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夕兰的话令沈凛骁震惊不已, 他内心深处知道白夕兰对白夕鸾有恶意,说是憎恨也不为过。
可她竟然说可以让他娶白夕鸾。
沈凛骁皱起眉,明明是他被人一封信叫走, 跟白夕鸾纠缠不清,自己反倒还不爽起来。
沈凛骁赌气不跟白夕兰搭话, 白夕兰待沈凛骁本来就有些冷淡, 如今几乎可以说是厌恶了。
之前好歹还愿意交流,这次是真的一句话都不肯说。
沈凛骁明知道的, 但他怎么可能道歉呢?他自己还莫名不爽着。
两人就这样, 一时间谁也不搭理谁。
但他们有种默契, 在沈太师和沈夫人面前都不愿将这种针锋相对表现出来。
白夕兰是不想让长辈担心,沈凛骁是知道、说开自己不仅要挨骂, 还没办法借此拿捏白夕兰。
自从沈凛骆走后,他们两人都会到沈夫人那用饭。
就那么一会功夫, 沈凛骁都要故意惹逗白夕兰。
白夕兰私下越是抗拒搭理他, 他就越要她在沈夫人面前装得和和美美,非把白夕兰逼急了,他才留下挑衅的眼神、不慌不忙地缩回去。
但沈凛骁玩得也不是很开心,因为即便在沈夫人面前互动得再久,一旦离开、白夕兰又是那副避之不及、厌恶憎恨他的模样。
沈凛骁必须顺毛哄,别人生气、他反而会比别人更恼。
白夕兰不是不懂,她是不愿意哄了。
沈凛骁出府见白夕鸾的事瞒不住沈夫人,虽然白夕兰和沈凛骁都说没事, 要求下面人管好嘴。
但沈夫人不傻, 只要有心, 稍微打听下就知道了。
只是沈夫人早就决定站在白夕兰这边, 沈夫人看得出来, 自己的儿子因为吃瘪、正疯狂挠人,寻求注意。
不过那又怎么样,沈夫人不愿意帮沈凛骁说话,白夕兰想要自己处理,沈夫人也乐意装作不知道。
可是沈凛骁这阵子想要出府胡闹是绝对不可能了。
不仅如此,沈太师还截断了沈凛骁跟外界的联系,沈凛骁想对外传信,或者有什么客人想见他,都被沈太师拦了下来。
这就导致,沈凛骁每天面对白夕兰的冷脸,还不能解决白夕鸾的事、找九皇子发泄脾气。
沈凛骁烦躁还没办法逃避,火气日渐高涨,他对白夕兰的‘捉弄’也越来越过分。
……有天,白夕兰下午学账回来,就见沈凛骁懒洋洋躺在榻上,手上拿着先生送与她的书,看架势就是要找茬的。
白夕兰装作没看见。
她到书案跪坐,收拾查看自己其余书籍,想一并带到书房锁起来。
沈凛骁见她还不理自己,脸色陡然变冷,随后把手上的书撕下一页来,单手团了团、朝白夕兰身上丢去。
沈凛骁憋了几天,已经到极限了。
他已经给小黑炭台阶下,连睡了几天榻,可她还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就这还说允许他娶纳,肚量丁点小,人还没踏进门、她就把自己气死了。
原本他想着,三天算几天、九天算几天,十几天总不能还是几天吧?他都忍多久了,再这么下去,都快跟榻长一块了!谁家媳妇吵个架气这么久的,也就是爹娘疼她,真当他振不起夫纲?沈凛骁越想越气,又撕了一页、团着扔白夕兰身上。
沈凛骁准头够好,扔身上没反应,就扔手上、扔手上没动作就扔头上,总归会扔到个白夕兰暴起的地方去。
这是白夕兰拥有的第一本书,是不嫌她笨的先生、亲手赠予的。
白夕兰低头,红了眼眶也忍着不哭。
她将落在身边的纸团子一个个捡起来,张开收在一起。
两人相处,表面上看是沈凛骁占上风,白夕兰受欺负,可气得最急最恼的偏偏却是沈凛骁。
白夕兰固执认死理,她不要沈凛骁,哪怕是对自己也足够狠。
沈凛骁见白夕兰如此,觉得没劲又火冒三丈。
原本沈凛骁就不觉得这会是多大件事,结果僵持得越久,就越令他无计可施。
现在连让他开口像之前一样说两句递台阶的软话,他都办不到了。
沈凛骁将手上的书猛地扔了过去,书页在空中飘动着、皱折在一块,落到书案旁。
偏偏某只碍眼的鸟还一点眼色都没有,也扑扇起翅膀,像是要说话的前兆。
沈凛骁抓起枕头直接朝鸟笼扔了过去,鸟笼落在地上、鸟受了不小的惊吓,学着喜鹊疯狂叫了起来。
沈凛骁觉得这地方一刻都待不下了,他起身怒气冲冲出门,变成个遇水就炸的油锅,凡是凑上去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沈凛骁从没遇见过白夕兰这样的人,她软硬不吃,仿佛天生就是来克他的。
沈凛骁在府里发了好大一场脾气,他到沈凛骆练武的院子,说是喊人打架切磋、却毫无章法,把对手武者挨个打了个遍。
武者见他纠缠,都让着他,不敢还手,伺候的下人见状、也远远躲开。
沈凛骁脾气发得狠了,打着打着、眼里竟生起一丝杀意。
习武之人对此一向敏感,武者见沈凛骁失控,反手擒制住他。
沈凛骁拼命挣扎,武者担心不小心扭断沈凛骁的胳膊,正犹豫着要不要松开……赶来的沈夫人一声喝斥,化解掉当前危机。
沈夫人走上比武台,武者松开沈凛骁,众人识趣地后退避开。
沈夫人训斥沈凛骁道:把你养出息了,竟然跑到你哥的地方撒野捣乱!沈凛骁起身面对沈夫人。
他知道家里最近气氛不对,也不想让沈夫人担心,但他就是憋着一口气,也不服软、也不认错,沈夫人骂什么,他都一声不吭地听着。
给我到你爹书房外跪着,你爹什么时候回来,你什么时候再起身、让他处置你!沈夫人也是气过头了,她虽然偏袒沈凛骁,但一直要求沈凛骁胡闹要有个限度。
就像沈夫人可以透露西南的事给沈凛骁,却信不过他、不许他往外说给常悟听,担心给沈太师惹麻烦一样。
沈凛骁也是牢记家中嘱托,要不然就他这个性格,早不知道捅多大娄子了。
沈夫人心里清楚,跟世家子弟小打小闹可以,但沈太师和沈凛骆是太师府的顶梁柱,决不能让沈凛骁的胡闹影响到他们。
今天沈凛骁心情不好,就来找沈凛骆院子人的麻烦。
明天沈凛骁找趣,是不是就可以找到沈太师属官那了。
太师府绝对不会纵容沈凛骁这样的行径。
沈凛骁明白自己越界踩了沈夫人的底线,他其实没想那么多,他就是被关在府里憋得久了,想找人打一架,发泄下脾气。
他现在看府里的人,已经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做什么都不能令他顺心。
沈夫人能不了解沈凛骁的毛病,他就是被宠惯得太过,没遇到什么挫折,谁给他点气受都不行。
家里头,他能被爹骂、被娘训,被哥打,却独独不能接受媳妇给他冷脸。
他这是没将人放在一个高度对待,理所当然觉得人家低他一等,就应该哄着他。
人家稍微不顺他一点,他就能把自己气昏头。
沈夫人非常头疼,不知道自己怎样养出的这个混账,十六岁正是叛逆不听话的时候,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完全拿他没办法。
沈凛骆不在,沈夫人就只能将这个‘包袱’甩给沈太师。
一天天就知道忙公务、早出晚归,儿子都野成什么样了都不知道!沈夫人管不了儿子又开始骂沈太师,气急起来、也忘记心疼沈太师身体了。
……沈太师身体虽然好了许多,也能上朝理事,但他病了一场,身体还虚着,依旧得用汤药调养。
沈夫人嘴上骂沈太师,等缓过神、自然会心疼他。
而且沈凛骁跟白夕兰闹矛盾,怎么也算是后宅的事,沈夫人也不想拿来烦沈太师。
沈夫人三两句轻描淡写,主要还是让沈太师罚沈凛骁到他哥院子捣乱的事。
沈太师罚打沈凛骁手心。
沈太师也舍不得儿子,回家听见沈凛骁跪了一个多时辰,哪里还罚得下去,意思意思打了五下,就让他下去了。
夜里,沈太师和沈夫人说夜话,有关白夕鸾的事,沈太师放在了心上。
沈太师其实一直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全了九皇子这个赏。
一方面,九皇子和太师府已经结仇,沈太师不希望他起来,其余朝臣皇子也多是这样想的。
现在传出消息,就连尚书府都动摇要嫁女了,这个选择、显然朝政上对太师府是有利的;而另一方面,沈凛骁和白夕鸾有十数年的婚约,九皇子因为觊觎白夕鸾,就敢设计陷害太师府嫡子。
如果九皇子再成功迎娶白夕鸾,无疑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太师府的脸面,于太师府威严有损。
沈太师左右为难,几个皇子派人游说试探过沈太师好几次,皆因为沈太师没有表态而搁置。
如若不然,这事早就定下了,拖不了这么久。
白夕鸾私约沈凛骁,反而给了沈太师一个讯号,觉得此女子心机深沉,会闹得太师府家宅不宁。
沈太师同样护短,白夕兰乖巧听话,他也不愿意让儿媳妇受委屈。
白夕鸾留着就是个祸害,早点让她嫁了,省得她与骁儿纠缠。
沈太师行动力十足,他心里有了决定,第二天透露出口风,就有大臣当朝为九皇子请旨,定下了九皇子和白夕鸾的婚期。
……白夕鸾和九皇子的婚期定在三个月后,对于一个皇子而言,时间不早不晚。
不过从皇帝的赏赐中,还是看得出他对九皇子的用心,竭力想要补偿九皇子。
而这些,被关在府的沈凛骁是一概不知的。
他被罚跪、还挨了打,按道理说,他这次伤得比以往都轻,却又叫得最厉害。
府医为沈凛骁看诊敷药,看出沈凛骁的小心思,想要为他和白夕兰拉近关系、主动提议让白夕兰搭把手。
府医本以为,他暗示得那么明显,白夕兰该明白了。
年轻小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合,哪有什么隔夜仇。
只是你叫不醒装睡的人,白夕兰不愿意,府医再暗示也没用。
府医见沈凛骁脸色越来越冷,知道自己这回好心办坏事了。
他就说,为什么这次张婶没有凑上来,原来就他蒙鼓里不知情。
府医没敢再说,匆匆给沈凛骁上完药就走了。
等人群散去,沈凛骁独自躺榻上,明明他人就跟白夕兰待在一起,心里却感觉空落落的。
他失望难过,埋怨白夕兰根本就没有心。
白夕兰没有心,他还凑上去干嘛?惹人嫌不是?沈凛骁心情低落,或许是受罚影响,反正他也不想闹了,缩在床上、用委屈巴巴的眼神偷看白夕兰。
还从没人能让沈凛骁进入吵架的第二个模式,他总是发火、自省、心虚、翻篇下台阶;委屈怨恨、自怨自艾,那是从来没有过的。
白夕兰成功了,沈凛骁现在就像蔫了的菜叶,干巴巴没有水分,嚼起来还泛苦。
新鲜的菜叶子都不被人采摘,蔫了的就更不受人注意。
在白夕兰眼里,沈凛骁的安分是因为他受伤了,白夕兰不愿意关心分析沈凛骁的心情,哪怕沈凛骁用再惨的眼神看她,她也狠得下心、乐于享受这片刻的清净。
这阵子因为沈凛骁的胡搅蛮缠,白夕兰身心俱疲,不可能吃饱了撑着再去招惹他。
白夕兰将沈凛骁当个陌生人,原本沈凛骁闹腾的时候她还看他两眼,他不闹了、她连目光都落不到他身上。
沈凛骁越想越觉得白夕兰是故意的,一边在心里痛骂她绝情,一边说服自己不能让白夕兰就这么得逞。
人只要有了想要的东西,他可以编出无数理由来说服自己。
就像白夕兰想的,沈凛骁的‘安分’只会有一阵,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沈凛骁的伤养好了,却还没有找到机会跟白夕兰和好。
就在两人闹矛盾的时候,北部的战事也在激烈进行着。
受西南和北部的影响,京都粮价疯涨,现在已经不是用升斗来算米,粮商们将米装进小布袋里,巴掌大的一布袋,就要三两银子。
更可怕的是,百姓拿到布袋,里面的米越来越少,还根本没办法告官计较。
都是爱买不买,你不买、大有别人买的意思。
连天子脚下都是如此,更何况其它地方。
眼看事态愈演愈烈,九皇子又主动请缨,要为皇帝分忧,整治粮市。
现在是大齐上下都在缺粮,却没人知道粮食究竟在谁的手里。
世家们必然会屯粮,可这牵一发动全身的事,真的有人可以办好吗?大臣们都不愿意用九皇子,但除了他,没人敢上来领这个差事。
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入被动,沈太师不是没有怀疑过九皇子。
他甚至派人盯着调查过九皇子,可都无功而返,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九皇子被皇帝调到户部,他现在不仅是白大人未来的女婿,朝堂上也跟白大人走得更近。
皇帝有心为九皇子谋划,九皇子自己也争气,随着秋收的到来,别人都办不到的事,被他以强硬的手段办到了。
今年明明该是个灾年,可九皇子不仅平息了京都高涨的粮价,还为朝廷粮仓运来了源源不断的粮食。
皇帝大喜,多次暗示要将九皇子立为太子。
原先的中立派都有所动摇,只是因为有沈太师在,皇帝迟迟未能如愿。
皇帝因为自己身体每况愈下,越发偏执急躁想要立储,但这一次,老天都站在他这边,九皇子稳定京都粮价后不久,大军出征四个多月,总算迎来北部大胜的消息。
蛮族兵退,他们夺回了边关两城。
……皇帝在北部的战事上孤注一掷,他必须赢,一旦输了不仅一辈子的功绩化为乌有,他也会成为大齐的千古罪人。
粮价暴涨的时候,皇帝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没想到他竟然撑了过来,不仅京都没乱,北部也打赢了。
一场败局、皇帝令它起死回生。
这场战事中,主战派跟皇帝走得很近,皇帝得到主战派的支持,手里还握着北部军心,对战事不怎么出力的南部世家,渐渐就落为下乘。
此消彼长,历来如此。
不过沈氏一族倒没有因此受到多大波及,人们都说沈太师聪明,未雨绸缪、两边下注,为了保住家族荣光,连嫡长子都派去了边关。
只是其它世家再怎么酸都没有用,沈凛骆保住了太师府的地位,这场战之后、仍旧没有世家能越得过太师府。
京都得到大胜消息后,皇帝下令大军班师回朝,所有人都洋溢在打胜战的喜悦中。
沈夫人特意让人上门量身,一家子都被她安排做了新衣。
只是喜悦的情绪并没能维持太久,大胜军报后,寒山关遇袭的消息传来。
蛮族在寒山关诈降,沈凛骆下令趁胜追击,不料遭到伏击。
寒山关六千将士仅有三百人突围而出,沈凛骆、并不在其中。
沈太师奉旨入宫,听闻此军报,两眼一黑、险些晕倒过去。
阳光温暖的日子里,独独一片乌云飘到太师府上方。
皇帝命人送沈太师回府,太医紧随其后。
沈夫人见情况不知出了何事,赶紧上前守在沈太师身边。
太医离去后,沈太师屏退众人,他抓着沈夫人的手,红着眼坚定地说道:夫人,不可能。
我儿自幼熟读兵书,寒山关地势险峻、无路可退,我了解他的性子,他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老爷,到底出了什么事……沈夫人见沈太师神情悲恸地提到沈凛骆,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慌得彻底没了主张。
沈太师仍旧紧握沈夫人的手,似乎想要借此为彼此传递力量和依靠。
他两眼无神地重复道:不可能、夫人,绝不可能……作者有话说:胖妈发了三个公告才临幸上万贵妃,太难了,它一定是看不上我,呜呜~留爪、留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