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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章

2025-03-21 16:01:34

院落幽深, 回廊曲折,檐角悬挂的铜铃被雨水洗过,分外锃亮。

树木透出些许绿意, 点缀着灰瓦朱檐,更显建筑者的别具匠心。

然而种种美景, 舒泠却视若无睹。

她步履匆匆, 绕过错落的亭台花树,穿过雕着精致镂花的长廊,赶在关雎回到歇息的院子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关娘,这……文娘心里拿不定主意, 面前之人毕竟是沈乾夕贴身护卫, 她不敢毫不客气地赶走对方。

没事,你先回去。

关雎眼波流转, 嘴角含笑, 我陪这位姑娘在院子里走一走。

……好。

文娘略微迟疑, 福了福身子, 这才继续走远, 关雎则独自走到舒泠面前, 抿唇一笑, 舒姑娘,别来无恙?沈乾夕并未当众介绍她的姓氏,关雎这句话, 就是承认她的身份了。

舒泠凝眉不语, 关雎轻舒广袖, 抬步向西侧回廊走去:西侧人少僻静, 你有什么想问的, 就问吧。

你究竟是谁?舒泠声线微冷。

舒姑娘觉得呢?关雎却反问,眼角透出一抹兴味。

义父不可能不知道,飞春阁,是越国最大的情报汇集之处,你……舒泠顿了顿,压低声音,你一直在飞春阁,探听情报?关雎微笑着走在前头,不答。

那你这次,也是来为义父,收集情报吗?舒泠眉头越锁越深。

舒泠。

关雎半回过头,那一笑明明媚态横生,却令人觉得冰凉彻骨,多日不见,你竟变得如此焦躁多言了。

舒泠心下一凛,只沉眉看着关雎背影,没有反驳。

织凤楼的日子,看来确实舒适愉悦,能令人忘本。

关雎嘴角微微勾起,不过也是,以你我身份,谈仁说义,的确像个笑话。

舒泠低眉。

不错,义父于她有恩,但沈乾夕也救过她。

并非她薄情寡义,她原本也不想离开赤月组织,实在是——你来找我,就是想问这些吗?关雎柔媚的嗓音再次响起,我已给了你回答,若无他事,就此别过吧。

等一等。

见关雎抬步似要离开,舒泠顾不得仔细思考她刚才话中深意,连忙开口追问,你已经,将这里的事情,通知了义父吗?关雎顿住脚,转过身子,嘴角分明仍是浅笑款款,一双秀目却似染了冰霜: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舒泠,你已叛离赤月,却仍要称他义父,我管不着,但我做什么,也早已与你无关了。

舒泠眉心微沉,语气也不由得染上冰寒:你不担心,我说出你的身份吗?哦?关雎一怔,继而却掩口轻笑起来,发间步摇凌乱,金玉相碰,发出清脆声响,我是什么身份?你想告诉谁?沈楼主?或是容大人?且不说,他们是否相信你一人之言,就算他们信了,又如何呢?赤月十杀手实力几何,你总不会真的从未听闻。

赤月没了你,可还有我们,你以为,区区乌合之众,能够左右战局吗?她笑了片刻,舒泠却始终沉眉望着她,不发一言。

她似是终于觉得无趣了,就止住笑声,嘴角微弯,媚声道:舒姑娘,我还有事情,抱歉不能奉陪,告辞。

她没等舒泠再说,向右一转离开了。

庭院深深,花树掩映,然而,关雎的心情却不甚明朗,她行走一段,经过一处小亭,突然转身走入,靠上亭柱,长长吐了口气。

她的身份,她知道瞒不住舒泠,她也没想瞒着。

侯掌门怀疑舒泠时,她推了一把,却被江其姝搅局,没能成功。

舒泠独自来找她,她别无他法,只希望舒泠能念及旧情,两不相帮,或者心生迟疑,就算是帮了赤月组织一个大忙。

只是,舒泠究竟如何想,又会如何做,她全然无法肯定。

战局究竟会如何,她也全然无法预计。

关雎知道,就算她才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杀手名号之人,就算,她有千种万种杀人之法,可是——舒泠的快刀,她永远无法破解。

关雎掏出丝帕,拭去额头细碎的汗珠,平静了一下呼吸,这才迈开双脚,换上妩媚从容的笑脸,向所住院落走去。

相比舒泠,她更加不能让文娘看出端倪。

飞春阁阁主——绮娘,已经在怀疑她了。

不然,她也不会直到进了这院子,才得知这些门派,竟是要合力讨伐赤月。

文娘名义上是来辅助她,但她明白,文娘其实是绮娘派来的监视者。

可——就算她能瞒过文娘,也有办法打消绮娘的怀疑,她却过了两日,仍无法向外传递一句消息。

那个容公子,或者该说,他背后的太子,恐怕才是整个越国最难解决之人。

她如今处处受到监视,只怕轻举妄动,反而误了大事。

如果终究无法,她只有等围攻之日,想办法借口探查,再去向义父传信了。

——————————————————关雎离开之后,舒泠也慢慢往回走,心中却不由得踌躇。

听关雎话中之意,她仍站在赤月组织而非飞春阁一方,但舒泠却不知道她应该如何做。

她早已离开赤月组织,答应留在织凤楼,可是,义父救命之恩,她真的可以就此抛至脑后吗?那些惩罚,都是因她没能完成任务才要承受,不是任何人的错。

赤月组织将她养大,予她刀法,即使她已经无法回去,念及往日恩情,也不该将赤月组织视作敌人吧。

舒泠心事重重,不知不觉已走回院落。

沈乾夕不在院内,她想了想,向赵修偃的住处走去。

才走到屋子附近,她就听见了赵修偃的声音。

你说什么?他的语气甚为不可思议,你不打算告诉她?是,疏华,我希望你也能帮我隐瞒。

接着是沈乾夕温和的声音。

你……为什么?赵修偃顿了顿,你难道,打算瞒一辈子?有何不可?沈乾夕将信折好,收入怀中,事情已过去十余年,恐怕除了你,没有人能查到,瞒一辈子并非难事。

她虽然已离开赤月组织,可毕竟是在苍目山长大,又生活了十几年,如果知道……她心里,一定会难过吧。

赵修偃看着沈乾夕,目光复杂难明:我竟不知,你是如此善良仁慈之人。

说什么呢,莫非你一直觉得我是恶人?沈乾夕眉尖轻挑,笑起来,你不妨想一想由仪,就能明白了。

你这……赵修偃刚想发作,忽然眸色一顿,眼风向门口扫去,谁在外面?他起身快步走到门口,猛地将门打开,看见台阶下站立之人,神色不由得一硬。

你来做什么?他声线微冷。

她自然是来找我的。

舒泠还没说话,沈乾夕就摇着扇子走了出来。

你……赵修偃回头看了看沈乾夕,无奈地摇头,好好好,那我不打扰你们,反正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赶紧走吧。

我说的话,你有时间也好好考虑一下。

沈乾夕临走前不忘了笑眯眯地叮嘱。

你事情管得还挺宽。

赵修偃抛给沈乾夕一个白眼,以后再说吧。

说完,他又看了舒泠一眼,回到屋内,将门关上了。

门外脚步声渐渐远去,屋内赵修偃却始终背对房门,一动未动。

他的视线微微抬起,望着一个方向。

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他却似乎能隐隐感觉到由仪的气息。

也许真的,到了他必须面对的时候了。

长久以来,他故意不去看,假装不曾在乎任何人。

可是似乎,他就要藏不住,也要无法骗过自己了。

他只是不想再为任何人伤心了。

赵修偃叹了口气,终于将目光垂下。

母妃走了,妹妹走了,父亲和兄弟,从未将他当做亲人。

他只是……不想再为任何人伤心了。

——————————————————沈乾夕和舒泠一道离开院子,沈乾夕似乎心情不错,摇着玉扇,双眼缀满了阳光:你有事找我?你饿了?咱们去厨房拿点吃的吧?舒泠神色微顿:你和容公子……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嗯?我和疏华怎么了?没什么。

舒泠的声音又平淡下来,就去厨房吧。

她直觉断定,他们刚才谈论的内容,与她有关,也与赤月组织有关,而沈乾夕不打算告诉她。

她虽然一向淡漠,然而事关己身,再加上关雎的出现,令她不得不打点起十二分小心。

但她此时贸然询问,恐怕会引起沈乾夕警觉,还是等到入夜,再悄悄查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