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凛骆管教弟弟格外认真, 棍子高高举起、重重落下,根本没给沈凛骁求饶的余地。
沈太师不在府内,沈夫人忙着安慰媳妇, 沈凛骁长这么大,就这顿打挨得最实诚。
沈凛骁也记不清自己被打多少棍, 只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 心肺都要被自己哥揍残。
下人搀扶着沈凛骁回房,沈凛骁一步一个哀嚎, 娇生惯养的小公子, 趴在靠窗的榻上, 闻着府医带来的药膏味,没忍住竟然哭了出来。
沈凛骁大声控诉道:沈凛骆那个混蛋!你说他当什么禁军统领, 去当刑部酷吏多适合啊!天天就知道打我,没事就守家里打我!凭什么啊!他不过就比我大几岁, 我爹都没打我呢!沈凛骆个老古板, 知道什么是感情吗?感情是一桩婚能定的吗!沈凛骆这么守规矩,不去礼部真是亏才了……二少爷!二少爷……沈凛骁的小厮往院子瞅了一眼,慌急低声提醒他道:大少爷来了。
沈凛骁浑身一僵,当即抹泪、委委屈屈地换了个说法,道:我知道我哥是为了我好,我认错还不行嘛,他把我打成这样,我怎么出去见人啊!府医和小厮对视后无奈一笑。
小厮探着头看院内, 等见沈凛骆离开, 他便告诉沈凛骁道:二少爷, 大少爷走了。
哼!沈凛骁变脸道:他来做什么, 看我死没死吗!小厮道:似乎是来叮嘱院内, 要他们这段时间小心伺候二少爷。
沈凛骁心情被安抚了些,但还是恼怒道:他要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刚刚打的时候少打几下……哎呀!疼!沈凛骁正说着话,被府医上药的动作弄疼,缩回身子,半撑起身怒瞪对方。
府医尴尬地道:对不起二少爷,小的再轻点……轻点!赶着去投胎吗!小心给爷擦,要害我留下疤,看我怎么收拾你!小厮见状连忙附和道:还不小心点!府医只能连连点头。
这二公子娇气得很,有些伤口不揉化开,积了淤血,以后有的难受。
但是能怎么办呢,伤者都这么说了,他可不想去触霉头。
沈凛骁见府医认错,半信半疑又给趴了回去。
他委屈地抽鼻子,想想记忆里,挨他哥最严重的打,是他不听话、偷溜出府跟朋友去玩水钓鱼。
他溺水被救起,修养几天身子刚好,他哥就一顿棍棒,把他揍得嚎啕大哭。
可那次是危及他性命,他哥才下手那么狠,而白夕兰算什么,竟然也值他这一顿打。
沈凛骁本就不喜欢白夕兰,现在已经烦憎厌恶起了对方。
……白夕兰回屋的时候,沈凛骁还没有处理完伤口。
沈凛骁趴在榻上,府医身边摆着药箱子,到处是散落的药膏。
府医小心翼翼地拿指尖抹药,站在一旁的小厮,还很配合地往沈凛骁伤处吹气,很是狗腿。
更别提围守在沈凛骁身边,端水的、哄逗的、拿糖的、捧新衣的……若不是屋子宽敞,还挤不下这么多人。
这架势,不像是挨了几棍,反倒像是在生娃。
白夕兰算是开了眼界。
白夕兰刚被沈夫人劝慰住,眸子还有些红肿,脸上却有了明光。
白夕兰从未拥有过长辈疼爱,在沈夫人温柔开解下,心底涌起诸多孺慕之情。
她黝黑的皮肤难得流露出抹红艳,谁都看得出来、她心情不错。
白夕兰见沈凛骁,嫌恶地想要绕过。
沈凛骁发现四周静得不对劲,扭头一看、发现是白夕兰,立马将人叫住。
站住!白夕兰停下脚步,回身不解地看着沈凛骁。
丫的!你很得意是吧!看老子笑话是吧!沈凛骁越想越气,他哥不是让他敬爱妻子吗!好啊!那白夕兰就得拿出妻子的本分来伺候他,他就不信、以他的手段,连个农妇都斗不过。
等他把白夕兰折腾惨了,看她还敢不敢惹他、回头还不是哭着求着要他休妻。
沈凛骁命令白夕兰道:过来!给我上药。
屋里人不解其意,府医拿着药在夫妻二人间来回看,最终还是听吩咐,小心翼翼将药递给白夕兰。
府医正想叮嘱两句,谁料沈凛骁已经开口赶人了。
沈凛骁道:都出去!白夕兰你给我过来!我告诉你,好好上药,你要是上不好,给爷弄疼了,看我怎么罚你!众人只能放下手中的物件,看着白夕兰的目光都有些怜悯。
二少爷每次挨打,就跟个炮仗似的,只能顺着毛哄,谁触他霉头谁可怜,没看着连夫人都没有来,可怜他们二夫人了。
刚吵架,就撞上这事。
白夕兰拿着药膏,没领悟府里人暗示的眼色。
待人纷纷退下,她走到沈凛骁身边,拉个凳子坐下。
沈凛骁还在那威胁恐吓道:你要给我当媳妇,就要懂我太师府的规矩。
你知道什么是夫为妻纲吗?呵,你大字不识肯定也不知道。
总之,就是这府里,我说了算!我说的话就是你的天!你要是伺候不好我,令我不满意,我随时可以、啊!沈凛骁猛然大喊,疼得如条被甩上岸的鱼,疯狂扑腾着,被白夕兰摁着愣是翻不了身。
白夕兰!啊,你干嘛!好疼啊!给你上药。
别看白夕兰身子瘦弱,她从小干活,身体力气比寻常女子都要大。
她半个身子倾上去,压着沈凛骁,手快速在他后背揉搓上药着,不管沈凛骁怎么挣扎,她依旧面不改色,沉着脸按压。
白夕兰冰冷的眸子像是泛起杀意,对待沈凛骁,跟对待案板上的鱼差不多。
都是手起刀落,干脆果决。
白夕兰从小挨打,知道这样的伤口应该按揉擦拭。
像小姑娘破膝盖那样、又擦又吹是没用的。
一个大男人,这点伤就哭天喊地,白夕兰很是看不惯。
白夕兰!白夕兰!沈凛骁疼得都快忘了怎么组织语言。
他哥打他,只是伤口疼,白夕兰上药,是要他命啊!沈凛骁觉得自己整个后背,都疼得失去知觉了。
救命、来人啊!白夕兰、你谋杀亲夫啊!别吵!白夕兰还语气强硬道:别乱动,都揉不准了。
若不是不想在白夕兰面前示弱,沈凛骁这会肯定疼哭出声来。
他见没有人进来帮他,知道自己大抵是逃不过这一劫,埋头咬紧床被,抖着身忍了过去。
白夕兰见沈凛骁配合,也很快上完药,她甚至还站起身欣赏了下自己的‘杰作’,确认没有遗忘疏漏的地方。
沈凛骁猛然抓起枕头,甩手将白夕兰砸个正着。
白夕兰被枕头打得后退,沈凛骁扭过头来,双眸眼尾微微泛红,眼神里流露着恨恼。
他咬牙切齿地跟白夕兰道:白夕兰,我要休了你!你个恶妇,我要休了你!白夕兰也生气沈凛骁胡搅蛮缠、不识好歹。
她忆起沈夫人跟自己说的话,气鼓鼓道:娘说了,这是皇上赐婚,没有休妻和离的道理,你死心吧!沈凛骁心里涌上股悲凉,他嘴硬道:老子想休就休!天皇老子来了都没用。
还有,谁是你娘!你别乱喊!沈凛骁说到白夕兰痛处。
她双手握拳,气得有些发抖,固执道:我嫁给你了,我就喊、就是我娘!沈凛骁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他骂道:靠!你自己没娘吗?两个娘还不够你喊吗?抢我娘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不可能!等我伤好了,我立刻就休了你!你跟太师府半点关系都没有,你别以为耍心机嫁进来就可以飞上枝头,你连只麻雀都不是!你看看你的丑样,拉到灶台当炭,都要被挑拣扔出来!白夕兰知道自己长得不好,京都的小姐个个肤白貌美,白夕兰心里其实是有些自卑的。
她咬紧牙、气得浑身发抖,不停落着泪。
明明再难听的辱骂白夕兰都听过,可她还是被沈凛骁骂哭了。
她才十六岁,即便婚前再不愉快,闹出那样的丑事,可她心里对婚事还是有一份期待在的。
她昨晚等在房内,一颗心从火热等到冰凉。
她原本设想着、见到沈凛骁要说些什么,要喊他相公还是夫君……她担心自己没能讨他欢心,即便已经有过肌肤之亲,她还是自卑身上的伤疤,一晚上都在害怕该怎么遮挡。
可红烛燃尽,沈凛骁都没有来。
现在,还把休妻挂嘴边,不肯要她。
白夕兰堵着一口气,不服输地哭说道:又不是我要进太师府的!我没想要来,你以为我想嫁给你!郡主府我晕了,你也晕了吗?我没拿刀逼你污我身子!我能怎么办!圣旨要我嫁,我能怎么办!沈凛骁没想到白夕兰比他还浑,遮羞的房事都敢这么大声嚷嚷出来。
沈凛骁连忙制止道: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你都不知道羞耻的吗!快闭嘴!又不是我为恶,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白夕兰抹泪哭骂道。
沈凛骁算是怕了白夕兰。
胡搅蛮缠就怕不要脸的。
虽然沈凛骁是个有名的纨绔子弟,可他心思纯净得很,提起男女之事都会觉得羞怯不好意思。
他没遇见过白夕兰这样的姑娘,以至于总是被对方理直气壮地说哑口。
他们这些人,使坏都是暗戳戳的,说话都擅长阴阳怪气。
哪有白夕兰这样,直白得跟个蛮牛,一股脑往人身上撞。
提起郡主府,沈凛骁也委屈,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这才没法反驳。
他被下药,浑身燥热逼得失去判断,眼看床上有个人,他还以为是下药自荐枕席的,他也是难受得没办法……要不是如此,谁愿意碰白夕兰啊!浑身上下平得跟个搓衣板似的!他酒楼随便点个卖唱女,身子都比她软!更别说她长得丑、还那么黑,倒贴银子他都不愿意多看一眼好吗!沈凛骁觉得自己有苦说不出,好男不跟女斗,白夕兰不要脸、他还要呢!行了、行了!沈凛骁烦躁地甩手道:该干嘛干嘛去。
我不想再看见你,看着你就心烦!白夕兰也不服输,她抽泣着肩膀,赌气道:我也不想看见你。
你以为你有多讨人喜欢!沈凛骁瞪大眼睛,他身份尊贵、相貌英俊、风流倜傥、人见人爱,怎么可能不讨人喜欢!沈凛骁这回真动了怒,说什么都要跟白夕兰理论对峙一番,可他好不容易忍痛爬起来,白夕兰那家伙竟然扭头跑出门了。
沈凛骁气得砸榻板。
沈二公子一生顺风顺水,在京都连皇子见了他、都得礼貌低三分头,他就没受过这份气。
沈凛骁怒极大喊道:白夕兰你给我回来!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