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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2025-03-21 16:00:38

正是。

萧麟趾将目光转向樛木, 赤月组织,绝不可平白吞下这口气,传了出去, 只会叫人看轻。

义父所言甚是。

卷耳接口,满脸愤懑之色, 沈乾夕欺人太甚, 我也咽不下这口气!不只沈乾夕,橘井坛里,有一位从不露面的神医,叫莫君亦,是洛坛主的师弟。

这次解毒药方迅速写成, 恐怕正是他所为。

萧麟趾又缓缓道, 不知他是否与沈乾夕联手了,这个人, 也要一并除去。

莫君亦我不了解, 只是, 织凤楼和朝廷素有来往, 如今又得橘井坛一半兵力, 那沈乾夕, 听说也是个谨慎的人, 护卫从不离身,还有暗卫跟着。

他自己也有些功夫,暗杀他, 可不是个简单的任务呢。

说话的是一个长得有些女相的年轻男子, 一双桃花眼里正露出深思。

兔罝说得不错, 沈乾夕, 并非一个小角色。

萧麟趾赞同道, 你们不妨各抒己见,樛木,你可有良策?义父。

樛木尚未开口,一旁芣苡却忽然主动请缨,沈乾夕终究是个男人,听说尚未娶亲,所有男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弱点,那就是女人。

关雎姐要为您收集情报,不便出手,不如就让我去,如何?这……是不是太危险了?经橘井坛之事,他必然要多留几分警惕,你对于他,终究是陌生人,如此贸然接近,沈乾夕难道不会怀疑?樛木却皱了下眉头,出言表示反对。

我也觉得不妥,芣苡,你当每个男人都会中美人计呀。

兔罝睨了芣苡一眼,不以为然道,远的不说,现在这屋子里,你的美人计啊,也就对樛木大哥能起到‘一丁点’作用了。

他特意在一丁点这三个字上加了重音,一边说着,一边勾起嘴角,向樛木打了个眼色。

那,那些普通人,当然不能和咱们十杀手相提并论。

芣苡争辩道,即使屋内光线晦暗,也能看出她的脸色微微发红。

咳咳。

樛木咳嗽两声,掩盖掉脸上的些许不自然,沈乾夕一向谨慎,织凤楼实力也不可小觑,义父,属下倒有一个提议。

说吧。

萧麟趾道。

义父想必知道,舒泠和沈乾夕曾有数月之交,让她接近沈乾夕,伺机刺杀,比其他人容易许多。

就算最后终究被识破,以舒泠武功,也有更大胜算。

顿了顿,樛木又道,至于莫君亦,属下以为,对她来说,应该不是难题。

听了樛木的话,萧麟趾目光微闪,他沉思片刻,最后终于点点头:也罢,就让她去吧。

——————————————————然而舒泠到达橘井坛,却发现莫君亦已经死了。

整个橘井坛空无一人,只有那一方墓碑,孤零零地伫立在树影一角。

树上叶子已经落尽,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雪,穿过光秃秃的枝桠,毫无遗漏地轻摇而下,衬得这院落更加寂寞和萧条。

舒泠没有停留太久,她在墓碑前稍稍驻足,便又从墙头跃出,向南而去。

收到萧麟趾的命令时,她没有犹豫,也没有任何质疑。

她虽然曾经认识沈乾夕,可他们只有不足百日的萍水之缘,而她,始终是赤月组织的杀手。

织凤楼在黎州,明州正南方,中间只隔一条泯江。

沈乾夕应该已经回去了,不知她能否赶得及,在他回到织凤楼之前,成功完成刺杀。

舒泠一边想,一边踏进城门附近的一间客栈。

她接连奔波数日,接下来恐怕仍要一刻不停地赶路,还是在出城前休息片刻,备足干粮,方为上策。

然而,刚刚踏进客栈大门,看见迎面走来之人,她的脚就顿住了。

她要追赶的人,她要杀的人——那个身着月白长衣,衣角绣着云雷花纹,手中握着白玉折扇,笑容温和清朗的英俊男子——就在她面前。

不知为什么,这一瞬间,她的心底,出现了握刀以来的第一次迟疑。

——————————————————回程一路,沈乾夕、舒泠和容疏华三人的相处模式,和先前几乎一模一样。

容疏华依旧没个正经,沈乾夕依旧热衷美食,舒泠也依旧沉默少言,大多时候,她只安静地跟在沈乾夕身后,随队伍一同前行。

初遇时的无措渐渐消失,沈乾夕又变回那个八面玲珑的商人。

舒泠仍睡在沈乾夕隔壁,如果不得不露宿郊外,她依然和沈乾夕同睡一车。

不过,已经过去几天,她却迟迟没有动手。

因为,几乎寸步不离跟在沈乾夕身边的,不只是她,还有容疏华。

除了平时赶路,就连沐浴和如厕,容疏华都始终跟着沈乾夕,唠唠叨叨,说些在她听来完全没有意义的话。

就这样,一行人一直走到江边。

泯江是越国最大的河流,从东至西,将整个国家分作南北两方。

江水滔滔不绝,一浪浪冲刷着两岸,又长啸着退去,溅起千千万万的破碎琼珠,满目缭乱。

我们就要过江了。

弟子去筹备船只,沈乾夕也准备向容疏华告辞,等你我忙过这阵子,再找机会见面吧。

就这样?容疏华拧紧眉头,却问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什么就这样?沈乾夕果然没听懂。

就一句话,你就要把我赶走?容疏华嘴唇一扁,做出委屈状,你既不设宴,也不给我饯别礼,我不走。

别闹。

沈乾夕哭笑不得地看着容疏华,是你说有急事,要赶紧回去,我就在这目送你,你快走吧,省得误了正事,还要赖在我头上。

嗯……容疏华煞有介事地想了想,道,你如此草率,我改主意了,我要和你一起过江。

你,究竟是谁草率?沈乾夕干脆直接拉过容疏华,把他往泯江下游推,你催促我一路,怎么这时候,又不着急了?哎呀呀,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不要推我。

容疏华被沈乾夕推着,一边手舞足蹈地嚷嚷,一边向下游走了十几丈远。

离开众人,容疏华忽然停住脚,脸上玩闹的神色瞬间一扫而空。

乾夕,我和你一起过江。

他的语气,也变得沉稳而郑重。

怎么了?沈乾夕停下脚步。

我不放心。

你的人大多先行一步,回去织凤楼了,凌恒和菀青也不能立即来接你。

如果我走了,你身边剩不下几个人,武功也都不行,万一……万一遇上什么,我怕你有危险。

容疏华忧虑重重地开口。

沈乾夕一怔,随即笑了:我第一次见你如此担心我,怎么,你武功很好?能够保护我?我不是在开玩笑。

容疏华拍掉沈乾夕放在他肩上的手,脸色不豫。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沈乾夕笑着保证道,就算一个侍卫都没有也不要紧,我武功可比你高,更况且,舒姑娘……舒姑娘舒姑娘,你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跟我装傻?容疏华打断他,脸上不由得浮现怒色,你怎么能相信一个外人?你知道——你知道她是谁吗?!沈乾夕静了一静,然后他轻叹着,嘴角微微一哂:你也知道了?你——你知道?容疏华一愣,继而他真的愤怒起来,你知道你还让她做你的护卫?还整日把她带在身边?还不让我和你一起过江?你——你是不是脑子烧糊涂了?不要激动,你看,这些天不都没事吗?上次我们一起走了几个月,不也始终没出事吗?沈乾夕忙安慰他,不用担心,就算她是杀手,但我想,她不会对我出刀的。

你怎么……你怎能如此天真?容疏华的神情,渐渐由愤怒变为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她是舒泠啊,青寂刀舒泠!她说要去黎州,织凤楼就在黎州,乾夕,你如何能断定,她的目标不是你?如果她出刀,恐怕只有我们二人合力——不行,恐怕需要你我再加上由仪,加上随行所有侍卫和暗卫,才有一线可能胜过她啊。

沈乾夕的笑容终于渐渐消退,他静静望着容疏华,轻声叹息:我知道。

那你为何还要——不会的,你一向谨慎理智,你另有其他打算吗?容疏华不死心地又问,或许这一次,沈乾夕就像竹醉山庄那时一样,想利用舒泠,做些什么?然而,沈乾夕却依然轻轻笑着,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

我只是……不相信。

容疏华沉默了。

两人在浩荡江边沉默而立,江水砸碎阳光,飞溅在两人的长衫上,洇出一晕晕迷蒙水痕。

沈乾夕毫不躲闪地望向容疏华,目光安稳而坚定,又带了几分恳求。

终于,容疏华移开了目光。

够了……我知道了。

他闭了闭眼,不敢再看。

江风肆意,日光昭然,沈乾夕那决然却又温暖的目光,或将是他一生也无法拥有的勇敢。

我知道了。

容疏华安静地重复,抬眸,带着不容抗拒的语气,我同意你带上舒泠,同样,你也必须同意,我和你一起过江。

沈乾夕笑了笑,轻叹着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