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2025-03-22 08:18:29

◎四海缉拿叛臣谢慈◎画舫敞开了门, 迎了谢慈进去。

谢慈用刀柄挑开了夜风中张扬浮动的纱幔 。

画舫正中央斜倚着靠枕的那人,竟是他的老相识。

曾经的陈王世子,陈宝愈卸去了满身的金尊玉贵和锦衣华服, 换上暗沉的粗布麻衣, 他斟着画舫中名贵的琼浆, 脚下,女子分开两侧跪伏在地, 他见了谢慈,笑着说:离京多日, 再也不曾享受过藕花街的温柔乡, 不想再相逢, 老相识竟然也认不出我了。

姐儿们,当年本世子在京,可没少拿银钱珠宝供你们撒着玩啊,到底是□□无情, 看我现在成了穷光蛋, 便把昔日的恩义皆抛在脑后, 不过是借贵宝地歇个脚而已, 竟还嫌我弄脏了她们的船。

一个姐儿鼓起胆子辩驳:不是的, 不是的,世子……陈宝愈反手一个耳甩上去, 然后揉着麻痛的手:嘘,别吵嘴。

清脆的巴掌声令谢慈皱眉侧目。

这一耳光可不轻,那姐儿低头用帕子死死的捂住嘴,不敢吭一声, 血却从指缝中透了出来。

谢慈上前一步, 对面的刀剑也上前一步, 直指他的咽喉。

谢慈将刀杵进了脚下的船板中,向他展示自己两手空空。

两人对视片刻,陈宝愈一挥手。

双方这才偃旗息鼓。

陈宝愈左手边的位置是专门给他留的。

谢慈泰然落座,道:听着好像是在指桑骂槐,骂我吗?陈兄何时给我银钱珠宝,我怎不记得了?谢大人是何等人物,纵我有万贯家底,也不敢到您面前施恩哪——我说的,是这位。

陈宝愈伸手指着的方向,有一位楼中属下拎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扔了出来。

小皇帝双膝扑通一声跪在船板上,随即咬着牙要爬起来,可身后不容情面的一脚重重踩在他的后颈上,令他动弹不得。

谢慈冷眼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身上并没有明显眼中的伤处,才放下心,吐了一口气闭上眼。

——这是他们大燕朝的皇上啊。

谢慈问道:挟持皇上,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雇主的意思?陈宝愈道:我做买卖向来是要收钱的,撞见皇上真的只是巧合。

皇上是你命不好啊!皇上咬牙切齿:你犯下的是死罪!陈宝愈挑眉:我知道,不用你刻意提醒。

若是平常,我一定不会给自己找这么大一麻烦,但今日天赐良机,猎物主动送上门来,不搞点事情我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陈宝愈用鞋尖踢了踢皇上的脸,说:燕京城里固若金汤,按理说我不可能有为所欲为的机会,皇上难道不好奇,今天一切事情的起因?感谢谢大人啊,提早撤走了将近一半的巡城守卫、让我的人在华阳街上畅行无碍。

谢慈袒露要害是为了引鱼上钩。

但是谁也没料到还皇上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冲出来找死。

程方言和明镜司都是天命行事,他们无权置喙谢慈的决定,更不知此举其中的深意。

就算他们肯相信谢慈并无反心,但它撤掉城防营对京畿的守卫,以至于皇上落入歹人之手,是不争的事实。

明日所有朝臣都会得知此事,谢慈将会身陷囹圄百口莫辩。

陈宝愈凑近了皇上的耳边呢喃:陛下,您想拔了谢慈这一根刺吗?皇上明显恨陈宝愈多过恨谢慈,板着一张倔强的脸问:你想要朕干什么?陈宝愈:这是一个拉他下马的最好机会,今夜我将他人带走,明日您便将他的罪名扣严实,保证他一辈子摘不掉弑君犯上的罪名,史书上遗臭万年,如何?皇上的目光从陈宝愈身上移开,转而望向谢慈。

谢慈对皇上道:答应他。

皇上轻唤了一声:先生?谢慈说:你如果不答应,他就会杀了你,以坐实我弑君犯上这件事情。

他又转头望向陈宝愈,指着皇上说:他已经与你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原本今日的局是我为你设下的,却被你如此轻易翻了盘,多亏皇上帮了你大忙,看在功劳苦劳都不少的份上,把我们家皇上放了吧。

陈宝愈微微一笑:不行。

谢慈:你想怎样?陈宝愈说:我想亲眼看你们君臣反目。

谢大人不知好歹,给我挖坑跳,现在落在我的手里,我当然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我怕你跑啊,谢大人,您虽是文臣,但功夫可深不可测,皇上,拿出您那中看不中用的匕首,剔了谢大人的髌骨,我就放您全须全尾的下船。

皇上有一把防身用的胡刀,说中看不中用有些过分,那刀是有点花里胡哨,却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刃。

陈宝愈说的中看不中用,其实暗指的是皇上这个人。

皇上被人压到了谢慈面前,低头望着他的膝盖:先生你对朕这么好,到底图什么?谢慈撇下眼来看着他,说:图你不听话,还特别爱添乱。

谢慈伸手,在皇上腰间的衣衫下,摸到了那把他随身携带的胡刀,抽了刀鞘,硬将其塞进了皇上的手中。

谢慈攥着皇上的手不肯松开,道:皇上,同样的错误您犯第二次了。

皇上的手在止不住的颤抖,谢慈却能稳稳的托住他。

就像鱼游在水里,水能包容藏纳鱼的一切。

谢慈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有闲心翻旧账:皇上可还记得三年前,您也是擅自偷溜出宫,追着臣到了扬州别苑,途中遭到一路刺杀,折损了无数重肝义胆的护卫。

谢慈问他:皇上,还会有第三次吗?皇上用力摇头。

谢慈带着他的手,第一刀刺进了自己的左膝里,紧接着第二刀,同样毫不手软的废了自己的右膝。

仿佛那不是长在自己身上的血肉骨骼。

鲜血溅了皇上一脸。

血色迷蒙的眼里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只定格在谢慈最后那因为剧痛而发狠的神情。

耳边是船上的姐儿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陈宝愈就在这一片杂乱中出言呵斥: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们谢大人治伤,传出去怕人要说我们银花照夜楼不能容人了。

随即有人上来揭开了皇上,一只有力的手拎着他的后颈,把他拖到船边,狠狠一脚踢进了水里。

刺骨的河水灌进了口鼻,黄沙奋力挣扎着将头露出水面。

守在岸上的明镜司众人,见此动静急忙派人上前查看情况。

可一但他们献身于明处,便会遭到画舫上的冷箭攻击。

无奈,纪嵘只对吩咐所有人下水。

皇上在溺死之前被捞上了岸,手中牢牢攥着他那把胡刀。

纪嵘蹲下身查看皇上的情况。

皇上吐出几口河水,哑着嗓子道:都愣着干什么?快去救人啊!纪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皇上说要救的人是谢慈。

纪嵘等人从水中脱身之后,便已经看到那画舫上的灯都熄了。

纪嵘亲自带人登上了船,重新点燃了灯,才发现满船都是横七竖八昏迷的姐儿,其余人等都不见了踪影。

徒留船板上触目惊心的血迹。

*芙蕖做了一个非常冗长的梦,她从梦中醒来,经历了一场大汗淋漓的痛楚,心境却从未有过的清明。

凤髓母蛊的血果然是最好的药引,支撑着她一步一步的尝试着,最终无限趋近于最正确的结果。

她成功了。

吉照和竹安静静的守在房间里。

芙蕖将头发拢在了肩前:他来过了,是吗?他人现在哪里?芙蕖想见他。

吉照据实回答:他出府了。

芙蕖笑了笑:没关系,我等他回来。

她哼着小调,换了一身干爽的衣物,打算去后院温池中洗掉一身的粘腻。

凤髓的发作令她从里到外被汗洗了无数次。

她休息了很久才重新找回活动自如的双腿,刚一下地,耳朵便是一动,听到了外面传来的不同寻常的动静。

棠荷苑闯进外人了。

来者不客气的一把推开芙蕖屋子的房门,进来就对吉照和竹安命令道:立刻收拾东西,带上你们家姑娘跟我走。

芙蕖从纱橱后绕出来:驸马爷?栾深此时的神情很不对劲,没有了往日里的那种儒雅风范,他整个人变得很急切,似乎在赶时间做一件什么事。

芙蕖觉得自己有必要问清楚:驸马爷,发生什么事了?栾深说:时局有变,谢慈暂不能回府了。

他从怀中摸出一块银饰,递到芙蕖的手中:信物在此,他说你看了这个会明白。

芙蕖摸着银饰上的花纹,是谢慈刀上镶嵌的银莲花,歪了一个角,应当是仓促间撬下来的。

芙蕖点了点头,说:好,我跟你走。

她收拾东西的速度就像是喝水一样稀松平常,她活到现在,已经习惯了颠簸流离的生活,随手都有可能接到新的任务,随时都要做好准备去往下一个地方,瞄准新的目标。

栾深将人带回了公主府,按贵客的身份安置。

芙蕖想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栾深回府连口茶都没来及的喝,便披着夜色又出去了。

芙蕖双手捧着那枚银莲花,用手将它的四角抚平,对吉照和竹安吩咐:你们去打听一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都去,我身边不用留人。

打发走了两人。

芙蕖靠在阁楼上枯坐到天亮,吉照和竹安带回了今晨朝堂上传出来的消息。

一张通缉令。

四海缉拿叛臣谢慈。

谢慈伙同银花照夜楼,调走京畿守卫,刺杀皇上未果,叛出燕京。

皇上依旧言明——活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