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小安将酒壶带回房间, 此时王采儿还在床上,看小翠送她的小银珠。
穷苦人家送礼,最实惠的就是银子。
小翠拿王采儿当妹妹看, 若没有这桩变故,王采儿成亲, 她便是咬牙, 也要想办法送个小细银镯给她。
这是她早就想好的。
只是伙计之前为了薛夫人,已经垫付过一次药钱, 如今夫妻二人返乡, 到处都是要花钱的地方。
没办法, 小翠便将银镯换成银珠,用红绳串起来, 绑在王采儿手上。
王采儿看着小银珠很是喜欢,连薛小安进门都没察觉到。
薛小安看着被王采儿丢弃在一旁的红盖头, 沉默不语地走上前。
他将两个酒杯放在床边, 没有征求王采儿的意见,自己倒了两杯酒。
薛小安将其中一个酒杯递给王采儿,王采儿这才发现薛小安来了,她并不在意,只是接过酒杯,好奇问了声:这是什么?王采儿下意识嗅了嗅,痴傻的人也不在乎答案,行动比脑子更快, 直接靠近杯沿抿了一口。
啊、辣!王采儿伸长手将酒杯推向薛小安, 酒水洒到了薛小安身上。
王瘸子讨价还价舍不得买的酒, 杯自己孙女抿一口弄倒了半杯。
薛小安避让不及, 苦笑想着, 这是他从薛家带出来最好的一套衣裳了。
原本薛夫人是打算、在薛小安成婚前给他做几套成衣的。
因为薛掌柜走商,连绵大雨全都耽搁了。
薛家被讨债,什么都往外抵,连一家人的衣裳都不例外。
那些样式新的、没穿过几次的衣裳,都当旧货交给了讨债的布商。
薛小安倒是留了几件常用的,虽然成亲的对象换了,但薛小安还是翻着包裹,找了看起来最新的一套衣裳穿着拜堂。
如果是以前,薛小安大抵就要开始找王采儿麻烦了。
可如今,他接过王采儿手中的酒,也想学人家借酒浇愁,端起自己的酒杯一口闷。
薛小安喝得太急,这是他第一次喝酒,他没想到这酒这么辣、这么涩,还伴随着一股呛鼻的酒味,薛小安当即呛咳嗽了。
王采儿缓了过来,她本以为薛小安故意捉弄她,还生着气,结果看薛小安自食恶果,当即高兴地笑了起来。
很难喝是吧!王采儿脸上挂满笑容,声音轻快愉悦地问向薛小安,颇有点等待赞同的意思。
薛小安愁闷的心情难以表现,看王采儿一脸开心的模样,几度想开口都被自己咳了回去。
此时薛小安也顾不得什么消愁了,他怕王采儿弄摔酒壶,连忙将床上的酒壶拿起。
他手里还剩王采儿的半杯酒,拿着不是、倒也不知道倒在哪里,薛小安对着酒壶比划了几次,实在没法昧着良心倒回,最后又逼着自己‘借酒消愁’了半杯。
这一次,薛小安喝得勉强,但有了心里准备,至少没被呛到。
薛小安找了个角落将酒壶和酒杯放下,他半蹲起身,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用了王采儿的酒杯。
算了。
薛小安有些尴尬地想着,毕竟是洞房夜的交杯酒,虽然不成样子,但喝一口也没事。
与王采儿意外共用一个酒杯,薛小安反而是安心的。
他虽然骗王采儿两人并未正式成婚,但他心里清楚,两人关系已经上了户籍和村记,拜堂成亲是怎么也抹消不掉的。
薛小安觉得自己对王采儿的欺骗只是权宜之计,两人迟早会做成真正的夫妻。
这样一来,掀盖头、交杯酒,对薛小安来说都是应该遵循的礼仪。
但他没脸哄王采儿与他交杯,也做不出来故意喝王采儿酒杯的事。
如今恰好用错,薛小安反倒有借口糊弄自己。
原本以为这个夜晚会很难熬的薛小安,已经做好喝得酩酊大醉的准备。
可他一与王采儿相处,又觉得这似乎并不是件难事,转头就放下了难喝的浊酒。
薛小安与王采儿一如之前约定,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晚。
薛小安不知道该怎么与王采儿亲近,便说服自己不能急,稀里糊涂守着半身床位的‘规矩’睡了过去。
……薛小安接受了将在王家过一辈子的结果,他逼迫自己努力地去适应。
与整日独自玩耍的王采儿相比,跟王瘸子的相互熟悉,反而更迫在眉睫。
至少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薛小安是被王瘸子当小少爷‘伺候’着的。
具体表现在,王瘸子什么活都不让薛小安干,说话客客气气,很有疏离感。
在薛小安的几次主动要求下,王瘸子终于开始放手给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比如,安排他打扫家里,教他怎么喂鸡,让他晒收柴火……不过除了这些事,薛小安大部分时间还是很空闲,他更多需要做的事,是看着王采儿不要让她乱跑,颇有几分赘婿吃软饭的意思。
这不是薛小安想要的结果,但他每次提出想‘帮忙’,都被王瘸子的‘不用’推拒了。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两个月后的一个阴天。
此时,已经到了秋尾、马上就要入冬了。
冬季缺柴火,正是王瘸子生意最好的时候。
虽然薛家败落,但今年天冷,王瘸子还是找到了几处愿意收柴、收炭的人家。
这些人要柴火的量不多,也不是每回都要,这就要求王瘸子必须多跑几趟,赚的都是辛苦钱。
不过今年,有薛小安陪着王采儿,王瘸子还是很放心地离家了。
王瘸子本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归家,也没有提前为王采儿和薛小安备好晚饭。
谁料他赶到县城,那家仆人非说主人不在,不买他的柴火。
王瘸子不想白跑一趟,也怕在外头拖得久了,柴火会变得潮湿,只能在县城里转悠,再找愿意收柴火的人家。
这番耽搁,王瘸子就回得晚了。
薛小安见王瘸子迟迟未归,猜到他可能有事耽搁,为了不让王瘸子回来忙碌到大半夜,薛小安准备自己生火煮粥,将大家的晚饭做出来。
薛小安看王瘸子烧过饭,东西也大概知道在哪,生疏地翻翻找找,勉强把米下锅了。
薛小安没料到,最难的反而是生火。
王瘸子虽然卖柴火,但总是好的往外卖,劣品留给自己用。
因为柴火潮湿,薛小安忙活了半天,愣是没有将火点起来。
薛小安急得满头大汗,看自己干草越揪越多,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只是他越急,越没有耐心,火苗反而熄灭得越快。
失败了几次,薛小安倍感挫败,坐在灶台前的小木墩上,连打火石的勇气都没有了。
要吃饭了吗?这两个多月,王采儿已经习惯了每天有人在身边,薛小安到厨房呆了半天没回,一个人安静久了,王采儿便下意识去找他。
薛小安见王采儿出现,下意识想否认,不想让王采儿发现自己的失败。
可一向傻里傻气的王采儿,进了厨房,很是自然地走到灶台掀起了锅盖……王采儿见锅里‘没动静’,走到薛小安面前蹲下,傻乎乎地弯腰往灶坑里看。
没有啊。
王采儿无辜地看着薛小安。
薛小安本以为王采儿会来帮倒忙,正准备带着王采儿一起离开。
但王采儿拿过他手中的火石,模样看起来很熟练。
王采儿与薛小安视线相对,她仿佛在问着,为什么他还不走?薛小安本以为,王采儿不会生火煮饭。
但王采儿就是搬起铁锅,站站蹲蹲把火给点着了。
薛小安帮着把锅重新放上灶台,有种对王采儿刮目相看的感觉。
其实王采儿在薛小安眼中,一直是无用的痴傻形象。
在薛家,他没注意她是否有帮上忙,就认定是自己养着她。
毕竟王采儿在他面前总是笨手笨脚的,买东西人会丢、洗衣服洗不好、磨墨只知道偷懒,茶水也老是泡不好……但实际上,王采儿在薛家是有干活的,只是她更擅长重复性的工作,而且需要人看着。
一开始走丢,是她痴傻;衣服洗不好,是她刚到薛家不熟悉;而磨墨泡茶这样的精细活,王采儿以前从未做过……至于砍柴生火搬东西,王采儿都会的。
就连家里的晒收柴火,王采儿做得都比薛小安好。
因为她傻,所以只要王瘸子交代她天阴收柴,她就会坐在门前什么都不干地等日头……也是因为她傻,前些日子薛小安喂鸡还怕被鸡啄,王采儿不仅不怕,还会跟鸡玩耍。
王采儿在薛家厨房一直有帮忙生火,但这点小活,就跟王采儿每次端水上菜一样,被薛小安下意识地无视了。
他看不见王采儿的付出,自然就觉得自己是在白养王采儿,就像王家现在白养着他一样。
薛小安因为自己的不了解感到羞愧,看王采儿时眼神有点发愣和惊讶。
他随王采儿生火的动作上上下下,回过神灶台生火的小木墩,已经被王采儿给占了。
王采儿往灶台里放柴火,两手托腮,很是安静地盯着眼前的火苗。
薛小安这个连火都生不起来的人,本想让王采儿回屋,将一切交给自己,又实在不好意思,怕火苗在自己手中熄灭,便默认了王采儿待在这里。
薛小安第一次煮粥,没什么经验,担心糊锅过火,时不时就掀锅盖去看。
本来很简单的一件事,稍微等锅开就行,结果薛小安忙上忙下,不知情的人、可能还以为在熬煮什么珍贵高汤。
王采儿没有制止薛小安,没人交代,她便觉得自己只是来看火的。
她也不知道薛小安会不会,但她早就默认所有人都比她聪明,她也想不到去怀疑。
因为王瘸子自己舍不得用干柴,潮了的柴火烟大,王家的厨房就盖成了半敞着,那么多年一直没想着修。
若是天冷风大,王瘸子会将柴火堆附近的立板搬出来挡挡风。
但薛小安不知道这回事,他能把粥煮了都不错了。
王采儿倒是知道,可她却想不到,今日天冷,她原本在屋里门窗关着,没穿什么厚衣裳,现在出来觉得冷,她也想不到回屋加衣,只知道灶台温暖,便蜷缩在那里。
王采儿坐着小木墩,抱紧自己双臂,天冷身乏,歪着脑袋枕在手臂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此时薛小安已经将一锅粥来来回回搅了好几次,等他发现火力变小,发现王采儿睡着,就只想让她离开,自己好赶紧添柴。
眼下临近傍晚,日头西沉,薛小安只注意到王采儿的半边脸被柴火照得发红,没察觉推对方手臂时对方衣寒。
王采儿稀里糊涂地睁眼,睡迷糊的她也没有对薛小安生气,反而很听话地搬小木墩出来坐,让薛小安方便添柴。
薛小安到了灶台,冒寒的他迟钝地发现这里很暖和,离开的时候心里还短暂地遗憾了一下。
王采儿又挪地方,同一个姿势坐着睡着了。
等薛小安满意不再去折腾那锅粥的时候,天色已经变黑,薛小安留了一点余火,这才去推动王采儿。
醒醒。
薛小安此刻有些担心王采儿,语气有些责备道:爷爷到现在都没回来,你一点良心都没有,就知道睡!王采儿迷迷糊糊地站起身,感觉头重脚轻的她,下意识甩了甩脑袋,想将不适甩掉。
王采儿看着厨房外,傻里傻气地说道:天怎么黑了?忙活了半个多时辰的薛小安有些不好意思,欲盖弥彰道:我粥煮好了!王采儿两眼流露出‘不懂’的神色,像是终于扛不住,苦着脸向薛小安求助道:我头好疼,好冷……王采儿抱紧双臂,总算知道告诉别人她的情况。
薛小安见王采儿人晕乎乎的,连忙去探她额头,发现王采儿额头滚烫,不由得脸色大变。
你怎么这么烫!薛小安急得放下锅铲,关心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愤怒,你是傻子吗,病了不会说!……薛小安将王采儿推回房间,王采儿抽了抽鼻子,当着薛小安的面打了两个喷嚏。
薛小安主动帮王采儿翻找衣裳,拿了件花色短袄给她穿上。
王采儿到薛家干活,每年薛夫人都会给她做衣裳,薛家出事后王采儿离开得早,薛家给的东西她反倒是都保留下来了。
如今一件粉色素花小袄,将王采儿衬得皮肤柔嫩白皙,模样稚气。
她鼻尖一点微红,看着无辜又可怜,令人忍不住想要怜爱她。
薛小安倒是没发现这些,他只是着急,点起油灯,随手抽了件看起来最后的衣裳给人穿上。
薛小安让王采儿躺在床上,将被子全往她身上堆,因为王采儿喊冷,他又怕不够,‘闯’了王瘸子的房间,将他的被子也搬来了。
薛小安不知所措,伸手抓王采儿的手,发现她双手冰凉,两手给她捂着。
王采儿被一番折腾,睡意去了大半,人更加不舒服了。
她推了推身上的被子,无声抗议着压在身上的重量,又被薛小安按了回去。
别动,盖着被子,一会就不冷了。
呜呜,我难受……王采儿感觉头疼,她不像寻常人那样,遇事可以讲道理。
她只知道自己难受,而爷爷却不在身边。
面对自己不喜欢的薛小安,王采儿想要闹脾气又怕对方抛下自己,委屈地呜呜哭了起来。
你别哭啊,你哪里难受?我要爷爷,我头疼……王采儿虽然傻,但傻子也是会看人脸色的。
见薛小安半蹲在床边哄自己,王采儿耍赖撒娇起来。
薛小安见状,埋头进被子里,将王采儿的双手放在自己脖子上‘热’着,空出的两手摸索着她额头的位置给她揉按。
薛小安是真心着急王采儿,她烧得太烫了,一下子吓到了薛小安。
薛小安慢半拍想到是厨房太冷冻到了对方,心里懊恼不已。
王采儿头还疼着,但薛小安暖和的脖子令她很是新奇。
她像是得了什么好玩的玩具般,主动将薛小安的脑袋抱向自己,两手贴在他的脖子上来回挪移。
王采儿一双冰手,冻得薛小安双臂冒起了鸡皮疙瘩。
王采儿却还不满意,任性地踢了踢被子,道:我脚也是冷的。
如此,再听不出王采儿故意使唤他,薛小安也跟王采儿一样当个傻子算了。
薛小安没好气地在被子中抬头,瞪了王采儿一眼。
王采儿不服气,固执道:真的还冷!这傻子,难道还想让他用脖子给她暖脚吗!薛小安想到这个可能,恨不得加重力度,把王采儿脑子狠狠按一按。
但寄人篱下,看在王采儿是个傻子的份上,薛小安觉得不予计较,退让道:先把你手暖了。
你头不疼了吗?提起头,王采儿立刻露出一副病央央的可怜神色,委委屈屈带着哭腔道:疼……看来是真病傻了。
薛小安受了触动,便提醒王采儿暖手的时候记得翻面。
薛小安还是给王采儿暖了脚,他坐在床尾,掀起被子,将王采儿的脚抱在怀中。
薛小安本只想隔着衣服,用手臂给王采儿暖暖,谁料发现王采儿的脚比手更是冰冷,没多想就用手抱住了。
薛小安眉头皱紧,又开始担心起来。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就是个灾星,谁待在他的身边都会出事。
薛小安没了推脱的心思,认真帮王采儿暖脚,双手失去‘暖炉’的王采儿埋头在被子里还很不高兴,因为头疼,眼里有了雾气,像是被谁欺负一样委屈。
薛小安暖了许久,王采儿的脚才真正暖了起来。
他将被子拉拢裹紧王采儿的脚,才刚起身,便见王采儿的脑袋从被子里冒出来,一脸期待地向他伸出双手。
还要!王采儿占了便宜,盯上薛小安的脖子,如今暖手都不愿意自己暖了。
薛小安连忙又将她的手塞回被子,他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王采儿还是一样的烧。
薛小安想起厨房的粥,便道:我去给你盛粥,你先吃点东西,爷爷马上就回来了!薛小安突然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安抚王采儿还是在安慰自己,这么久了爷爷还不回来,薛小安有些担心了。
他厌恶这种期待别人的感觉,充满了无力和失望。
薛小安觉得自己要行动起来,可等他安抚好王采儿,去到厨房,才发现自己煮的粥已经全部糊住了。
他下多了米,水加得又少,煮久了反倒糊成一团沾底了。
薛小安急得不行,盛出一碗粥后连忙将锅搬离灶坑。
他本意是想留火暖粥,好让王瘸子回来能吃口热的,如今却是证明了,他连碗粥都煮不好。
薛小安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不上不下、喉咙酸涩刺痛着。
但是想到王采儿,他还是撇掉这些沮丧,加柴火想煮一壶水。
王采儿病了,他手忙脚乱,想让王采儿喝口热的,暖暖身子。
薛小安回到房内,将王采儿揪起来,逼着人吃他煮的饭。
虽然薛小安饭煮得差,但王采儿跟着王瘸子穷惯了,没学会嫌弃,反而流露出惊喜。
好稠的粥!王采儿心里高兴,在她看来,薛小安这碗白粥很有分量,爷爷很疼爱她,每次煮粥都尽量把米捞出来盛给她,但即便如此,看起来也没有薛小安手里这碗多。
王采儿第一次,对薛小安萌生出这个人好像不是特别坏的感觉。
薛小安喂粥,王采儿乖巧的吃着。
其实薛小安喂到王采儿口中的粥是有点烫的,但是王采儿没有说,她觉得自己不能跟坏人吵架,不然就不能叫对方把‘头’给自己暖了。
虽然有王采儿的配合,但她头疼发热,没有食欲也吃不了多少,吃几口便开始走神。
薛小安硬是很有耐心地喂了大半碗,突然他就听到王瘸子回来的声音。
怎么生着火?王瘸子拉着驴回来,骤然发现厨房里有火光,急忙栓驴往厨房赶。
屋内的薛小安这才想起自己烧着水,他端着碗猛然站起来,突然生出一丝迟来的害怕。
他赶忙跑到厨房,恰好见到王瘸子提起水壶,低声在念叨。
怎么水都要烧干了?王瘸子简单的一句疑惑,听在薛小安耳中像是问责一般。
薛小安端着已经凉了的粥,站在原地不知该怎么为自己辩解才好。
刚好王瘸子转身,看到了薛小安。
小安,这是怎么了?王瘸子很是自然的问起薛小安。
面对粥和水,薛小安害怕王瘸子的责备,也害怕看到王瘸子失望的眼神,但他后知后觉更担心的,是自己没有照顾好王采儿。
他吃王家的、住王家的,王瘸子对他只有照顾孙女这一个要求,他也没有办到……原本薛小安对王采儿是关心的,可这份关心,在不对等的关系下,突然有些变味起来。
薛小安只能紧张回答道:我煮了粥,没煮好。
采儿生病了,我想给她烧点水……什么!采儿生病了!王瘸子听见这话,也顾不上灭火,放下水壶就赶去看王采儿。
薛小安本以为,王瘸子看到王采儿发烧,一定会大发雷霆。
他曾听娘亲说过,王采儿就是小时候烧傻的。
但王瘸子看了王采儿,比薛小安想象中的要镇定。
王瘸子确认王采儿只是受凉冻着了,看人已经把自己睡暖和,怜惜地哄了两句,便说要给王采儿烧些药水喝。
都说久病成医,王瘸子似乎也是如此。
他不识字,却认得药草,平时上山,遇到能入药的药材,都会采集起来。
他不拿出去卖,就留在家里自己用。
因此风寒的偏方,他还有着一些。
厨房的热水……薛小安听言想起自己煮的水。
王瘸子这才想起薛小安,他脸上流露出歉意,不知实情的他,以为是王采儿病了,薛小安这才煮粥烧水照顾王采儿。
王瘸子看薛小安手里还端着个碗,感恩薛小安对王采儿的这份心。
王瘸子接过薛小安手里的碗,安慰他道:没事,只是冷到了。
这丫头天冷了老是不懂加衣。
小安你辛苦了,厨房的水你倒一碗来,她多喝点水也好。
剩下的爷爷再看着办。
薛小安听话地去办,他去厨房找自己快烧干的水,倒了一碗出来,急忙回来照顾王采儿。
薛小安走到屋外,听见王瘸子与王采儿的对话。
王瘸子疼爱训话道:你是不是偷跑出屋玩了?爷爷不是让你乖乖待在屋子里吗?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天冷了也不知道躲……我错了,爷爷……要不是人家小安照顾你,看你要病成什么样!王瘸子训到这,突然语气带笑,颇有点欣慰道:你啊你,总算是生了点福气,找到一个这么好的相公。
人家给你又是做饭又是烧水的,你真的是嫁对了,有福了都!王采儿是个傻子,本也不会怕,见自己爷爷笑了起来,还立马分享道:他的头是暖的!王瘸子说到这时,薛小安正走到门口。
他听出来王瘸子误会了,他应该上前解释的,但他到底没有迈开脚步。
他不想王瘸子知道,王采儿是因为他去的厨房,他甚至还说服自己,万一呢?万一王采儿到厨房前就已经病了,这也不是他的错啊!薛小安到底还是恐惧,恐惧寄人篱下被嫌弃。
他在外头等了一会,偷听王采儿没有跟王瘸子说漏嘴。
他决定当做不知道,就此揭过此事。
薛小安端着水进屋,道:爷爷,水。
王瘸子笑着接过水,喂给了王采儿。
薛小安看着和睦的爷孙俩,他知道,自己就是个烂人。
作者有话说:胖妈忘了说了,周一到周五是19点半左右更新,时间不定,一般情况下,最晚应该不超过19点半,周末18点定时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