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五十四章

2025-03-22 08:19:13

楼术快马赶到了镇北侯府, 看见五皇子殿下安然,视线才转向霍凌寒:不知将军预备何时进宫。

殿下明明已经说自己思念五殿下,镇北侯府却迟迟没有动静, 裕安回来的时候还吞吞吐吐,殿下心神不宁了半夜, 还是命他亲眼来看一看。

镇北侯府却还不紧不慢,与拿乔无异。

楼术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此刻更是毫不客气道:若是镇北侯府没有马车,楼术可备好车马送将军与殿下入宫。

霍凌寒不答话, 只是上马, 萧逆气色好一些了, 掀开车帘的时候,楼术看见他手指青黑, 无意识勒紧手中缰绳。

殿下提到的轮椅,子慎已经备好了。

他听裕安说五殿下似乎很想把轮椅送来, 停顿片刻, 低声:殿下若是不嫌弃,入宫之后,子慎可为殿下修缮一二。

萧逆只是看着他摇摇头, 没说什么。

楼术皱了皱眉,觉得五殿下情绪有点不对。

等看到追上的人拱手作揖,加入队伍之后,才脸色难看地看着那人。

他终于知道裕安在吞吞吐吐些什么了。

怀月, 曾经五殿下的内侍, 却早早地离开宫阙, 自然算得上是害得五殿下只能一个人囚困于冷宫中的人之一。

可是楼术却不能说什么。

霍凌寒松了口, 殿下也说不要横生枝节, 将五殿下带回便是。

楼术只能攥紧手指,看着怀月上了萧逆的马车,目光冷沉。

怀月在宫外如鱼得水,他作为楼家子,自然有所耳闻,可是怀月动机实在可疑,这个时候入宫,也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有所图谋。

只是。

楼术看见萧逆被怀月拉着手,拧着眉似乎想抽回,又没有抽回的模样,又紧紧抿唇。

五殿下当年的内侍死的死,离开的离开,现在也只有陈婉与怀月,与殿下相熟,若是强行审问,恐伤五殿下与殿下相交之情。

如何处置怀月,还需他与殿下好好商议一番才是。

这才按下,没有动作。

进宫之后没耽搁多久便见到了太子殿下。

怀月记得萧逆一直觉得自己脏,不住地想要将自己弄干净的事,觐见太子的时候,一直在注意着五皇子,怕他又动手,将敷好药膏的伤口给弄伤。

也怕太子因此动怒。

可是萧逆却没有像和他们触碰一样,反复地把手在衣服上擦了两下弄干净才伸出去,而是直接握住太子的手。

怀月一怔,又去看轮椅上的太子殿下。

萧无恙已然垂着眉眼,手指很轻柔地拂过萧逆脸上还有手臂上的伤口,轻轻蹙眉。

竟像是毫不介意。

萧逆也挪动了一下嘴唇,一副理亏顺从的模样:不是。

故意的。

萧无恙:......他之前自作主张的时候也说自己不是故意的,还承诺没有下次。

这个回旋镖,很难不怀疑三号是故意为之。

他只能抿唇,让人喊太医来,自己则握着萧逆的手,上上下下检查他身上是不是添了新的伤口,药又敷好没有。

看到明显处理过的手臂,侧眸想问萧逆,就听侍从说,是怀月内侍看顾的五殿下,药也用的是上好的金疮药。

四号的视线,这才落在怀月身上。

道具断开思维同步的效果还没有结束,他暂时不知道怀月和三号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既然处理好了,那应该没那么疼了。

最后萧无恙拉着萧逆的手,重新给他处理了一遍,萧逆就在这期间,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拨弄萧无恙垂落下来的发丝,像是一边在走神,一边在和太子玩闹。

太子居然也不生气,只是任他动着。

怀月紧紧抿着唇,低首。

他还在宫中时,一直很希望殿下能与太子殿下处好关系,看到这一幕,心底却不知怎么地满是酸涩。

就像嫉妒太子殿下一样。

若他未离开,若他没有出言讽刺殿下,五皇子殿下本该这样全然信赖地望着自己的。

楼术等人早已习惯,转头带怀月去看那轮椅。

裕安没说怀月是如何怀疑那轮椅是准备给殿下的,但是楼术能猜到,所以在怀月手指僵硬地拂过那木制轮椅上雕刻痕迹的时候,几乎是手把手教五殿下做这轮椅的人便已经淡淡开口:殿下不知道尺寸,是找了许多年岁相当的宫人比量,才定下的。

怀月喉咙微堵,目光艰涩地看着那有些粗制滥造的轮椅的人攥紧手指,手心被掐伤,疼得厉害。

怀月自然知道楼术这话是什么意思。

若是这轮椅是为太子准备,尺寸根本不需重新丈量。

可是五皇子在做这轮椅的时候,就是一遍遍地找与他相似的宫人,改制这轮椅,希望他回来的时候坐起来舒服。

可是怀月之前根本没准备回来。

如果不是五皇子因为取血而濒死,如果不是幕僚说查到了宫内有了解怀炉死因的人证,他根本没有想过,回来看那位被他丢下的小殿下一眼。

看看萧逆这些年,又在冷宫里等他们回来,等了多少天。

那些纸钱终究是烧给了还不如就此离世的人,烧给了从一开始就承诺不会离开的怀月自己。

怀月胸口生疼。

楼术转身要离开,闭目良久的怀月却猛然转身,咬紧牙关,红着眼睛看向楼术:殿下怎么会在镇北侯府?他如今也知道,自己得到的很多消息,恐怕根本不实:你可知镇北侯府已预备拿殿下试毒,还欲取血试验?!说这话的人蓦地激动起来:殿下刚刚用了剧毒,怎么经受得起如此苦楚?楼术握紧剑鞘,目光如刀:我如何不知镇北侯府过分?可是殿下身不由己.......怀月:五殿下如今才不过十七!楼术盯着他,一字一顿:五皇子为殿下牺牲,我等自不敢忘。

可是怀内侍在五皇子未成年时便已离宫,声名鹊起,其间殿下忍受辛酸,怀内侍竟还想在此一一言说吗?以冷宫磋磨人的手段,五皇子怕是撑不了多久,便要在这宫内销声匿迹了。

宫中贵人如此之多谁会关心一个痴傻皇子死活。

当初是殿下力排众议救五皇子离开冷宫,五皇子也愿为殿下暂时做镇北侯府手中棋子,制衡霍家。

此等两相之谊,根本不是一个离宫多年之人可以置喙的。

楼术可以看在五皇子的份上不对怀月做什么,可他若是还想挑拨殿下与五皇子的关系,他也不介意用些手段。

怀月长袖善舞,他也并非耿直不懂变通之辈!怀月脸色难看,如今身在太子宫中,只能忍下。

回到朝晖殿后才发现五皇子竟然已在偏殿睡下了。

在镇北侯府时萧逆还因为他说殿下脏,不肯碰那些被褥,如今却望着那堆叠起来的床褥,转头看着内殿。

怀月虽久不入宫,却也知道那里面是太子殿下,他心里一咯噔:殿下?萧逆想和萧无恙还有盛晚睡,可是怀月在,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没开口,轮椅行动的声音已经响起来。

散着长发的太子撩起帘幕,抬起眉眼:子遂。

他看了眼怀月,微妙一顿:过来吧。

萧逆下意识就想起身,怀月没忍住:殿下这是要.......萧无恙已经握住萧逆的手,眉眼清冷的太子殿下侧目,他身形也相当清瘦,但是冷白的手指落在萧逆还泛着青黑的手指上,看起来就像是平白在废墟之上蒙上一层白色绢布,让怀月想起五皇子挪动嘴唇说起试毒时,周遭全是白布蒙脸的可怖景象。

怀月脸色一变。

萧无恙:只是看看子遂如何了。

怀月:殿下在此看便可,五殿下夜间惊梦,恐扰了殿下安宁。

萧无恙看了眼萧逆,微顿:无事。

大抵是体谅他忠心护主,太子又垂眸:往日我与子遂便常常夜话,怀内侍不必惊慌。

怀月还想说什么,萧逆已经自觉扶住轮椅。

殿下!怀月看他们停住,竟然咬牙,拦在萧逆面前,抬头一字一顿:五殿下之血珍贵,如今又体弱不能自保,殿下深夜出现,蓦然将人带走,恐遭人非议。

这话已经算得上是相当重了。

无异于指着太子殿下说,他今夜将人带走,名义上是夜话,实则是以此为借口,将五皇子囚在内殿,当做蛊人来折辱。

怀月自然并非真的怀疑太子会如此作为。

可太子之毒本就是殿下血所解,太子会对蛊人之血起心思本是寻常,而且,太子若被激怒,留下五殿下便是,何必非要将人带走?说句不好听的,他在此都身不由己,难道就能确保五殿下能在此安然?是以怀月必须堵。

而且皇子住在太子偏殿根本不合时宜,怀月一想到太子宫中的人都将此视作理所当然,就觉得心肝肺火一般在烧,凭什么?难道就因为五殿下不受宠,五殿下没有亲近的内侍,就要受太子如此欺压?堂堂皇子只能如侍从般住在偏殿?怀月越想越觉胸中气血翻涌。

越觉不能任由太子今夜就这般将五皇子带走。

皇后宽和,太子却未必。

他从前念着五皇子非报恩不可,是觉得太子再过分也会顾念皇家颜面,照看五皇子一二。

可是皇家,霍家如今在做什么?因为殿下身份有异,便可轮流施压,将五皇子殿下当做上等的解毒药材吗?怀月本就担心五皇子被霍家和太子利用。

所以不管五皇子是假装痴傻还是不是,怀月都想为五皇子拦下这一次。

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太子并未开口,只是看向萧逆。

怀月也转移视线,看到五皇子青白的手背,心如刀绞:殿下......萧逆抬头看他,但是下一秒,竟然很乖觉地拽着太子衣袖,低声:别。

生气。

萧无恙收回视线:不会。

怀月瞳孔微张。

萧逆摇摇头,想了想,咬字缓慢:只是。

睡觉。

他之前还因为说话不算话,被二号说,他先没做到保护好自己的话,以后别想睡了。

但是这次因为其他马甲心疼他,都作废了。

萧逆觉得自己不能放过这次机会,而且他真的很想其他几个马甲,所以还是安抚似地说了句,没事,然后走到了萧无恙身边。

全程没有任何挣扎。

你。

休息吧。

怀月咬紧牙关,眼尾都气红了,他想起无数个小殿下安安静静地回到冷宫中,浑身是伤的样子,想不管不顾地上前。

难道那个时候他们不知道,没能护住殿下,不受旁人欺凌,今日还要......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不善地看过来,让怀月瞬间僵住。

回神时,浑身的血都冷了。

他嘴唇发抖地看着萧无恙握着萧逆的手把人带走,面前的暗卫拦着他,不让他上前。

明明内殿与偏殿只隔着几步,其余人竟也寸步不离地守在侧殿,不肯让他靠近一步。

如果太子要在内殿对五殿下做什么,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五皇子殿下甚至还会维护太子。

因为这些年,的确只有太子向冷宫里的他伸出援手。

殿下只会想要报答太子,而不会对太子的行为有任何怨恨。

就像他从来没有怨恨过自己和其他内侍一样。

怀月浑身发冷,他不住地去想,他要联系宫内的线人,联系幕僚,至少要将五殿下从太子控制中解救出来。

甚至忘了自己进宫,本是为了查出五皇子假装痴傻的证据。

直到回到自己休息地方,看到已然被人送回来的轮椅。

怀月才腿脚发软地踉跄一下,伸手,去摸那有半人高的轮椅,摸着那粗糙的,轮椅表面,心口蜷缩成一团。

他仿佛看到小殿下仍然蹲在熬药的炉子旁,睁着眼睛看他,很不设防地伸出手。

他今日才知那是在让他取血。

怀月想抱他,可是不存在的人只是歪着头笑。

不肯让他抱。

怀月想起来了。

小殿下原来牵他手的时候,从来不会觉得自己脏。

认可值哗啦啦到账的时候,三个马甲已经在寝殿内召开了一个无声无息的批评会议。

本来盛晚是不应该出现的。

自从他们在晚上轮休,一个马甲起来照顾睡着的另外两个之后,被暗卫看到之后,暗卫似乎就在暗中提防任意两个马甲之间的过度接触。

但是这毕竟是太子寝殿,萧无恙随便调走两个,盛晚要潜入也很容易。

此刻已经和萧无恙检查完萧逆的身体,对视一眼后,异口同声:你耍赖。

三号也知道买道具切断思维同步这个头开得很不好,但是这是他脑海中最符合他想法的计划。

虽然步骤繁琐,但是三个人疼实在没有必要,他出于心疼自己考虑,才买的道具。

此刻斟酌着开口:你们。

可以。

罚。

我。

萧无恙和盛晚不言不语地一个从左边,一个从右边张开手,啪地抱住萧逆。

疼是疼,耍赖也的确耍赖了。

但是罚还是算了。

他们觉得自己现在更需要自己的抱抱乘二。

这样才对得起马甲受的苦。

萧逆很关心睡觉问题:我要。

晚晚。

盛晚在用商城买的道具给自己涂药,闻言很顺从地点头。

萧无恙刚开口:我也要抱。

破风声就忽然响起。

暗卫很明显发现了异动,瞬间离开了几个,三个人默契地屏住呼吸,等着事态发展。

直到帘幕被撩起,因为太危险被楼术安排在一处很远宫殿的霍凌寒面无表情地出现在那。

看着已经抱在一起的三个人。

然后,大步向前。

加入贴贴。

盛晚叹:二号好暖和。

萧逆改口:我要晚晚。

和。

二号。

四号失宠了,但只是顺从地扶着额头轻叹一声,便抱着晚晚徐徐:上次买梨花糕没能同宿,这次补上了。

他颔首:还可以。

他们很满意。

唯一的问题是有点热,四个人毕竟太多了点,虽然床够大,但是总有拥抱分配不均的情况。

恰巧四个人的睡相都是遗传地不好,集体沉吟一会儿后,还是决定轮休:其他三个人睡,另一个人起,负责挪位置,这样四个人抱着彼此睡的时间差不多。

如果系统在,肯定会吐槽盛晚做计划喜欢没有遗漏就算了,为什么连睡觉时间都要平均分配,但是系统不在。

所以四个马甲很愉快地贴在一起,隔了一段时间爬起来一个,把抱得太紧的其他马甲分开,自己打着哈欠重新挑一个抱。

这样轮换半夜,守夜的暗卫看到帘幕中时时有人坐起来,停顿片刻,迟疑出声:殿下?他们知道五殿下有时也会守在太子殿下身边,保证殿下可以彻夜安眠。

所以没觉得五皇子与太子同殿而眠的情形有什么不对。

但见此异状,还是会担心太子殿下或者是五皇子殿下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才一直睡不着。

正好轮到的萧无恙叹声,撩起帘幕,没让暗卫看到里面其他三个人,只是看了一眼,便垂下眼睫,声音轻缓:撤下一些炭火吧。

他顿了顿。

四个人,温度还是有些太高了。

作者有话说:萧无恙:以后置办宅子的时候,可以考虑考虑,是不是还要再燃炭火短暂贴贴之后要进剧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