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听说连太子从前种种, 都是为令陛下放宽对他的戒备,好保全自身......要真是如此,让我来说, 论起心狠,当今圣上远胜太子。
有清醒的人当即就道:此等秘辛, 岂能随意谈论,慎言!其余人也纷纷离席, 不敢再听。
但不论他们敢不敢谈论,很快没几日, 这等街头巷尾流窜的闲言碎语, 就席卷了京城各大茶肆酒楼及各类商铺。
不论是过往的行人还是久居天子脚下的平民, 都能听到有人大肆讨论这大逆不道的话题,还有书生, 在其中指点两句太平长安的话。
原本本朝并无苛查臣民言论一类的机构,但对百姓管辖依然极为严格。
但如今水患肆虐, 人心浮动, 京兆尹不好抓人引得天怒民怨,只能按下,否则这流言早该在诏狱里头偃旗息鼓, 怎么传也传不出去了。
偏偏朝廷为了赈灾运粮,放宽了言路,这下更不可能追根溯源,找到最先散步这流言的人, 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流言愈演愈烈。
兜兜转转几日, 最后还是传到了太极殿中, 令九五之尊发了好大的火。
群臣胆战心惊地跪伏在地, 但除严惩魁首外, 竟想不出别的办法,皇帝只能森然道:查!他厉声:三日之内查不出这流言自何而来,便不用再上朝了!朝堂寂静,就连何相都只能闭口不言,安静退下。
皇帝还未将怒气按下,便听闻嫡子已赶到宣武门,正在等待传召。
他令太医快马加鞭赶去,自然是想着看顾太子身体,不至致他病情恶化。
听闻宣武令在太子进殿前,曾令太子停下车马,接受检查,脸色就是狠戾一瞬。
想着不能叫嫡子受到惊吓,才强自按捺住开罪宣武令的心思,催促寿康带他去慈宁宫,到慈宁宫宫门前时,疾步赶来的永福却跪倒在地:陛下,三皇子求见。
皇帝狠狠皱眉,最后还是抬脚,正欲离开时,转头看了眼身后的慈宁宫。
皇后在时,此处宫宇乃整个后宫中最为祥和安静之场所,他闲暇时,常与皇后漫步宫中,看小儿嬉戏。
皇后离世后,此宫殿虽空置着,却也保留了照明和打扫宫人,本不该如此寂静:太子离京前,皇帝一直觉得此处不算寂静的。
可距当初不过一月,慈宁宫中的香料便已燃尽,留下的建筑也是十足的冷清寥落了,看着竟十分悲切。
皇帝心中戚然,静默良久。
命三皇子在近旁玄武殿偏殿等着朕。
刚刚朝上,御史台便对太子无诏返京一事颇有微词,若为太子而不召见治水有功的三皇子,群臣怕是会更加议论纷纷。
三皇子母家也跋扈,若是因此针对上太子......皇帝心底一沉,第一次觉得自己对三皇子一党的确不该过分宽容,反而逼得太子要避其锋芒。
微微吸一口气,才往偏殿去。
三皇子仍恭谨拜见,也确实是为政事而来,皇帝焦躁的心绪慢慢地冷却下来。
直到三皇子提到市井中流传的流言,皇帝望着慈宁宫主殿的目光才顿住,看着三皇子,面上透出些微寒意来。
面容俊秀,看起来极为稳重的幼子还在陈述着什么,并未发觉什么皇帝的脸色已不大好了。
三皇子是他与万贵妃的孩子,虽出身极高,却一贯恭谨,不惹是非。
皇帝本来是这么想的,可是此刻看着幼子低头陈述自己觐见的理由,却还是慢慢地摩挲着新换的扳指不语。
.......即便天下皆知父皇圣明,更无可能毒害兄长,但,三皇子垂首,但任由此等言论继续发酵,怕是于民心无益。
皇帝本来很平静,他应该是平静的。
因为幼子选在这个时候进谏,就证明他丝毫不惧自己怀疑,这流言就是三皇子放出来的。
幼子向来光明磊落,行事也进退有度,恪守礼法,更没有理由去陷害已经被废的兄长,惹上一身骂名。
言谈之间,更无一字,攀扯到太子,提及这流言可能与太子有关。
不论是言行还是举止,都无一处有错漏。
他本不该多疑。
但皇帝毕竟是皇帝,在这看似恭顺的谏言背后,察觉出什么的人只能垂眸注视着他:你今日进谏,可还有别的要说?三皇子立刻恭谨叩首:并无。
皇帝久久地凝视这自己的幼子,直到寿康似乎是出言提醒太子已等候多时,才将心中思绪按下,摆手令三皇子告退。
三皇子几日前才因献治水之策有功,而加官晋爵,如今有机会越来越多地参与到朝政之中。
因流言一事直言进谏,为他分忧,倒也正常。
若是三皇子只是为暗示太子有散布谣言之嫌,完全不必亲自进言,若是想坑害太子......此般曲折弹劾,也未必能达到效果。
或许是他多想了。
皇帝按下心中疑虑,跨入慈宁宫,见到那跪在殿中的身影后,猛地一滞。
顷刻间便将对三皇子的怀疑和审视抛到脑后,厉声:是谁令太子跪候在殿中的?!还不来人?!寿康忙上前,然而听闻天子之声的废太子却像是回神,眼睫颤了一下,没有去看陛下,只是朝着陛下方向垂首:在诏狱中,不问而跪往往也意味着俯首伏诛——这几日没有一刻不在为嫡子双腿忧心的皇帝僵了一下——跪在那里的人墨色发丝散开,声音微哑:陛下。
皇帝伸出的手错开,隔着衣衫,虚虚握住太子清瘦的手腕。
冰凉嶙峋,宛若一具骸骨。
跪在那里的人似乎没想到九五之尊会握住他的手,顿了一下,才深深垂首,没注意到自己露出了额上被砚台砸伤的伤口。
他垂眸:罪臣拜见陛下。
有巨钟在皇帝耳边轰鸣,皇帝动作凝滞了一会,第一个想法居然是,太子如今居然连父皇也不喊了,开口便是,罪臣吗?皇帝喉中艰涩,艰难找回自己的声音:太子。
萧无恙没回答。
他已被废,这两个字更像是讽刺。
他以为这是讽刺。
被九五之尊无形的斥责压得直不起身来的萧无恙只能更深地俯首:戕害自身以求得圣上宽宥,在注重孝道的本朝,的确算得上是极为沉重的罪名,沉重到废太子丝毫未怀疑,他此次是被押解回京。
此次觐见也本该和以前一样,认下这罪名,听凭责罚,其余人就不会被牵连。
所以他根本没有抬头,只是等陛下似乎并未在此刻开罪他后,就道:罪臣为储君之位,毒害自身,致陛下忧心,天下谴责,罪臣罪该万死。
皇帝终于颤抖起来:他以为嫡子顾不上自己体内余毒,匆忙赶回京城,是要向他诉说委屈苦楚。
可他却是来向他这父皇认罪。
他不知道自己已知道他下毒伊始吗?他不知道自己已后悔多日,召他回来并非责罚,而是补偿?可即便如此,他又,何罪之有?他是为维护他这父皇才给自己下的毒啊!皇帝心中绞痛懊悔交加,恨不能将那下毒之人千刀万剐,偿嫡子不良于行,体弱多病之苦。
被寿康召上殿的楼术在这时开口:陛下。
皇帝咬牙看着楼术。
太子此番举动绝对与楼术有关。
他既肯为太子当面犯上,为何不告诉太子,自己早已知太子苦衷,也已下旨延请名医为太子医治?!可他那句莫怕,朕一定会令太医院治好你还未说出口,就被跪下俯首的楼术截断:臣等不负陛下所托。
直起身的御史几乎逼视般直视着九五之尊,言语恭谨:将带太子进京认罪。
萧无恙安静地垂首,单薄的身形在冰冷的大殿中,酷似几乎要折断的青竹。
楼术垂眸:不知陛下还有何吩咐。
不知陛下,是否满意?皇帝仿佛听到楼术冷冷道:殿下,陛下的嫡长子,已按照陛下期许,像罪己诏里写的一样,承认自己的罪名,承认自己不堪为君,在天下,在皇帝,在父皇面前,跪下承认自己的罪过。
陛下还希望殿下如何呢?皇帝不叫人追查下毒始末,是为保存皇家颜面。
但现在楼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若是无他犯言直谏。
若是无他将殿下中毒的事揭露。
太子早就该跪在这里的。
像现在一样,心甘情愿地忍耐下毒发带来的折磨,闭眼听父皇和天下臣民的责骂,然后背着满身的骂名孤零零地死去。
这就是当今圣上给予殿下的一切。
这就是陛下希望殿下忍下的一切。
现在陛下看到了。
皇帝手指发抖,想要握住太子清瘦的手腕,将太子扶起来,太子却轻轻咳嗽着,身形微晃。
楼术看着面色惨白的殿下咳嗽着掩唇,不欲在陛下面前吐血,袖中的手指紧紧捏着,却只是垂眸,一言不发。
他知道殿下跪在殿中,却没有阻拦。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效忠,暗卫的追随,在当今圣上不肯庇佑殿下的情况下,对殿下来说百无一用。
只有击中这九五之尊的软肋,殿下日后才能真正平安。
只有陛下亲眼见了殿下受了何等委屈,此事才能揭过。
否则此事永远揭不过。
皇帝此刻岂止是目眦欲裂,他简直是整颗心都被楼术那目光,被现在仍跪在地上向他求恕的嫡子给撕扯开。
叫他看见萧无恙冷白的手指,失去血色的脸色,还有那饱受折磨,单薄如纸的身影,竟喉中艰涩,连一句连贯的是朕错了也说不出来。
楼术说得没错。
太子愿认错受罚,一直是他往日的期望。
可他并非铁石心肠,知嫡子下毒始末已是心疼不已,见此情状,又如何忍心再责罚嫡子?!仅仅是因为楼术并未告诉太子,自己已宽恕了太子,太子就像从前一样,跪在殿中等他前来,等他降罪。
那从前,他动辄对太子打骂,又令太子对他这父皇心灰意冷了几分?往日的暴怒尽数化为如今的懊悔歉疚,直折磨得皇帝心脏绞痛,竟是连搀扶太子也搀扶不住了,眼睁睁看着他神色苍白,却还要告罪般垂首。
看见嫡子苍白沉默的表情,和自己搀扶他时,太子那带着些许茫然和怔松,却无限黯然的表情,心底更是狠狠一痛。
还不来人!楼术俯首。
他将皇帝那,其实并未完全相信,只不过是动了一个父亲的恻隐之心才揭过仔细查探不提,同时却仍保有一个帝王的多疑的心,准备日后再一点点查证的心,看得太透了。
所以才瞒住了殿下。
才叫殿下没有像从前一样硬生生忍下这份委屈。
皇帝知道楼术的心思,却不忍诘问太子。
偌大的慈宁宫竟无人唤太子起身,无人备好太子的轮椅,令舟车劳顿的人可安歇片刻,可见宫人对嫡子的怠慢。
令太子舟车劳顿,受尽苦楚的,也是他自己。
令嫡子此般隐忍委屈求全的,就是流言里那个,苛责储君,虎毒食子,竟叫太子做出残害自己这样的傻事,如今还看着嫡子跪在自己面前的自己!锥心之痛侵蚀皇帝地站都站不稳了,只能怒而寻呼暗处宫人上前手忙脚乱地服侍太子。
而萧无恙,则是在皇帝喝令太医前来之后,才在床榻之上躬身,想要行礼——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为什么,陛下为何会突然宽宥他。
他屏退宫人,独自跪在殿中时,本也是做好独自承担一切罪责的准备。
他也知道父皇必定会怒不可遏。
没想到事态会突然变化,他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能在神医恰好加急入宫,伸手想为他诊脉时,下意识要装病避开诊脉:皇帝已将他的手按住。
子安!这两个字叫皇帝心中再次隐痛,他微微吸气。
莫要乱动,令,刻意柔声的皇帝嗓音竟有些沙哑颤抖,令神医为你好好看看。
萧无恙眼睫颤了颤,抿唇伸出手,等听闻神医说并无大碍之后,才安静地垂下眼睫,似乎是已准备好,被突然发现自己被欺瞒的陛下拿问了。
他哪知道此番表现才最坐实楼术想让皇帝看到的事实:神医断定他未中毒,常人第一反应都该为自己辩解和惶恐,而太子只是安静地等待九五之尊发怒。
皇帝见不得嫡子如此委屈,只得离开内殿。
先前说太子无碍的神医已叹息拱手:恕草民无能。
皇帝急切起身:连您也不能令爱子周全片刻吗!神医只能摇头,自己怕是要辜负楼术所托了:如今怕是只有用药好生将养,看日后,能延祚到几时了。
这是穷途末路,无力回天,只能拿上等药材续命了。
寿康闻言,腿软地跪倒在地,垂泪不已,皇帝心中更是绞痛起来。
太医院说毒性强烈的时候,他还寄希望于神医,如今神医也这么说,叫皇帝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几乎站不稳。
神医叹:陛下还是命殿下好好休养吧。
他游历修行,与皇室向来友好,到底没把话说死:若是安心休养,或许。
他顿了顿,垂眸轻声:或许可延续十年左右光景。
皇帝心中大恸,看到跪在地上告罪的楼术,手指紧紧蜷缩,似乎也没想到连神医都无法回转,心中那被楼术当面冒犯的怒意,竟全数转化为懊悔和迁怒。
几乎要大骂楼术,大骂太子身边侍奉的若干人等:为何他们早知太子受了委屈,却无人早点告诉他,太子身体已不好到这个地步?但如今说什么话都无用了,他只能跌坐在龙椅上,任凭寿康如何落泪,也不忍再看嫡子一眼。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咬着牙:命人现在就追回罪己诏。
让群臣进殿议事,朕要重立储君!本朝享运承平,福祚绵长,子安若为储君,总可得列祖列宗庇佑,承国运而安康。
子安如今不过弱冠,怎能就此随皇后而去。
他不许!寿康含泪俯首,没过多久,还在等其他太医诊断结果的皇帝就接到通传,说御史台御史求见。
皇帝已决心重新立储,闻言只是狠声派人将那宣武令擒来问罪,还令暗卫彻查三皇子党羽一事:此前他并未发难,是因厌烦手足相残,可如今,太子几欲不治而亡,幕后凶手却不得而知,叫他如何有颜面去见皇后!三皇子若经得起查,那查了也没什么要紧,若是经不起,从前种种,是太子针对三皇子,还是三皇子有意陷害,自有清算的时候!做完这些,皇帝才勉力起身,被寿康搀扶住:宣他来。
那御史并未多言,进殿便伏首,高声:臣已查明城中谣言源头!说完便递上血书一封,上书太子累累罪行,罄竹难书,看得皇帝胸膛起伏,恨不能将满腔怒火全数发泄在这不长眼的御史身上,但是很快,这满腔怒火,就被心中彻骨寒意所取代。
他想像当日责骂太子一样,将那砚台砸在那御史,砸在三皇子头上,呵斥他怎能如此自作聪明,愚不可及:三皇子以为他与幕僚一前一后,毫不避嫌,自己就发现不了,这全盘计划都是三皇子做出的吗?!他以为将状告的事情交给下属,自己就能清清白白择出来了吗?!却更想看看从前的太子,看看他的子安,到底还被这样陷害污蔑过多少次,又忍下过多少次。
他们就是这样一步步逼得他的嫡子远走京城,寥落至此的吗?他虽自认非英明圣德之君,但到底执政多年,不至看不出这其中机关。
这一计,虽粗糙,却极为狠辣。
京城传言太子之毒为圣上所下,太子从前荒唐行径,也是他这个皇帝,为铲除嫡子所为,目的只是怕精彩绝伦的幼子代替自己。
自古君王多疑心重臣,疑心子嗣的也不在少数,何况自己还远未到老态龙钟,要将国事交付储君的地步,自然会忌惮年轻的太子想要篡权夺位。
听闻这等用心险恶的流言,只会更加怒不可遏。
因这流言,分明就是在贬损皇帝,抬高太子!幕后之人更是在借此告诉他这个皇帝,太子早有不臣之心,太子中毒一事也并非其他皇子所为,而更有可能,就是由太子有意为之!他令自己孱弱,令天下嗤笑,并不是为那日殿上的慷慨陈词,而是为将这慷慨陈词传出去,为等这么一天,等着全天下的人都恍然,太子原来是忍辱负重。
而自己这个天子才是心狠手辣,忍心残害嫡子之辈。
等皇帝生生陷入百姓相疑的漩涡中,再无人心所向的可能,太子就正好趁此机会,弑君登位。
若太子真是传出谣言的人,放出谣言,自然是为收服民心,趁乱起兵,罪名与意图谋反无意。
而自古,上位之人对待叛党都是宁可错杀,不肯放过,自己又岂会给太子细细筹谋的机会?怕是不等查明流言来处,便按照他们设计的,将太子下狱了。
太子并无母家,也不在京城,无人可为他辩解。
他又几次斥责太子,甚至将太子流放到江南那偏远之地,怎么看,太子都的确有可能这么做。
所以即便查出流言不是太子放的,自己也可能抓住此机会将太子贬为庶人,或是干脆赐死。
不过是两三谣传,便可毒辣至此。
就连皇帝,都不忍在心中冷笑感叹,好一个父子相疑,兄弟相残的戏码,好一出釜底抽薪,罪上加罪的戏文!若是无人告诉他,无人告诉皇帝,太子所中之毒已不可解,即使是那位久负盛名的神医来,也未必能令太子好转。
皇帝几乎都要信了。
可偏偏,他才从神医和太医那里知道,太子体内的毒,早已不可解了!这才更显得三皇子今日前来求情,而他麾下幕僚正好来告发这一幕戏,多么的讽刺,又多么的可笑!太子放出谣言?他为什么要放出谣言!为了给自己下毒,令自己多病多痛,短寿至斯,连当世神医再无转圜之可能吗!还是拉着他这个从未发现嫡子中毒,不知他委屈的父皇一起下黄泉?!若是如此,皇帝心里可能还好受些。
可偏偏嫡子什么都没做,只是默默忍下。
皇帝早已心如刀绞,三皇子却还要来点这一把火。
皇帝眸光狠厉地注视面前的御史,手指青白。
那御史却毫无所觉,继续罗列着所谓证据,说太子此毒极为蹊跷,虽药性强烈,但实则十分容易解开,还有医官为证。
皇帝冷冷地注视着那年轻的医官,他便抬首,毫不犹豫地道:臣是受贼人胁迫,才不得已为之。
殿下的身体状况,臣也一字未曾透露,请陛下放心。
那御史蓦地睁大眼睛,刚想出言驳斥,对上皇帝目眦欲裂的暴怒神情,转瞬间明白什么,惊了一身冷汗。
反应过来瞬间跪地求饶,哆嗦匍匐:陛,陛下,臣,臣乃受他蒙蔽,是他,是他告诉臣,废太子,废太子所中之毒并无甚可怖,轻易便可解啊!年轻太医并不答话。
皇帝还有什么不明白,他还能怎么不明白?!这年轻太医未必就是受人胁迫,甚至可能是有意放出这消息,故意诱导他们急不可耐地前来状告子安。
但若非如此,若非如此,他怎会知道,他以为乖顺温和的幼子,竟能做出这种事:长兄危在旦夕,他却用如此狠辣的手段,离间他与太子的父子之情!更有甚者,还想置病弱的兄长于死地!皇帝怒火满胸,已经说不出话来,但召寿康进殿后,还是握起那砚台,狠狠砸下:滚。
皇帝声音极为沉哑,像是年迈的公狮,獠牙并不十分迫人,令人胆寒的,是他将嫡子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下时,几乎要将一切碾灭的悲愤:都给朕滚!寿康忙令侍卫将闲杂人等带下,然后上前为陛下顺气,刚发怒完的皇帝胸膛起伏。
见到来人,却是按捺不住起身:神医?他记得他令神医与太医院协商为太子诊治,莫不是子安病情出现了恶化?!神医却拱手:臣适才与诸位太医商讨,得知古籍上有一法,可使太子病情略有好转。
皇帝激动道:当真?!神医垂首:虽无往例,但或可一试。
作者有话说: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码出更新,所以大家可以试着23:59:59来看(这样就能保证一定能看到更新)。
更新多少也要看情况,保底三千。
感谢大家喜欢。
希望大家看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