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60 章

2025-03-22 08:19:18

大殿之上静了一瞬, 林梓行能感到殿中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自己的呼吸也忍不住放轻了些,待听到圣人的吩咐后, 深吸了一口气, 缓缓道:不知陛下可知晓,约莫半个月前,长安城平康坊中的一家青楼,曾经走水过?李徊瞳孔一缩, 目光凛冽,猛然射向林梓行的背影。

林梓行能清晰感受到他不善的目光, 但脊背仍然挺得很直,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圣人默了默, 道:朕知道,怎么了?想必陛下知晓, 平康坊那场大火之后,长安城中许多百姓目击到了一些于皇家颜面有碍之事,那青楼之中有一位名为杨柳的老鸨,当日与一位皇亲国戚当街搂抱, 被人发觉……林梓行略一思忖,便又一撩袍角跪下,道:臣……可林梓行还没说完,方笠舟便在一旁打断了她,行礼道:臣领陛下之命,于长安城各处行监察之事,那日走水之后, 便差人跟踪那老鸨的行踪, 可是却跟丢了, 那老鸨再未出现在长安城之中。

李徊眸光紧紧盯着二人,双拳在身侧攥紧,紧咬着牙关竭力让自己显得云淡风轻,莫要露出破绽。

圣人沉默了片刻,眸光十分犀利,道:那此事与林少卿擅离大狱有何干系?方笠舟依旧没让林梓行有开口的机会,直接道:前几日,经过飞鹰卫的追踪,终于在城外发现了这老鸨杨柳的尸首,臣身边没有靠得住的仵作,而林少卿精通验尸之术,臣便请她出狱一趟验尸,待验尸过后,一刻没有耽搁,便将她送回了狱中。

林少卿曾提出是戴罪之身,不可擅自出狱,是臣滥用职权将她带走,一切都是臣的过错,还请陛下降罪责罚。

方笠舟重重叩首,林梓行见状,急忙也跟着行礼,心中微定,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

在圣人面前,方笠舟还是护着她的……原本这段说辞是她想出来的,也是打算由她在陛下面前陈情的,没想到方笠舟站出来替她说了,而且算是将责任都揽在他自己身上了。

李徊一听见到了杨柳的尸首,这才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子卸了劲,与身旁的纪明远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这才安心。

既然人已经死了,那就好办了,左右他们手中有她认罪的证据,可以脱得了干系,而且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定然没有证据能证明,杨柳的死与他们有关……圣人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了,道:一个老鸨,死了便死了,何必如此重视?方笠舟缓缓直起身子,道:陛下有所不知,当日被人发觉与这老鸨杨柳有肌肤之亲的皇亲国戚,就在本殿之中。

殿中众人除了林梓行和方笠舟之外,皆是脸色一变。

真是含血喷人!纪明远突然怒了,指着方笠舟,道,祯王殿下的清白,还有本将军的清白,哪能由着你污蔑!圣人眯起了双目,目光看向李徊。

李徊喉结滚动了一下,但仍然很好地掩饰住了心中的震惊与慌乱,只竭力放缓了语调,看起来混不在意,道:不知平远王所指何人,不妨明示,事实真相父皇自有明断,实在不必在父皇面前打哑谜。

方笠舟轻轻叹息了一声,道:祯王殿下,不是旁人,正是你啊……圣人一手抚上龙椅扶手,紧紧捏住了龙头,道:徊儿,你竟与一个妓子?李徊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日,一撩袍角跪下叩首,道:儿臣实在是有冤屈,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这样的事,平远王站出来指证儿臣,儿臣也不敢分辨,但凭父皇责罚……圣人蹙了蹙眉头,道:那你究竟有无狎妓?连这样的事也说不清楚吗?李徊紧蹙着眉头,紧抿着嘴唇,又叩首垂着头不语,纪明远见状便上前道:陛下,此事另有隐情。

纪将军当时也在场,还需本王提醒你一下,祯王殿下铱誮与那妓子老鸨杨柳,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裹着同一床被褥赤身luo体地跑出了青楼吗?圣人闻言一拍龙椅,猛然起身,对李徊怒目而视,道:什么?李徊坚持着隐忍不发,纪明远在一旁道:陛下息怒,请容臣回禀,此事是有人设计祯王殿下,殿下是无辜的……圣人的目光又落向纪明远,手指用力捏着龙椅,缓缓坐下后,道:你细细说来。

殿下洁身自好,甚少出入烟花场所,那日是臣组局,请殿下赏光,在此之前,殿下与那妓子老鸨杨柳根本并不相识。

纪明远十分恭敬,道:陛下,臣身为殿下的舅父,发现出了这样的事后,便第一时间审问了那妓子,据她招认,她存了想要从良的心思,更对祯王殿下情根深种,痴心妄想要入祯王府的门。

她知道,以她这低贱的身份,断然无法入宫门王府半步,便想出这样下贱的法子,给殿下用了那下作药物,若说有错,那臣便要领头等的罪责,祯王殿下是再无辜不过的。

圣人沉默了片刻,细细端详着李徊的神情,过了良久,才道:你审问过后,那妓子如何了?那妓子自知罪无可恕,便写下了认罪书,臣便放松了对她的看管,谁知她一个弱质女流,竟勾引了臣的人,径自逃跑了,再也没出现在长安城中。

纪明远轻轻叹息了一声,行礼道,臣所言句句属实,请陛下明察。

圣人手指捏了捏眉心,似是在思忖着,又缓缓抬眸,看向李徊,道:是这样吗?李徊紧紧抿着唇,恭恭敬敬叩首,道:请父皇降罪责罚。

林梓行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李徊这就是承认了纪明远的说法,但自己说出来又显得是在为自己开脱,便请纪明远在圣人面前陈情,自己再装出一副无辜模样,来博取圣人的信任。

圣人仍然紧蹙着眉头,看起来便是对自己这个儿子十分不满意,手指摩挲着龙头,似是在思忖该如何处置。

方笠舟轻轻勾了勾唇,道:祯王殿下的意思是,殿下于青楼之中狎妓之事是被迫,那妓子之死也与殿下无半点干系了?李徊抿唇不言,纪明远在一旁道:殿下的清白天地可鉴,平远王手中并无实证,何必要在此阴阳怪气?方笠舟并没有看他,只定定地望着龙椅之上的圣人,道:纪将军言辞凿凿为祯王殿下作保,手中也并无实证啊。

怎么没有实证?纪明远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了一封认罪书,道,这便是那妓子的认罪书,请陛下过目。

方笠舟笑了,道:看来这认罪书当真是极重要之物,纪将军竟随身携带……内侍将认罪书呈上,圣人伸手去拿,听到方笠舟所言,手指顿了一下,才接了过来,飞快浏览了一遍,眉心拧成了结。

纪明远呼吸逐渐平稳下来,道:陛下,这认罪书是实实在在的证据,平远王的质疑想必也是无稽之谈了。

哦?方笠舟饶有兴味地看向纪明远,道,纪将军有妓子的认罪书作证据,怎知本王手中就没有认罪书?这下李徊和纪明远都惊了,圣人也从那封认罪书之上抬眼,鹰一般的眸光望向方笠舟。

方笠舟将手伸向林梓行,林梓行从衣袖之中取出来一封信递了过去,内侍十分有眼力见地上前,从方笠舟手中取来认罪书,又呈给了圣人。

根据本王手中这封妓子的认罪书,祯王殿下与她两情相悦,时常入青楼之中与她温存,并请她帮忙在青楼之中监视前去青楼消遣的众位官员。

方笠舟这话一出,李徊脸上惊恐之色更甚,一脸怒意地扭头盯着方笠舟,紧咬着牙关,想要反驳,却不知该从何驳斥。

不仅如此,青楼走水那夜,祯王殿下宴请几位臣子,臣与林少卿也在被邀之列,可怜林少卿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请,便被下了那种不干净的药……林梓行轻轻叹息了一声,紧抿着唇,脸上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无从说起的模样,方笠舟则继续道:而且据那妓子招认,是祯王殿下命她给林少卿下药,并安排妓子与林少卿有肌肤之亲,妄图通过这种方式控制林少卿为其所用,不过布下放心,幸好臣及时发现,救了林少卿一命。

你……你这是血口喷人!李徊咬了咬牙,扭头看向他,道,平远王如何证明,你那份认罪书是真的?方笠舟不疾不徐,缓缓转头与他对视着,道:那祯王殿下如何证明,纪将军的那份认罪书就是真的呢?你!李徊登时吃瘪,紧抿着唇不言语,纪明远在一旁道:陛下,臣愿以性命担保,臣手中的这份认罪书绝对是真实的……臣也愿以性命担保,臣手中的这份认罪书绝对是真实的……方笠舟勾起唇角,转而看向纪明远,道,纪将军,是要与我打赌吗?方笠舟不再看他,只平静道:你想赌什么?纪明远轻嗤一声,道:纪某没兴趣平远王赌,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总之你我之间,是有一人在扯谎……殿中静了一瞬,林梓行十分适时地轻声道:依臣所见,若想知道扯谎之人是谁,请那位妓子进宫回话,一问便知。

圣人看罢两份认罪书,胸腔剧烈起伏着,看着龙椅之下的几个人,忍不住拍了拍胸口顺气,听林梓行说要让妓子进宫回话,眯起了双目,道:你说什么?李徊和纪明远彻底傻眼,呆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