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外边天儿正凉着,是春日,却极冷。
刚过了立春,很快就要到小年了。
凤彩宫里烧着炭,金色的双喜龙凤彩云子孙万代纹的帐幔垂地。
床上,身着浅粉色立领中衣的女子,此刻正在床中睡着。
女子脸蛋小巧,浓睫纤长,闭着眼眸,正睡得沉。
过了一会儿,女子的美眸突然打开,幽幽醒转。
醒来后,第一时间就摸了摸身侧,身侧空荡荡的,一片冰凉。
他还没有回来。
叶渃蹙着黛眉坐了起来,脑子仍然是有些昏昏沉沉的。
唤来了外头的宫女,便问道:几时了?因为刚醒来,声音带着绵软感。
粉裳圆脸的宫女双菱连忙进来,垂眸规矩地立在床边:已经过了三更。
陛下呢?陛下在。
叶渃眉头又蹙了一下,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因为着急,动作幅度有些大,吓得宫女心惊胆战,连忙扶住她。
公主,您小心一些,万一等会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她腹中的孩子,已经四个多月了。
叶渃这才想起,自己肚子里有个小的。
低头瞧了一眼,她也放轻了动作,穿好鞋,穿好衣衫,披上双菱取过来的雪色银白底色翠纹织锦的羽缎斗篷,便出了凤彩宫。
虽然已经过了立春,可外边分明是冷的,宫道之上,仍旧带着雪。
前头宫女提着灯,双菱扶着叶渃,极是担忧她滑倒,边扶着她边劝道:公主,外边天凉,您要不回去吧,陛下恐怕是忙着登基之事,奴婢让人差人去问问。
叶渃却不愿意:去看看吧,他已经许多日都歇在养心殿了。
她有些担心他的身子。
他之前身子不好,这一熬,唯恐又熬出问题。
幸好凤彩宫离养心殿不远,可即便是这般,双菱也生怕自家主子给冻坏。
到殿门前,见她除了脸颊红了一些其余并未有什么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
头顶上灯笼照得廊下通明,养心殿金碧辉煌的大门紧闭着。
见到他来,常跟在谢雪斐身旁的濯云便要进去通报,却被叶渃抬手阻止,而后她推开殿门,便走了进去。
养心殿里仍旧灯火璀璨,听到殿门打开的声音,坐在那后边穿着中衣的年轻男子将手中的信件藏在奏折下边,而后从桌后起来,往门外进来的叶渃走出去,柔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谢雪斐方才及冠,生的俊眉修目,俊秀非常,冲她柔柔一笑时,模样如十二月冬日里边的暖阳,暖到她心里。
叶渃连忙跑过去,扑进他的怀里。
叶渃是穿书进来的,却是胎穿,她的身份是一个喜欢男主对女主各种下毒陷害的异国公主。
知道自己可能的下场,哪怕小说里,把男主描写得多么惊为天人厉害的多么惊天地泣鬼神,她也没兴趣。
周国是小国,因为叶渃是陈帝唯一的女儿,她的驸马,也注定是周国未来的君主。
遇到谢雪斐前,叶渃以为,她会嫁给丞相之子她的竹马裴景瑞,可后来,她在雪地里捡到他,被少年出色的容颜以及温柔打动。
便让他作驸马。
他们成婚已经两年,方才有了身孕没多久,她的父皇便因为坠马去世了。
父皇的丧事已经办完,接下来,便是谢雪斐登基之事。
怎么这么晚过来了?头顶上是他温柔的嗓音,竟然不知道何时扑到他怀里的叶渃微微仰头,就看到他带笑的眼。
叶渃方才实际上是做了噩梦,虽然梦里的内容已经记不大清楚了,但也让她有些不安,这会儿抱着他温热的身体,心里安稳下来,声音也带上撒娇的意味:我醒来又不见你,便过来了,您已经好几夜没回凤彩宫陪我了。
轻软的声音带着埋怨。
谢雪斐垂眸,看了一眼她的头顶,笑道:哪里有,我回去的时候,你都歇下了。
那相当于日日见不到。
谢雪斐抱歉道:登基之时忙,朝州那边,又有雪灾,所以……但叶渃理解归理解,却仍旧是带着不满。
扫了一眼旁边那堆了一堆的奏折,谢雪斐无奈,牵着她的手,往内殿而去。
好,那今晚陪你。
叶渃这才满意了,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夜夜熬夜可不行。
二人牵手往里而去,如同一对新婚的小夫妻一般。
叶渃习惯躺在里侧,谢雪斐给她盖好锦被后,便也在她身侧躺了下来。
这会儿并没有困意,叶渃便也微微侧身,看着他,一双清明的眼眸一眨都不眨。
谢雪斐容貌生的好,如画眉目带着少年一般的温雅,即使成婚了两年,叶渃也觉得看都看不够。
给她盖好被之后,见叶渃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谢雪斐略略困惑:怎么了?叶渃摇了摇头,如缎一般的长发遮挡她的面颊,更显得她脸蛋如巴掌一般大。
谢雪斐又揉了揉她的头,哄道:睡吧。
叶渃却心念一动,嫣红柔软的唇,往他的唇贴去。
怀孕四月,他们未行过房,而今身子实际上稳定不少,叶渃便想要跟他多亲近一些。
加上,她本来也很喜欢他。
没多大一会儿,二人便缠绵起来。
谢雪斐动作一向轻,而今更加小心翼翼。
不过一会儿便松开她了。
而叶渃,体力不支地睡了过去,香腮满是汗。
谢雪斐眉眼动了一下,习惯性地拿帕子给她擦了汗,又去熄了灯,看了她一眼后,漆黑狭长的深眸,缓缓闭上。
叶渃醒来时,已经是晌午。
外边的院子洒扫得干净,而房中,谢雪斐已经不见了踪影。
习惯了第一时间找他,叶渃问双菱:陛下呢?双菱笑道:今日是陛下的登基大典,这会儿应该已经结束了。
叶渃闻言惊起,语气带着责怪:你怎么不提醒我?这么重要的时刻,我竟然错过。
双菱有些委屈地道:奴婢本来想提醒公主的,可陛下说公主身子重,便让奴婢别喊你。
叶渃才不管她的理由,掀被下床就催她:赶紧的,给本公主打扮。
虽然知道应该赶不上了,但是叶渃仍然是带着微渺的期待,期待自己能够亲自去看他成为这陈国未来的主人。
父皇虽然是个好父皇,但是在治国上,极为平庸,谢雪斐却是极有治世才能。
自从尚为他驸马之后,他常提出许多有用的点子,父皇常说,有谢雪斐在,他肩上的担子都轻了不少。
叶渃坚定,接下来他会做好一个好皇帝的。
而她,想要亲眼见证那一刻。
偏偏她身旁这两个人,根本不懂她的心思。
叶渃有些生气,偏偏二人都打着为她好的幌子。
她匆匆催双菱给她打扮,而旁边给她打扮的双菱,却吓得心惊胆战。
守在外头的双意也不得不来帮忙。
幸好叶渃生的好,即使不施粉黛,容貌亦是惊鸿,给她穿好隆重的宫装,带好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后,连忙送她出去。
谢雪斐却已经回来了,头戴十二琉冠冕,身着绣着团龙的衮服,秀雅面容却因为这一身打扮,显得尊贵无比。
叶渃到门口时他恰好进来,刚好撞到他的肩膀,一个趔趄,她就往后栽去。
谢雪斐连忙把她扶住,蹙眉问道:怎么跑那么急?她一拳头捶在谢雪斐肩上,生气地道:之前我不是说了今日我亲自送你登位的,你为何不喊我?眉眼俏怒。
谢雪斐垂眸看着她带着薄怒的粉颊,垂眸给她解释道:你身子重,登基大典繁琐,我怕……叶渃转头往回走,拍了一下绣着龙的宽袖,不想搭理他:一边去,我不想理你。
谢雪斐却从身后拉住她的袖子,从背后抱住她,柔声道:你若是生气,我便把这一身冠冕衣袍全部脱了,让你重新替我更衣。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尽是轻柔,如沐春风。
他不让自己去,本就是因为担忧她的身子,虽然叶渃心里不是滋味,但也好受许多。
扯着他的衣袖,就让他脱下:那好,你脱下来。
谢雪斐把腰带解开,而后把衮服褪下。
衮服落入叶渃手中后,她唤了门外的双菱进来,把手中的衮服丢给她:你等会重新把衮服送进来。
双菱初时不懂她是什么意思,愣了一下,看了公主身旁年轻俊秀的皇帝后,瞬间明白过来。
把黑色的衮服重新折叠好,上边放上腰带,捧在手中,而后从门外,一路送进来,神情庄严,脚步不敢错一分一毫。
双菱到身旁时,叶渃垂着眸,把衮服取过来,绕到他身后,就给他更衣。
黑色的衮服庄重,双屏从身后扶着叶诺,而叶渃,缓缓地把衮服双袖,套入他摊开的双手之中。
而后给他扣上腰带。
整个过程,她都抿着红唇,一副严肃的模样。
待更衣结束后,她唇瓣这才露出笑容,看了一眼谢雪斐身上的衮服,侧头往宫殿外头看去。
外边,金光耀眼,落在金色的宫殿上房,上边的威严蟠龙,正在腾飞。
虽然不是正式的仪式,但她能够亲手为她最爱的人披上这一身龙袍,看着他成为九五之尊。
叶渃已经很高兴了。
她温柔的少年,日后,将会成为她,还有整个陈国的最顶天立地的男儿。
但叶渃此时没想到的是,不让她去登基大典,是谢雪斐故意为之。
2衮服换好后,谢雪斐看了看外边的日头,时间已经不早了,便让人备膳。
不过一会儿,身着粉裳的宫女,便端着几碟精致的菜上来。
父皇在世时,酷爱豪奢,叶渃劝也没有用,该铺张的还是铺张,以至于如今国库空虚。
如今谢雪斐成为新帝,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减少铺张。
因此他们这用食,以前少不少。
当然,虽然谢雪斐严于律己,严以律宫人,对她却是极为舍得的。
虽然数量少,但这一碟碟菜,无不精致,且都是她爱吃的。
如意卷,炒珍珠鸡 ,奶汁鱼片 ,五彩牛柳,甜面酱……根据以往的习惯,他依旧是亲自给他夹菜,给她夹了一块珍珠鸡后,低着头,便温柔着眼眸,道:都是你爱吃的,多吃点。
叶渃点了点头,夹起他放进她碗中的菜,低头小口咬了起来。
吃了一会儿,发现他并没有动筷,而后低头静静地看着她的头顶,叶渃有些纳闷问道:你怎么不吃?谢雪斐当真听她的,拿着筷子夹起了一块牛柳,放进嘴里。
他生的好看,唇红齿白,吃东西时,姿态又极为优雅。
叶渃一直怀疑他是哪家的贵公子,但谢雪斐却告诉她,他家世并不好,一直跟着伯伯一起成长成人。
他的过去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以至于叶渃一直以来,都没有问过他。
他待她一直以来,都那么好,她信他不会欺骗他。
不想说,她就等他慢慢敞开心扉。
而且,他们还有孩子。
一想到孩子,叶渃神色不禁温柔起来,低着眸,看着自己的肚子,唇边忍不住噙着柔和的笑。
见她不吃了,反而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谢雪斐疑惑问道:怎么了?叶渃把他的手拉过来,放在她的小腹上,如樱桃一般的唇瓣轻启,声音也带着无限温柔:你摸摸孩子。
肚子里的孩子这会儿安静的很。
谢雪斐修长匀称的手指落在上头,顺着她的心意,小心翼翼地触碰。
而后,手下突然有滑动。
是肚子里的孩子轻动了下。
叶渃一脸惊喜:宝宝动了!谢雪斐的手指,却有些僵硬。
哦,是吗?叶渃这会儿正沉浸在宝宝第一次胎动的喜悦,丝毫不知道谢雪的异样,纤长美丽的眼睫扬起,笑得眉眼尽是光华:嗯,你没有感觉到吗?谢雪斐很快收拾好了僵硬的情绪,恢复了往常的柔和:嗯。
却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转而揉了揉叶渃的头:你快一些吃,等会菜就凉了。
好。
谢雪斐待她好,叶渃对他,也一向是信任有加,不觉有异,捏着筷子,便吃了起来。
午膳用完之后,叶渃也该回去了。
谢雪斐摸了摸她的面颊,便一脸歉意道:等会六部尚书来,养心殿吵,你先回凤彩宫。
我还有许多事务处理,便不送你回去了。
养心殿,是最近谢雪斐处理事务的地方。
实际上离凤彩宫并不远。
叶渃体谅他的辛苦,如今他能够抽空陪她用午膳,她已经很高兴了,轻轻抱了一下谢雪斐后,眉眼弯了弯:嗯,好。
你还是要注意歇息。
谢雪斐:好。
叶渃有些犯困,打了一个哈欠,便往门口去,对自己身旁的两个宫女道:回凤彩宫吧。
双菱双意一人扶着一边扶着她回去。
谢雪斐立在养心殿门口,目送她回去,一双狭长如点漆一般的眼眸略垂了垂,侧脸微微带着些许阴翳。
还有,些许的烦躁。
叶渃又做了噩梦。
醒来时一声冷汗。
可是实际上梦里是什么样的内容,醒来后她却并不记得了。
只觉得心口恐慌。
双菱连忙过来扶她起来,见她额头上满是冷汗,连忙拿帕子过来,给她擦额头:公主怎么额头上这么多汗,又是做噩梦了?叶渃朦胧着双眸看着双菱,低下头,问道:盈绿回来没有?双菱立马惶恐跪下:公主,可是奴婢做得不好?叶渃没心思应付她,只低声道:我只是想盈绿了。
声音带着略微的虚弱。
盈绿是叶渃从小的贴身宫女,二人有了默契,她对于叶渃的心思,也了如指掌的。
倘若她在,那么如同今日一般的情况,便不大可能发生。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多想亲自在谢雪斐登基时给他亲自奉衣绶带呢。
葱白玉指轻捏了捏眉心,因着那如同黑洞一般吞噬她却又没有任何记忆的噩梦,她神色有些躁郁:你让人出宫问一问,盈绿何时回来。
父皇没了后,盈绿的最亲的伯父也没了。
陪她办好丧事后,盈绿这才匆忙出了宫,离开了好几日了。
如今都是别的宫女照顾她,实际上,叶渃有些不适应。
或许是因为盈绿不在,因此自己才不安心吧。
双菱不敢迟疑,连忙往殿外奔去。
晚一些,黄昏晚霞漫过天边时。
一名着橘色长裙的妙龄少女,从殿外袅袅婷婷地走进来,双手垂在两侧,眉眼含着喜悦的笑:公主,我回来了。
叶渃正在给肚子里的孩子念着书,倒是没有想到她这么快回来,放下手中的书,拢了拢身上的宫装,就要起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盈绿生怕她不不小心折腾到孩子,连忙过来扶:公主召唤,奴婢如何敢不回来。
听闻公主最近睡不好?叶渃点点头,面上神情淡了一些:有一些。
你伯父的事情处理得如何了?差不多了,本来打算这两日回来了,没想到公主竟然想奴婢了。
盈绿笑着瞧着她的面容,歪头若有所思:肯定不是想奴婢,莫不是想陛下想的。
叶渃摇头:昨夜我是在养心殿睡得。
想起那人,她心底,慢慢的都是甜蜜。
我的好公主啊!既然如此您担忧什么呢?盈绿抱住叶渃的手臂,劝慰道:如今陛下荣登大位,您又怀着小太子,陛下勤政爱民,日后周国会越来越壮大,您定然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您啊,愁什么呢。
好好顾好小太子,等着封后就行了。
叶渃本来还想说今日的不快。
可盈绿嘴甜,又提起肚子里的孩子,叶渃心思被她带走了,便问她:你怎么知道肚子里的是太子?盈绿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公主跟陛下日后会儿女绕膝,这一个是小太子还是小公主其实无所谓。
不过若是小太子,日后再有小公主,必然极为疼爱妹妹。
叶渃被她逗得开心起来。
看向盈绿清丽的面颊,有些庆幸自己当初把小说里女配身旁心术不正的宫女撤换,选了盈绿,她总是能让自己来开心起来。
这一夜,谢雪斐仍然是忙得并没有过来,盈绿差人过去问了一下,说是仍然在养心殿里边商讨政事。
无奈,盈绿只能哄等着谢雪斐回来的叶渃睡:陛下如今方才登位,百废待兴,公主呢,还是好好歇息,把宝宝照顾好才是头等大事。
哦对了,奴婢在伯父家时,还听伯母讲了许多有趣的民间故事,公主要不要听?盈绿眼睛眨得晶亮。
叶渃知道她是哄自己睡,也知道恐怕谢雪斐很晚回来,因此点了点头,乖乖地躺在床上,就侧着头,听她讲。
从前,有个叫李子村的地方,有个书生,在路旁遇到一个受伤的女子……女主勤快无比,家中收拾极为妥帖,书生于是娶其为妻……道士离开后,只见一白狐在原地……书生醒后,才发现,不过是梦一场。
然而一转头……故事未讲完,叶渃已经睡着了。
被长发遮挡的粉颊,白里透红。
盈绿给她掖了掖被子后,便往殿外走去。
一问才知晓,陛下最近回来得晚或者根本不回来。
蹙了蹙眉后,她望了一眼外边沉黑的夜空,也接着去歇息。
第二日一大早,就去见濯云。
濯云生的眉目清秀,五官端正。
他关系跟她不错,先皇宠爱公主,他们当初都是公主府里边的,故而盈绿跟濯云相熟。
陛下正在里边议事,于是盈绿在濯云见到他回来了后惊诧的眼神中,拉着他到了一侧,小声问道:陛下最近都在忙些什么?濯云应付自如道:皆是这宫中之事。
盈绿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陛下这刚登基,要忙的事情多了去了。
盈绿目光灼灼看着濯云。
他从驸马身旁的小厮,一跃成为皇帝身旁最信任的人,虽然手执拂尘太监打扮,但他一定没有净身。
皇上对他信任有加。
风光是风光了,可这嘴巴,却是比以前油嘴滑舌得多,也会敷衍人得多。
盈绿笑得冷森森:那你敢直视着我,跟我说吗?濯云心虚,自然不敢。
壮着胆子去瞧,可盈绿的眼眸太亮,反而把他照得跟黑心鬼一般,濯云便只能躲开。
陛下做了什么对不起公主的?盈绿蹙眉,震惊。
她本来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陛下竟然真的……濯云连忙捂住盈绿的嘴,示意她小声点:有些事,您还是不知道为好。
盈绿终究没有从濯云那里知道陛下到底瞒着自家公主做了什么,回到凤彩宫后,她忧心忡忡地犹豫要不要告诉自家公主这些古怪。
但她还没有开口,叶渃已经发现了谢雪斐那放在养心殿桌案上边的信。
败露叶渃并不是特意去看的。
去养心殿寻他时,看着那桌上的奏折时,忍不住走过去拿起来看了一眼。
而后,轻飘飘的纸页,就从上边落了下来。
绿盈见到地上落了纸,眼皮跳了一下,刚要低身下去捡的时候,叶渃已经率先弯身捡起来了。
上边密密麻麻的字,是簪花小楷。
落款人是顾明雪。
而信中,她称呼谢雪斐为七弟。
顾明雪。
叶渃捏着纸页的手指变得苍白,脸上的血色尽褪。
顾明雪?脑子嗡嗡嗡地叫着,眼前也昏黑一片。
顾明雪。
顾明雪!她没有想到,她已经不想跟男女主扯上关系了,结果,她没有想到,自己的枕边人,竟然跟顾明雪有牵连。
七弟七弟……不正是小说里,为女主付出许多的男配之一容洛吗。
容洛的父亲乃是隔壁大晋的戍边将军,在他幼年时,父母双亡。
可怜的容洛便寄宿在顾家。
顾家一共三房,人员构成便很复杂。
而顾父是文官,每日周旋在朝廷之中已经筋疲力尽,平日里也顾不上容洛。
性子温吞柔弱的容洛,便一直被顾家二三房的孩子欺负。
顾明雪母亲早亡,她打小就住在外祖母家陪伴外祖母,被她父亲从外祖母家接回来之后,见到精致漂亮却在一堆比他个子高的孩子们面前显得的容洛时,心底不免有些恻隐,于是撸起袖子,就挺身而出。
顾明雪力气不小,在外祖母家无人管束,也就跟个野猴子一样,左手拽着一个孩子,右手狠揪着另一个孩子的耳朵,轻易地就把他们给撂倒了。
柔弱的少年,就如同初开的娇弱花蕾,被她护在身后。
此后多年,顾明雪都这样子护着容洛。
以至于,后来顾明雪被男主软禁,被女配陷害,容洛百般相助,甚至为此差点丧了命。
而小说里的容洛,对顾明雪的感情,是道不清说不明的暧昧。
以上这一切,都是叶渃从小说里看来的。
后面女主最终还是选择了男主,容洛黯然离开的时候,还说了一段很伤心的话,叶渃不记得是什么了,但是,里头对顾明雪的情意,不可谓不深。
他为什么是他?手中的纸被捏皱,叶渃脸上神情虽是笑的,实际上却是悲的。
声音也带着几分哀戚。
公主。
身后的盈绿扶住她的手臂,想要安慰她,可看着叶渃沉静的侧脸,她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只能扶着她坐下。
而叶渃,坐下之后,便一直没有起来,吩咐盈绿让人去查谢雪斐最近都在做什么之后,一直在养心殿的书案旁坐着。
去查探消息的人比谢雪斐要先回来,虽然打得到的消息不多,但也能让叶渃知道,谢雪斐想要做什么了。
无非就是想要向女主伸出援助之手。
小说里男主一开始并不是好人。
顾家被贪墨案连坐,女主被生性残忍暴戾的男主看上,女主厌恶男主,在他身旁受了诸多磨难。
容洛心属女主,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她救他时,他无权无势,那般落魄。
而今,养精蓄锐两年,登上帝位,手握大权,他当然是想要去救女主了。
叶渃在养心殿里坐着,不允许任何人去寻他,独自一人坐在桌案旁,看着外边的艳阳渐渐褪去光芒,等着夕阳西斜。
满月冉冉升起,养心殿里掌起了灯。
衣尾由暗变明。
夜风从窗棂处吹了进来,吹得叶渃的烟霞色的宫装的衣袖飞扬。
裙裾飞扬,她瓷白的玉脸有些苍白。
门外这时候传来一阵脚步声。
接着,便见到谢雪斐带着一众大臣鱼贯而入。
并无人通报,因此一进到养心殿便看到叶渃坐在殿里。
谢雪斐微微蹙眉,而后快步走了,问道:你怎么过来了?叶渃清淡的眼眸,对上谢雪斐的眼。
这一瞬间,只觉得他面上的柔情,充满陌生。
她扫了一眼他身后穿着紫袍的一众大臣,叶渃扯唇笑了下,笑不达眼底。
谢雪斐似乎察觉些许不妥,摒退前来议事的大臣后,含笑走进来,问道:怎么了?叶渃美眸轻抬,手丢起手中的纸页,便掷了过去,声音带着质问:容洛,我何曾,对不起你?她因为生气,脸蛋也变得绯红,胸脯也剧烈地起伏着,带着喘息。
怎么了?谢雪斐眼皮跳了下,笑容虽然淡了些,但语气仍然温和。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叶渃口中说的到底是不是他。
更多的是,琢磨她如何知道的这一切。
以及,该如何去安抚她的情绪。
怎么了?叶渃怒极反笑:你要骗我到什么时候!谢雪斐面色不变,把地上的信封捡起来,身上玄衣缓缓,往她那边走去走,手碰上叶渃的头,便一如既往地柔声道:你听我解释。
叶渃却冷淡着神色,偏开头:你有什么好解的。
解释你心里有着别人,解释你利用我?还有什么?叶渃笑着问道。
步摇轻晃时,脸上的笑容明明绚丽夺目,可盈绿看起来,心中却一抽一抽的疼。
公主的笑容,分明是悲伤的,哀戚的。
可偏偏,却强撑着。
不是你说的这样。
谢雪斐温和解释,浓密长睫垂下时,遮住了眼底的深色。
他的态度仍是温和。
若是之前,叶渃恐怕觉得他是温柔,可如今,一切如醍醐灌顶,他温柔的态度,让她只觉得,更多的是漠然。
因为不喜欢,所以温柔都是可以假装的。
因为不喜欢,所以她是可以利用的。
叶渃也想骗自己,骗自己,谢雪斐住在顾家多年,跟女主有着兄妹之情,如今女主被男主关着,他想要救女主。
理所应当。
可是她骗不了自己啊!此刻见他还要狡辩,她声音也拔高了许多,问道:那你说,事实是什么样的?容洛你告诉我!见叶渃态度激烈,盈绿连忙上前扶着叶渃,安抚道:公主,您别激动。
谢雪斐这才恍然这里竟然还有人在。
连忙蹙眉对盈绿道:你先出去。
盈绿却生怕自己不在,自家公主等会过于激动,出些什么事情,便不动。
谢雪斐眉目蹙得更深。
他如今虽初为天子,但涉及政事已经两年多,加上一身玄黑龙袍,自带逼人气势,此刻眉如沟壑一般,漆黑细长的眼深不见底,望着盈绿时,带着几分摄人的压迫感。
盈绿胆怯地看了他一眼,不敢与他对视,而后,又惊慌地看向叶渃:公主。
这一声公主,反而让叶渃冷静了一些。
她手搭上自己微隆的小腹,想起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便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如此激动。
宠爱自己的父皇已经没有了,谢雪斐也是个骗子,如今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只有这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深呼吸了一口气,平静了稍许,叶渃疲惫地跟盈绿说了声:你先出去吧。
盈绿有些不乐意,可自知,公主跟陛下,而今两个人单独说开,才是最好的。
而今这情况,虽然盈绿觉得公主受了委屈,可是……谁让姑爷如今成了皇帝。
盈绿退了出去。
养心殿之中,就剩下这二人。
外头已经夜色弥漫,黑沉沉的。
哪怕宫廷夜里,灯火明亮,可这会儿,还是不免带着压抑。
几个身着粉色宫装的宫女从养心殿不远处路过时,抬头望了一下这座被金光环绕的宫殿,那里,几名身着紫袍的大人正一起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搓了搓手臂,她们又连忙低头一起继续往司膳局走去。
盈绿出去了,养心殿中就剩下这二人。
叶渃抬起莹白下巴,黑凌凌的眼眸,冷冷盯着谢雪斐:你还要说什么?谢雪斐垂眼,想着安抚叶渃的情绪,但叶渃夹着寒冰一般的声音,已经清清凉凉地响起。
说你心里只有我一个人,说你接近我并不是有所图谋,说你跟她没关系!是吗?叶渃咬着牙问道,眼睛越说越红。
谢雪斐表情有了变化,知道解释无用,他也索性不解释了。
手收回,垂在一侧,道:我还要要事要忙,你冷静一些。
我的妻子,只会是你一个人。
说完转头离开了。
玄色的背影挺拔,看起来似乎还有一些匆忙凌乱的感觉。
叶渃看着他的背影唇边勾出一抹冷笑,接着,眼泪就下来了。
片刻后,她抹了眼泪,走出了早就已经不见了谢雪斐踪影的养心殿,往外走时,殿里的烛光落在她玉白的面颊上,她面色带着冰雪,吩咐盈春。
你去,让丞相他们来。
谢雪斐能够坐上皇位,其中不少是有她的功劳。
父皇只有她一个亲生女儿,在世时时常教她如何处理政务,丞相一派,是支持她这边的。
叶渃手抚上肚子,泛白的指尖,紧紧捏着衣袖,只觉得眼前有些雾茫茫的感觉。
但再茫然,她也不想让欺骗她的谢雪斐坐在这个位置上了。
大周属于她们叶家的,既然谢雪斐心属女主,那就让他滚吧。
回忆叶渃回了凤彩宫。
她晚膳没吃,盈绿伺候她简单地用了一些膳后,她便托腮看着窗外。
在养心殿里,叶渃的模样看起来是要强的,可是这会儿,若是仔细看,可以发现,坐在窗旁,看着珠帘漾动的她,眼神是空洞的,茫然的。
甚至,还含着些许水光。
抹了眼泪后,叶渃回头吩咐盈绿:让人抬水进来吧。
这是打算要洗漱了。
盈绿喏了一声,眼眸含着担忧,款款往外而去,没多大一会儿,宫人就抬着水进来了。
沐完浴,夜色已经有些深,待盈绿把她的长大擦干后,叶渃穿着粉色的立领绣牡丹的寝衣,便往床边去。
躺下时,长发垂落,青丝扑散,她望着帐顶,眼中无神。
而后没多久,缓缓地阖上了眼眸,长睫在眼下投下暗影之时,叶渃的梦境,回到了她们初初认识之时一时逢一月,初春时节,十五岁的叶渃,正是最美好的时候,生的明艳动人,一颦一笑,皆是如春日盛开的娇花一般的美好。
叶渃原来生活的家庭便是幸福,后来因病去世,自从穿越过来,也备受宠爱。
因此性子也是活泼。
大周虽小,但处在温暖地带,物美丰饶,而边关之地,毗邻旁边的大齐。
大齐地界是大周的三倍以上,民风要开放许多,文化也比他们先进许多。
若不是大齐连年与周围征战,大齐皇室又内战,百姓怨声载道,恐怕下一个被大齐吞并的,便是大周。
但此时,边关风调雨顺。
叶渃来到边关泾城时,已经是午后。
没有惊动官府,他们寻了一家环境颇雅的小院买了下来,而后住了进去。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叶渃累的要摊下了。
吩咐盈春取水来沐浴之后,叶渃便歇下了。
歇了一个半时辰后,外边暮色已经暗沉。
早来泾城之前,叶渃已经听闻边关夜晚繁华,这会儿精力充沛了,她便领着自己两个丫头一块,换上合身的青色长袍,打扮成一个秀气公子,摇着绘着茂林修竹的折扇,风姿翩翩地出门去。
边关的女子要大胆许多,叶渃作男子打扮,模样俊秀,沿着两旁灯笼耀眼的湖南岸走马观花时,便有不少女子上前来询问她姓名以及家住何方。
盈春见自家公主这么受女子欢迎,忍不住打趣道:公子这才出门,便如此受欢迎,若是真的被她们打听到公子住在何处,咱家门槛可不得日日被踏平?叶渃瞪了一眼胡说八道的盈春,就往旁边一家宾客满盈的酒楼而去。
后头的盈绿也笑了起来,抬手拽上盈春,快步追了上去。
夜晚街市热闹无比,咬春饼、炸糕、银丝卷、鹅脯,各种小吃食琳琅满目。
还卖着玉饰、珠簪、绫罗绸缎、兽皮、花灯。
路旁还有杂耍的,围着许多人。
一路都是热闹的人,叶渃带着两个丫鬟,走马观花一般。
这么一逛,就逛得挺晚了。
见不早了,而叶渃,在素来稳妥的盈春的催促下,她带着两个丫头,原路折返。
夜已经有些冷,从掀开马车帘子时,风灌入袍子里,浸入如冷水泡进骨子里的寒意。
叶渃望了一眼外边快要到住处的夜色,葱白手指把帘子放下,粉色的手指,半月雪白,不涂丹蔻,却修剪得圆润漂亮。
马车徐徐在门口停下。
盈绿先出去。
刚下马车,便惊呼了一声:公子!叶渃半月眉轻挑,方才要问怎么了,就听见盈绿道:外面躺着个人!她挑开帘子往外看,就看到外头墙边的地上,果真躺着一人。
叶渃眉头轻蹙。
拢了下衣领之后,往下走去。
盈绿已经先去瞧了。
见到那人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躺在门口墙边底下,一身白色,身子直挺,披头散发如鬼,盈绿捂住嘴巴,遮住眼睛,抑制自己发出尖叫来。
小跑回去,盈绿压住跳动的心口,咽下口中的口水后,对叶渃道:公主……这人……似乎是死了!盈绿脸色都有些发白。
回头指着那人时,手指都在颤抖着。
满满的,皆是恐慌。
盈春胆子大一些,跑过去,捏着鼻子探了一下他的鼻息,片刻之后,发现这人还有呼吸,她轻松了口气:人还有呼吸。
便不是死的。
让人把他抬走吧。
虽然不是活的,但模样看起来的确是有些恐怖,这大晚上的,盈绿看着周围黑漆漆的情况,都觉得有些让人害怕。
叶渃想了一下,也觉得盈绿说得有道理。
轻应了声:好。
便拢好袍子,往门口而去。
叶渃的护卫,把他冰凉的身躯,往远一些的地方丢。
这晚走街串巷的,叶渃身上各种味道混着,有些难闻,她复沐浴了一番,这才歇息。
半夜时候外边下了些小雨。
雨声淅沥,砸在窗户上,听起来让人觉得有些凉。
不知怎么的,叶渃就醒了,坐在床头,看着外边的夜色时,眼神有着些微朦胧。
脑海里,竟然闪现今日那躺在地上的人。
外边仍旧下着雨,本就冷,这么一淋,怕是要死的吧。
叶渃想了想,连忙唤睡在侧间的盈绿。
你出去看看,那躺在外头的人可是走了?若是没走,让人抬进来,喊个大夫看看吧。
外头的雨势似乎更大了一些。
叶渃又觉得盈绿这一来一回,恐怕会耽误时间,于是掀被起来,匆忙往门外去。
算了,我们出去看看吧。
披好外衫,行步匆匆,叶渃抢过盈绿手中的伞,就往门外而去。
雨湿衣角,雨打青嫩的芭蕉叶,夜色深重,湿意浓浓。
穿过雾气浓重的院子,叶渃很快出了门。
原来躺着那人的地方,早就不见了那人的踪迹。
出来得匆忙,竟然也忘记问护卫把人丢到哪里去了。
吩咐胆子小一些的盈绿回去问护卫把人丢何处,叶渃就跟盈春,兵分二路,去寻那人。
左右如今回去也是耽误时间。
人并没有被丢多远,被丢到桥下的柳树旁。
这会儿人仍旧不醒,一身白衫被雨水浇湿,贴着他瘦弱的身子,看起来颇为可怜。
叶渃心中恻隐,走了过去。
雨水把蒙着他的脸乌发拨开了,虽然天色暗沉,但借着附近房屋门口灯笼照过来的光,她竟然清晰地,看到了这人的面容。
该怎么形容这张脸呢。
应是—哪怕是,如今狼狈的境地。
这张脸,看起来,也不丢失任何颜色。
反而带着一种凄惨的美。
叶渃瞬间被惊艳到。
这样拥有极致美色的人,在这样的寒夜里,躺在地上,总有些话本里,那些吸人魂魄的妖精的意味。
然而叶渃却不怕,反而看着他苍白羸弱的面容,有了些焦急的神色。
生怕他躺太久,就这么没了。
忍不住过去探了一下他的鼻息。
呼吸已经轻不可察。
撑着手中的伞,叶渃便过去扶他。
奈何她力气不大,不但没有把他扶起来,身上的衣衫,反而被他身上的雨水沾湿。
然而人命关天,叶渃也顾不得他身上满是雨水。
盈春这时候跑过来了。
虽然叶渃说兵分二路找,但自家公主的安危在他们这里是最重要的。
见到盈春过来了,叶渃仿佛见到救兵,连忙冲她招手,让她过来搭把手。
盈春担忧地看了一眼叶渃被雨水浸湿的衣襟,想说什么,但看到自家公主满心焦急的模样,连忙过来帮忙扶人,。
盈绿很快就带人过来了。
见到叶渃撑着伞,扶着那模样狼狈的男子,连忙惊慌过来。
公主……叶渃却只抬头看她一眼,而后冲跟着盈绿过来的几名护卫招手:过来扶住他。
护卫高大,孔武有力,只需要一个人,便轻松把他背了回去。
待人被背走之后,盈春立马就催促叶渃:公主,进去换一身衣裳吧。
叶渃这才发觉,身上是湿哒哒的。
重新沐浴出来,身上温暖了许多。
叶渃问起盈绿那人的情况:他怎么样了?虽然那人面相生的不错,但盈绿生怕那人是贼子,自然是格外关注:太医看过了,给他开了些药,已经无事。
他身上的衣裳可换了?那么湿的衣裳,贴在身上,肯定很难受。
盈绿觉得自己的职业素养受到了挑衅,这么点小事她们怎么可能不安排妥当:肯定换了啊。
叶渃还是有些不放心,让盈春盈绿打灯笼:我过去看一眼。
盈春连忙阻拦:公主,外边下着雨……叶渃却执意:既然人救回来了,总得安排妥当吧。
盈绿小声嘀咕:您还不放心我们吗?一抬头,叶渃已经先往门口走去了。
两个丫头连忙跟上。
叶渃过去的时候,太医已经走了,不放心他的情况,于是她又让人把太医喊了过来。
外边夜凉雾重,这会儿天色也极晚了,修眉长髯的太医刚脱下外衫上了床,又被传过来,此刻看起来有些精神不济。
但见到公主立在屋子中间,身姿婷婷,连忙挺直腰背,禀报这人的情况。
公主,此人身上,最严重的其实是满身刀伤。
臣方才已经给他上过药了,应该过几日会醒。
姜太医说这话时,声音略略带着迟疑。
盈绿闻言,飞快接话,把太医的忧虑,一道说了出来:公主,此人来历不明,身上既然有刀伤,恐怕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等他醒来再说吧。
叶渃却仿佛听不到她的劝告。
公主。
盈绿还想再劝。
盈春却拽了拽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盈绿只能作罢。
那人当真是几日后才醒的。
这日叶渃刚好过来看他醒没醒,见他没有醒来的迹象,便准备离开。
却在转身时,发现他的手指轻颤了一下,而后,便见到他乌黑的长睫,缓缓上扬,一双清冷如静潭一般的眼眸,缓缓睁开。
叶渃露出笑容: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