膀上,嘴唇也有些发白。

她知道季以央这些年来都在内疚中度过,始终因为有人因为救她而遇难而耿耿于怀,认为自己身上背负了一条人命,罪孽深重。

但这也不代表她往后的人生都应该在愧疚与不幸当中度过。

季以央抱住自己的头,只觉得头疼得厉害。

她捶着头,回应道:我宁愿死的人是我。

宋知安心疼的抱住她。

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的命也是他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所以你更应该过得好好的,不能辜负他啊。

我知道。

季以央的声音仍然冷静得可怕,但我也做不到再去喜欢别人了。

宋知安终究是叹气。

她好像突然才意识到,季以央兴许能走出对自然界的恐惧,能走出当年雪山坍塌的阴影,但她永远都走不出内心强烈道德感的束缚。

那你打算怎么办?又是几杯酒下肚,宋知安才问道,你打算离婚吗?离婚。

季以央没想过这个词。

甚至一开始也没想到事情会往这方面发展。

略微抬眸,眼神落在恰好弹出新消息的手机上,上面明显可见一条未读信息。

是沈北辞发来的,问她什么时候结束,需不需要过去接她。

季以央呆滞的盯着许久,直到手机息屏了,她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动作。

在这一刻,她真的希望沈北辞不要对她这么好。

她真的配不上。

ktv中的灯球闪烁,光线随性往包间内的人洒,将酒意照射得更浓。

季以央喝了太多酒,醉意明显,但她喝醉酒后很乖,只安安静静趴在桌上睡着。

相比之下,喝醉后的宋知安就像是一只欢脱的兔子,四处抢着麦克风当麦霸,几个人都拉不住她。

最后,包间内的其他六个人盯着齐刷刷躺在沙发上的两个醉汉陷入了沉思。

老板跟以央姐她们好像也没怎么参与我们的游戏吧?怎么喝了那么多?我怀疑他们就是过来骗酒喝的。

还好是工作室买单,我们不亏。

这几个人同样喝了不少酒,但也只能先安顿好这两个不省人事的,他们决定合力将宋知安扛回工作室,至于季以央,已经在寻找沈北辞的联系方式让他过来接她了。

沈北辞匆忙到达时,季以央仍然安静的趴在桌子睡觉,只是手偶尔在底下揉着胃,似乎不太舒服。

眸色在瞬间压了下去,来到她身边盯着缩成一团的人,屈身将她环抱起来。

恰好走到门口瞥见艰难扛着宋知安前行的几人,脚步稍微一顿,礼貌性随口问了句,需要帮忙么?不用,我们可以……孔灿言咬着牙坚持。

嗯。

沈北辞也没打算过多客气,交代一句后直接越过他们离开。

孔灿言:?他有些迷茫。

正常来说,不是应该再坚持几句,最后我们就能假装不情不愿又顺理成章的让他帮忙么?别说了,我男神眼里只有以央姐。

张夕芷接过话,继续咬牙拖着还在手舞足蹈的宋知安前行。

老大怎么喝了酒后这么闹腾……以后绝对不能让她喝酒了,不然吃亏的是我们。

……季以央身上的酒味很重,味道迅速充斥了整个车内空间,沈北辞担心她不舒服,立刻排气通风,再替她调整了个相对舒适的坐姿,将外套盖在她的胃上保暖。

心疼的看向季以央,指腹稍微在她的双眉间揉了揉舒缓。

怎么喝了这么多?季以央睡得很沉,只有发丝在鼻息的拍打下轻轻拂动,沈北辞又将她的头发撩好,侧身注视她许久许久。

轿车平稳行驶在路上,原本十分钟不到的路程,沈北辞开了二十分钟,他担心车子颠簸会让季以央的胃更不舒服,也担心开得太快会吵醒她,还时刻关注着她的动作,担心她的头磕到窗户。

到达时,抱住她的动作更小心翼翼,全然将她圈住,直到上楼。

周围的酒味还是重得可怕,在这个清新淡雅的空间中异常突兀,沈北辞平日有轻微洁癖,但此刻也将这些抛到脑后。

偏偏瞥见季以央侧躺着身子不适的再次缩成一团,他立刻守在她身边试图让她舒服点。

目光落在她束腰的裙子上,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他蹲在季以央身边,凝视着她,心情五味杂陈。

他分明已经尽力不给她任何压力,却还是让她不开心了。

沈北辞疲惫的合上眸,沉沉吐出一口气,指尖不自觉触摸到季以央伸出来的那只手,落在掌心中轻轻揉了揉。

他在想,季以央心情这么差……是因为她心里的那个人么?每次想起她心里还藏着一个人的时候,心情总会萌生出嫉妒,恨不得能立刻取代那个人的位置。

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那么自私,她应该有她自己的喜怒哀乐。

只是他把握不住分寸,在她面前总容易失了理智,他太着急了,这对他以及对她都不是一件好事。

沈北辞仍然轻柔的摩挲她的手,温雅却又带着些苦涩的注视着她。

他还是有几分把握的,既然她愿意跟他结婚,那就说明她跟她心里的那个人没再有任何可能。

这就够了……他不求现在能立刻让她看见他,只希望她可以不要拒绝他。

这夜,酒精味与烟草味并存,覆盖住一切平静,空气暗涌流动,交缠得肆意。

沈北辞在季以央床边守了她一整夜。

-清晨的阳光洒向床上的人,纤长睫毛颤了颤,缓慢掀起来,艰难适应刺眼的亮度。

季以央的头疼得厉害,胃同样翻江倒海,最要命的是,小腹处也随着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刺痛。

回想起什么,她赶紧看了眼日期。

19号,她的经期又到来了。

后知后觉的懊恼,早知道这样,她昨晚就不应该喝酒。

撑着自己站起身,但她的四肢都难受到颤抖,站起身时整个人甚至天旋地转,撑住桌角才能勉强站起身。

卧室门倏地被推开,沈北辞闻声赶过来,立刻抓住她扶稳。

季以央窘迫的低下头,想抽回手但无奈没什么力气,只能低声,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沈北辞没吭声,季以央又走向衣柜拿了身干净的衣服,我先去洗漱。

好。

沈北辞也略有回避目光,下意识补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叫我。

又察觉不对,继而改口,我先去做饭。

听着关门声,季以央感觉自己好像有些虚脱,不知道为什么,如今跟沈北辞的相处总觉得压力很大,没办法做到坦然。

将自己全身上下都冲洗一遍,这才稍微舒服些,但醉酒后的头还是疼得厉害,整个人都软绵绵的。

她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都思考了一遍。

与沈北辞接触的记忆停留在他给她发信息但她没回复,后面他怎么过去的,又怎么将她送回来的她全都没有印象。

脑袋仍然乱到解不开,她疯狂将水往头上冲都没能让自己清醒一点。

笃笃。

季以央吓了一跳,下意识望向门口。

怎么了?沈北辞声音如常,给你煮了碗醒酒汤,你趁热吃。

好。

季以央直接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向厨房,连鞋子都忘了穿,沈北辞见状直接把自己的拖鞋给她,又拿了条毛巾在她身后轻轻替她擦拭水珠。

——季以央身体完全僵住,想往回缩,但沈北辞完全不给她这个机会。

默不作声低着头将醒酒汤一饮而尽,急于站起身远离他,偏偏经痛又来得那么猛烈,她捂住小腹眉间拧成一团,难受到说不出话来。

沈北辞见状,立刻将她打横抱到沙发上,严词厉色,你先休息,别动。

无奈季以央难受到极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由沈北辞为了自己忙前忙后,她苍白着唇虚弱的注视他。

沈北辞拿了个抱枕垫在她后背,递给她一片暖宝宝,又去煮了碗红糖水,还将吹风筒拿过来轻柔吹干她的头发,甚至帮她揉了揉太阳穴。

季以央始终低着头,掩盖住眸底的暗涌。

吃了止痛药,她总算好一点,见沈北辞还在为了她忙碌,她立刻过去想要接手。

但他自然不会同意,只让她回去休息。

你让我做点什么吧。

季以央无奈出声,每次沈北辞对她越好,她的负重感就越深。

没事,你去休息,也没什么需要做的。

沈北辞只道。

但是……季以央还想坚持什么,但沈北辞的下句话立刻传来:前几天我生病都是你在照顾我,现在也理应是我照顾你。

季以央的眼皮一抬,愕然看向沈北辞。

所以他……也只是礼尚往来?这句话像是瞬间抚平了她内心的不安愧疚感,心情总算能舒服些。

见他手头上的事情即将完成,她也没再坚持,转身离开。

只是在离开之后,身后始终表现得若无其事的那人才流露出一抹苦笑。

-季以央给宋知安发了条消息,问她怎么样了。

宋知安:【别提了,几个冤种员工差点把我的脑袋磕坏。

】她发过来一段视频,是自己的脑门上被磕到的几个包,视频上不断传来她的数落声,最后还有身后人不服的解释:明明是你醉酒后太闹腾了,看见坑就想往里面跳,差点没把我们一起拉下水。

季以央看着视频失笑,又看见宋知安的下一条信息:【不过你喝完酒之后是真的安静,到底怎么做到的?】季以央赶紧问:【我没做什么事吧?】宋知安:【没有,你直接趴在那就睡觉了,叫都叫不醒你,能做出什么事?】那就好。

季以央鲜少喝酒的,喝醉的次数也很少,照现在看来的话……她昨晚喝醉后应该不会胡乱说话。

回头,沈北辞将红糖水递给她,同时电话声音响起,接通后传来交谈声:我在家,现在么?嗯我现在过去。

季以央与他对视一眼:有什么急事么?对,科研中心临时出了点问题。

沈北辞匆忙离开,还不忘叮嘱:锅里还有红糖水,你晚点再喝一杯,有什么事情的话就打我电话。

沈北辞离开后,季以央也打算将整个家里打扫一遍,原本干净清醒的家里因为她而被酒精味道填充,自己制造出来的麻烦,总归有些不好意思。

她将被单都换了套全新的,边边角角打扫一遍,重新喷了空气净化剂,开窗通风,总算感觉稍微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将簸箕放进储藏室,回头时目光落在背后的一扇小门上。

住进沈北辞家这么久,有两个地方她从来没有进去过,一是他的书房,她担心触碰到他学术上的资料,二是眼前这个小小的房间。

应该也是储物室,但是她就没看到过这个门被打开,兴许里面存放着的是沈北辞的什么重要物品,又兴许只是空的房间,她没得到允许也不敢擅自进去。

-日子重新回归平常,沈北辞因学校与科学院的事情双重忙碌,季以央也没闲着,宋知安工作室草原那边的项目图还没修完又接了几个平面广告的单子,仅有八个人的工作室再次忙不过来。

时常在工作室呆到凌晨,又得带着任务量回家继续工作,天天熬夜通宵。

晚上,沈北辞从浴室出来的便看见季以央坐在电脑前打盹,她困到眼皮睁不开,重心不断往两侧偏移,头一点点往下坠,越来越低。

瞅着马上磕到桌面,沈北辞赶紧过去,用手轻轻托住她的头。

莫名来的触感让季以央瞬间清醒,爬起身来,满脸挂着抱歉,差点睡过去。

沈北辞失笑,困了那就睡一会,我负责叫醒你。

季以央摇摇头,坚持,现在不怎么困了。

结果又被光速打脸,不久后困意袭来,身体再次不受控制的往旁边倒。

在第二次被沈北辞扶起时,她总算不再固执,我先睡十五分钟,你记得叫醒我。

沈北辞目光温柔中带有很浓的笑意,好。

季以央直接趴桌子上一秒睡着,沈北辞便把电脑搬过来坐在她身边,与她并肩工作,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

发丝恰好顺着季以央的后背垂落,部分落在他的手臂,部分又顺着搭在他的腿上,轻微的触感细腻柔滑,有令人上瘾的魔力。

沈北辞并没有撩开,任由她头发对他的肆意撩拨。

十五分钟后,沈北辞轻拍季以央的后背,将她叫醒。

嗯?季以央睡得迷糊,差点忘了自己在干什么。

这一声太过于软绵,沈北辞喉结下意识滚动,起床了。

好。

季以央刚睡醒时整个人都是懵着的,不经意间发出来的气音很多,在这个空间中不断被放大,落入有心人的耳廓。

真要命。

沈北辞抿了口咖啡,直到喝完时才发现咖啡已经冷了。

几点了?季以央下意识回头,又问。

凌晨两点。

这么晚了?她揉了揉眼睛,瞥见沈北辞的电脑屏幕上都是她看不懂的各种天文数据,你还不打算休息吗?等会,我在等个数据。

什么?沈北辞调了个画面将屏幕移动到季以央面前,上面是一个哨兵系统,正监测与地球临近的天体距离,旁边还有不断跳跃的数据与模拟天体轨迹图。

这颗天体正在接近地球?季以央看懂时一惊。

只是即将运行到最靠近地球的位置,但对地球没有威胁。

沈北辞简单解释。

季以央恍然察觉有些奇妙,看似平静的此刻,原来太空中还在不断发生惊险的变化。

她继续询问:那宇宙中会不会存在有对地球有威胁的行星?迄今为止观察到的天体对地球的巴勒莫指数不算高,具体我们还在观察中。

见季以央感兴趣,沈北辞笑了笑,倒是陨石撞击地球的可能性更高些。

哈?但是大气层可以化解大多数陨石。

像是刻意逗季以央那般,沈北辞说话大喘气,又很快转折。

……季以央察觉异样,你故意的?沈北辞笑着别开目光,这是事实。

你故意吓我!沈北辞笑而不语,季以央咬咬牙,却后知后觉才想起,这好像是个常识。

快到了。

沈北辞的声音将她从失神中拉了回来。

模拟轨迹图上放大了数千倍,像是导航一样可以清楚看见天体的定位以每秒钟的速度刷新,但看似移动得很快,实际上与地球的距离仍然很遥远。

沈北辞将运动轨迹记录下来,同时埋头加以计算,季以央没看懂,便继续盯着屏幕。

直到临近点过去,天体毫无意外继续照着原先的轨迹运行,沈北辞才停下动作。

抬头时发现季以央还在注视着已经走远了的天体轨迹,表情尤其入神。

兴许是注意到沈北辞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季以央这才轻声,你观测到的宇宙那么大,会不会有时候觉得自己特别渺小?沈北辞顿了顿,时常。

而且天体的运动是不可控的,我们能做的只有观察,看着它离我们越来越近,亦或者脱离轨道。

压力会不会很大?季以央侧头与沈北辞对视,眼睑处的光茫晶莹闪烁。

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沈北辞继续道,但把它看成是宇宙给我们的馈赠,既然它过来,那我们便迎接它。

你们好伟大。

季以央感叹。

内心所知道的事情越多,身上背负着的责任与压力就会更大,更何况是关系着整个地球所有人类的命运,他们只能不断探索将未知变为已知。

相比之下,季以央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懦弱了。

太容易就被打击到退缩。

并没有在这种煽情话题上聊下去,季以央轻轻一笑,你工作完成了?对,但还差份报告。

……季以央才反应过来,我自己的工作还没做完,竟然在这里研究这些。

沈北辞回应:没事,我陪你。

呼吸骤然放缓了不少,季以央手上动作稍僵,感受着沈北辞的声音环绕在她周围。

她终是摇头,你先去休息吧,不用等我。

嗯,我把资料填好了就休息。

季以央没好再说什么。

沈北辞总能把事情处理得很巧妙,层层递进,又让人完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卧室内只剩下敲击键盘与鼠标声,夜晚寂静又漫长。

凌晨三点半,沈北辞率先一步完成工作,季以央紧随其后,两人的时间线又在莫名其妙之中重合。

季以央站起身时,沈北辞正站在露台望着天,她也随着走过去,漆黑的天一点一点落入她的视野中。

沈北辞同时发现她的身影,立刻回头,外面有点凉,进去吧。

季以央止住脚步,停顿在室内与室外的交界处。

她突然询问沈北辞:现在能看见星座吗?恰好可以看见大熊座。

季以央眼睛一亮:真的?嗯。

季以央往前一步,站在栏杆前,好奇抬起头仰望夜空。

兴许是因为兴趣而被冲淡了害怕,她的关注点神奇的没在那一片虚无中停留,目光只在那片闪烁着的亮光移动。

在这边?见她没有恐惧的情绪,沈北辞才出声:对。

哪几颗呀?沈北辞也随着抬头望,目光所及之处有季以央的手正按照最亮的星胡乱画着形状。

下一秒,他轻轻抓住她的手,又弯腰朝她的方向靠近些,尽可能落在她的视角处,控制她的手在空中移动。

这几颗是北斗七星,斗柄是大熊座的尾巴,往这边过来,这几颗共同组成了大熊星座。

……两个人的手都有点凉。

距离太过于相近,能明显感受到沈北辞的气息时不时洒向她的耳根,缓慢点燃,任由红晕在她的脸颊轮廓上停留。

季以央心跳得厉害,完全没法在这种状态下持续下去,偏偏沈北辞又抓得紧,她完全被动。

这旁边还有几团星云,很好看,可惜肉眼看不见,只能在望远镜中观测。

往旁边一点的这颗星是北极星,还有这㛄婲里是银河区域……季以央难以集中注意力,但还是跟着沈北辞的节奏移动。

不知不觉中手俨然被移动到另外一边,尽管被云层遮住看不见任何星星,但沈北辞还是用手替她勾勒出形状。

你知道这是什么星座么?嗯?是双鱼座,你的星座。

心跳又漏了几拍,分明有些凉风的凌晨,温度却极具升高,萦绕着几分暧昧。

沈北辞的声音太暖了,直接将她包裹,让她沉沦在其中。

季以央的瞳孔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轻纱般的雾,悄悄吐出口气,可惜没能看见。

嗯,现在的大气污染有点严重,在城市的上空很难看见最纯净的夜空。

沈北辞兴许是没有察觉到季以央的状态变化,若无其事松开她的手,唇边勾着释怀的好心情。

季以央总算得到喘息机会,假装盯着城市夜景,实则在调整自己。

沈北辞则站在她背后,目光就没有从她身上转移过,我感觉你现在对天文的兴趣高了不少。

对。

季以央回头时又不经意间坠入他深情的眸中,失了神韵,慌乱中补充,是你的功劳。

因为我?沈北辞挑眉。

轻声愉悦:那么欢迎你来到我的领域——作者有话说:沈教授他好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