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2025-03-22 08:18:29

◎白府的秘密◎吉照贴在芙蕖耳边道:姑娘, 我潜进去一探究竟?芙蕖握了握她的手:不,不急,再等两日。

前路迷局越深, 芙蕖越是能定下心, 她多年磨砺出来的心境曾不止一次在关键时候助她逆风翻盘。

谢府走出来的女人, 不可能有完不成的任务。

芙蕖抱了自己的琵琶坐于院中,运力于指尖, 珠圆玉润的曲调里细听蕴着淡淡的肃杀之意,如涟漪般向四面八方荡开。

一曲毕, 吉照望着院中树梢上打着旋儿落下的叶子, 笑道:快入秋了, 姑娘这曲儿倒是应景。

芙蕖淡淡道:有很多人熬不过这个秋天了。

吉照总是望着那座上了锁的小院跃跃欲试,芙蕖则雷打不动地挑在每日的午后,一曲琵琶传遍白府。

白府的下人有点厌烦了这位十七姑娘,因为他们的午憩总是被这恼人的乐声打扰。

芙蕖算得清楚, 在第五日的时候, 她拨完一曲, 院门外露出了一截淡黄色的衣角。

芙蕖盯着那个地方, 很耐心的, 像是在等一只小猫探出爪子。

那一节衣角,从最初的不打眼, 一点一点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最后,芙蕖看到了从墙后露出的半张女孩的脸。

十一岁的姑娘,哪里是耐得住寂寞的年纪,关是一定关不住的。

每日午后, 是府中下人最松懈的时刻, 也是白夫人必须休息的时刻。

芙蕖耐心十足, 与其下水扰得鱼儿惊恐不宁,不如备好饵静等鱼儿上钩。

那女孩怯生生的站在门外,远远的躲着,不敢靠近。

芙蕖安抚住吉照身上散出来的攻击性,微微一笑,低头抚弦。

芙蕖的长相太有迷惑性了,她知晓自己最有力的武器是什么,男人们喜欢,小孩也不在话下。

她信手拨着琵琶,等着那女孩主动走到她身前,一步一步的,如同猫儿试探般靠近。

芙蕖故作诧异地问:你是这府里的孩子?怎的一个人在园子里乱跑?那女孩站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开口道:我是来看你的。

她的目光落在了芙蕖手里的琵琶上。

芙蕖手指上带着墨玉指甲,更衬得手指修长莹润。

女孩瞧一眼她的手,在低头看看自己圆嘟嘟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收进了袖子里。

她的小动作落在芙蕖的眼里,有几分笨拙的娇憨。

芙蕖淡淡的打量着她,心里对自己说了句——她是我妹妹。

尽管芙蕖十分不想承认,但她与白合存的血缘是不可扭转的事实。

将来哪怕死了,进了阴曹地府,到了阎王面前,白合存依然是她生身父亲。

芙蕖将琵琶交由吉照收起来,慢条斯理地卸下了指甲。

道:你是白府里的小姐?怎么长得这样小?她假装不知道女孩的真实年纪。

白小姐想必早有说辞,听人这样问,便极干脆地答道:幼时身体不好,母亲去的早,病了一场,便长得慢些。

戳穿一个人的谎话很容易。

芙蕖本身就是个擅长说谎的人,她最知道谎言的弱点在哪里,她用和善的眼光在女孩的脸上端详了片刻,假装真心诚意道:你和母亲长得很像,尤其是……这双眉眼,简直得了七八分神韵。

白小姐倏忽便笑开了:是吗,我身边的嬷嬷也常这么说,还有我娘,总抱着我,说我长得极像她年轻的时候……她刚刚还说母亲去得早。

吉照好生叹服。

等白小姐终于自己反应过来说错话的时候,已经晚了。

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

她的眼睛里除了警惕,更多的是恐慌。

何来恐慌呢?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肯定有人教导过她,说错了话将会有怎样严重的后果。

芙蕖微笑起来,道:我是来教你琵琶的,我进府时托人赠给你一把桐木的琵琶,不知你见到没有。

白小姐低头嗫喏:见到了,但是……我不会。

芙蕖问:想学么?白小姐点点头,复又摇头。

芙蕖:你是白家的小姐,是主子,想学就点头,我教你。

白小姐歪起头看她,一双杏眼水灵灵的,但是并不干净,里面蕴满了不知名的愁绪。

她张了张嘴。

芙蕖屏息静待她的回答。

蓦地,门庭外传来了一声冷淡:白妙萱。

白小姐浑身一颤,第一反应竟然是抱膝蹲下,不敢回头。

芙蕖望向门外。

白夫人此刻的形容没有那么得体,发髻尽管尽力理过的样子,但仍是乱的,华服上的褶皱也没有抚平。

不难看出,她小憩中接到消息,匆忙赶来甚至来不及打理仪容。

芙蕖不担心她听到什么。

因为她早已在吉照的暗示下,注意到门庭外的动静。

白夫人一路疾步赶来,直到迈进门槛时,才堪堪放慢了姿态。

白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女儿,抬头对上芙蕖无辜的目光,说:我敬十七姑娘是客,不料姑娘竟倚势欺人,驸马爷就是这样教导手下人的?芙蕖起身福了一礼:夫人万安,驸马爷当然是教导妾身在传授技艺上不可不尽心,更不可藏私。

白小姐若有此意,妾将倾囊相授。

白夫人转脸对身后的刘嬷嬷道:把小姐带回房中去,郎中说了,病中不能见风,小姐任性,你们也纵着她胡闹?刘嬷嬷躬身上前,领了白小姐退了下去。

芙蕖目送她们离开,白小姐可谓一步一回头,最终满眼绝望地消失在了门外。

白夫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驸马爷的人么?芙蕖与她对视良久,叹气:也罢,既然夫人实在不喜,妾今日便向白大人告辞离府,驸马爷面前,妾便自己想办法交代吧,驸马一向待人温和,妾将白府难为之处说明白,驸马爷也不会怪罪妾的。

此事若是说个分明。

驸马是不会怪罪她,怕是要对他们白家心脆芥蒂了。

白合存那是个什么德行,能官至五品,凭借的绝不是自己的本事,尽是道上汲汲营营换来的门路。

要知晓,讨好人不容易,得罪人却容易得很。

今儿个她若是将驸马给的嘴了,往日里所有的经营,便要紧跟着溃散大半。

官职有升就有贬,等一次五年的升迁不容易,但一次犯错贬出京的机会处处都有。

白夫人只能捏着鼻子与她周旋:驸马爷的心意,白家不敢践踏,十七姑娘若是不嫌,可以多留几日,待小女的病稍好一些,再授琵琶如何?芙蕖笑道:自然不嫌。

待到白夫人离开,吉照扶了她一把,低声问道:姑娘,咱们这般强留在白府里,到时候会不会引得主人家的厌恶。

芙蕖:你难道没发现,我们已经很遭人嫌了么?吉照点头:但这份嫌弃来的太莫名其妙了,我们还什么都没做呢。

芙蕖道:底线到了,兔子就该咬人了,我倒要看看她能退到哪里。

吉照从这话中品出了一些熟悉的疯劲儿,急忙出言提醒:姑娘,万事都要以自身为重。

芙蕖侧头瞧了她一眼,道:当然,我一定惜命。

正厅里。

白合存袖手站在一侧,面前摔了一地的碎瓷。

白家的家底丰厚,钱多,各种收藏虽品味堪忧,但都值不少钱。

白合存面对着一地的狼藉,连一丝心疼的表情都不敢表现出来。

白夫人摔累了,一指地板:跪下。

白合存小心翼翼地踢开地上的瓷碴子,双膝跪了下去。

白夫人指尖戳到了他的鼻子上——你干的好事?我怎么交代你的?喝酒了,喝醉了?胡言乱语是吧,请回来这么一尊菩萨,你想怎么打发她?白夫人越说越急,越说越气,顺手抬起就是一耳光。

白合存脸上浮现了红肿,闷头低声道:夫人别急,我想办法,我这就想想办法。

白夫人眯眼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窝囊男人,冷冷的说:我给你机会,三天,你若是不能将人安抚送走,我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处置了她……年轻的丫头片子不知天高地厚,踏进了死路还不自知。

偷看见了我的秘密还想全须全尾的离开,做梦。

白合存面露惊吓:夫人……不可啊!白夫人怒喝:闭嘴!你想替她求情?你还是先考虑考虑自己吧,别忘了,你还有什么握在我手里!白合存脸色刷的惨白,颓丧的低下了头。

尽管已经很小心了,膝下还是有碎碴子扎进了皮肉里,尖锐的痛直往心上钻,衣衫下早已沁透了血。

吉照趴伏在房顶上,屏息像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塑,她的耳力和眼力,都是同仁中的佼佼者,掀开一张瓦片,从那方寸的缝隙中,她将厅内的一切尽收眼底,话也一字不落的都记下了。

白家的内务属实是出人意料了。

但是哪怕面前的情景再离谱,吉照也不会显出一丝一毫的惊诧。

她们仿佛都有一种独特于旁人的技巧,将自己短暂的变成没有感情只有脑子的工具。

白夫人教训完丈夫,离开正厅便要往后院去,吉照盯着她走的方向,应是白家小姐的院子。

她犹豫再三,想起了芙蕖的交代,没跟上去。

而正厅里,断断续续地传来了呜咽声,吉照低头一看,是白合存趴伏在地上,捂着脸,抑制不住地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