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青忙单膝跪下,沉眉颔首:请楼主吩咐。
第一,我要你去拿两件东西,一个,是竹醉酒和竹青茶的制作方法记载,不出意外,应该就在江庄主房间。
沈乾夕缓缓沉吟道,第二个,是他们的回生丹,此药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奇效,传说世间仅留有一丸,是□□皇帝时期一位神医所制,就连橘井坛都无药方。
此药应该也在江庄主房内,你要仔细找找,房中有无密室暗格。
是,我知道了。
第二件事。
顿了顿,沈乾夕继续沉声吩咐,待找到这两件东西,你就在江庄主房间里放一把火,让他们自己发现江庄主出了事。
务必要处理江庄主尸身,掩藏掉他颈间的伤口,但是,还要让他们能看出尸体的身份。
能办到吗?可以,楼主请放心。
菀青点点头。
时间紧迫,天亮之前一定要完成。
如果找不到,天亮时,也必须回来,千万不可让他人察觉。
沈乾夕又叮嘱了一句,你去吧,一切小心。
是。
菀青不再多说,从地上起身,很快便再次从窗口消失了。
沈乾夕仍坐在椅子里,丑时才过,他却睡意全无。
以菀青的身手,在天亮之前顺利办成这两件事,应该不难,问题是接下来他的行动。
他要利用江其姝,利用竹醉山庄的力量,彻底解决掉织凤楼中的毒瘤。
——————————————————一个时辰以后。
菀青仍未回来,沈乾夕也仍坐在椅子里沉思。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匆忙的脚步声,紧接着响起了叩门声。
沈乾夕目光微闪,却不答话。
稍许,叩门声再次响起,他这才装作刚刚被吵醒,懒洋洋地回答:罗长老,天还没亮呢,什么事啊?沈楼主,在下是江小姐身边的侍卫。
门外声音响起,带着尽力克制的焦急,打扰沈楼主好梦,实在抱歉。
事出紧急,还请沈楼主见面一叙。
哦?有什么要紧事吗?稍等。
沈乾夕假装起床更衣,心里却不免嘀咕,在这个时间,竹醉山庄能出的事,也就只有一件了。
可是菀青未归,江其姝的人就已经过来找他,难道是菀青出了什么差错?但他不好再多耽搁,就取过一张纸,写了两个字静候,放在桌上,作为留给菀青和罗长老的信息。
然后他紧紧握着玉骨扇,打开了门。
一个侍卫候在廊下,见沈乾夕走出,他上前一步:沈楼主,江小姐请您前往,有要事与您相商,不知您是否方便,随在下同去?这个时辰,不是会客的时间吧?不知能否先告知,江姑娘找我,所为何事?沈乾夕保持着微笑,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只将玉骨扇握得更紧。
他心里拿不定主意,他甚至不敢确定,江其姝派来此人,究竟是礼是兵。
沈……那个侍卫犹豫了一下,正准备向沈乾夕解释,忽然听见右侧耳房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紧接着,一个黑衣佩刀的女子走了出来,目光清冷得冷漠。
沈乾夕的背脊不由自主地一僵,但他很快转头,对舒泠笑了笑:吵到你了?发生何事?舒泠冷淡地扫过沈乾夕和那个侍卫,那个侍卫被舒泠眼风一扫,竟不由得颤了颤。
这位是江姑娘的侍卫,至于发生何事,我正要问。
说完他又转回头,放缓语气,她是我的护卫,没关系。
江姑娘究竟有何要事,在这个时间叫我过去?是这样的,沈楼主。
那个侍卫咽了咽口水,继续道,庄主出事了,屋子起了火,床都烧着了。
虽然火势不旺,又发现及时,现在已经扑灭,但……还是没来得及。
您这里离得远,未受波及,可南边已经乱了套。
江小姐受此打击,心神难免不稳,更怕因此再出差错,想着您与家父熟识,就叫在下过来找您,想与您商量一下。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沈乾夕面色一惊,为何会突然起火?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可有查明?他还是放心不下菀青。
实不相瞒,恐怕是有人故意纵火,但发现时,房间四周并无他人,我们也……不能妄下结论。
嗯。
沈乾夕点点头,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这样就好,只要没被抓住,菀青总能找到法子回来。
但他仍旧不动声色,只将眉头皱得更紧,沉吟片刻,才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我还有一事尚且疑惑,你刚才说,江庄主卧床受到火势波及,那江庄主身份……可还能断定?火势从床头燃起,庄主头颈确已烧焦,面目难辨,但身上衣料尚未燃尽。
那个侍卫黯然道,江小姐说,庄主左侧脚踝有一处旧伤,仔细检查,确实如此,所以……是这样,我明白了,我这就与你过去。
沈乾夕点点头,下意识地向舒泠看去,这一看,他的手又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她的眼中没有一星半点的温度,她昨夜出刀暗杀,可今早山庄却起了火,她一定会觉得不对劲,她会如何想?又会如何做?原先两人之间并无利害关系,他无需忌惮舒泠的武功。
可现在……沈乾夕心底忽地有些害怕,他无法预料她的行动,一旦情况有变,面对青寂刀舒泠,他没有半分把握能全身而退。
那个,舒姑娘,天还没亮,要不你回去休息吧?我在庄内,不会出事,你不用跟我去了。
沈乾夕说,他现在觉得,与其带上舒泠这个护卫,还是他自己一个人更安全。
我也去。
然而,舒泠却淡声拒绝了沈乾夕的好意。
她没有忘记葛覃的叮嘱,竹醉山庄的确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变化,说不定正是沈乾夕搞的鬼,她必须尽可能掌握更多信息,才好交由葛覃和义父判断。
那,好吧。
舒泠不同意,沈乾夕只好带上她。
二人随那个侍卫一起向院外走,侍卫在前头带路,舒泠走在他左侧,他觉得整个左边身子都不协调了起来,用尽全力控制着身体,才没让自己往右多迈一步。
——————————————————江其姝裹着披风,怀抱暖炉,等在院子里,脸上泪痕未消。
见到沈乾夕,她连忙起身相迎:沈楼主,这个时间叫你过来,实在抱歉。
没什么,江家与沈家是世交,出了事,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沈乾夕伸手扶住正欲拜下的江其姝,外面风凉,咱们进去说吧。
好,多谢沈楼主。
江其姝感激地点点头,与沈乾夕往一侧厢房走去。
厢房门口,有一个年轻侍卫守着,他打开房门,随几人一并进入。
这是我的随身护卫。
江其姝和沈乾夕各自落座,江其姝介绍道。
那个侍卫拿来茶水,向沈乾夕鞠了一躬:见过沈楼主。
无须多礼。
沈乾夕抬手示意他起身,也介绍道,我的护卫,舒姑娘。
江姑娘,客套就先免了,江庄主的事情更为紧要。
来路上,我已经听说了,现在可有什么进展?家父遗体仍在室内,邻近宾客有许多都被惊动了,远一些的,估计天亮不久,也会得知此处变故。
江其姝黯声道,她的手放在双腿上,仍在难以克制地微微颤抖,此外,刚才我命人仔细检查,发现……那人不止放火,使家父死于非命,他还……窃走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沈乾夕脱口反问,然后仿佛意识到唐突,忙改口道,抱歉,江姑娘,不知我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忙?无妨,我既然决定向沈楼主寻求帮助,自然不会有所隐瞒。
江其姝不以为意地摇摇头,丢失之物有两件,一件是竹醉酒和竹青茶的制法记载,一件,是回生丹。
是这样。
沈乾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依你之见,此事主谋,是否尚留在山庄内?沈乾夕话音刚落,舒泠眼中便闪过一道寒光。
她见过沈乾夕演戏,所以她不会像江其姝一样轻易相信他的话,不论是放火还是盗窃,恐怕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她和沈乾夕从院子离开时,菀青不在房中。
葛覃说沈乾夕让她监视自己,那两件东西,就是他的目的吗?那么,他现在问出这个问题,是何用意?他应该早已知晓她的身份,他是……打算出卖她吗?不好说。
江其姝摇了摇头,轻声叹息道,从起火到现在,已有不短时间,如果是我,想必不会在此逗留,早已带着那两件东西……逃离庄外了吧。
的确。
见沈乾夕表示赞同,舒泠不由得一怔。
看样子,他不打算说出她,那他究竟在盘算什么?她心下疑惑,但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听沈乾夕又继续道,无论如何,赏花品诗会是无法如期召开了。
当下之务,应尽快安顿好宾客,以免再生混乱。
再有一个时辰,天就大亮了,届时,我会向其他宾客说明情况,安排他们……送父亲最后一程。
只是,江其姝恳请道,家父才去,我虽是江家独女,但恐怕仍有许多人不会立时认可我,或起趁火打劫之心。
若……沈楼主不介意,我想请沈楼主与我一同出席,对我继任家主一事表明支持,对其他人也是……一种警示。
沈乾夕接过江其姝的话,笑着摇了摇玉扇,江姑娘放心,举手之劳,我定然义不容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