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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狼烟遍地(2)

2025-03-29 02:07:20

淮闵走进大帅府的客厅,迎面兜头盖脸便掷过一只烟缸来。

多得淮闵身手敏捷,一闪身,便躲过了成只水晶镂花大烟缸。

美丽晶莹的水晶烟缸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大理石地板上,碎成无数片。

父亲,早。

叶淮闵朝父亲叶放微笑。

早?!叶放穿着便装,手里拄着手杖,怒不可遏。

哪里还早?一夜未归,带着一身胭脂烟酒之气进门,这叫早?父亲,至少我还回来,不是么?淮闵轻笑,全不将父亲的怒火放在心上,老冯,我饿了,家里有没有吃的?一旁叶家的侍卫官冯少尉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剑拔弩张的两父子一眼,叹息一声,准备到厨房去看看。

不许给他准备吃的!!叶放以手杖大力杵地,发出咚咚声响。

叶淮闵的眼神不自觉地飘向父亲叶放脚下铺着地毯的位置,怀疑下头的大理石地砖已经被手杖砸出裂纹来。

冯少尉只能退后一步,任这两父子言语厮杀。

说,你昨天去哪儿了?叶放略低了低声音,看向自己的幺子。

您难道不知道?淮闵挑眉,我当我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您呢。

逆子!叶放再不能控制自己的脾气,操起手杖劈头盖脑抽向淮闵。

淮闵左右闪避,并不还手。

父亲,当心茶几……当心眉姨的雨过天青瓶……当心……一边闪躲,一边还提醒父亲注意脚下手边。

四少,您就少说两句罢。

冯少尉看得胆战心惊,只能尽量在叶放身后收拾残局。

大帅也是为了您好——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他自己?淮闵眼神微讽,老冯你不用当和事老,这事儿早晚得说清楚。

你年纪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叶放怒吼,你到底娶不娶?父亲,要娶您自己娶,你既然娶了四个,也不在乎再多娶一个。

淮闵闪过一杖,冷冷说。

这件事我是决不会听凭您的安排的。

我毙了你!叶放怒极,一把扔掉手杖,抽出腰间枪套里的手枪,就指向儿子。

大帅,您冷静点儿,冷静点儿……冯少尉死命拉住叶放的手臂。

叶家的这几个孩子几乎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于没有结婚的他而言,简直就是自己的孩子。

叶家父子素日都很好讲理,可是一但牛脾气发作,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四少,您就听大帅一回罢。

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叶放气极攻心,口不择言。

正合吾意。

叶淮闵深深望了父亲叶放一眼,这个两鬓班白的中年人,眼底深处有着浓重的忧伤。

是的,忧伤。

淮闵转身,大步走了出去,走出这个养育了他十八年的地方,投奔外头广阔未知的怒海。

等淮闵走得远了,早已不见了踪影,侍卫官老冯才轻轻松开叶放的手。

叶放叹息一声,掉转枪口,对准自己的胸膛,扣动扳机,只听咔哒一声,却并没有子弹射出。

原来竟是一把空枪。

老冯扶着叶放在沙发上坐下,又召了佣人来,将一片狼籍的客厅打扫干净。

大帅府原是多么热闹的地方,总有小姐太太来同崔姨太一起打牌九搓麻将喝下午茶,少爷小姐时不时在房子里弄出些响动来,引得家中下人前出收拾残局。

虽则忙碌,但毕竟充满了生气。

可是如今,小姐去了上海读尼姑学校,几个太太常年住在外头,很少回来,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各自娶了大帅替他们定下的新娘,搬到外头去住了。

虽然住得不远,可是毕竟不像从前,总是隔着些什么了。

如今四少爷也走了。

这两年四少爷变化极大。

他少时是个体贴的孩子,不知恁地,就沾染了纨绔子弟走马章台的恶习,徽州城里有名无名的胭脂馆成了他经常出入的地方。

老冯心中多少有数,这是四少爷郁郁不得志造成的。

叶家在徽州,如今处境尴尬。

南京政府如今正忙着抢班夺权,一时半刻也顾不上徽州这一摊。

徽州如今是日伪政府的的天下,日本特务和宪兵队对叶家虎视眈眈,时时刻刻有无数双眼睛明里暗处地盯着叶放和几是少爷,只等着叶家行差踏错一步,就一举褫夺了叶放手中的那点兵力。

叶放只能隐忍。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追随他的兄弟被日伪政府收了编,成为人人唾弃的伪军,可是又不能使一时义气,害了这些人。

叶放的痛苦煎熬,使得他两鬓头发迅速花白。

等佣人打扫完客厅,老冯斟了一杯热茶递到叶放的手里。

大帅——叶放摆摆手,他走了也好。

如今徽州形势复杂,一触即发,他在这儿,碍手碍脚。

可是四少未必理解您的苦心……老冯心里微微苦涩,国将不国,家何以家?你找几个忠心的手下,暗地里护送他,去上海罢,他姨娘和妹妹多在那里,多个人,也好照应。

叶放倦怠地挥了挥手。

老冯还想再说什么,可是看见叶放倦然地半闭上了眼睛,便再不多说,行礼退下。

淮闵走出大帅府,走得远了,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座落在身后巍峨的府邸。

这一去,不知何时才会回来,只怕到时早已物是人非。

这样一想,心中不免有淡淡的伤感。

他走马章台眠花宿柳也非一时一日之功了,父亲即使不满,也并没有做出一副要枪毙了他的样子。

如今竟因为他一夜未归而大发脾气,甚至掏出枪来,不晓得到底要做样子给什么人看。

可是,他再不能回去。

父亲赶他出来,他一时却也无处落脚。

戏子无情,婊子无义,那是再真不过的。

你财雄势大的时候,伊们笑脸相迎,一旦落魄,转脸便冷若冰霜。

倘使伊们晓得他被大帅赶了出来,初时或恐还不如何,时间久了,到底是要受冷眼的。

可是,他也不能就这样走了,他还有个地方要去。

扬手叫了黄包车,淮闵报了地址,去琼花馆。

好叻。

黄包车夫伏低身体,拉着车子在街道上奔跑起来。

过不了多久,就停在了琼花馆门口。

淮闵给了车钱,也不要找头,径自下了车,走进琼花馆大门。

门内,大茶壶看见才从琼玉姑娘屋里离开的叶四少又回来了,神色略显得慌张地迎了上来。

呦——四少来了,里边请里边请。

大茶壶点头哈腰地将淮闵迎进馆内,一边张罗着叫跑堂的小厮上茶一边咧开一嘴微微烟黄的大牙,四少可要吃点什么?不用了,我到琼玉姑娘屋里去。

这个——大茶壶搓了搓手,四少——恐怕不妥。

怎么不妥了?淮闵微微眯起眼来,他被父亲赶出家门的事,也不见得传得这么快,前脚他走出门,后脚就传到这琼花馆来了?琼玉屋里现下有人。

大茶壶暗暗叹气,这怎么就凑到一块儿了呢。

叶四少前脚走,后头那人就来了,原以为四少早上才走,一时半刻不会再来了,想不到四少在外头兜个圈,又回来了,这这这……可如何是好?谁在屋里头?淮闵眼风微冷,不是说好了,琼玉我包了么?四少您别生气,他们只是借琼玉那屋谈生意,请琼玉做个陪,没别的。

做个陪?没别的?鬼才信他!淮闵一把推开大茶壶,也不理后头馆主迭声的呼唤,大踏步就奔上楼去,来到琼玉的门口。

抬脚,踢开了房门。

房内房外,两相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