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梓行艰难地呼吸着, 伸手拍着自己的胸口,道:那个……那个盗墓贼……林梓行感觉还是感觉有些呼吸困难,声音断断续续的, 这时感受到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不轻不重地拍着她的后背, 让她有了几分被安抚的感觉。
林梓行稳了稳心神,继续道:那个盗墓贼是为汇通钱庄和棺材铺盗取女尸和棺材的人,而他之所以被杀,是因为他不小心撞见了不该被见到的人……林梓行在脑海中描摹着那个男人的外表, 描述给方笠舟听罢,道:方正卿可对此人有印象。
方笠舟微微蹙眉思忖着, 一手仍然给林梓行拍着后背,摇了摇头道:眼睛颇大的英俊中年男子不少, 本王也很难判断。
林梓行伸手在自己头顶的发髻上比划着,道:还有绣着祥云纹路的织金缎袍子, 和那冠上耀眼的红宝石呢……红宝石……方笠舟嘴里默念着,眸光微微一闪,转而看向林梓行,拿出帕子递给她, 道:脸上都是汗渍,擦擦吧。
林梓行接过帕子在脸上胡乱揩了揩,急切道:你是不是想起谁了?你先告诉本王……方笠舟双目微眯,仔细瞧着林梓行的表情,道,你怎么知道那个盗墓贼见过这个人的?啊!把这事忘了……林梓行眼神有些躲闪,脑中拼命思索着, 逼自己想出来一个比较合理的说法……你上车之后短短一盏茶的功夫, 便失去意识, 倒地抽搐不已,待到醒来之后,便能准确地知道这么多事情。
方笠舟神色十分严肃,道,难不成你要告诉本王,这些事你是在梦里看到的?不愧是你啊,还真猜对了……林梓行手指摩挲着衣角,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方笠舟,道:我若真说是从梦中看到的,你信吗?方笠舟打量了林梓行几眼,不再拍她的后背,双臂抱在身前,道:你是判官,审断案子是你的职责,要我信有何用?是啊,得让帝王相信,更要让天下人信服……林梓行双手托腮,看起来愁容满面的,哀叹了一声,突然想到什么,一个激灵抬眸看向方笠舟,道:这么说,你信我了?方笠舟一愣,迟疑着转头看向林梓行,好像从她那双小鹿般的眸子里看到了星星……方笠舟急忙移开目光,却见林梓行耶的一声,扯着他的衣袖,跟兄弟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信我,我心里就有底啦!被他相信了,就这么得意忘形,连尊称都抛之脑后了……方笠舟将脸别到一旁,想把衣袖从她的手中扯回来,忍不住唇角轻轻翘起,嘴上却冷冷道: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空口无凭,本王可没说会信你……林梓行心里却轻松了许多,既然跟方笠舟拉近了距离,那么日后她定然不会重蹈书中的覆辙,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了。
林梓行自是喜不自胜,回去的路上都忍不住嘿嘿地傻笑,方笠舟时不时颇为嫌弃地瞧她一眼,挪了挪身子离她远些坐。
林梓行似是也意识到自己略微有些失态,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明日方正卿可要跟我一起去给阿七下葬?当然去……方笠舟看起来有些慵懒,似是有些累了,双手放在脑后一枕,道,本王安排人在城里盯着,什么魑魅魍魉也逃不过飞鹰卫的监控。
真是厉害啊!林梓行不禁竖了个大拇指,方笠舟眉头一蹙,道:这是什么意思?这个?林梓行晃了晃自己的大拇指,嘿嘿笑道,夸方正卿厉害的意思。
方笠舟冷嗤了一声,把头扭向另一旁,唇角却忍不住又勾了起来。
这林梓行,花样还真是不少…………一大清早,林梓行困得像只狗,跟僵尸一般脚步虚浮,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马车,就这样一路眯着眼睛到了棺材铺。
她这一晚上就没休息过来,睡眠严重不足。
林梓行倒觉得有些奇怪,她以前也有熬夜又早起的经历,也没困成这样啊……方笠舟在旁边安静到林梓行险些忘记他的存在了,林梓行看方笠舟易容完毕又精神抖擞的模样,对他更佩服了。
这个人简直像是铁打的……林梓行揉着眼睛,给自己黏上了假胡子,忍不住问道:方正卿不困吗?不困。
方笠舟不假思索,道,于本王而言,一日不睡是常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梓行忍不住又向他竖了个大拇指。
待马车停在了巷口,林梓行独自下车,前去敲响了棺材铺的大门,便见老掌柜和清水正立在门前等着他们了。
而装着阿七的棺材,也已经停在了门口。
几人也没有多说废话,赶着两辆马车往城门外走去,清水进了方笠舟与林梓行坐的马车,交代着昨晚的情形。
昨夜卑职歇在了一间房中,仔细听着动静,那老掌柜起夜了一次,又去了后院一次。
清水看起来神色有些僵硬,迟疑着道,卑职跟了上去,瞧见他拖回来了什么东西,进了入殓尸体的那个屋子。
林梓行浑身紧绷,急忙问道:然后呢?没有然后了,里面没动静,而且烛火光几乎立刻就熄灭了。
清水的神情看起来十分无辜,林梓行本能地感觉不对,道:那棺材封了吗?今日一早在院子里封的,卑职亲眼瞧见的。
林梓行和方笠舟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数,待到了下葬的地方,林梓行眼睁睁地看着那老掌柜十分主动地帮忙挖地抬棺,手脚麻利得很,完全不像满头银发的年纪。
待阿七的假坟一切收拾停当了,老掌柜手指点了点,打量了一圈四周的情形,一屁股坐在了坟旁开始歇息。
林梓行上前几步,又拿了些银钱递了过去,道:老掌柜辛苦了,我们再送您回城吧。
老掌柜收下钱财点了点,放进了腰带里,摆摆手道:不了不了,老身要去邻村帮忙打棺材,不回县城。
林梓行见状也不强求,笑着与老掌柜道别,看着老掌柜孤单的身影隐没在了茂密的林子里,回头看向马车里的方笠舟。
方笠舟向清水使了个眼色,道:派人跟上,有什么动静及时来汇报。
清水领命去了,林梓行爬上了马车,道:那咱们接下来做什么?人已经派出去了,网已经撒出去了,还不到收网的时候……还能做什么,回去歇着呗……确实,现在做什么都不合适,不能打草惊蛇。
马车缓缓行进,等进了城已经是午膳时分了,林梓行的肚子很适时地叫了一声。
林梓行立刻捂住肚子,尴尬地冲着方笠舟笑了笑,方笠舟挑了挑眉,掀开窗帘一角往外面一望,便道:在这里停下吧。
林梓行跟着方笠舟下了车,便见他们停在了一座名为玉盘酒楼的铺子门前,这酒楼得有三层高,房檐和柱子上雕的繁复的花纹,让林梓行确信,这应该是县城里十分不错的酒楼了。
这几天的膳食基本都是随便对付过去的,林梓行对接下来的没事十分期待,不免有些激动,一边往酒楼的大门走去,一边悄悄跟方笠舟说:这顿午膳你请吗?方笠舟挑了挑眉,道:谁跟你说我要请的?怎么这么抠?林梓行两手一摊,耸耸肩道:我反正身上一文钱都无,您看着办吧。
店小二十分有眼色,看他们衣着不凡,十分谄媚地笑着道:二位客官,一楼有雅座,二楼还有雅间,您看哪里合适?林梓行看这大堂也十分干净整洁,实在不想爬楼梯了,便选了一楼一个靠窗的雅座安顿下来,猛灌了好几杯茶水。
方笠舟略显嫌弃地看着牛饮的林梓行,但仍好脾气地给她续茶。
林梓行感觉自己已经到达了人生巅峰,让上司给她倒茶,这待遇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不过她仍然装傻充楞地受着了,谁让他把自己的小青竹给赶走了。
被伺候的感觉就是舒服……饭菜很快就上来了,林梓行开启了风卷残云模式,填饱了肚子之后,才注意到方笠舟早就放下了筷子。
你吃饱了吗?方笠舟的唇角抽了抽,戏谑道:你把这桌上的饭菜都给抢了,让我吃什么?林梓行看了看几个空空的菜盘,绝对不信自己能有那么强劲的实力,正要辩驳几句,却听到楼梯上一阵响动,不由得抬眼看去。
几个店小二身后跟着的,是一对衣着华贵、相貌不凡的男女……林梓行感觉看这两人时,眼前像是自动加了一层滤镜,他们与这个地方显得格格不入,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二人虽然是中年的年纪了,但看起来都十分年轻,二人都着金线红衣,盘头女子发髻上的金簪珠钗耀眼万分,身旁男子头顶上的红宝石冠更是夺目逼人……而看到了那男子的脸后,林梓行浑身一个激灵,拍了拍方笠舟的手臂,道:你身后楼梯上,是盗墓贼见到的那个人……就是因为他,盗墓贼被灭口了……方笠舟眉心微动,不动声色地缓缓起身坐在了林梓行的身旁,循着她的目光看去,眸光一闪,双拳登时在身侧攥紧。
林梓行转头看向方笠舟,抓紧了他的胳膊,压低了声音,道:方正卿认得?方笠舟没有答话,此时只见从楼梯上又跑下来一个中年男子,赶到二人身前微微颔首,伸臂要送二人出门。
那中年男子的脸转了过来,林梓行忍不住瞳孔地震,又扯了扯方笠舟的胳膊,道:那个人,就是华安县令史令冬。
难道他们之间,也有勾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