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蓉儿从宫里回来后, 便有人将她在西屋的东西重新搬回正屋。
如今,宁昭坐在屋内,与甄蓉儿两两相对, 心中受欺骗的感觉愈盛。
宁昭不理解甄蓉儿为什么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戏耍自己。
每当他觉得与她亲近些,她就有无数的方法来令他失望。
甄蓉儿眼里心里只有肃王妃这个位置, 她执着于身份权势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无论再怎么伪装,依旧是个没有心、无法沟通, 冷冰冰的人。
从京郊大营调职, 令宁昭抹灭了对甄蓉儿的最后一点期待。
这是你自己选的。
宁昭用陌生冰冷的眸光看向甄蓉儿, 残忍道:即便你这样做,你也不会有孩子, 本王会让人给你备药。
你大可再找母后说道,等到时候, 本王会休弃你。
宁昭希望甄蓉儿能开口说些什么, 哪怕跟他争一争、吵一吵也好。
但甄蓉儿始终沉默着,她顺从地站在床边,低着头,与其说是没脾气,不如说是没感情。
宁昭觉得自己对甄蓉儿最后的那点愧疚、不忍、怜悯,都被甄蓉儿如玩笑般弃之如履。
既然甄蓉儿不需要,那他也不必给她留什么体面。
宁昭抓着甄蓉儿的手腕,将她拽扔在床上, 如外头皇后耳目所愿, 与甄蓉儿行房。
宁昭对甄蓉儿没有怜惜, 甚至可以说是在泄恨。
他逼着甄蓉儿, 想她开口对自己说些什么。
但甄蓉儿只是微微蹙着眉, 半点动静都没有。
之后,宁昭离开到书房入睡,皇后派来的嬷嬷不在乎宁昭有没有动怒,也没有为此相劝半句。
她看似服侍甄蓉儿洗身,实则检查着床铺,确认宁昭完成皇后‘任务’后,堆挤着满是皱纹的笑容,满意地退下。
甄蓉儿心情也有些低沉,清洗后的她支开婢女,穿着轻薄的里衣,坐在榻上默默失神、独自擦拭着头发。
余烬忽然出现在屋内,抱来被子盖在甄蓉儿身上。
甄蓉儿没有拒绝,只是停下擦拭的动作,凝视打量着余烬。
你看到我的处境了。
甄蓉儿平静地说道。
王妃指的是什么?余烬用被子将甄蓉儿包裹起来,从她手中拿走擦拭的干布,接过为她擦发的活。
甄蓉儿道:我梳妆镜前有个木盒,你去取来。
余烬听言有些微楞,他听令取来甄蓉儿要的木盒,看甄蓉儿打开盒子,从里头取了一封信。
甄蓉儿将信取出展开,将它交给余烬。
甄蓉儿道:外祖父没有遣你来,你不是外祖父的人。
余烬看着信,眸子微沉,他问甄蓉儿道:王妃什么时候怀疑的?一开始。
甄蓉儿不急不忙地回道。
甄蓉儿做事心细,还不到光凭一个信物、就全听人一念之词的程度。
正如甄蓉儿先前所怀疑的那般,她的外祖父是位儒门先生,平日里接触的都是些读书人,教书育人是他的全部生活,该是怎样的机缘巧合,才能遇到余烬这样武功高强的高手。
但余烬毕竟救了她,又有信物在,她也愿意暂且留着他。
余烬相助她多次,她相信里头即便有欺骗,也不会是要害她。
只是她的处境,实在是护不住人。
她不知道余烬有没有别的盘算,如果有、也不该找到她身上。
余烬没有因为被拆穿着急狡辩些什么,他和甄蓉儿一样,两人平静得不像话。
余烬道:王妃从一开始就怀疑小的,所以这些天来,王妃与小的亲近,也是为了试探?甄蓉儿略微有些蹙眉,不可否认,的确有这个原因在。
甄蓉儿道:你说我不认识你,但你似乎对我很熟悉,我只是想看看,究竟是怎样一个程度。
余烬没有因为甄蓉儿的话生恼,反而露出抹浅笑,无奈又明媚道:王妃素来聪慧,我惹王妃笑话了。
余烬变了自称,他在甄蓉儿面前单膝下跪,不顾甄蓉儿挣扎,抓着她的手到自己脸侧。
余烬道:王妃对我的长相还感兴趣吗……余烬望着甄蓉儿的眼神很复杂,欣喜期待、忐忑紧张,认真的、仿佛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甄蓉儿身上。
甄蓉儿手不再挣扎,她指尖触碰着余烬的侧脸,稍迟疑、摇头道:不必了。
余烬有些失落,茫然地望着甄蓉儿,他松开甄蓉儿的手,像是担心甄蓉儿不高兴,又朝她笑了笑。
甄蓉儿收回手,说道: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想做什么,我相信你无心要害我。
只是,我这里确实不是一个安处。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看得出王爷为什么要让你明着身份,你与我太过接近,而我注定是别人的一块靶子,无论你要什么,在我身边、都不会得到。
余烬苦笑道:王妃看得明白,只怕王爷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如此抵触我。
甄蓉儿被余烬的说法逗得露出笑容,她道:是你先挑衅的王爷。
猎场是,这几天也是……甄蓉儿道:王爷可能不明白原由,但王爷足够敏锐,能感觉得到你的敌意。
王爷糊涂,这般待您……您心善,对他仍有如此高的评价。
余烬的语气有些怪,抱怨、讽刺,亦或者别的什么,一时半会竟然都对不上。
甄蓉儿道:当局者迷罢了。
肃王生母早逝,从小在皇后膝下长大。
即便知道皇后在利用他,他又能如何?养育之恩在前,又身处皇家……肃王没有母族仰仗,朝中也无人支持,他所有的权势地位都由皇后和太子帮扶给予。
肃王赤子之心、重情重义,这些年、即便误会她为权势撒下弥天大谎,也没有因此为难她一个小女子。
肃王如果知道实情,或许会对皇后失望疏离,但想必也是愿意给东宫当挡箭牌的。
她观肃王与太子、太子妃二人情谊不像作假,这样的糊涂日子,于肃王而言、反倒是一种好事。
肃王出身皇家,皇位在前,哪怕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只怕也少不得利用、有兄弟阋墙的那一天。
更何况,他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离开椎城前,甄蓉儿生活在书院里,小小的闺房就是她的全部,她所以为的世界,简单干净,仿佛所有人都遵循着书上礼义仁信、赤子真诚。
可来到京城、入了皇家,她才知道,在那些玩弄权势的贵人眼中,他们就是一群手无寸铁的孩子,天真且愚蠢。
她变不成他们那样的人,所以理所当然、成为他们棋盘上的棋子。
在这个地方,守住本心就已经很难,她与肃王相处同样的困境,自然也看得更分明。
王妃,你素来聪慧,我能不能、请教你一个问题?余烬开口,彻底放下敬称。
他语气谨慎小心,仿佛在黑暗中走投无路、迷茫徘徊了很久。
他向唯一能信任依靠的人伸出了手。
余烬道:如果、如果你有一个很想救的人,但无论你怎么做,你的努力只会让她得到更加凄惨的结局,你还会去尝试吗?甄蓉儿思索须臾,回道:我想,你应该问你想拯救的那个人。
如果这是他愿意的,那无论最后结局如何,他都会接受。
此刻甄蓉儿眼里的余烬,像个历尽千帆、风尘仆仆,受伤疲倦的旅人,他的身体像是背着千斤重。
甄蓉儿道:你没有必要把所有事都压在自己身上,如果那是他愿意的,就不是你的错。
余烬低下头,不敢让甄蓉儿看见自己的表情。
他倾身上前,往甄蓉儿的方向倒靠,额头抵在了甄蓉儿的膝上。
这是一个过于亲密的动作,甄蓉儿应该推开的,但是她受气氛感染,迟疑没有行动。
余烬哑声道:好。
因为是你说的,我只听你说的…………当晚,恒王府。
恒王在西屋安慰着被降位分的林良媛。
如今的恒王,对朝中局势有些退缩生倦。
他看得出自己父皇对东宫有多么的偏袒,即便他再怎么努力想争……想到被遣封地的三皇兄,恒王心情沉重不已。
不如,本王先自请前往封地……如今东宫气盛,以退为进暂时观望,不失为好方法。
王爷,难道就要这样算了吗?林良媛哭说道:分明就是太子妃把臣妾推落水的,在场有不少人都看见了,而且太子妃和肃王真的有鬼,一提肃王她便急了,嚷嚷着要庇护肃王……林良媛这番话,恒王近些日子已经听了无数次,恒王对此也很无奈。
他这个侧妃出身将门,性子太过耿直,根本看不透眼下形势。
恒王只能放弃沟通,继续抱着林良媛安抚。
待恒王从林良媛屋内出来,就看到昏迷满地的护卫。
恒王惊得脸色一变,可到底是位王爷,心理素质强悍,维持着镇定,没有第一时间失态。
恒王很快领悟到,对方只有一个人,这样的身手,若想取他性命,只怕没等他呼救,他已命丧黄泉。
余烬提剑上前,与恒王行了个礼。
余烬道:在下夜闯恒王府,实属无奈之举。
恒王爷,在下与肃王有怨,自荐入府,有良计献于王爷,可助王爷破当下困局。
你说什么?恒王有些反应不过来。
余烬对恒王的反应并不在意,他直言道:您想对抗东宫,拿肃王做文章是没有用的。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太子不会因为甄芙儿对肃王离心。
想要离间他们,您只需要反过来,对东宫下手、让肃王对太子离心,这才是当前上策……作者有话说:周末胖妈回家,所以可能会早更,但也加不起更……呜呜~雄起,雄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