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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章

2025-03-21 16:01:42

舒泠怔了许久, 而后,她小心地抬起手,探向沈乾夕鼻端。

停留片刻, 她终于轻轻呼了口气。

还好……虽然他的气息极弱极轻,但终究, 没有彻底消失。

我不会逃走。

舒泠低低开口, 将手中玉印放回沈乾夕掌心,我们一起离开。

她最后看了看沈乾夕苍白而安静的脸,缓缓地站了起来。

——————————————————方才那些银针,出自十杀手余下八位。

他们八人先是在林中相遇,然后一同下山, 走出不远, 却察觉四周空气异样。

屏气凝神地摸下去,就看见了舒泠质问沈乾夕的一幕。

几人都不敢硬攻, 可干等下去, 总不是个法子。

樛木和众人商议, 决定趁舒泠分神, 悄悄绕至她身后, 用暗器突袭。

只要有一根毒针刺中她, 她的行动必然受到影响, 他们取胜的把握,就能多上一分。

但沈乾夕的举动,确实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沈乾夕重伤倒下, 他们几人则纷纷现身, 从两侧奔至萧麟趾身边。

八人皆单膝跪下, 樛木跪在最前, 请罪道:属下来迟, 请义父恕罪。

都起来吧。

萧麟趾淡淡地说,目光始终看向舒泠和沈乾夕。

林中暗卫已尽数除去,只有为首一个女人,被她逃走了。

不过她伤势严重,右手也被我废了,估计走不出这片林子。

我们担心您这边,就没有去追。

螽斯说。

萧麟趾点点头,关雎已提刀走来,和其他人站到一起:他们二人,您打算如何处理?义父,现在舒泠无暇应战,咱们尽快离开吧。

樛木神色担忧,不知他们是否会派人搜山,咱们不如先下山,躲过此次危机,再图大计。

山上如何了?萧麟趾问。

樛木垂首汇报,目光透出痛色:对方人数众多,又在山间设下埋伏,我们的杀手多在半路就被拦下,只有寥寥数人逃脱追捕,到达山顶。

我们几人上山时,并未受到阻拦,因此未能及时察觉他们布下的陷阱,事后听到逃脱者的汇报,已经来不及了。

我们离开时,虽未分出最后胜负,但恐怕,只是时间长短罢了。

萧麟趾眸色一暗,沉默半晌,忽然问道:你们十人,和舒泠一人相比,何者更胜一筹?义父,您难道想……樛木一惊,此时不宜恋战,还是应……我只叫你们回答,何者更胜一筹?萧麟趾面色如霜地打断他,樛木一顿,忙低下头,不敢多言。

思索片刻,他回答道:单打独斗,我们自然不是舒泠对手,但以一敌十,属下认为……舒泠的胜算微乎其微。

你们以为如何?萧麟趾视线扫向其余九人。

十分不敢说,但我觉得,我们十人合力,有八/九成把握能赢。

螽斯说。

不错。

关雎亦点了点头,只是,若在林中战斗,不知会波及多少,还请义父先行远离,在山脚与我们会合。

好。

萧麟趾声线微沉,目光深处透出几分狠戾。

不远处,舒泠已经将玉印放回沈乾夕手中,正缓缓起身,那么今日,就将舒泠格杀此地,清理门户,永绝后患。

——————————————————十杀手各自抽出佩刀,分散成一个圆形,将舒泠围在正中。

林风苍然,叶声纷乱,扬起舒泠的碎发和衣角。

她神色不见慌乱,默然环视一周,葛覃也在,只是他容色漠然,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她最后看向萧麟趾:您终究还是要杀我,方才那些话,都不是真的吗?事已至此,是真是假,还重要吗?萧麟趾没有回答,但是他的回答,已经给出了答案。

舒泠目光微黯:所以,您只是在拖延时间,是吗?萧麟趾冷笑一声:彼此彼此,沈楼主在林中埋伏暗卫,也没什么光明正大。

舒泠没有反驳,默了默,眸色染上几分痛苦:我不明白,为什么,十几年情分,您全然不管不顾。

我从未想过背叛,我始终感念您的恩情,当您是我的父亲……听闻此言,萧麟趾倒是一怔,继而他眯起眼,语气仍旧冷漠:一把不听话的刀,我不需要。

舒泠静默片刻,终于垂下目光:那么,其他的事,也都不是真的吗?萧麟趾一顿,意识到舒泠所指,忍不住再次冷笑道:沈楼主做过何事,他比我更清楚,你还是去问他吧。

却又一勾嘴角,不过,也要有这个机会才行。

舒泠脸色微沉,不言。

可笑沈楼主在林中设下数十暗卫,最后却全军覆没,他实在太低估赤月十杀手了。

萧麟趾又说,神色从容,志在必得,十杀手聚集一处,可抵一城之兵,你的刀再快,恐怕今日,也是孤掌难鸣。

舒泠目不转睛地看着萧麟趾,那张面容如此熟悉,却已如此陌生。

但,是啊,这江湖上,人人都带着一张面具,是她自己认不清罢了。

所以,她再次开口,声线竟似染上几分悲凉,我的父母,那个村子,真的是被赤月……被你们所杀吗?萧麟趾怔了怔,有些意外她突然提及此事:你如何得知——是沈乾夕告诉你的?为什么?舒泠心底一窒,那晚夜间,她自沈乾夕衣内找出那封信,他瞒着她,让赵修偃也不要透露,关于她的身世和家乡——她原先怀疑,以为那不过又是沈乾夕做的一场戏——可竟然,都是真的。

萧麟趾不答,目光阴晴不定,最后挥手命令道:杀手生意,何来原因。

多说无益,动手吧。

这句话,已经默认了一切。

舒泠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瞬息之间,所有的彷徨,悲伤,都消失无踪,只余下眼底深处冰寒如雪,映出与这时节格格不入的凛冽清光:你们,也低估了我的刀。

她平举起青寂刀,刀锋仿佛感应到主人的气息,那深碧色火焰似乎又盛了一盛,只因为,我是天下最快的刀,从未有人真正地胜过我,所以,也就从未有人知道它——究竟有多快。

——————————————————话音未落的一瞬,舒泠已飞身而出。

十杀手之间,本有相互配合,互为助力的阵法,然而这一切,在舒泠鬼魅般的速度之下,都变成了空想。

方才环视一周,舒泠已记住十人所站方位,此刻她骤然发难,便是向十人中刀法最弱的卷耳斩去。

卷耳还未及将刀举起,身前青光一闪,劲风扑面,他心中一惊,本能地向后急退。

右侧芣苡右脚一进,欲截断舒泠后路,然而舒泠却骤然变招,她没有继续追击卷耳,身体带动手腕平平一转,双脚连错三下,同时右手快刀化作三道幻影,青光如闪电般,径直从芣苡颈间劈过!霎时间,鲜血如夕,腥气四溢,芣苡的身子已经顿住,目光尚未及从凝重变为震惊,人就已没了气息。

舒泠仿佛不觉溅满她脸颊的鲜血,刀势不停,转过半弧,同时以左脚为轴,右脚向后大步一迈,刀风携满真气凌厉斩落,势如雷电破空,卷耳的刀竟被一击震飞,青寂刀尖毫无停滞地在他前颈划出一个一字长口!鲜血溅出,舒泠脚下却一瞬未停,感觉到身后刀风,左脚向后一踢,正踢中刀面,发出蝉鸣般回荡不息的乱响。

她以此借力,转过身体,向后一跃,离开了十杀手的包围。

直到此时,芣苡和卷耳的身子才相继倒下,砸落地上,鲜血眨眼将地面染成暗红。

舒泠依旧双目沉稳,眸色映着血色,手中青光森然,有如炼狱幽冥。

离开包围之后,离她最近二人是螽斯和葛覃,这二人武功,在十杀手排于最前。

舒泠不打算硬闯,双眼扫过两人,突然脚下发力,沿树干向上一纵,呼吸间已攀上树冠。

螽斯和葛覃虽然立时追赶,终究稍慢一步,她双脚用力一蹬,有如猎鹰捕食,向包围圈另一面的汉广扑去。

樛木在汉广旁边,芣苡惨死,他心中悲痛,仿佛俱化作刀刃之力。

刀势如暴雨呼啸,舒泠不得不转移刀刃,先接下樛木一击。

背后关雎赤刀已至,身前樛木咄咄逼人,右侧桃夭和汝坟越来越近,电光火石之间,舒泠右足一顿,全身真气大盛,稍稍震开周围几人,同时身子向左侧急速退去。

左侧并非无人,但,只有汉广一人。

汉广一刀刺来,那一刀中,却又有七刀。

舒泠仍在急退,一边感应背后刀势,几步距离,身子已变换七八种方位。

然而终究腹背受敌,七刀中最后一刀,她没能完全避开,布衣无声而裂,她的左肩被刺出一道血痕。

尖锐痛感传来,舒泠却仿佛未觉,反而脚下运足真气,猛地一退,速度之快,汉广竟不及收刀。

紧接着,舒泠以掌做刀,反手一掌,重重劈在了汉广眉心。

汉广双目一滞,人便如破旧布偶一般,毫无生气地飞了出去,撞上身后树木,垂着头,又慢慢地倚靠树干,滑坐在了地上。

漫天树叶零落,如同寒冬飞雪,繁华而盛美——他再也没有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