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十一章

2025-03-22 08:19:13

【那镇北侯夫人呢?】系统看着宿主的两个马甲都乐不思蜀, 头都大了:【她还在这里,你们想回京城很难吧?】更别说,在一号与四号婚事已过了皇帝眼情况下, 让皇帝松口,把一号嫁给宿主现在这个马甲二号霍凌寒了。

太子肯, 皇帝肯吗?自然是把这些事都交给她了。

盛晚正在霍凌寒帮助下松动筋骨,按到麻筋的时候, 两个人都感同身受地僵硬在原地。

身体素质好一点的霍凌寒率先摆脱过电般的刺激,低下头给她捏虎口, 好让她奔波万里的辛苦消减些。

盛晚舒舒服服地瘫在床上, 觉得这样的按摩活动以后可以多来几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哪有小辈自己谈论婚事的?系统:【???】说得好像你和太子的婚事不是你自己弄出来的一样。

可是交给镇北侯夫人,她都不知道霍凌寒现在变成了宿主的马甲, 本身也对霍凌寒不怎么样,真的会为宿主与皇家作对吗?系统不懂, 但宿主不解释, 系统只能匿了。

军营毕竟不是铜墙铁壁之地,闲言碎语无孔不入。

但其他营来打探,霍将军营帐中是否多出一人之事, 留下的霍家军竟然都三缄其口,再三说,或许是对方看错了。

如今北营多军将领,又都受何文昭把持, 根本不可能在此时候再生事端, 便只能作罢。

盛晚就这样留了下来。

镇北侯夫人身边所带霍家家兵, 倒是有一回亲眼撞见霍凌寒在为盛晚梳发。

墨色发丝落在他们将军手中, 竟然十分服帖, 将军也做得十分熟练。

少将军见他们来了,也只是侧眸,便给那位盛姑娘披上大氅,安静地到营帐中受夫人赐的家法,不辩驳也不责罚。

只是身上伤口仍然绽着血色,叫家兵每每想起那日夫人的疾言厉色,都不忍去看跪着的人。

便也假装不知盛晚在。

这日他们又在夫人令下看将军受了家法,便见往日一声不吭的人白着脸色,捂着右肩艰难起身,忍不住在禀告时垂首道:将军神色苍白,似乎,似乎是伤口又开裂了。

他们不敢质疑夫人动家法的命令,可也不忍眼见将军一日日虚弱下去。

好在夫人并非真的毫不关心,蹙眉半晌,就道:拿金疮药去,看着他涂了再来回我。

何文昭恰好要回京复命,遇上家兵,不动声色地转头示意仆从去令白闻殊来,才在营帐外喊:将军。

进来。

霍凌寒正在教盛晚练长缨枪。

他的手虽然废了,可教教她如何使力最轻便,如何挑敌方下马还是不成问题的。

如今正握着她的手腕手把手教她如何击中敌人要害。

帘幕被掀开时,他们将军的低叹声才响起:又偷懒。

盛晚:休息一小会儿。

霍凌寒看着怀里身量纤细的自己:今日已经休息了三炷香了。

白闻殊刚想说盛小姐生在江南,体弱不能练武,实在再寻常不过,将军也没有必要太过严苛。

就见他们将军看了盛姑娘一会儿,两个人默默地同时叹了一口气。

霍凌寒:下次不惯着你了。

盛晚也道:下次不能惯着我。

他们一道收势。

他们将军默默地将长缨枪放在一侧,等白闻殊出声,才转头:何事?夫人赐药。

被盛晚握着手缠缚带的霍凌寒看过来,家兵只能垂首。

他们从未见过将军如此温和的模样:无论是在镇北侯府,还是在这漠北边陲,将军都是冷淡锐利的,像是染血也不能封闭其锐气的利刃,直至自己与敌方中有一方气血皆尽,才肯罢休。

乍见此温馨景象,心绪都有些复杂难言。

镇北侯离开后,将军有多年没有这样放松的时刻了?他们更深垂首:令我等看将军涂抹完毕,再去复命。

白闻殊扫了一眼那金疮药,想起什么,脸色微变,正欲出声,将军已拿过那药。

手腕却被盛姑娘握住:我来。

既是姑娘为将军上药,他们也不好在里间候着,只能退出,听见里面模模糊糊的低声絮语,像是将军在低声问:哭什么?外面众人一僵。

手里握着金疮药瓶的人吸着鼻子:好疼。

她还没和他思维同步,都觉得他肩膀上的伤好疼好疼。

应该是那灵魂在逐渐消散,所以抵御疼痛的效果减弱了。

霍凌寒低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楚:怎么这么娇气?看见伤口就哭,他还没哭。

盛晚拽着他衣袖:你日后不许再受伤。

一个人受伤四个人疼,好亏。

霍凌寒本想说好,想想未必能践诺,又缓声:我尽量。

里间又是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传出:别哭了。

外间的人神色难辨,白闻殊紧紧攥着手指,视线落在自己中毒后留下的药疤上,垂下眼睫。

何文昭也重重叹气。

霍凌寒已经将捂在伤口上的手指挪开,见盛晚盯着那处:只是看着可怖,其实并不疼。

盛晚抬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待霍凌寒伸手给她擦眼泪,才说:你日后回到京城,一定要好好调养身体,不要吃辛辣刺激性的食物。

喜欢的那些都少吃,不要让旧伤复发了。

她想起同样命运多舛的四号:也不要随意增减衣物,明知道自己最容易感染风寒,还总给我添衣服。

深知自己这是在严于待马甲,宽以待自己的霍凌寒:......知道了。

家兵接过将空了的金疮药瓶,不敢再抬头,与白闻殊一道出去时听闻盛姑娘问:我知道镇北侯捐躯.......你受苦了,夫人待你好么?他们将军安静片刻才开口,嗓音是从未有过的低缓:母亲待我很好。

家兵想起那帘幕后的碎碎絮语。

姑娘来了不过一两日,都能记住将军素日所爱餐食,知道将军与军中兵吏同吃同住,对自己并无优待,记得叮嘱将军记得添衣用药,见将军伤口还会感同身受为之落泪。

可夫人却要他们提醒,才记得赐药。

如此,也能算得上是很好么?从霍家门庭寥落开始,便随镇北侯夫人守着镇北侯府,等着将军建功立业,平日也觉夫人严苛都是应该的家兵,都茫然了。

白闻殊在此时拱手:姑娘关心将军伤势,不知夫人所赐何药?可否给在下参谋一二?晚间边境就传来异动。

北营需出兵,但大部将领都选择按兵不动,将军接了夫人信函,稍稍休整片刻,便披甲上阵。

夫人在阵前目送之,没有温言叮嘱,只是看着浑身铁甲,坐于马上的将军,问:你可还记得当日离家之誓?肩上伤口并未复原的将军垂下眉眼,拱手:不为父兄荡平蛮虏,不踏破敌军铁营,不手刃当日仇敌,绝不还家。

一字一句锥心刻骨。

令一众之人心底生起寒意。

镇北侯夫人颔首:你藏在营中的人,我已派人送了回去。

她口吻宽和:你受了重伤,耽溺于小情小爱,我不怪你,但那姑娘也不知是何许人家,孤身来到军营,已经算是不知礼数。

你又藏她在营间,即便再克制,也未必不会有所僭越,母亲做主派人送她离开,你总不会生恼。

霍凌寒不答。

此事我也不会再追究,日后莫要再让我看到你与不明身份的人来往,堕了你父兄的威名。

镇北侯夫人话音落下,营地间已是一片寂静。

她自然知道近日常有人说她过于严苛,是以才选在此日,让众人知道,霍凌寒口称这几日是在军中养伤,实则是在与旁人嬉戏。

她素日严苛,也只是因他行事太过荒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成体统,才出手干涉。

如今只是遣人将那女子送走,自认做得足够宽容。

完全没注意到马上之人握紧缰绳的手指,和两旁脸色各异的众人。

盛姑娘如何是不明身份之人?她待在这营中,又如何与将军嬉戏打闹?她不过是担心将军,才忍着苦寒守在此地.....再去看马上的人,眉眼冷淡的将军已经手指收紧,半晌才垂下眼睫,拱手。

和往常一样,一个字都不曾责问,到底是身边兵吏,还是府中家兵,走漏消息,仿佛早已料到有这一日。

营中霍家军数百,家兵数十,都乃镇北侯夫人心腹,除了盛晚,无人向他。

所以他不问。

其他人心里都跟被重锤闷声砸了一样,看着将军安静沉默的神色,喉中艰涩地说不出话来。

盛姑娘根本没有做错什么,夫人,还有听命于夫人的那数人,一定要如此吗?他们为何又全都向着夫人?将军往日,又是否,是因夫人何事都要限制,何人都要赶走的脾气,才逐渐将自己变成那冷漠锋锐的兵器。

可如此严责,谁人能忍?谁人又可在这种几乎令人窒息的严格管束下,仍养成顾惜自己性命,顾惜他人性命的脾性?将军能在此重压下护住他等,已经是宽和之至了。

众人心事重重,到了战场上,更是脸色突变。

此战本是打扫残局,乘胜追击,他等不知将军身中剧毒,只知将军受伤不便作战,所以作战时还刻意拦截蛮虏。

可将军依然节节败退。

右手不便,便左手握长缨枪,几番被蛮虏击中。

一众人等才惊觉将军竟然伤重至此,而夫人明明动了家法,看到了将军伤口,却仍让将军来作此战!身旁数人都是咬牙,一瞬之间,不管是遗留下来的霍家军数百人,还是本是负责督战的府兵人等,都猛冲上前。

眼见将军眉眼锐利间,神色满是苍白,额上冷汗涔涔,仍身先士卒,更是心焦不已。

还未后撤,敌方却猛地杀出数百人,朝将军袭来:竟是以败走做伪装,埋伏了一小拨人!众人都是脸色大变,骑着骏马的霍凌寒左手勉力作战,早已不敌,眼见敌人的箭雨就要落在将军身上——身后却忽而传来马匹嘶叫。

凌空声后,两军交战间隙间,忽而有一袭熟悉的身影,如翩飞的蝶羽般,刹那撞入仅凭本能在对敌的霍凌寒眼中。

意识一直甚为模糊的人思绪被撕开一道口子。

昏昏沉沉,左支右绌的人眼神颤动,睁眼只见一张不曾见过的脸,失了血色,眸中却熠熠有光闪动,就这样跌在他怀里。

霍凌寒下意识侧眸,看见她肩上,一支锐利箭羽。

白闻殊瞳孔收缩,注意到箭雨所来方向,目眦欲裂:退后列阵!是陷阱,是针对将军的陷阱!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只有霍凌寒,他仍在原地,在阵列包围保护中,护着怀里的人。

他的铁甲和玄色披风上,早已染了斑斑点点的血迹,若非此次出战的人身受重伤,盔甲也受损严重,那深黑玄色,早已将一切伤口都遮下。

叫人根本看不出这身先士卒的少年将军,臂上,身上,留下了多少深深浅浅可怖狰狞的伤口。

那么多次他都不曾退后,不曾让众人护他。

可偏偏这次,他右手被废,左手不支,勉力支撑,却久久等不到援军。

只等到被母亲带走的人,忽而回身,替他挡了这一箭。

铁甲上泛着的金影黯淡了的人恍惚了一下,盛晚的灵魂缓慢地清醒过来。

再睁开眼时,只觉连练长缨枪都要偷懒的人,已经几乎拽不住他的披风了。

整个人轻得像是断裂的旗杆。

他能在敌军包围的情况下立起那杆写着霍字的旗,却不能在那箭飞来的时候,伸手扯过她,叫她能躲过这一箭。

霍凌寒颤着眼睫,低眸,鲜血溅到他脸上,他才想起要捂住她的眼睛和耳朵,让她不要被战场的可怖给骇住。

还没有开口,就听到她的声音:不要再受伤了。

真的好疼。

不熟悉边境,几日才收到传信,说在漠北见到姑娘的楼术,好不容易深入漠北边境。

却只看到嶙峋山脚下,一袭翩飞的身影夺马飞奔过去护住了中央那身披铁甲的人。

墨色发丝飞舞间,漠北萧瑟冷然的旷日奇景褪色成为定格的画卷,楼术脸色骤变:姑娘!......霍家家兵正按照夫人命令整顿三军,见染血旗帜遥遥回营,立刻派人去通知夫人迎接将军凯旋。

出营后,见到的却是跌跌撞撞下马的白军师,和那鬃毛被血染成深色的骏马。

单手抱着盛姑娘,脸色苍白如阎罗的人翻身下马,踉跄咳血,将玄色铁甲染上锈色血迹。

众人脸色皆是大变,仓皇寻人。

前几日寻来的郎中惊惧入营,还欲为霍凌寒把脉,却被捂着伤口,似乎是站立不住的人哑声喝着,先去诊了昏迷的人的脉。

白闻殊先为霍凌寒将铁甲卸下,见到那比之往日更加可怖,深色已腐烂入骨的伤口,双眼猩红:将军!霍凌寒却只是望着盛晚,忽而伸出颤抖的手握住榻上的人,靠近低眸——他的铁甲冰冷如玄铁,拖曳间铮然响动,战场上带回来的血色也浸得他半张脸宛若地狱归来的修罗,如此煞神形貌,见之可止小儿啼哭。

帐中人却从未见过,宛若黄泉炼狱下归来的人能有这般温柔的神色,连声音都低得像是怕惊扰了她:晚晚。

郎中本也是听闻霍将军修罗之名,才如此战战兢兢。

如今在他身侧,却见这人人害怕的威武将军垂眸不知所措地握着昏迷之人的手。

医者本能竟让他下意识抬头,张嘴想要出言宽慰。

盛晚颤着眼睫睁眼。

霍凌寒忽而落下泪来,很安静地抚着她的脸,声音很轻:不疼。

他缓声重复:我不疼。

盛晚无力地闭眼:骗人。

明明很疼。

盛晚因为伤得有些重,中箭中在肩部,昏迷了过去,期间霍凌寒一直安静地守在她床榻边。

连白闻殊说,楼术找过来了,也没有让任何人进来。

直到家兵在外张张嘴,不知该如何说,半晌才咬牙低首:将,将军,夫人让您过去。

里间没有动静。

这是将军第一次没有听夫人之命。

家兵心中也不好受,却还是单膝跪下:将军,您再不动身,恐夫人要迁怒姑娘.......众人脸色都是一变,里面握着盛晚手的人终于动了。

他还穿着在战场上那身铁甲,并无金彩赫赫,看着甚至不声不响。

但那玄铁之色,在如今日暮斜晖照射下,竟映出几分往日根本看不出来的深色血迹:仿佛每一场战役,这位还未继承镇北侯爵位的将军,都是踏着尸山血海而回。

霍家军众人却忽然回神,意识到这并不是日光造成的错觉。

这是将军百战力竭的证明。

将军的确每次都力战不止,也每次都不顾惜自己安危。

可夫人往日苛责将军也就罢了,这次若无姑娘舍身救下将军,将军怕是早已身受重伤,勉力作战并无奖赏,却次次受罚,夫人一定要这样对待将军吗?夫人又凭什么这样对待将军?家兵垂首,看到长缨枪上滴下的血珠,咬紧牙关。

往日镇北侯尚且会温言勉力将军,夫人却只要求将军百战不殆。

如今将军受伤,姑娘为救将军中箭,夫人什么都没为将军做,却还说将军不如将军父兄,还耽溺于小情小爱......白闻殊已握紧了那金疮药瓶。

霍凌寒缓缓单膝跪下,垂下眼眸。

再抬眸时,意识有一瞬间脱轨。

好像经历了数日的跋涉,才脱离意识深处,能上潜至这现实水面透一口气。

又好像是沉睡数日,今日才醒。

睁开眼,就见镇北侯夫人就立在那,手里拿着家法,眼神不善地看着他,似乎很不满他在战场上的表现。

什么战场?霍凌寒试图去回想,却只能想到一个影子,一个明明自己也很怕疼,却挡在了他面前的影子。

眼神微颤的人捏紧手指,摒弃耳鸣带来的影响,终于想起那张脸,他没见过,却鲜活地,刹那在他面前失去颜色。

因为,她为他挡了那一箭。

他那所谓的母亲还在训话:——身为主将,却需下属保护,追击敌寇却不能一鼓作气,将蛮虏击溃,我多次鞭策你不可放松,你就如此回报我?回报你父兄?你就是这样当你的一营主将,镇北侯传人的吗?!你可对得起他们在天之灵!意识混乱的霍凌寒下意识有些自嘲,他对不起父兄,可要论是否对得起,母亲,你难道就对得起吗?你难道就无愧于霍家三十六张灵牌.......可他实在疲于出声,只能脱力地闭眼垂首,耳边传来数人据理力争的声音,令他眼睫轻颤。

大概是他听错了。

霍家军面服心不服,白闻殊已有了别的去处,这军中无他亲信,有人替他说话才是不应当。

可是,母亲怎么会到北疆?为他挡箭的又是谁?太多太多问题,霍凌寒只能等待眩晕过去,等清醒些,才觉周围声音竟然不是幻觉。

的确有数人出言顶撞高高在上的镇北侯夫人,据理力争。

他那所谓母亲也面色青白,深吸一口气:你重伤,怎么不早说?家兵想说将军伤重,人人皆知,跪在地上的人却哑声:母亲。

他终于找回最后一丝力气。

他不知如今是何状况,不知昏迷时日里发生了些什么,他也站不起来,声音更是低哑难辨。

可是那么多人,每一个人都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简略言语,却字字诛心:您罚我一人还不够吗?为何要连累旁人。

他断句极为艰难,像是下一秒就要落回意识海深处,可他还是勉力抬头,任由血滴滑落,遮盖他朦胧的视线。

霍凌寒就在这瞬间想,大概是梦罢。

他本无多少时日,大约也没有当面问那镇北侯夫人的机会,可他还是想问:是不是只有我和我亲近之人全数战死,才能全您镇北侯遗孀的美名。

是不是只有我战死了,您才肯让我进祠堂,在父兄的灵牌前问一问,我到底是不是您与父亲的孩子?霍凌寒说完,就力竭地闭眼,昏迷过去,完全没注意到一旁的系统闪烁得屏幕都快花了,满屏乱码:【完了,出大事了!】系统抓狂。

它以为要消散了的灵魂不仅没消散,还突然醒来,把宿主的戏份给抢了!**镇北侯夫人才发现事情脱离了掌控。

首先是,她还没动家法,霍凌寒就晕了过去,让当时帐中不少人都对她怒目而视。

那白闻殊和他身边的兵吏对自己不敬也就罢了。

她从镇北侯府中带来,培养了那么久的家兵,竟也在霍凌寒昏迷后,神色复杂却坚定地守在营帐外,拦着她不让她离开。

简直岂有此理!还有便是那不知从哪来的女子,她原以为,那女子只是不知廉耻见霍凌寒身负将职便来自荐枕席的小门小户。

哪知那女子的心机竟如此深沉,掐准时机让自己被她发现,她都派了兵吏将人送走,那女子竟还敢夺马回身闯入战场,为霍凌寒挡下一箭,让所有人都看到她救了霍凌寒一命!如此机关算尽,可恨军营中各个都是粗鲁莽夫,竟连如此明显的苦肉计都看不出来!那暗中与她联络的人,也是愚蠢至极。

她都卖了这么一个好机会给他们,让他们能佯败诱敌深入,他们竟还能失手,让自己被反将一军!若非那女子搅局,如今霍凌寒已一败再败,身边家兵怎会有偏向他的机会!陆宛越想越气恼,等家兵垂首放她出去,才端着镇北侯夫人的威仪,压着怒气问:他怎么样了?家兵垂眸,语气里没有恭敬,更多的事冷硬:将军已醒了。

陆宛皱眉,下意识冷声:既醒了,为何不来拜见?她想起什么,勉强改换语气,假装伤心激愤道:他心里没有他父兄也就罢了,如今难道连我这个母亲也没有了吗?家兵这才抬头,以一种陆宛从来没有见过,却让她眉心下意识微跳的冰冷眼神看着她。

陆宛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将军守在姑娘身边,夫人若是想去,便去吧。

陆宛狠狠拧眉。

刚在家兵带领下,到霍凌寒营帐中,就听白闻殊说那金疮药已令人查验过,并无问题。

陆宛眉毛狠狠一抽,冷下了脸。

原本她见家兵态度都变了,还想和霍凌寒缓和一下关系。

听白闻殊说她拿的金疮药,霍凌寒竟都拿去检查,顿时止住脚步。

计划被打乱的气恼和堆积下来的愤恨汹涌而出,变成了抓住此事好好发挥的冲动,她陡然厉声:我久不教导你,却也盼着你平安归来,你却连母亲给的药都要怀疑了吗?白闻殊转头,眼神冰冷。

营帐内外却无人应声,他们觉得喘不过气来,为将军,更为往日不辨是非的自己。

霍凌寒只是垂眸,他苍白的唇紧抿着,垂下的眉眼中并无别的情绪,却叫众人都觉得,即便孝道再重,剑门关之败再惨烈,将军也不该再忍下去了。

将军可以被夫人责罚训诫,可是夫人千不该,万不该把这火引到盛姑娘身上——将军最不能忍受的,便是自己的事,连累到旁人,偏偏此次姑娘为此事,昏迷至今未醒,夫人还要在此借题发挥。

你太让母亲失望了。

陆宛厉声:这就是你告诉母亲的,你还记得当日的誓言?霍凌寒蓦地抬首,忽而开口的人眸中满目漆黑:我是曾立誓,不为父兄报仇,不荡平蛮虏,绝不成家。

帐外风沙漫天。

您说不会为我议亲,我答应了,您说不会为我提亲,我也答应了。

他说得极缓,不等陆宛皱眉,问你何时提起过提亲一事,便强撑着伤势还未好全的病体站起,在众人激愤中握拳哑声:可您分明应允过,不会牵连到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我曾想过与她议亲。

匆忙赶回的禾励等人心骤然下沉。

将军曾向盛姑娘提亲一事,的确无几人得知,会传出此言的,的确只可能有夫人一人。

夫人就是借此,引得他们将姑娘引来北营?陆宛冷了脸色,毫不犹豫地驳斥:你在说什么?我何时为你议过亲......霍凌寒的伤还没好,血从指缝中一滴滴砸下来,声音更是极为疲惫沙哑:我已经按照您的期许,竭尽全力镇守北疆,不让霍家军有毫发之伤,这还不够吗?您为何要引她前来,为何一定要用她来威胁我......他声音更哑:她只是想确保我安全,只是想来北境看看我而已。

白闻殊握紧手指垂眸。

怪不得这几日都无人打扰,偏偏出现战役,夫人就要将姑娘带走。

恐怕之前就已预备好在此时已姑娘作为要挟。

她要嫁入皇家,我亦未曾多言。

家兵咬紧牙关。

从父兄离世那一刻起,将军便知自己再也没有资格成家,没有资格违背母亲,所以没有再议亲。

若非如此,姑娘与将军早已成就姻缘,将军心上人怎会被废太子生生夺去?霍凌寒身上还在滴血,自己也因伤势过重几乎踉跄跪倒在地,可他还在说:她什么都没有做错,难道只因为我曾心悦她,我曾,妄想过有一日能为父兄报仇雪恨,离开北疆求娶她,母亲就一定要对她赶尽杀绝吗?他抬头,猩红的双眼:为何要在金疮药瓶上下毒,令她昏迷至今?其他人也手指青白。

夫人在将军所用药中下毒还不够,竟一次性伤了两人,令姑娘也受此牵连!作者有话说:霍凌寒:我不认得她,她却为我挡箭盛晚:?我是在给自己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