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昭与袁何早有安排, 自然动作极快,未过半息,便已控制多数人等, 掌控住局势。
座下何武等人皆是冷汗涔涔,面如土色。
何文昭拂袖出营, 正要与霍凌寒共商余谋,好借这几人, 引出北营其余蛀虫,就听闻, 霍将军的伤又复发了。
那伤与寻常刀伤不同, 不仅没有愈合, 上药之后竟还呈撕裂腐蚀之状,何文昭脸色大变, 来不及审问诸人,便转身命仆从去寻郎中大夫等。
见白闻殊摇摇欲坠, 又立时果断道:替我修书一封。
他细细叮嘱:亲自交到二小姐手里。
系统适时报告:【何文昭和白闻殊的认可值都上涨了二十点。
】【陆宛认可值下降五十点。
】盛晚还在给这具身体上药, 奇怪的是,这伤口虽然看着触目惊心,但一直不怎么疼。
如果不是还要借这伤口引来其他人, 她都要忘了自己肩上还伤着这么一块地方了。
闻言就把金疮药放下:其余认可值有波动吗?【霍家军大部分认可值上涨十点,但也有小部分认可值下降的情况。
】盛晚对此并不意外,点头:北营的麻烦算是暂时解决了。
系统:【.......】它想起那将蛮虏几万大军冲撞得七零八落,硬是把埋伏战打成包围战的四千人。
还有被宿主砍下马的蛮虏四皇子和两员蛮虏大将。
岂止是暂时解决。
有袁何策应, 如今叛徒又被抓获, 蛮虏受此重创, 恐怕未来的好几年, 都不敢再联合作战, 轻易攻打北疆。
蛮虏恐怕也没想到,他们以为是自己内部野心勃勃,才有此一败,事实却是,一直是宿主在这空手套白狼,硬生生导致他们三军汇合的大计在一夜之间夭折。
盛晚穿上衣物:现在就剩京城和叛徒那边了。
【你不是已经以罪代功,把这件事禀报给了朝廷吗?】系统就算再迟钝,何文昭来了这么久,也该看出些门道了:【北营那些人都觉得你这次是犯了大错,根本没有抢功,如实上报了朝廷,现在有何文昭和袁何帮你平反,他们想吞你的功劳也来不及了吧?】毕竟到现在,北营的奏章还在皇帝案前压着,霍凌寒的大过却已非过,变成了实打实的功劳。
纵然此变让人眼红,可北营若敢说功劳是自己的,就是在触怒皇帝的边缘试探。
叛徒那里也有禾励看着。
之前宿主不动手,是因为霍家军虽然不忠,内部却是铁板一块。
那两千人之中的任何一个,也不会乐意,一个没有功绩,因为父兄荫蔽,才坐上将军之位的人,空口无凭,就说他们霍家军背信弃义,出卖旧主。
但现在宿主直接把题透给了白闻殊和禾励,由他们来动手,霍家军被肃清是迟早的事,他们更不会心怀不满,不愿被宿主驱使。
按理应该理清了才对:【还有哪里有麻烦?】盛晚像是没注意到系统再次暴露了自己信息不全的事实,又像是注意到了,只是不在意,只是道:我说的不是朝廷。
她拿起书:是民间。
系统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些传言?】盛晚懒洋洋地翻过一页:嗯。
霍家军声势的确极为显赫。
在京城那边或许是世家攀附权势,曲意阿谀逢迎。
但在北境,民众对于护卫边疆的神勇之军,敬佩爱戴却都是实打实的。
这种爱戴,即便是在剑门关大败,霍家几乎被灭之后,也没有消退。
当时有万民同哀,举县齐哭的景象,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时过境迁,人心易改。
如今北境,除了肯为霍凌寒看伤的那位郎中外,谁还记得,那支逼敌窜逃的勇武之师?谁还记得,北风萧萧中,令敌人闻风丧胆,鲜艳旗帜上招展写就的,本该是一个霍字?而非如今的北营六营?更别提霍凌寒冲动鲁莽之举,在有心人宣扬下,早比霍家军往日勇猛,更要声名远扬。
百姓不闻往日霍军神勇,只记得被灭将门中,有一军之将,无功无绩,屡次犯错,不堪领兵,却仍为一营之长。
连其母,镇北侯夫人,都被这遗留的将门之子做派气得头晕发作,醒来后便整日以泪洗面,自言愧对亡夫,连镇北侯灵前都不敢去了。
系统不知道宿主这次又猜到了多少,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引出话题:【那些话,有很多都是与霍家有仇之人传的。
】是啊,盛晚直接略过系统简陋的试探,点头,其中很多还是镇北侯夫人亲自认证的,想让他们不相信都难。
系统:【......】宿主果然猜到了。
它有些泄气:【她做得真的很明显吗?】系统绞尽脑汁:【因为自己强留二号,导致二号除外的丈夫和孩子都葬身沙场,因此迁怒二号,也很好理解吧?】的确很好理解。
霍凌寒被母亲责斥,是因为镇北侯夫人痛失爱子与丈夫,因此爱深责切,对霍凌寒寄予厚望,可霍凌寒达不到她的要求,不能为镇北侯及家人报仇,她才越发失望严苛,几乎疯魔。
无论从什么角度,都没人能苛责这样一位母亲,一位英侯遗孀。
可是有一点你没说。
盛晚检索完记忆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位镇北侯夫人,和白闻殊交换信息的时候,也是刻意引他提起,才确认自己的猜想:她除了对二号极为严苛,令朝野皆知之外,还几乎掌握了除霍家军之外的所有人。
在霍家家兵中,镇北侯夫人之威信,胜出霍凌寒十分。
所以府兵出身的禾励等人才会对霍凌寒抱有这么大的不满。
因为他们根本就是被诱导了。
让他们觉得,一个没有功绩,又极为冲动鲁莽的少年将军,根本不可能为父兄报仇的,也不是别人,正是这位镇北侯夫人本人。
二号才因此处处受制,无人追随。
系统:【或许,她是想以身作则?教二号怎么领兵?】盛晚没回答,只是摇摇头。
她起初也以为自己想多了,直到从拆毁的霍家军那里了解到这位镇北侯夫人对霍家军的霍家家兵的掌控程度有多可怕。
一个没上过战场的侯府夫人,要那么多家兵的威信做什么?她若是真的看重二号,想要报仇,又怎么会不为二号扫平复仇障碍,令前朝北疆一片祥和,殚精竭虑只为二号一人?镇北侯夫人却只是任由旁人揣测,中伤二号,觉得二号不堪为将,理由很简单。
她的目的,就是让二号不能真的掌握霍家军。
系统没想到宿主竟然分析得这么准确,连镇北侯夫人北地里做了什么都扒得清清楚楚,但是它还是很好奇宿主会怎么做:【可是镇北侯与镇北侯夫人感情甚笃,整个侯府,都敬重镇北侯夫人,就连朝野,都更加相信一位痛失爱铱誮子和丈夫的母亲,现在二号没有军功,宿主打算怎么揭穿她?】别说揭穿,想解释,都很难吧?这毕竟是古代,还是嫡系几乎被灭的将门世家,霍凌寒长辈中,只有母亲一人。
孝道二字太重了,尤其是镇北侯夫人根本没有别的出格行为的情况下,霍凌寒想让旁人看出,是镇北侯夫人在其中使的手段,简直难如登天。
更别提重新树立自己的威信,掌握霍家军了。
盛晚却说:谁说我要揭穿她?肩上伤口微微刺痛一瞬,感觉不到痛的人侧眸,还能看到这具身体上累累的血痕。
其中有些是霍凌寒作战时受的伤,还有一些,是剑门关之败后,他因冲动鲁莽受的家法。
盛晚确认这伤口还不致死后,才懒懒抬眸:我不仅不想拆穿她,还想让她继续尽职尽责地扮演,因为痛失爱子和丈夫,对遗子更加严格的母亲。
系统:【?】盛晚想起那位镇北侯夫人的做派,放下书卷。
毕竟,不这样,怎么对得起这位镇北侯夫人的心狠心冷,旁观二号受屈两年,未有寸功,还要受她言语斥责,家兵轻视?不这样怎对得起她日夜筹谋,残害亲子?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不叫睚眦必报。
盛晚很期待镇北侯夫人被困死在她这个严母人设里的一天。
霍凌寒矫饰邀功的传言很快便传遍京城。
连在江南途中的楼术都有所耳闻。
想起这位霍家遗子,骑着马的年轻御史罕见地有些沉默。
他自然知道霍凌寒并非贪功冒进之人,可北疆形势莫测,或许是战事有变也未可知,他也只能等京中传信,才可探知其中蹊跷。
等要上路,才发现盛姑娘还未回到马车之中。
如一拱手,说姑娘咳嗽多日,暗卫做主让姑娘在茶楼休息片刻,若是要出发,他现在便去寻,楼术才点头。
当日殿下醒来之后,未提起自己赈灾一事,只是引出婚事,让他等代为向陛下求请,为姑娘与殿下赐婚。
楼术当时便怀疑过,是殿下还有事未完成,欲支开自己与盛姑娘,好孤身留在京城处理,才有此举。
可是殿下病重多日,昏迷前,挂念的也唯有盛姑娘与五皇子二人。
他即便明知,殿下几乎是在明示自己离开京城,以避风波,也不得不遵从殿下之命。
只望殿下还记着与盛姑娘的婚事,又有陛下回护,能安稳度日,留在宫内的翟温也可细心照料。
否则,殿下若是再出事,自己怕是百死难赎。
如一紧赶慢赶,到了茶楼时,便听闻有人在议论漠北一事,还有人提到殿下与盛姑娘,脸色就是一变。
出来时才低声: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盛晚轻轻:不会的。
她垂眸低声:我知殿下平安,就够了。
如一松了口气:如今天下都在说殿下已崩逝,他们也没有打着是为殿下和盛姑娘议亲的旗号大肆宣扬。
姑娘肯忽略流言,安心赶路,再好不过。
当即引着盛晚等人回到马车边,逶迤队伍再次缓慢向前。
与此同时,京城的一路人马也开始往北行进,一路风餐露宿,才赶至北部诸城。
霍家家丁从北境那里听闻,少将军为挣脱困顿处境,竟然谎报军功,贪赏冒进,便是冷汗直冒,回到马车边,也支支吾吾毫不敢言。
何毓婉秀眉微蹙,想起兄长领命出发前,曾语重心长告诫族老等,不要贸然插手此次霍家军被查一事,又定下心神,淡然道:兄长敢对族老说不要随意置喙,想是已找到为霍家洗脱污名之法。
她看随她一道来的霍家家丁仍是冷汗涔涔:你等为何如此惊慌?家丁无措地向后看了几眼,咬牙:姑娘有所不知,实在是,实在是少将军在府中时,便极为刚愎自用,且贪功冒进。
族中长辈几次劝阻,侯爷在世时,也曾说,将军并不适合担当一军主将.......他话未说完,何毓婉脸色就是一沉。
不是她怀疑此几人对霍家不忠,实在是他们举止太过怪异。
她已言明,作为学士和本次案件主审官员的兄长都已将全盘信任寄托在霍将军身上,这家丁未曾虑及霍家军在边陲之处境,不信她言也就罢了,第一想法却竟然也是,霍将军真会如此为之?镇北侯家纪严明,霍将军虽几年未有功绩,可也乃一营之主,怎会如此荒唐?何毓婉拧眉,可也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在有人来报,遇到拆毁的霍家军等人时,才眸光微凝,沉默片刻,低叹一声。
侍女小心询问:小姐叹气,是为霍家军一世英名,折损此时吗?何毓婉摇头。
她能出门在外行走,得益于何家乃大儒,门生众多,安全自然更有保障,更得益于她虽无官职,但胸中沟壑不比如今的文武大臣逊色半分。
否则何文昭也不会请她来这北境,看顾霍将军伤势。
我是惋惜,霍将军能明辨局势,霍家军却不能。
剑门关之败堕了霍家军威名,霍家军若无功绩,在这北境镇守十年,也是名存实亡。
可霍家军是霍将军力主拆毁,那霍家军成员却不必都往别军,甚至解甲归田去——他们大可以仆从之名,继续为霍家效力。
说到底,他们也只是从未想过留在这支残兵中,为当日埋骨将领报血海深仇。
记得当日之恨的,只有那位霍家军,而非那一千霍家军。
马车在何毓婉的复杂心绪中抵达北境各营。
何毓婉还未去拜见兄长,就见身后一马车慢慢停驻,而那护送她一路的霍家家兵,也迎上去拱手,口称:夫人。
还未离开的数百人,未曾眼见那位风尘仆仆的镇北侯夫人,就看见他们将军,刚从牢狱中释放,便在霍家家兵阻拦下,在帐外卸下软甲。
镇北侯夫人并未疾言厉色,从帐中传出来的声音也仍然如记忆中一般柔和,却令何毓婉和何文昭都皱眉,白闻殊更是脸色一变,几欲上前——你可知我为何让家兵卸下你身上软甲?霍凌寒垂眸,并未作答,帐内人却已厉声:还在府中,你便金戈铁甲,毁坏门庭,父兄在世世人还可赞你一声勇武。
如今霍家上下只余你一人,你还敢如此莽撞,如此荒唐行事,竟一手拆毁了你父兄组建起来的霍家军!她声音满是失望:还敢毁功冒进,你待在这边境两年,没有学会如何学你父兄隐忍判断局势,却只学会如何矫饰贪功,曲迎上意吗?你的誓言何在?!何文昭道:夫人,此事已查明并非将军.......他话未说完,便有家兵上前,掌中赫然是一道家法。
何文昭被惊住,猝然止声,脸色难看地看过去。
卸去软甲,是以肩上伤口触目惊心,遒劲右手也业已被废的景象,清晰映在众人瞳孔中的霍凌寒单膝跪下。
家兵上前,看着霍凌寒安静地受了他们从镇北将军府灵牌前请来的家法,才掀开帘幕。
霍凌寒抬首,缓声开口:母亲。
里面的人怒意未消:进来。
何毓婉柳眉拧起:她素日便闻霍家纪律严明,门庭清正,镇北候更是极为敬重自己这位从未上过战场的夫人。
今日目睹镇北侯夫人训诫幼子,心里却隐隐不适,再去看兄长脸色,果然也十分不好,似乎心中有和她一样的不解:为何镇北侯夫人千里迢迢,不是关心霍将军被俘重伤,而是问责,霍家军被拆毁一事?霍家军虽然重要,霍将军满身伤痛,难道就不值一提吗?霍凌寒已走入帐中。
营帐中并无旁人,上首的镇北侯夫人放下茶盏:你行军多年,难道还不知保护自身吗?这点伤口都处理不好,来日如何承担你父兄留下的重任!白闻殊离得近,听清楚便是咬牙,有人拦着,他便立时转头,字字掷地:将军所受之伤重及筋骨,几欲危及性命,夫人还要苛责将军吗?家兵哑口无言。
他们一路只听闻将军如何荒唐,自然不知将军伤重如此。
霍家军中有人道:军师往日不曾到访府中,或许不知。
何家兄妹都转头。
霍家治家严苛,无赏只罚。
他们本觉极为寻常,如今见军师几人都是面色有异,竟也觉有些难以启齿:侯府规矩,向来如此。
白闻殊心思最为敏锐:是向来如此,还是剑门关败后,才对将军如此苛责!他们回答不上来,心中却隐隐有些动摇,想起往日夫人多说将军鲁莽少思,更觉口中苦涩。
仿佛当日听着将军受家法不发一言,自己也担了几分纵容和漠然旁视之罪过。
可那时他们分明觉得,夫人所说不错,比之镇北侯与将军几位兄长,将军如今功绩,的确极为贫乏。
帐内那人也已提到镇北侯之功,与如今霍凌寒之过相比,他父兄才乃当世人杰。
何文昭脸色已变了几变,此时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镇北侯几位嫡子都是弱冠后便随将军出兵征战数年,可霍将军,十六时才第一次上战场。
他脸色已冷了,似乎是几乎被气到拂袖:你等竟拿几位兄长与侯爷总功,与将军作为作比?往日霍家军数万之众,何其风光,如今将军手下可用之人又有多少?!霍将军无人可用才孤身做俘,他们竟还嫌霍将军功绩不够么?!镇北侯夫人仍在说:我本还期望你平安归家,你在边境,庸碌无为,我也从未责罚过你。
直到几日前你传信告诉我拆毁霍家军......什么圣上之命,既无圣旨,你为何要自作主张?你就那么盼着将你父兄留下的一切抛开,舍弃这家世带来的累赘,忘记剑门关之战带来的耻辱吗?霍凌寒仍是垂眸不言,镇北侯夫人已接过家法,边打边训:你往日鲁莽,不知变通,一心想要击退蛮虏,我还可念你忠肝义胆!如今知道自己并无承担大任的能力,便要将那日阵亡,遍地鲜血抛之脑后,我和侯爷,怎会养出你这样的不忠不孝之人!你在这北境闲散两年还不够,往后还要再闲散数年?!她气得胸膛起伏:你到底还记不记得,你是镇北侯之子,是如今霍家最后的传人!营内营外皆是鸦雀无声,霍凌寒是早已习惯,何文昭等人却是几乎窒息。
何毓婉也不忍:镇北侯夫人,怎可如此斥责将军?侍女忍不住道:或许是爱之深,责之切.......何毓婉转头,却见遗留下来的曾霍家军众人,也是如出一辙的表情,虽觉不妥,但是仍觉霍将军这样受着更好。
毕竟霍将军有报仇之心,却困顿边境两年,众人皆知,镇北侯夫人也是怒其不争。
她只能将心中怒气压下:即便要训诫,也不能如此是非不分,如此训诫,简直荒唐,荒谬之至!镇北侯夫人终于发完怒,冷声:我问你,贪功冒进,是不是你做的?霍凌寒:不是。
既不是,你此次假意被俘,又是否俘杀了当日杀你父兄的大皇子一党?帐内人声音依然平稳:未曾。
马鞭落地的声音冷锐可闻——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自己去领两次家法!白闻殊早已按捺不住,霍凌寒却只是起身:是。
转身的人掀开营帐,见到众人复杂脸色,冷淡表情也未变一下。
只有零星几人注意到他身上遍布血痕,几乎红了眼,白闻殊更是紧咬牙关:将军。
霍凌寒只是淡淡:走罢。
许是有些疲惫,霍凌寒一进主帐,便微微阖眸。
白闻殊为他处理伤口,也未注意到帘幕并未放下。
何文昭以为帐中无旁人在,刚想入营,就听白闻殊打抱不平:将军怎不向夫人解释?即便此次计划并不周全,将军也已竭尽全力.......何毓婉为女子,不宜入营。
但因为帘幕未放下,隔着几尺距离,竟也听清楚那人平静话音:父兄牺牲,母亲再责我罚我,也是应该。
可那日分明是夫人.......白二。
不善言辞的人受家法的时候几乎没有出声,但白闻殊现在才发现镇北侯夫人下手有多重,将军的伤口又有多可怖。
将军却只是止住他的话。
那些鞭痕与那日被审讯疤痕交错在一起,简直将面前人变成了粗滥缝制在一起的木人,感觉不到伤痛的将军眉毛都没皱一下。
他闭上眼睛:母亲当日强留下我,只会比我更难过。
他还受着伤,受了两道家法,却只是道:以后此话不必再提。
营内安静下来。
并无几句话,却叫何文昭心里极为不好受。
想起往日京中也多有霍家后人如何如何不堪之传言,更觉霍家之痛令人惋惜,可将此伤痛全数加诸于霍凌寒一身,未免太苛刻。
可这毕竟是镇北侯家事,他不好插手,只能叹气转身。
见到妹妹,还未开口,何毓婉便直言道:将军斩杀蛮虏贵族三人还不够?那位镇北侯夫人是想令将军与镇北侯一样,马革裹尸,才甘心吗?毓婉!大学士重重叹气:慎言。
镇北侯捐躯后,京中诸多世家都曾登门安慰这位镇北侯夫人,何毓婉道,往日京中多人叹息霍家迟早会衰微,未必就不是听她所言。
何文昭脸色变换,却听妹妹低声继续道:即便她是为丈夫爱子伤心又如何?霍将军镇守北疆两年,期间危机四伏,此前还曾中箭昏迷不醒,镇北侯夫人也不闻不问。
如今不知霍将军是为引出叛徒才故意有此设计,却特赴北疆,镇北侯泉下有知,难道就开心?何毓婉抿唇,她到底是女子,心思要细腻得多,再开口时已是低声:而且,镇北侯夫人若是真想重振霍家,未必就不可为霍将军定下婚事。
她想起途中听闻传言:可霍将军两次受了家法,也不能叫镇北侯夫人应下婚事。
如今那位盛小姐,怕是也要嫁作他人妇了。
何毓婉如何能不为霍将军感到不平:天下竟有这般当母亲的人,即便毓婉游历天下,也闻所未闻!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