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酒楼的雅间, 沈凛骁跟几位好友大醉一夜,日晒三竿才酒意渐消。
沈凛骁睁开眼,闻着满屋酒气, 撑着酒案、扶额坐起身。
他环顾四周,总算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昨晚, 是他的洞房花烛夜。
他被迫迎娶自己最厌憎的女子, 也懒得给对方脸面,拉上几个朋友, 拜堂后假扮成宾客偷溜出府, 到酒楼里喝了整夜。
舞姬陪酒、曲乐环绕, 虽然这是他京都纨绔之首的日常……沈凛骁慢一步感到害怕,成亲日他这么荒唐, 回去后、大哥说不定会打断他的腿。
想起自己的婚事,沈凛骁万般委屈。
他不明白父兄为什么非要他娶那农家丑女。
沈凛骁的新娘, 是户部尚书家新认的养女白夕兰。
说是养女, 实则却是白家嫡出的亲血脉。
十七年前,白夫人与上门投奔的表妹一同诊出有孕,姐妹俩孕期前后相差不到一个月。
白夫人怜惜表妹夫家落难,特意将人留下一同养胎。
谁料表妹见白夫人高嫁、心生嫉妒,表妹起歹念,想让自己的孩子过上好日子,将孩子与白夫人同日催生,买通接生婆将两个孩子调换。
表妹换走孩子后, 不敢多停留, 与夫婿借口归家, 从此一别十六年。
十六年后, 白夕兰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 得知自己的身世后,大老远跑来寻亲。
白府得知此事,自然动怒非常,私下将表妹与其夫婿痛打驱逐,把白夕兰接了回来。
不是白府不愿意为白夕兰正名,而是乡野农户家养出来的姑娘,身形瘦小、皮肤黝黑,容貌连白夫人年轻时的一半都不如。
更不用说,白夕兰还大字不识,无论哪点都配不上尚书府嫡出小姐的身份。
于是白老夫人痛心做主,对外只宣称白夕兰为养女,为了防止家族蒙羞,族谱之上也做了养女标注。
原本,白夫人对女儿是有愧的,白夫人挖空心思为白夕兰请来名师识文,礼仪举止派人掰开揉碎了给白夕兰讲。
但白夕兰愚钝不用心,堪堪学了个形,心思都用到了歪处。
而与白夕兰做调换的白夕鸾,是白家最受疼爱的小姐。
白夕鸾从小聪明伶俐、勤敏好学,不仅是京中有名的才女,相貌更是一绝,连皇后都亲口夸赞过,身份之尊贵,绝非白夕兰一个外来者可比。
沈凛骁与白府有桩旧日婚约,是两家夫人指腹为婚定下的。
沈凛骁从小就喜欢白夕鸾,时常以自己和白夕鸾的婚事为傲。
得知换女一事后,沈凛骁亲自登门为白夕鸾做主,指着白夕兰的鼻子警告她,不要有非分之想。
为防止出事端,沈凛骁还特意找白府人明言,立誓无论如何他的妻只有白夕鸾。
沈凛骁身为太师府嫡次子,从小备受宠爱,虽然有些不学无术,始终被当做纨绔,但他有为傲的本钱,他一锤定音,谁也奈何不了他。
对于白夕兰这个外来女,沈凛骁从始至终都没过好脸。
如果白夕兰是个聪明人,就该学会安分守己,即便她大字不识,利用好白家人的愧疚心,傍着白家也能嫁个官员小吏,改变命运当个官夫人。
可白夕兰不仅不感恩,还事事要与白夕鸾比,用些不入流的手段,栽赃陷害白夕鸾。
若不是白夕鸾聪明,不知要被害成什么样。
除此之外,白夕兰还总到白夫人面前吵闹,动不动就撒泼,耗尽了白府人对她的耐心。
沈凛骁心疼白夕鸾,从白夕兰陷害诬蔑白夕鸾的那一刻起,沈凛骁就想报复打发她。
若不是白夕鸾阻止,京都早就没了白夕兰这个人。
沈凛骁也恨自己一时心慈手软,导致自己最后遭了白夕兰的套。
郡主府赏花宴,他被下药跟白夕兰有了肌肤之亲,还被人闯入逮个正着。
虽然事后设局的九皇子已经被皇帝重罚。
但沈凛骁总觉得白夕兰是有意为之。
她知道自己已经被白府厌恶,马上就要被抛弃,正是疯狂抓稻草的时候,遇到点机会,可不顺着杆子拼命往上爬。
皇上为了遮掩九皇子的糊涂事,维护皇室颜面,特意赐婚沈凛骁。
沈凛骁长这么大,就没如此憋屈过。
他大闹特闹,说什么都不愿意娶白夕兰,结果被他父兄摁头当了新郎官。
沈凛骁觉得自己错失挚爱,被迫娶个农家丑女,刚拜完堂,就跑酒楼喝酒抗议,别说洞房花烛,连府里都不愿意多待。
可恶!这事又不是我的错!沈凛骁越想越气,开始谋划着如何跟娘诉委屈,再让爹想办法阻拦大哥,保住自己的一条腿。
大哥迂腐,被白夕兰骗得团团转。
娘亲也是,乱发善心,不可怜儿子,却要可怜个外人。
以爹的能耐,跟皇上说说,花些银子就能把那白夕兰打发,结果非要他娶!一想到那个瘦黑的‘妻子’,沈凛骁抓起昨夜酒案上的酒杯,猛地扔掷出去。
酒杯落地,沈凛骁的狐朋狗友从迷糊睡梦中醒来,大家躺在地上倒头睡一夜,醒后纷纷按腰揉肩,苦丧着脸。
不能喝,不能喝了。
有醉得厉害的,埋着头下意识说着拒酒话。
骁哥?沈凛骁的好友常悟、睡眼惺忪地唤着沈凛骁道:骁哥,回去了不?另有人搭腔道:骁哥,兄弟们知道你心烦,你讨厌那农女,直接冷着就是,赶到偏院打发,花钱消灾就当养个叫花子。
我都说了,我家还有两个庶妹,只要你愿意,明天就送你府上当妾……不用你仗义!沈凛骁冷脸道。
常悟起身走到沈凛骁身侧,伸手拉扶起他,语重心长道:骁哥,算了。
我知道你喜欢白大小姐,也是兄弟们看走了眼,谁知道那鼻涕虫平时那么胆小,竟然给你下药。
大齐皇权旁落,常悟身为侯门嫡子、将门之家,对于不受宠没势的皇子,私下里叫人外号,半点不收敛。
九皇子鼻涕虫的外号忘记是谁取的,但书院里一喊多年,大家都已经习惯。
他们这些人,一提都知道说的是谁。
提起九皇子,沈凛骁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眼神里流露出狠意,怒道:就凭那厮,也敢觊觎夕鸾!罚他幽禁算什么,就应该弄死他!常悟知道自家兄弟在意什么,无奈地拍拍沈凛骁的肩。
他这个兄弟啊,名号是京都第一纨绔,结果身子比那些风度翩翩的世家子弟还干净。
为了喜欢的姑娘,没去过一次花楼,喝酒只到酒楼,身边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就等姑娘十六岁筹办婚事,谁能想、被个外来养女横插一脚。
白夕兰的身世被捂得很紧,为了白夕鸾声誉,沈凛骁连身边最亲近的兄弟都没说过。
常悟这些人,只当白夕兰是白夫人迷信认卦、认来的养女,为沈凛骁叫屈非常。
也是因此,他们这些人才咬牙舍命陪君子,帮着新婚夜的沈凛骁出逃,陪他喝了一夜闷酒。
谁能想到呢?白夫人引狼入室,自己给自己女儿找了个白眼狼。
在常悟眼中,白夕鸾虽然出嫁不愁,很多皇子世家都心仪于她。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谁能比得上他兄弟。
有权有势还专情,说到底还是白夕鸾亏了。
常悟道:骁哥别想了,你要实在气不过,哪天兄弟陪你一起去套他麻袋。
只是你也不可能一直躲在外面,太师府肯定已经发现你不见,现在没有人找来,多半不知道憋得多狠。
想想骆哥、要不,你还是回去吧。
如果说沈凛骁是这群世家纨绔的主心骨,那他大哥沈凛骆,就是这群人的克星。
古板严肃认死理,一言不合告家长,谁受得了啊!沈凛骁也知道常悟他们的难处。
常悟还好,这里还有人在家不受宠,被问罚起来,都是遭罪。
沈凛骁道:话都在昨天的酒里了。
常悟点头回应,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凛骁与其他几个朋友告别,常悟送他从后门上马车。
进了马车的沈凛骁还有些不甘心,他掀开车帘、反悔与常悟道:改天套他丫麻袋!气死我了!不打他一顿,老子浑身不舒坦!常悟爽朗一笑,点头道:行。
我给你备几个有花的,回头你看哪个顺眼套哪个。
仗义!比郭奇那小子靠谱!郭奇,刚刚醉着说要给沈凛骁送庶妹的人。
郭奇从小就将那两个妹妹挂嘴边,非要沈凛骁当妹夫,做一家人。
沈凛骁都怀疑他那两个妹妹长得比白夕兰还丑,说不定、是压根嫁不出去的那种,才非要送他。
提起郭奇那个缺根筋的,常悟也有些气笑。
摇摇头跟沈凛骁告别,目送他的马车走远。
……太师府内,沈凛骆持棍等在大门,专逮自己那不成器的弟弟。
府内下人来报,说是沈凛骁从后门溜进白夫人屋中,还没开始跟白夫人撒娇求饶,就跟前去请安的白夕兰撞个正着。
这个混账东西。
整晚不见人,也不收拾下就去见娘,没有半点规矩。
沈凛骆沉下脸怒道:后门谁放他进来的!下人有心为沈凛骁说好话,故意形容得逗趣些,说道:二少爷雇人骗走了看门,跟个泥鳅一样,一下子就蹿入府了。
沈凛骆试着想了下沈凛骁溜进府的模样,又气又好笑,无奈道:他要把这心思用在读书上,能给府里挣个状元回来。
沈凛骆准备去见沈夫人,忽然想起什么,脚步一顿,问道:二少爷见着二夫人,相处如何?下人回道:二少爷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二夫人骂说哑嘴了。
二夫人一直哭,二少爷半晌没反应过来。
沈凛骆一愣,随即道:活该。
作者有话说:留爪、留爪。
胖妈忘了,把这章设定成存稿箱。
以为自己发出去了,其实并没有,呜呜~少一天小红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