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2025-03-22 08:18:41

凤袍同漆盘一起落地,秦奉御一脸惶恐,连忙将地上的揍这大周手艺最好的的绣娘仔仔细细绣了许多日的凤袍捡起,看着叶渃的眼神,也不自觉地带上些许责备。

公主。

出去。

叶渃一脸冷冽道。

秦奉御看着叶渃这一副不知足的模样,面颊有些通红,似乎是生气,但叶渃即使跟谢雪斐有矛盾,身份也是后宫中最高的,又不能对着她生气,只能憋得脸越来越红。

端着手里的漆盘,神色不愉地道:既然公主不愿意试,那臣便告退。

叶渃微眯了下眸,目光睇向她的脸,阴阳怪气道:你似乎对本公主不满?秦奉御自然没那个胆子:臣不敢。

我敢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吧?盈绿,给她掌嘴。

秦奉御没想到叶渃竟然敢如此,惊愕抬头。

而盈绿,已经走过来了,抬起手,直接往她的面上掌掴。

轻脆的掌掴声与盈绿冰冷的声音一起响起。

你放肆!竟然不把公主放在眼里!你不过是一个小小奉御罢了,真是好大的胆子!盈绿手劲可不小,一下子就把秦奉御打蒙了,本来皮肤细腻的面容,登时肿了一块。

她双眸微微发红,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盈绿。

她竟然敢打她。

秦奉御并不是原本在宫里的女官,而是谢雪斐登基前,因宫中各局奉御之位无人,这才由她当了尚衣局的奉御。

她家中舅舅是礼部侍郎,进宫当女官,也是因为托了关系。

实际上在大周进宫当女官,并不算什么好差事,许多女官进了宫再出宫嫁人,已经是二十五了,到时,便是自己往日瞧不上的门户,人家也然而再大的愤怒,最后她也只能偃旗息鼓,垂头跪下认错,手中装着凤袍的漆盘,高过头顶:公主,臣知错,请公主责罚。

叶渃并不打算放过她:你就是这么请罪的?当了许多年的公主,叶渃自然是能够做到光凭语气就让人心惊胆战的地步。

秦奉御吓得不轻,连忙把手中的漆盘放到一旁的方桌上,伏地而跪,紫色的裙裾铺开在地上。

叶渃方才正眼瞧她,便见这秦奉御,也是美娇娥一个。

腰肢玲珑,皮肤细腻,头上的发饰,也是格外用心。

叶渃反而觉得乏味了。

滚吧。

秦淑倪连忙带着尚衣局的人滚出了凤彩宫,走远了后后,手一摸脸颊,只觉得上边火辣辣的疼,似乎比方才还要肿上许多。

她唤了一个身后的宫女,眼眸微闪后,吩咐道:你去养心殿,把方才发生的一切,启禀陛下。

吩咐完,她便回尚衣局,去敷面上的红肿。

在宫女到养心殿前,凤彩宫里边的事情,已经被细致地禀报到年轻的皇帝面前。

叶渃如此大的反应,虽然让谢雪斐倍觉失望,但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因此他的反应也很镇定。

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若是再有什么,你再来告诉朕。

来告知谢雪斐这一切的,自然是其中一名,守着门口会武的宫女。

她名唤黄宁。

黄宁退了出去,到门口时,见到尚衣局的宫女过来了,偏身从她侧边而过,便又回了凤彩宫,继续看守着里头日后不知道是皇后,还是日后的弃妃的叶渃。

至于尚衣局的宫女,到了门口,便与离墨说了凤彩宫发生的一切。

大人,公主不仅没试凤袍。

还将其打翻了。

而且,还打了奉御大人。

离墨方才已经知道了,也知道皇帝必然不会再理会这样的小事,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脚步,却并不多挪半步。

宫女疑惑:大人不把这一切告诉皇上吗?离墨立在门口如山一般,抱着手臂,巍然不动,道:皇上已经知道了。

那宫女只能悻悻离开。

谢雪斐还是往凤彩宫走了一趟。

进到里边,便见到他坐在榻上叶渃拿着一本书在看,他唇边挂上笑容,走了过去,声线温柔:方才尚衣局的奉御,可是招惹你了,听闻你发了脾气。

叶渃只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复低头,继续看自己手中的书。

谢雪斐悠然在矮桌的另一头坐下,还给他自己倒了杯茶。

叶渃怀孕,寻常的茶自然是不能够随便喝的,这茶壶里头,放的是温热的茉莉花茶。

茉莉花香淡雅,清甜,方才倒出来,鼻间已经满是清甜的味道了。

遇到叶渃前,谢雪斐从来不知道,这种花还可以用来做茶。

饮了一口后,放下手中茶杯时,他轻声道:这茶味道极好,若是喜欢,等花开的时候,让人多晒一些。

到时,你肚子里的孩子,也该要出世了。

谢雪斐面上的笑容,越发温暖明媚。

叶渃却毫不留情地扫他兴:只是因为如今喝不了别的茶,而这茉莉,尚且有几分味道罢了。

谢雪斐脸上的笑,也在瞬间,淡了下来。

声音略低:那你如今喜欢喝什么,朕让人去备。

叶渃:只要你准备的,我都不喜欢。

谢雪斐脸上的笑容,彻底没了。

叶渃可不管他是何表情,面无表情地放下手中的书,便唤过盈绿,让扶她去内殿。

谢雪斐目送她进去后,又在外边。

坐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这才离去。

离开时,是濯云跟在身后。

见皇帝碰了一鼻子灰,濯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陛下,那封后大典,还办吗?以云梨公主如今对皇上的态度,估计六日之后的封后大典,未必会配合。

倒是也不知晓,会是怎么样一番杂乱的场面。

濯云想想就觉得头疼。

谢雪斐却很坚持:办。

濯云实在摸不清楚他的心思。

你说他心里在乎公主吧,可如今,仍旧让人探听另一名女子的踪迹。

你说他不在乎公主吧,他又非急着办封后大典。

弄得濯云如今都有些战战兢兢的,生怕揣摩错了圣意。

毕竟陛下的性格,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说不定哪一日,便突然性格大变了。

都说伴君如伴虎。

古人诚不欺我。

时间过得很快,很快便过了六日。

举行封后大典这一日,一大早,尚衣局的奉御秦淑倪一大早,又得来给叶渃送凤袍。

外边的天凉着,而天又方亮。

初春的黎明冷的人直哆嗦,哪怕身上穿的厚实,秦淑倪也冷得发抖。

实在有些受不了,她再度扣凤彩宫的殿门,催促道:公主,时辰已经不早了,若是再晚些,恐怕会误了时辰。

叶渃实际上已经醒了,只是躺在床上还迷糊,也没睁眼,一头青丝铺散,露在被子外头的面容,肌肤白皙滑腻,美好动人。

听到扣门声,她半睁开眼眸,眉眼有些不悦:真是烦人。

盈绿也觉得烦人。

转头又往门口而去,打开殿门,便严肃着神色,呵斥秦淑倪。

秦奉御真是好没规矩,公主正怀着身子,奉御这么一大早便来吵公主,惊扰了公主,你该当何罪。

秦淑倪站在外边冷了那么久,早就有了脾气,但想到之前叶渃那般行径,皇上也没有一丁点苛责。

她便知道,哪怕云梨公主之前想要皇上死,皇上对公主,也仍旧还是不一般的。

而今她只想赶紧让叶渃换好衣裳,赶紧离去。

故而,态度不卑不亢道:若是公主再不起身,到时恐怕就迟了。

误了时辰,本官担待不起。

后边,声音渐大。

盈绿却深深冷笑,往前一步,眼里凶光毕露,抬起手,把秦奉御逼退了一步,道:奉御的脸好的挺快。

应该是忘了前几日的教训了吧……公主既然说不愿意,,那便是不愿意。

说愿意,就是愿意。

你一个三品女官,有何资格阻挠公主?盈绿的话实在是过于嚣张,她抬起的手,同时也让秦淑倪勾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后退一步后,秦淑倪回头看了一眼同样跟着自己在冷风中冷得发抖的十几名宫女,恼怒拂袖:既然本官请不动公主,那边便让皇上来请。

便带着她的人,气势汹汹地离开。

瞧着她们当真离去后,盈绿合上凤彩宫的门。

天色渐亮,秦淑倪从凤彩宫到养心殿这一小段的距离,天边的乌云,已经退散了大部分。

白光从云层倾泻而下,照亮天地。

皇城里,巍峨高大的宫殿群,也由暗色,成了金色。

谢雪斐早就已经醒了。

这会儿正在养心殿里,一身玄黑色袍服,低头拿着笔,处理眼前的奏折。

蹙眉思索时,濯云进来了。

陛下,尚衣局的秦奉御来了……道,皇后娘娘不愿意起来。

今日是封后大典,濯云自然识趣地改了口。

来做什么?谢雪斐目光,仍旧在奏折上,显然对一个小小的女官,浑不在意。

濯云道:道公主不愿意起身换袍服。

谢雪斐淡淡点头:哦。

又问道:尚衣局没人了?濯云惊愕,须臾,明白了谢雪斐的意思。

皇后娘娘身子重,的确是应该多加歇息,这秦奉御也真不懂规矩。

谢雪斐声音平静无澜:今日便算了,明日打五十大板,丢出宫去。

五十大板,不死也残。

便是寻常男子都挨不住,何况一个女子。

22濯云不由有些冷战,低下头来,掩饰自己的恐慌。

谢雪斐在养心殿一直待到巳时,问了濯云时辰,也觉得不早了,这才往凤彩宫而去。

叶渃还在睡着。

盈绿估着时间,觉得公主应该不需要半个时辰便能醒了。

便从殿里边出来。

方才走到门口,就对上了一身玄黑色龙袍,头上带着十二珠琉的谢雪斐。

秦奉御不过一个宫女,盈绿对着她,倒是敢耀武扬威。

可谢雪斐如今是天子,想让人活就活,想让人死就死。

盈绿自然是惧他的。

连忙屈身行礼:参加皇上。

谢雪斐看着半开的门,问道:她醒来没有。

今日是封后大典,如今日头都出来了,自家公主都没有起身。

盈绿不敢抬头瞧皇上的表情,哪怕如今,他看起来并没有很生气的样子。

公主身子不适,未起。

身侧,谢雪斐已经快步掠过去,走过去时,身旁掀起了一道风。

风掠过盈绿头顶,她只觉得头皮发麻。

心中祈祷,公主等会,可不要跟陛下起什么冲突才好。

谢雪斐进到内殿的时候,叶渃还在睡着。

浅粉色的锦被绣着兰花,一张玉白的脸蛋小巧而精致。

琼鼻亦是小而白腻。

此刻睡着的模样,乖巧恬静。

静若处子,动如脱兔,用来形容她,恰恰好。

谢雪斐渐渐走了神。

脑海之中,突然就闪现了,叶渃以前跟自己玩闹时,玩着玩着,就钻进自己怀里的温恬模样。

这样的时候。

温暖而美好。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了叶渃的脸颊。

面颊微痒,察觉床边似乎有人,叶渃一下子醒了。

醒来时,就见到一身庄重的谢雪斐,已经坐在床边。

她连忙坐起,眉头紧锁,声音警惕:你怎么过来了。

谢雪斐生的好,这样一副打扮,俊美而又尊贵。

他笑如白雪一般清澈,嗓音也是低低的,好听至极:时间不早了,你也该起身了,今日封后大典,你是最重要的人。

说着,还抬手,替她轻撩了下耳旁垂落的发。

叶渃却故意偏开,态度对比谢雪斐的柔和,要显得冷漠许多。

封后大典?我若不愿,你能拿我如何。

当真不去?谢雪斐收回尴尬地垂在半空中的手,反而是好脾气。

明知故问很好玩?叶渃翻了个白眼。

还有些困,她打了个哈欠。

但因为谢雪斐在这里,她又不想躺下来。

只盼着他赶紧滚。

你既然不去,那便算了。

反正,封后大典本来就繁琐,你身子重,不去也好。

叶渃真是被他的自欺欺人给气笑了,反唇相讥道:谢雪斐,你如今是在求我当你的皇后吗?你那么喜欢你的明雪姐姐,为何不让她当你的皇后?来我这里假惺惺做什么?还是你的明雪姐姐看不上你,你退而求其次?谢雪斐面色微变,可转瞬之间,他又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否认道:没有。

又道:你若是当真不想去,那便不去。

说完轻掸衣袖,从床边起身,眉睫低垂时,看起来一副受伤模样。

叶渃知道,其实看起来这般,他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他生得好,失落的模样,看起来总是如少年一般,充满感伤且能轻易让人起同情之心。

可以,这如同可怜羊羔背后的面容,是一副豺狼一般的面孔。

叶渃当初就是被他浮在表面的可怜给蒙骗了,如今从他面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只觉得恶心。

他要走,她自然举双手双脚欢迎。

叶渃态度漠然,并不回谢雪斐的话。

谢雪斐回头,望她一眼后,转头出了门。

外边,礼部尚书见未来的皇后还未从凤彩宫出来,生怕等会去太庙祭拜会迟了,连忙携着几名大臣过来。

这尚未到凤彩宫,便见到身着衮服的谢雪斐独自一人从里边出来,礼部尚书徐清连忙小跑过来,跪下行礼:参加皇上。

后头的人,也跟着跪地。

谢雪斐望了一眼伏跪在地上的五六名大臣,移开视线,望向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吧。

徐卿一脸懵地抬头,道:陛下,皇后娘娘呢?谢雪斐道:她身子重,今日封后大典,她不毕亲自去。

他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旁的大臣面面相觑,皆是不敢相信,这是皇帝说出来的话。

徐卿身后的礼部侍郎,于松连忙出声道:皇上。

这,于理不合。

谢雪淡睨了一眼说话的中年男子,似乎突然想起一事,问道:于侍郎,尚衣局的秦奉御似乎是你的外甥女?于松心里一个咯噔。

正欲听皇上说下去发生了什么,却见皇帝已经从他们身侧走过,率先离开了。

徐卿连忙从地上起来,跟着上去。

其他人也跟上去。

唯有于松,立在原地,想着外甥女可是在宫中出了什么事情。

封后大典叶渃终究没有去,然而繁琐的礼节,却一步没有省去。

由宫中一名最为德高望重的女官,捧着凤袍与凤冠,替叶渃完成册封仪式。

听闻替自己完成册封仪式的是宫中一位她以前比较敬重的女官,叶渃沉默了一下,而后,冷笑一声。

随后,看向躺在自己的袖中的纸条,看了一眼里边的内容之后,起身往门口而去。

毫无意外,又被拦了。

叶渃见一直守在门口的两个宫女再度把她拦了,忍不住呵呵冷笑,笑容让两个宫女都有些头皮发麻。

不是说,今日要封本公主为皇后吗?怎么?身为皇后,本宫连这凤彩宫的门都出不得?还是,你们觉得,你们连皇后都敢拦?这么重的一顶帽子,纵然她们是皇上派来的人。

也不敢轻易带。

黄宁连忙奔去禀报谢雪斐,没过一会儿,谢雪斐便从太庙过来了。

他来时匆忙,身上玄黑衮服略有褶皱,身上也还带着淡淡檀香。

见到叶渃仍然在门前僵持,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出去?好,我陪你。

叶渃锐利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之后,径直往门口而去。

谢雪斐见她出来,笑了笑,跟着一起出去。

盈绿也跟在叶渃身旁,扶着她。

如今虽然已经是春日,但周京偏北,天儿还是寒的,夜晚更是。

宫灯落在叶渃的身上,也似乎笼了一层如霜一般的白圈。

其实出来也没什么好逛的,但想到什么,叶渃还是继续往前走。

而谢雪斐,知道她不喜他,也不强求,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心情似乎也挺好。

月亮不知道何时出来,虽然不是满月,但撒下来的清冷月光,也如仙女身上的披帛一般,美得动人。

叶渃肚子里终究揣着一个,走了一会儿,便体力不支,也觉得手脚有些凉了,仿佛身旁没有了多余的人一般,她看向盈绿,就道:我们回去吧。

看出自家公主有些累了,盈绿跟着点头。

好。

身后,这时候突然暖了起来。

叶渃诧异回头,便见到谢雪斐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把他身上的外袍解了下来,披在她肩上。

衮服上带着一层绒,围在她的肩膀上,叶渃从外到里,都暖和了起来。

叶渃下意识排斥,可谢雪斐,却转到她面前,动作轻柔地,给他系领口的扣子。

她把头偏到一边,不看他极其靠近的脸。

可他身上淡淡的檀香,龙涎香,却掠夺她的呼吸。

叶渃败下阵来,终究没挣扎。

回去的路上,叶渃身上披着谢雪斐的龙袍。

沿路的宫人见状,纷纷诧异,心道:帝后之后,应该是冰雪消融了。

接下来半月多,叶渃时而出门,一开始谢雪斐偶尔过来陪,偶尔,守着叶渃的两名宫女,会跟着叶渃出。

到二月初时,天气暖和,春木吐蕊时,叶渃借着饭后散步之名,每夜出去在花园走,这时她身子越来越重,跟谢雪斐相处气氛也缓和多少,倒是无人觉得,她会做出些什么。

这夜,她习惯在傍晚出去散心,叫上盈绿,着一身绯色绣着海棠的宫装,便往外而去。

如今叶渃对谢雪斐态度柔顺许多,虽然不会像以前一样,对谢雪斐多般纵容,但是也不会冷目相对,守着叶渃的宫女,也不会看她那么紧,加上另一叫黄蕊的宫女今日身子似有些不适,这夜出门时,便只有黄宁跟着。

这时节,路旁的连翘已经开了。

黄色的花朵簇簇拥拥,颇为活泼。

天色微暗,廊下的灯笼已经亮了,见到路旁有连翘往石子路上伸出,叶渃不便弯腰,便笑盈盈指使盈绿:那黄色花儿,真是好看,盈绿你去给本宫摘一朵。

盈绿见自家公主认不得那花,忍不住道:娘娘,那是连翘。

她提醒的话,让叶渃忍不住狠瞪了她一眼:我自然是知道那是连翘。

只不过懒得说而已。

盈绿却吃吃一笑,小跑着就去给她摘花了。

意思却很明显,笑她一孕傻三年。

叶渃忍不住有些恼怒,瞪道:你才傻!盈绿你才是最傻的!话落,她突然紧蹙眉,捂住了肚子,面色有些发白:疼。

盈绿方才折了一枝连翘,还放在鼻尖闻了闻,闻声也是脸色大变,连忙跑回到叶渃身旁,扶住她着急问道:公主,你怎么了?叶渃似乎疼得厉害,牙齿都在打颤,良久才从齿间滑出一个字:疼。

盈绿让叶渃靠在自己身旁,又看向跟着她们的黄宁,紧张催促:快,你快些,去请太医。

这样突发的情况。

黄宁也是第一次遇到,生怕皇后出事,她失了冷静,匆忙就往太医院方向而去。

在她离去后,本来一副痛苦模样的叶渃,仿若无事一般,面色带着些许阴晦。

抬头望了一下天,天色已经越来越暗。

借着暗色的掩护,盈绿连忙扶着叶渃,往一旁的小径走。

走的方向,是附近一处隐蔽的假山群。

叶渃少时顽劣,时常跟一群孩童在那边玩,便探得假山群之中有一被封了的深洞。

裴景瑞信中说,会让人打通此洞,出口便在宫外父皇未登基前所在王府。

谢雪斐今日在京在巡视军营,正是离开的大好时机。

至于剩下的,待她自由后,再做打算。

23假山早就有人在等着了,那人一身太监服,仿佛是一个寻常不过的太监。

纵然知道会有人来接应他们,但叶渃跟盈绿乍见到那人时,还是有些被吓到,脚步也停了一瞬。

而那侯在那里太监装扮的人,把头顶上的冠帽扶起,露出了一张俊秀的脸。

正是裴景瑞。

叶渃鼻子一酸涩,连忙迎过去:裴大哥,你……裴景瑞见她眼睛红了,伸出玉指,放到她唇边,而后宽大的手,握住她因为方才跑动。

同样有些热的手心,轻声道:先离开这里,剩下的,再行商议。

叶渃却还是短暂的犹豫:我舅舅。

裴景瑞目光微微偏移,不是看她,而是看向一旁的山壁:父亲已经让人安排营救他了。

叶渃点了点头:好。

她自然是相信他的。

可她不知道,裴景瑞不自觉看向她的目光,带着些许心虚。

上官大人大概是救不出来的……三人一道往里走。

山洞越来越窄,仅容一人行走。

裴景瑞走在前头,小心翼翼地拉着叶渃的手,带着她往前走。

而盈绿,跟在他们后边,时刻注意着叶渃的安慰。

待他们离开后,裴景瑞带来的两个同样太监服的士兵,齐力推动巨石,最后把暗道的通道给封住了。

暗道里黑暗一片,眼前都是漆黑一片,叶渃脚步有些踉跄,有时候还会绊到石头,但幸好,前有裴景瑞牵着她的手,后又有盈绿护着她,才不至于让她摔倒。

就这么走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周围都被压抑的感觉充斥的时候,眼前渐渐看到了天光。

又往前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一身尘土的他们,从另一座石山里出来。

叶渃松了一口气。

可如今,却并不是松懈的时候。

裴景瑞给叶渃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后,握住她的手,就带着她往这座已经废旧的王府的后门而去,一路走一路严肃道。

谢雪斐估计还会追上来,我们快些离开这里。

对上裴景瑞严肃的模样,叶渃的心也不自觉地沉重起来。

好。

二人穿过荒芜的院落,一路往后门而去,后门,一辆马车,这时候正在等候着。

上了马车,马车便往西边的城门而去。

宫中的消息这时候尚未传到谢雪斐那里,他们的处境,也还是安全。

马车就这么顺利地出了城,一路往北赶去。

什么?不见了?谢雪斐听闻叶渃跑了的消息后,双眼不自觉眯起,身旁萦绕的气息,也变得森寒。

黄宁吓得脊背发凉,却还是得硬着头皮,重复一次,道:是的……今日黄蕊身子不适,奴婢便跟着娘娘。

娘娘说肚子疼,就让奴婢去请太医。

奴婢……奴婢带着太医回来时,娘娘已经……已经不见了。

再抬头时,年轻的帝王已经不见了。

不多一会儿,就见他骑着风驰电掣的快马,如影掠过一般,飞速离开。

虽然皇上如今并没有说什么,但黄宁知道,等皇上有闲暇了便会来处置他们。

到时……她们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知道叶渃逃跑,必然是有人里应外合,谢雪斐一入城门,就吩咐墨离:让人把城门封锁。

这才往宫里而去。

入了宫,他回了一趟凤彩宫,果真见那宫中空无一人。

不仅叶渃不见了,而且连她那贴心侍女,也不见踪迹。

这一场逃跑,恐怕是早就已经谋划好的。

而那与叶渃一同谋划的,除了裴景瑞,还能有谁。

手中拳头紧握,手背,亦青筋暴起。

一想到自己一心与叶渃和解时,她却想着离开,谢雪斐便怒不可遏。

来人,追查裴景瑞的消息,一经发现下落,除了皇后,格杀勿论。

帝王低沉悦耳的声音,带着阴狠。

离开京城之后,她们并没有走官道,而是抄的小路,一路颠簸,身子重的叶渃有些受不住,但她还是强忍着难受,一路强撑。

过了几个州城之后,再也撑不住,面色也越来越白。

裴景瑞便不得不放慢前行脚步,带着她去停宿在沿路的州城。

待她情况好转一些,这才继续上路。

一走便是半月,很快就要到裴景瑞麾下将士的州城。

二人皆是易容进来。

而守着茂州的周瑞,如今明面上是效忠朝廷,实际上,他背后真正的主子,却是丞相父子。

有他在,叶渃跟裴景瑞,倒是可以暂时隐藏踪迹。

而另一边,谢雪斐带着人。

铺天盖地找,可每一日,迎来的消息,都没有她的下落。

谢雪斐狂怒不已,想到什么,便吩咐濯云:你派人,去把盈春一家带过来。

半月之后,与上官云一起处斩。

濯云惊愕不已,心底,也如擂鼓一般跳着。

皇上找不到娘娘,竟然要杀盈春姐姐一家。

盈春姐姐如今早就已经出宫了,跟皇后也算是没有太大的瓜葛了,若是皇后为了自己的安危,置盈春姐姐一家于不顾。

濯云出声阻拦:陛下。

谢雪斐自然知道濯云的意思。

盈春能干,聪明,也细致温柔,在公主府时,对濯云也好,但是如今寻不到叶渃,谢雪斐满腔怒火,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离墨。

他声音沉冷,又唤向门外的人。

濯云咬着唇,望着如今似乎已经有些疯魔的谢雪斐,又迅速低下了头。

他知道,就如同他害怕的那样,就在他为盈春姐姐开口时,他已经失去了皇上的信任。

日后或许,陛下都不会重用他。

但他没后悔,自己为盈春姐姐说话。

毕竟盈春姐姐……是公主府最好的人,她心细如发,待人温柔,那时候对他多番照顾。

离墨很快就待人寻到了盈春的下落。

把她一家,都押到了谢雪斐面前。

婚后的盈春模样似乎圆润了一些,濯云看着她跪在地上,一身简单,此刻模样有些狼狈,完全没了在公主身旁光鲜亮丽的模样,眼眶发红。

而盈春,抬眸,扫了一眼谢雪斐的模样,直接开口,道:驸马这寻不到公主,竟然拿奴婢一个百姓来威胁公主……驸马也把奴婢在心中的地位,看得太重要了一些。

公主又不是不识大局的人,怎么可能服软。

这是在讽刺谢雪斐在做无用功。

旁边的濯云没想到,一向沉稳的盈春姐姐竟然也失了冷静,大胆激怒皇帝。

幸好谢雪斐如今满脑子都是寻到叶渃的下落,也不屑于跟一个卑若蝼蚁的普通百姓计较,直接便吩咐人:把她们押下去。

舅舅跟盈春要被处斩的消息,与春暖花开的消息,同时传了过来,叶渃惊骇不已,顾不得多想,便去寻裴景瑞,含泪质问道:你不是说舅舅不会有事吗……裴景瑞低下头颅,一脸歉疚:渃渃,对不起,天牢防守太严密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裴景瑞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他排兵布局的能力……终究是不及谢雪斐。

如今看着他游刃有余地威逼他们,查找他们,裴景瑞第一次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是从文,而不是从武,若是自己能力够,那么,也不会让渃渃受到伤害。

裴景瑞歉疚的模样让叶渃瞬间冷静下来,她红着眼眶,目光移到别处,良久,才终于点了点头:知道了。

语态带了失落。

而如裴景瑞所想,她下一句话,便是道:我想回去。

我不能让舅舅与盈春出事!裴景瑞手却抓住了叶渃的肩膀,劝说道:渃渃,我们好不容易才救你出来。

可是,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

她终究是,比不得谢雪斐狠。

渃渃。

裴景瑞不愿。

叶渃眼眶红着,摇头,对着裴景瑞说了句:对不起。

转头便要走。

但叶渃,终究是没能回去,裴景瑞在她转身时,手在她肩头一劈,咬牙将她击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