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2025-03-22 08:18:29

◎回家◎谢慈活动了一下手腕, 扳住芙蕖的脸:你很有种啊,丫头。

果然,他恢复了之后, 手上劲力也显得游刃有余。

芙蕖贴在他身旁, 顾左右而言他:我采了清凉泻火的药, 有没有觉得好受点?谢慈把那黏糊糊的药草一抹,尽数扫落在溪水里。

他不领情呢。

谢慈活到现在, 不论在内在外,遇见的唯一蹬鼻子上脸的人可能就是她。

除了她, 再不会有有任何女人会被允许近他的身。

纵容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 芙蕖在得寸进尺方面又显得格外无师自通。

林子里一对乌鸦找了过来, 在他们头顶盘了几圈,谢慈抬起手,它们便争先恐后地落下来。

谢慈在乌鸦的脚上系了个什么东西,叫它们回营地送信。

我们准备回燕京了。

他说。

芙蕖心头一凛, 林间草木清香, 远处雪峰连绵, 这是独属北境的风光。

不是舍不得, 实在是燕京那个地方, 想起来就觉得心头压了沉甸甸的黑云。

芙蕖:从陈王开始?谢慈:从陈王开始。

芙蕖:你有把握?谢慈道:荆韬的折子会由赵德喜亲自带回燕京呈给皇上,证据由明镜司整合, 纪嵘办事缜密,从不留半点错漏,当然……最主要是皇上的心意。

皇上办不了我,退而求其次, 办个陈王也不算亏。

陈王说是被他亲儿子送上死路绝不为过, 可芙蕖想不通陈宝愈为何这么做。

谢慈:世上杀君的少见, 弑父的可屡见不鲜,忠孝节义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

芙蕖:先帝那般多疑的性子,临了怎么给他的江山留下了陈王这么个祸害呢?谢慈道:先帝留着陈王,本是打着让他牵制我的主意。

他看了一眼芙蕖,觉得时间尚早,难得有心思聊几句闲话往事:陈王当年的封号,礼部在先帝的授意下,定下了‘宸’字,‘宸极’的‘宸’。

芙蕖觉得不可思议:先帝?陈王是先帝的兄弟,同父,但异母,哪有继位后给自己兄弟封号为宸的帝王?陈王冒雪在宫门口跪了三个时辰,先帝收回成命,将册封的圣旨追回。

圣主无戏言,一国之君朝令夕改也是笑话。

陈王当真有本事。

先帝别是想传位给陈王吧?芙蕖只是顺口一说,谢慈意味深长的眼神让她意识到不简单。

难道我猜对了?说到这,日头中午从山头蹦了出来,光影明暗切换的一瞬间,仿佛是触动了什么结界,不知不觉间,溪水的波光闪耀着粼粼碎金,耀眼得令人不可久视。

谢慈忽然有点要收的意思,不想再往深处聊了,他睨了芙蕖一眼,无视她求知的迫切眼神,道:先帝心里在想什么,我们谁都不知道,你倒是敢猜。

乌鸦乘着光回来了。

谢慈手边没有可扶的东西,他站起来捂着眼睛缓过了那股眩晕的感觉。

芙蕖的手已搭在了他的臂弯处。

谢慈不发一言,拒了她的搀扶。

山下不远处响起了鹰哨。

这种哨声芙蕖听过两回了,每回都伴随着明镜司的从天而降,她摸到了其中规律,想必是纪嵘得了乌鸦传信,带人于山下相迎。

清晨山间最冷的时辰,芙蕖已然用自己的体温烘干了身上湿冷的衣物。

抬眼,谢慈走在前面,他刚从水里出来不久,霜灰色的寝衣透湿也没有贴在身上,倒是显得空落伶仃。

芙蕖把之前从他身上抢来那件外袍脱下,搭在他的肩头。

谢慈回头往她胸前看了一眼,见那春光彻底藏不见了,便没有多废话。

不知谢慈的信里写了什么。

纪嵘竟套了一辆车来接人,车停在他们昨晚弃马而行的位置。

纪嵘见到两人的狼狈,半句不该问的话也没有,只说车里备着干净的衣物。

谢慈站在车外转身瞭望着林深处。

芙蕖觉得好笑,他这时候倒是矜持起来了。

她钻进车里,翻找到了一套裙衫,将身上搓磨了一夜的旧衣裳换下,敲了敲车门,示意换谢慈进来。

谢慈只换了外袍,不脱里衣,靠在车壁上便闭目养神,芙蕖推了推他:你把湿寒都憋在身体里了。

谢慈低声道:别吵。

然后一副要休息的架势。

湿衣服贴在里边,时间一久,定然要闷出病来。

他油盐不进,芙蕖只好亲自动手,去解他潦草系好的衣带。

她的手刚一贴近谢慈的侧颈,便觉呼的一下,灼热的温度尽数往她的手指上涌来,比昨夜里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怎么了这是?药劲仍残留在身体里?还是真的已经闷出伤寒了?芙蕖整个手掌贴了上去,烫的吓人。

马车已在山路上辘辘前行。

芙蕖在车里坐了一会,忽然掀开帘子,蹲到了外面。

正赶车的纪嵘侧头看她一眼,问:怎么出来了?里面那位祖宗睡着了?芙蕖说:他的身体有恙。

纪嵘:正常,他约摸得难受一段时间。

陈宝愈那犊子太阴了,配了专门对付女人的药,喂到他身上。

男女身体有别。

根本的药理也不相同。

夜夜娇,药如其名,喂给女子服下,浑身烧起来的欲望并不能领她们生龙活虎,精神昂扬。

恰恰相反,药效的彻底发作,只会令她们觉得四肢百骸都像是抽了骨头那般酥软,臣服于自己身体的欲望之下,予取予求。

男子一旦误服此药,肺腑和骨子里燃烧到了极致,身体却处在另一极端,简直就是灭顶的难堪。

芙蕖再次咬牙:陈宝愈是吧,我一定会让他尝尝什么是真正的地狱极乐。

纪嵘道:芙蕖姑娘如有需要,纪某十分愿意效劳。

芙蕖问:他能躲到哪去?纪嵘:他有银花照夜楼做靠山,无非是在江湖上厮混,或者逃往南秦躲一段时间,听说二十年前送往南秦和亲的那位宗室女,是他庶出的姐姐。

芙蕖淡淡道:随便他吧,这笔账我先替他记着,他逃不了,总要还的。

纪嵘想起一事,问道:证据在手,我们须得尽早回京,迟则生变,你们有何打算,是随赵德喜一道,还是与我明镜司一道?芙蕖向后一努嘴:问他吧,我做不了他的主,不过,我猜,他一定还有别的打算。

盈盈从临渊道回来后,没见到谢慈,便一直跪在帐中请罪,直到天明。

纪嵘去接人,她也没起身跟着一道。

谢慈回帐从她身边经过,甚至都没有低头看她一眼,便倚靠在桌案上,将从陈宝愈处得来的信压在手边,道:我身体不适,不好走动,烦请大将军来迁就一下我吧。

荆韬用不着他派人去请,在消息传回来的那一刻,他已经遣退了左右,匆匆往这边赶。

纪嵘目光落在帐中央那个单薄的女孩身上,注视了片刻,对谢慈道:有关临渊道上的变故,我有些细节需要询问盈盈姑娘,谢大人,借人一用。

谢慈挥了手,是允准的意思。

盈盈抿唇,她并未得到主子的宽恕。

纪嵘冲她做个了个请的手势,她再不甘愿也不能驳谢慈的脸面和纪嵘的好意。

她出门,正见荆韬匆匆赶来,他嗓门浑厚沉重,跟着一道门,都能听得无比清晰——谢大人,听说你打算即刻启程回京?盈盈猛一回头,睁大了双眼。

纪嵘用刀柄扳回了她的脖子,对她道:你家主子对你的安排是到南边去,你不必同他们一起上路,会有人来接你。

盈盈眼神一痛:他……他不用我了?纪嵘把刀架回背上,摊手:别哭,你哭我没用,我不掺和你们谢家的事。

荆韬拿出了所剩无几的糙酒招待他。

可谢慈现在委实不能再碰酒了。

禁药一旦碰上烈酒,指不定又能搞成什么不可收拾的乱局。

于是荆韬便自己喝,自斟自饮,说了几句心里话:他们那几个小子真以为你在燕京失了权势,不得已躲到北境的。

我说没那么简单,果然,我猜着了吧。

荆韬很开心。

他对谢慈的称呼,从谢侯,到谢小侯爷,再到谢大人,是完整的将他这个人从他父亲的影子里拽了出来。

可惜,北境大营里能拎清这点的人没几个。

谢慈手里捏着酒碗,碗里盛着茶汤,他说:谢侯一直心心念念想带你们回家,他曾说,如果不能堂堂正正地接你们回来,就堂堂正正地带着你们杀回来,实在可惜,他去的有点早,造反的宏图大业八字还没一撇呢。

荆韬叹气:到底什么是家,有人的地方才是家……你父亲的意思我一直都明白,你在燕京城里弄权的时候,我听着消息着实难受,可当你九死一生到我面前,说想要查两年前那桩冤案的时候,我心里明镜似的,什么都明白了……阴谋诡谲的土壤,也能长出赤诚的花,谢大人,您让我刮目相看。

谢慈嗓子里溢出一声咳,随即用热茶压了下去,道且忍耐一段时间吧,北境虽凶险,燕京此刻恐怕还不如北境干净,路还不到真正绝的时候,我得回了。

荆韬犹记得他们一路来时的凶险,道:我派亲兵乔装护送你至城外。

谢慈拒了,说:回程的路上,不会再有变故了。

搞死陈王府的证据全落在了他的手里,陈宝愈必定想尽办法也要保他一路平安。

荆韬离开后,谢慈又见了赵德喜一面,他果然拒绝了赵德喜同行的邀请,休息了下半晌,当夜醒来后,便要带着芙蕖离开。

他们连行李都没收拾妥当。

可谢慈的决定就是这么的猝不及防,与当初来时一模一样。

芙蕖强行拉着他,逼他加了一件厚裳,人还没出门,却见盈盈忽然强闯了进来,在谢慈面前跪下一磕:主子,你是打是罚,属下都认,您再给属下一次侍奉左右的机会好不好?谢慈低头看着脚边泪盈盈的姑娘,说:我用人向来只用一次,和你犯不犯错没关系,你的姐妹们难道没教过你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