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2025-03-22 08:18:29

◎苏三公子◎芙蕖借了吉照的一套浅色裙袄, 卸下发间价值不菲的钗环,可看上去依然和伺候主子的丫头不沾边。

吉照看着皱眉:姑娘,您要办什么事儿, 我替您去?芙蕖不以为然, 用粉膏调了色淡的胭脂, 点在脸颊和唇上,说:不用, 我能应付。

院子里小厮套上了车,芙蕖叫他们先去把苏慎浓接到车上。

苏慎浓上车又等了足足半个多时辰, 芙蕖才磨蹭完, 慢吞吞的掀帘钻进了车里, 坐在她的身侧,冲窗外吩咐了一声:走。

苏慎浓只见面前一个其貌不扬的丫头,吓了一跳。

仔细瞧两眼,从五官上看, 确实是芙蕖没错, 可她整个人的气质好似退了一层皮。

寻常的不仅仅是她的打扮, 更是那种含胸低眉的体态, 往人群中一搁, 是完全泯然于众的存在,绝不像当年太平赌坊的魁首那般明媚惹眼。

这也是她的本事。

苏慎浓一直在打量她。

芙蕖的眼睛望着车窗外, 马车驶出谢府,在华阳大街上走了一段距离,她忽然开口对苏慎浓道:如果借此机会让你一直留在家里,你还会选择回来吗?苏慎浓:你要听实话吗?芙蕖道:在我面前不必有顾忌, 如果不是实话便不用说了, 我能明白。

苏慎浓说:我想回家, 想我家中父母,想念我的兄弟姐妹。

谢府太冷太孤单了,门前檐下的灯不是为我而亮,没有人会不分日夜地站在那里等我回去。

苏慎浓身为一个旁观者,她曾见过芙蕖在门口点灯,也见过谢慈在灯下反复流连。

那个冷硬心肠的人身上镀了一层温情,看上去都没有那么招人讨厌了。

其实仔细想想,谢慈是个不近女色的人,鲸肉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桃色传闻,他从不进出于任何花街柳巷,当然,去太平赌坊接芙蕖的那一次是个例外。

是他有生以来唯一的一次例外。

苏慎浓对谢慈的厌恶在这种温情的光环下,渐渐快要消失殆尽。

苏慎浓自己意识到了危险。

不能继续在谢府呆下去了。

御史苏大人的府邸在华阳大街的尾端,越是靠近尾巴,官邸越显得简朴。

苏戎桂是个传说中的直臣、清官。

他的府邸,从门外便只能见到两个黑黝黝的柱子,跨进门里更是异常整肃,连稍微值点钱的奇花异草都很少。

苏慎浓一下车,门口的小厮眯眼盯着她看了半天,终于在某个瞬间回过神,跑着进里头报信儿——夫人,咱们家小姐回来了。

苏府的大夫人由丫鬟搀着,疾步迎出来,人还未见着,先听着哭声了。

母女二人抱在一起,一阵心肝肉的寒暄,芙蕖站得远了些。

她抬头看了看日头,正当快要下朝的时辰。

苏戎桂应该也快要回来了。

芙蕖才刚这么一想,门外紧随而来又停了一辆车。

一位年近不惑的大人,提着官袍,迈进了院子里。

这就是那位很能骂的苏戎桂,经常在朝堂上指着谢慈破口大骂,几次差点把自己骂厥过去,还是谢慈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命内监们给这位苏大人递一口热茶,好让他缓口气接着骂。

芙蕖瞧着这位苏大人尽管年纪大了,但模样体型都十分的俊秀,芙蕖记得他是当年连中三元的才俊,殿试皇帝钦点的榜眼,皮囊差不了。

苏戎桂上前几步。

苏慎浓恭敬地向父亲见礼。

苏戎桂的目光绕着她打量了几圈,道:谢慈他肯放你回家了?苏慎浓如实道:他离府了,近些日子都不见人影。

苏戎桂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难怪今日早朝不见人影,鬼鬼祟祟,又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去了。

苏大人与谢慈结怨已久,提起这个名字非要挖苦几句心里才畅快。

心里爽够了,他才恢复正经道:当年谢太妃住在谢府佛堂清修的时候,接你入府是有几分作伴的意思,如今,太妃迁去南华寺,谢府独留你二人孤男寡女,像什么话……现在既回来了,便安心呆在家里,谢慈敢再拘着你,为父必定与他拼命。

苏慎浓用帕子拭去了眼下的泪珠儿。

可彼此心里都明白,此事远没有他们嘴上说的那般好解决。

苏慎浓与谢慈之间还横着一纸婚约,且是皇上金口玉言定下的圣旨。

皇上若不能收回成命,两家人中必有一人需得抗旨才能解决。

芙蕖至今想不通,皇上乱点的这一局鸳鸯谱到底是在盘算什么。

苏慎浓家生的贴身丫鬟簇拥着小姐去往闺房歇息,芙蕖迈步跟上,苏戎桂一打眼见了她这副陌生的脸孔,顿时将她拦下,对苏慎浓问道:慎浓,你这是带了个什么人回来?苏慎浓答:父亲,她是谢府中照顾我起居的丫头,我便将她带出来了。

苏戎桂板起脸,恨铁不成钢道:我们苏府是养不起一个丫鬟吗?你带一个别人家的回来做什么?给我发落出去!苏戎桂是一家之主,在府中说话比圣旨都好使。

他一出口,立刻有小厮摩拳擦掌,虎着一张脸打算上前拖人。

苏慎浓急忙拦道:父亲大人,且慢,听我一言。

苏戎桂不是武断专横的家主,他给女儿说话的机会。

苏慎浓道:父亲,她抗命放我出府已经犯了谢慈的忌讳,我们若是将人撵回去,她恐怕没有活路了。

芙蕖听着苏慎浓一袭席恳切的话,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纳罕。

原来在父母庇佑下乖乖长的苏小姐也有说谎诓人的时候。

苏戎桂或许在朝堂上已经历练出了一颗刚硬的心肠,但他家夫人是个慈善人,最听不得苦命人苦命事,狠不下心难为底下的人,当即劝着苏戎桂不再计较此事,芙蕖得以顺利留在了苏府。

其貌不扬的芙蕖并没有引来苏府主子们过多的关注目光,苏戎桂顶多向家人们交代一句,盯紧了她,别叫她在府内外为所欲为。

芙蕖跟着苏慎浓,见识了真正名门淑媛的闺阁。

单是一张上好黄花梨木的千工拔步床便足以令人叹为观止,月季花的纹路甚至都细致到了茎上的尖刺。

几个丫鬟抬着铜炉落在正中央的地板上,舀两勺韵味十足的松香,很快便溢满了整间阁楼。

芙蕖站到了窗户前,向外眺望,苏府女儿绣楼是花园中最中央的位置,前后花影簇拥,如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苏慎浓终于脱去了一身素衣,换上了一身艳若桃夭的衣裳,对镜在耳垂上戴了两只珍珠。

苏慎浓甫一回府,便见了很多客,苏戎桂兄弟三人未分家,堂兄姐妹们都住在一个屋檐下,芙蕖陪着苏慎浓,也见识一回高门大户里姑娘们之间的勾心斗角。

几个与苏慎浓年纪相仿的姑娘结伴来探望,各自都带了不菲的礼物,苏慎浓游刃有余的与她们虚与委蛇,表面上一团和气,其实内里波涛汹涌。

那些女孩们,揪着苏慎浓与谢慈的婚约,软刀子一个劲儿的往苏慎浓的心窝子上戳。

苏慎浓眼里含笑,做足了嫡女的派头。

等热闹散场了,阁楼里也冷清多了,一直默不作声的芙蕖终于开口:这便是你心心念念要回的家,惦记的姐妹们?苏慎浓坐在她的床上,说:是啊,虽然有些恼人,但总归让我觉得我是活着的。

我也并非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是这般坏心眼,我有一个哥哥,排行老三,虽然是庶出,人也有些顽劣不知上进,但他是真的疼我。

芙蕖立刻意识到她说的是谁。

苏戎桂家的庶出三公子。

他是太平赌坊的常客,但是他不赌钱,芙蕖知道有这么号人,远远的观摩过他人模狗样的德性,并未有过亲近的接触。

他差点玩死了红隼。

有点难以想象,他在家里竟然是一个疼爱妹妹的兄长。

说曹操曹操便到。

苏家三公子苏秋高在藕花街的温柔乡里醉生梦死过了一夜,醒来听说妹妹回家了,二话不说立马赶了回来,冒冒失失在前庭领了父亲的一顿责骂,人就盖不住满脸的喜色,一路奔向了后院站在绣楼下,喊了一声:乖乖阿浓!芙蕖站的离窗户近,最先望了下去,只见一个衣着华丽的纨绔公子哥仰头招手。

苏慎浓连忙吩咐着请哥哥进门说话。

苏秋高踩着楼梯登上楼,见了苏慎浓的第一句话,也是问:妹妹你与谢慈那斯的婚约取消了?他怎么肯大发善心放你回来?苏慎浓说:不是他放我回来的,是我自己想家了,趁着他不在,便跑了回来。

芙蕖看清了他的眉眼,仔细打量了一番,低下头心想:不像。

不像那个曾经在太平赌坊的斗兽场里玩死人的狠厉公子,也不像那个在藕花街里沾着一身甜腻女人味的恩客。

苏慎浓心里也惦记着这位哥哥的事情,他方才便在前厅听说了苏秋高正在与白氏女儿议亲。

她问道:哥哥的好事将近了,听说白府的小姐是个温柔妙人……哥哥对这桩亲事可还满意?苏秋高提到自己的婚事,脸上是笑着的,可见并没有什么不满。

他点了点手指:听说才是最不靠谱了,我听母亲的意思,像是商定的差不多了,妹妹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帮哥哥一个忙,见一见那位白小姐!他打算着要见面。

芙蕖好整以暇,似乎问到了热闹,无论姚氏当时则定这么一门亲事的初衷是什么,芙蕖很想知道,她难道真的打算把一个十一岁的小怪物送到苏家,成为苏秋高的妻子?苏戎桂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