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五十三章

2025-03-22 08:19:13

怀月回到府邸中, 听侍从禀报遇到五皇子一事,倒没什么反应。

左右他也没觉得此次去了镇北侯府就能查出弟弟的死因,也没想真的和五皇子重归于好。

只是想起自己从酒楼那里得到消息, 便瞬间慌乱想去镇北侯府寻,还是深觉讽刺。

抬手招来幕僚问查的事有何进展。

幕僚:五皇子之血似乎并非纯然蛊人之血, 药效也不能确定,但据五皇子说, 不可与药混用,否则, 会致人死亡。

怀月一顿, 他和幕僚显然都想到了同一件事上, 便是那除他与陈婉外几个,被萧逆伤了之后, 本来已离开冷宫,又以各种死法暴毙在宫廷当中的侍从。

倒不是觉得五皇子这么好心, 会将血与药混在一起救人性命。

而是, 怀疑他便是以此种手段致人死亡,还不留痕迹:现在去查,还能查到线索吗?幕僚低头:年代久远, 怕是不可,只是,下属还查到另一件事。

大人寻找的家人,或许已有眉目。

怀月豁然起身:当真?是。

幕僚也知怀月和怀炉净身入宫, 是因水患后与家人失散, 体弱难以谋生而不得已而为之, 查到后却为怀月感到有些心酸。

大人当年用姓元, 应当是记错了音, 实则,实则大人,本该是江南袁氏旁系,与当今袁家袁探花,恰好同在京城。

出自一家,却不同境遇,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袁探花......怀玉念着这三个字,忽而自嘲,半晌才垂眸道:袁家有如此前程,我又何必去讨人嫌?他放下酒杯,淡淡:香火未断在我二人这里,便已是我尽孝了。

幕僚:还有一事.......下属.......怀月侧眸:有话边说,作何吞吞吐吐?幕僚埋首:下属已从当铺中寻得大人所寻金银财物,还从当铺那里得知,最近一件被卖出,正好是当日五皇子与太子出游,与霍将军撞上那日。

那钱银,除买了一块梨花糕外,似乎,全数买了祭祀的纸钱。

纸钱?怀月随意地想。

是为怀炉烧的,还是为自己烧的?想做出一副以为他死了的样子?好解释这些年为何从未找过求过他?幕僚已接着道:都烧给了两块无名碑。

怀月嗤笑。

无名碑?倒是高明。

因五皇子死去之人众多,有这两块碑在,恐怕人人都觉得,五皇子还在惦记着当初逝去的亡魂。

谁会怀疑五皇子只是随意弄了两块无字牌位做戏?幕僚还在说宫中有何消息。

分神听着的人倒酒动作却是一顿,蓦地回忆起,自己第一次带着怀炉祭奠生母生父的时候,五皇子殿下便撞见过。

漫天的纸钱香灰扑了五殿下满身,他歪头看了一会儿,转头看着那两块无名灵牌。

怀炉本来很紧张,见五殿下一点也不害怕,还患有口吃之症,不可能将此事说出去之后,松了口气,揉着他的脑袋,骗他这是在施术法找人。

怀炉与自己入宫十余年,起先也找过,后来实在没有余力再寻,又不想自己是无根浮萍,心中道声冒犯,才为父母立的灵位。

其实那世道,失散十余年活着已是不可能了,只是他们不愿接受罢了。

五殿下却很认真地蹲在一旁看,还在怀月带着自己回冷宫的时候喊他:怀月。

五殿下那个时候会的字很少,只会喊姐姐和怀月,他们两个有时间便教他说别的,但是殿下口吃之症太严重,什么也学不会。

他们只能告诉五殿下,若是受欺负了便大声喊这两个名字,喊了他们就知道了会来了。

怀月知道殿下是安慰他,还把五皇子抱了起来,摸他的头。

冷宫中腌臜事不少,他们也的确为五皇子拦下不少灾祸。

陈婉那样心软的人都觉得自己不亏欠五殿下,怀月更不可能亏欠什么。

所以从头到尾,都是毫无负疚,果断离开。

可是他握着酒杯,想起那五年,他留下的那些金银,他一直以为被五皇子挥霍了的钱两,可能是被五皇子拿去换了纸钱。

学着他和怀炉那样,一张一张地烧给他和陈婉。

或许是受了欺负,或许只是单纯想让他们回来。

撒在那两块无名碑的时候,还是骤然捏紧了手指。

五皇子不识字,自然不可能在碑上写什么怀月陈婉,只能蹲在那里一遍遍地念。

怀月和姐姐。

怀月脸色已变了。

他想嘲笑自己如此轻易便被这手段冷落,宫中怎么可能轻易换得到纸钱,喉咙却不受控制地变得艰涩。

幕僚已说到,五皇子在宫中似乎也过得不好,还是前几日太子下令才换了寝殿。

话从怀月的喉咙里挤出来:宫内的线人那里呢?幕僚埋首:并未查到踪迹,但是,但是宫人克扣五皇子,抢五皇子的吃食器用,却什么也没搜到过。

幕僚有些难以开口,甚至在那一瞬间想,那么多的金银,如果不是换了像纸钱一样,烧了便没的东西,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

宫人甚至有可能仗着五皇子痴傻,随意拿了几张纸便应付了,五皇子怎么会知道那些金银的价值。

他只知道换了纸钱,蹲着烧了就可以找人。

那么多年,五皇子殿下都一直待在那座冷宫宫殿里,守着那碗早就该没了的莲子粥,等他们回来。

连大人都不知道五皇子在等他们回来。

所以五皇子终究还是没有等到他们回来。

再见面时业已成仇。

怀月连碰都不肯让他碰一下了。

次日怀月又去了趟镇北侯府。

陛下想念五皇子殿下,命霍凌寒与五皇子殿下即刻进宫,怀月想跟着入宫。

见到五皇子殿下的时候,他还在平复心绪,想,幕僚既然能查到,想必是五皇子刻意安排。

如今自己来了,五皇子总该在他面前提一提,才好确认他有没有上这当,被那几张纸钱感动。

可是见到萧逆的时候,他只是垂着头在看自己的手,听见怀月声音,才抬头。

却只是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殿下应当好些了吧。

怀月打量着他,决定他若不说,自己也便假装不知,这样拖下去,五皇子会忍不住,面色更淡一些。

见陈婉远远看着,才忍不住提起:殿下既知道自己的血可以解毒,应该也知道剧毒对自己无用。

他如此说只是想让陈婉知道这只是骗局罢了。

萧逆却转头看了他一会儿,眼神很安静。

萧逆的沉默让怀月有些心浮气躁。

仆从端来药,交谈间似乎在说,萧逆总是不喝,怀月眯了眯眼,伸手接过,想喂的时候萧逆果然下意识退后。

怀月也不是真的想喂,只是怀疑这药有问题,想看看能不能试探出什么。

随手放下之后,萧逆竟然眼疾手快地伸手,将碗端起迅速喝完。

喝完又看他,竟像是表功一般。

怀月一怔,眼神复杂些。

他之前不肯喝,是怕碰到自己的手?因为他说了他脏?怀月想笑。

倒是和以前一样。

他说什么都会很自觉地去做。

装得比谁都乖。

这么想着还是开口讥讽:殿下倒相当惜命。

萧逆像是没听懂他的讽刺,没什么反应地拉起袖子。

因为还中着毒,站不起来的人坐在椅子上,看到手臂漆黑,又用力地擦了擦。

可惜那些淤青即便是中毒的黑色褪了也擦不掉,只是在萧逆的擦拭下越变越红。

怀月就这样看着,也不阻止,直到萧逆快把手擦破皮,原来愈合的伤疤都有裂开的痕迹,萧逆才抿着唇,很不满似地放下手。

把手臂伸出去,抬头看怀月。

怀月一顿:殿下?萧逆张嘴,想起什么,又不说话了,怀月看着低着头的五皇子,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

但霍家到底答应让他作为五皇子的侍从进宫,他忍耐片刻,看着萧逆把剩下的药也给喝了,便要告辞。

要离开的时候竟然再次被镇北侯府的人叫住。

那仆从端着碗血,脸色古怪惊惧,看到怀月蹙眉,忙道:是五皇子让奴端来的。

仆从起先听不懂五皇子的话。

五皇子也花了好半天时间,才让他明白,还重新放了碗血,催促他快来。

仆从差点以为这位看上去很是清正的内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刽子手,竟有取人鲜血的爱好:他让您 。

仆从说得很艰难,显然是难以理解:试试。

怀月厌恶地蹙眉,没想到萧逆一次不成,竟然还用这血来讨好他,冷着脸色拂袖让他倒了。

侍从忙不迭点头,甩脱这有些恐怖的负担,迈出门槛的人却忽地顿住。

他想起五皇子满身的伤。

想起五皇子刚刚看到药便喝了,又撩起袖子,抬头在等他动作的模样。

又想起五皇子抿着唇收回手,如今又把血送到自己面前。

五皇子这是在做什么?他想让自己试什么?心中咯噔一下的人忽然转身:五皇子说,让我试试?他用的就是这个字?侍从点头。

怀月脸色不好看了。

他其实听闻过蛊人是如何炼制,又是如何在体内养蛊的,没想到会在此时见到,更没想到,五皇子肯喝那药,竟然是觉得自己在拿他试毒:蛊人要养成,让蛊虫爬进伤口只是其一,体尝百毒是其二。

萧逆抗拒各种汤药,怀月是知道的。

不然陈婉也不用将药草混入莲子粥中。

可是他没想到,五皇子以为那是用来折磨他炼制蛊人的毒药,竟然还是喝了,还巴巴地将血给他送来。

像是将他当成了把他这个五皇子豢养起来,当做可以肆意试毒取血虐待的傀儡。

怀月猛地僵住。

他心中忽然有个十分荒谬的念头,让他想回身去找五殿下,去问问,他那些伤是怎么来的。

但是他顿住了,他觉得自己一定是鬼迷心窍了。

五皇子被揭穿前乃是皇子,怎么可能轻易被人挟制?再说,就算他被人胁迫,拿来试毒又有什么关系。

他本就是南疆血脉,本就是蛊人。

这都是他应得的报应。

可他竟然迈不动一步。

郎中颤颤巍巍地说老朽会尽力,与拿着染血缚带去销毁的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怀月的脑子甚至嗡了一下。

他僵硬地转头,听到那郎中说可取五皇子的血好好研究。

取血研究。

他们怎么敢?若真如此,若五皇子一直被人控制着试毒。

五皇子第一次取血时,才不过五六岁,至今也只是个半大少年,他们怎么敢?那些伤,不应该也是他欺凌宫人留下的吗?怎么会是有人胁迫......但他还是没有过多考虑,便拦住了他们,咬紧牙关的怀月不知是在对谁说,质问:镇北侯府怎可如此对待皇子?白闻殊皱眉,霍凌寒冷淡地看着他,居高临下,满脸漠然:自然是因为宫中也是如此对待皇子。

怀月脸上毫无血色。

他勉强保持着理智:不可能.......殿下身在冷宫,还是如今才被发觉是异族,怎可能有人取殿下的血?霍凌寒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问:怀内侍的腿还疼吗?怀月一怔。

霍凌寒已经拔腿进了房间,白闻殊看了那血,微微蹙眉,想起瘦得能握住骨头的五皇子殿下,脸色更冷。

他虽然不喜五皇子和太子走得如此之近,却没有办法迁怒那个少年,所以也只是道:怀内侍还是好好准备吧。

他本意是想反唇相讥,却不知如何戳中怀月痛处,竟叫昨日还游刃有余的人猛然变色:五皇子也用血救过太子的命,进宫之后,太子殿下定会好生嘉奖,怀内侍如此不懂礼数,怕是会连累五皇子殿下。

怀月攥紧手指想要冷静下来,却没能攥住,他觉浑身酸软无力,几乎要跌倒。

他当日如此迁怒五皇子,不仅仅是因为他才问及殿下痴傻之症,弟弟便失去踪迹,而后更是命丧黄泉。

更是因为五殿下不受宠多年,都赖皇后与太子照拂,可他明明知道太子处境,却未对太子和皇后有任何报答之意。

对皇后与太子的种种恩泽却接受得心安理得,实在不像是痴傻纯善之人。

他对五皇子的一切怨一切恨都建立在五皇子生性恶劣,忘恩负义,假装痴傻的基础上。

他不知道五皇子救了太子殿下一事并非谣传。

五皇子真的取了血救了太子殿下。

他更不知道,五皇子,极有可能早就被豢养蛊人的人盯上,成了他们的傀儡。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病好了,跟殿下的血可以解毒有没有关系。

怎么会有关系呢?怀月想掉头就走,却控制不住地回忆。

他分明是被殿下踢伤,不是被殿下赐了药,腿是他自己好的,怎会和那恶毒蛮横的五殿下有关系。

可是他木然地转身,看到五殿下穿着宽大的衣服端起碗喝药,落下的手臂上全是疤痕淤青的时候,竟觉得眼眶胸口都是一片蔓延开的刺痛。

仿佛看到他拉起袖子,皱眉问五皇子为何又要与宫人打闹的时候,他挪动着嘴唇蜷缩着退后,不住地摇头。

五皇子很怕别人碰他。

五皇子很怕和陌生之人接触。

五皇子很怕被关起来。

有一段时间,甚至连他们靠近都怕,只有他和陈婉开口了,萧逆才会犹豫地靠近。

明明这一切都那么明显,为什么他今日才发觉?他竟今日才发觉,他以为小殿下被保护得很好,是萧逆一直想谋逆作乱,才处处警惕远离,甚至不惜暴起伤人吓退宫人。

他从来不知道那些伤,是萧逆拼命挣扎着不想喝毒药,不想放血才留下的。

他甚至领着殿下去与那些人道歉,认真地告诉殿下,日后若是清醒了不能动手。

他和陈婉甚至一前一后地,让殿下试了两次毒,而殿下竟然也全然接受了。

还是很高兴地接受了。

怀月的胸口一窒。

哪怕是痴傻之人,也有反抗的本能。

可他教他不能随意动手。

所以幕僚才说宫人欺压五皇子成性,五皇子却从不反抗。

萧逆已经发现了怀月,转头看他。

锐利的轮廓像极了小时候的模样,可是小时候的小殿下应该胖些。

怀安挪动着嘴唇,想要走近的时候,萧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下意识藏了藏,被虫蛀了一般的木杆的手臂悬在身后——瘦得像是这五年什么都没有吃过一样。

五殿下从未养尊处优五年,他仍然规规矩矩地停留在五年前的宫殿里,安静地看着自己,然后仰头对他笑。

怀安拼命地去想弟弟,想怀炉,想自己被踢伤后日夜辗转反侧,想陈婉的伤。

可再怎么恨,他还是不受控制地向前走去,走到萧逆面前,颤抖着拉起了他的衣袖。

仔细地去辨认那些伤口,到底有多少是被宫人制服留下,有多少是因为取血划伤的。

萧逆低头yihua看着他,似乎还想把手弄干净一点,但是没有力气刮去皮肤表面的淤青,只能低着头。

怀月抬头看着那双眼睛,真干净,干净得怀月听到他开口的瞬间,整个人都抖了一下:怀月。

他不笑了。

陈婉回来的时候他笑了一次,她脸色很白,像是吓到了,第二次笑的时候,他便克制地只弯了眼睛。

可是怀月不喜欢那轮椅,也不喜欢他笑。

所以萧逆很快就抿起唇。

在镇北侯府里,在干干净净的厢房的五皇子,穿着有些宽大的,他不太习惯的舒服的衣物,抬头时,却还说着在冷宫时一样的话:有。

用的。

他不敢拽着怀月的衣袖,只能很吃力地开口:会有用的。

他想起那些被倒掉的血,他觉得他的血应该还有点用,不然他就没有什么可以给他们了。

他拉起袖子,渗出来的血衬得他手臂发青。

怀月才意识到蛊人只是可以蓄养蛊虫,可以抵御百毒。

但不是不会死。

就算他是蛊人,他百毒不侵,可是这样流血还是一样会死的。

五殿下甚至不知道什么是死。

不知道纸钱不可以烧给活着的人,可他还是知道那是毒,他还是害怕了。

陈婉说他喝下毒的一瞬间很害怕,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听到他们要给他盖白布还瑟缩了一下。

他怎么会不害怕呢。

可他还是拼命地放血,想把那些血留下来。

因为那是他唯一珍贵的,有用的东西。

怀月突然死死地咬住牙关,将十几岁的少年用力地抱住,像是这样抱住他就不会再流血了,可是萧逆身上的骨头硌得他生疼。

萧逆本能地去擦那些蹭在他白衣上的血,看到怀月通红挣扎的眼眶,不明白地拧眉,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难过。

他转头去看床榻,伸手想拿什么,被怀月紧紧攥住。

怀月总算明白萧逆为什么总是第一时间去找匕首了,因为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血很珍贵,可以解毒。

怪不得,怪不得他怕喝药,每次他们熬药时还是会蹲在一边伸手拨弄什么。

五殿下那时候在想什么?是他的病终于可以好了,还是姐姐和怀月也需要他的血呢?怀月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教会的他拿着匕首不要自卫,而是先割开手。

他这些年流了多少血?是因为那些血,他才瘦得浑身上下只有骨头吗?凌乱的念头让怀月思绪交错,手指发抖。

萧逆还在说:血。

有用。

说出这句话的人见怀月不听,垂下眼睫,细碎的碎发遮住眼睛,怀月才发现那些血痂不止一层。

挪动着嘴唇的人声音已经小下去:不脏。

怀月想笑,却是哭着的:怎么会脏呢?他卑劣地和陈婉一样,想让五皇子在此刻露出破绽,最好恶劣地看着他们笑,揭穿自己的阴谋,好让他们知道这些年的远离怨恨都是对的。

可是五皇子却是嘴唇颤抖了半晌,才捏着手指。

他很少真的害怕什么,连放血这样的事,都做得极为顺畅。

可他挪动嘴唇,半晌才吐出几个字的时候,怀月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被冻结了。

到处。

都是血。

都是。

白布。

他说得很乱。

怀月知道试毒会死很多很多的人。

可是没有哪一次,五皇子走丢后又回来后,会告诉他们看到了什么。

他只会发热闹腾,然后在旁人碰他的时候尖锐地啸叫,怀月让他不要叫之后他连反抗都很少了。

只是还是会一遍遍地洗手。

萧逆把手抽了回去。

他没有去擦自己的手了,好像已经接受了自己很脏的事实。

怀月想抓他的手,没有抓住。

萧逆把手都磨破了,一直摇头退后不让他碰。

怀月一直觉得怕脏的五皇子带着皇室的骄矜,是嫌弃所居的简陋。

可他不是觉得冷宫脏,也不是觉得那些卑陋的器物脏。

是觉得浑身都是别人的血,只能看着那些人在自己面前死去,盖上白布,却还要清洗干净,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回到怀月和陈婉身边的自己脏。

所以怀月哭着,他却还是慌忙地把手藏起来:脏。

只有他的血是不脏的。

只要他的血不脏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明天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