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2025-03-22 08:19:35

诚然,九爷很想把对牌拿回来。

但是,直觉、嗅觉、感觉都告诉他,不能拿。

他跪的恭敬无比:这是福晋的一片孝心,求皇阿玛收下。

虽然你媳妇说你有的是钱,但朕对你这几年经商的事也有所耳闻。

京中遍地都是勋贵,和他们抢生意不容易。

老爷子说着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你年纪轻轻能攒下如此身家,可见很努力,朕心甚慰。

这语气,和小时候夸他骑射好时一模一样。

九爷心情很复杂,喉咙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堵成一团。

但他没敢贸然接话,脑子里有两个声音在聒噪:一个说皇阿玛终于夸赞他了;另一个说明明都是靠今上第九子这名号才能挺直腰杆和那些王府争。

小时候他沾额娘的光,经常能见到皇阿玛,也经常被夸。

但十三岁生出做生意的心,被皇阿玛发现训了一顿,他梗着脖子坚持,顶撞了皇阿玛,从那以后几乎没再得到过皇阿玛的赞许。

平白被秦晚献出去五十七万两白银巨款,哪怕理由让他无法反驳,他心底依旧还盘旋着不甘久久难消。

但现在,他一点不甘也没有了。

努力七八年,能再次得到皇阿玛真心的夸赞,值。

他终于抬起头朝御案那边看:皇阿玛,儿臣办差比不过几位哥哥,却也想为您分忧。

瞧您最近为黄河的事儿清减许多,儿臣心里也难受。

儿臣除了银子也拿不出别的。

康熙爷笑了:你这实心眼是怎么做的生意?竟然还能慢慢做大?国库这两年的确紧巴,的确缺银子。

但缺也不缺你这五十七万两。

你们两口子的孝心,朕心领了。

捐银子这事,用不着你,康熙爷说着看向李德全:朕的私库里还有多少银子?李德全躬身:回万岁爷,三百一十万两白银。

略一思忖,康熙爷开口:宗人府那边今年也捉襟见肘。

畅春园暂且维持原样不另修了。

传朕口谕,年底老八、老九、老十、老十二、老十三和老十四这六个阿哥出宫自立门户,每人二十万两的安家银子,从朕私库出。

这是一百二十万两。

还剩一百九十万两,拨一百七十五万两发到河南山东两地抢修河堤,山西陕西那边仍由户部想办法调银。

康熙爷说着看向九爷:对外就说,一百七十五万两中有五十七万两是老九捐的。

跪在地上等着表孝心的九爷呆了又呆。

皇阿玛竟在国库如此艰难的情况下,还要给兄弟们每人二十万两白银安家?还都是从他老人家的私库里出?还要把他剩的银子几乎都拿出来修河堤?还要把其中五十七万两说成他捐的?这是不想要他的银子,但怕消息已经从宁寿宫走漏出去,所以拿他老人家自己的银子维护他!天子一言九鼎。

九爷心酸,眼睛发涩,一脑袋杵到金砖上:皇阿玛,以前都是儿臣不孝。

您一片爱子之心,可笑儿臣幼时不懂,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

康熙爷知道,老九说的是当年他不许老九经商,这混儿子仗着受宠跟他吵闹的事。

起来吧,如今你也算没辜负当年的坚持,朕以后不会再说不许你经商的话。

这是正儿八经认可他了!九爷使劲眨巴眼,把眼泪憋在眼眶里,声音哽咽:儿臣叩谢皇阿玛。

但是那些银子您一定要收下。

死脑筋,康熙爷笑了:你们兄弟当中,尤其你和老十,开销都大,老十四老八也都不少。

等分了府,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你和你媳妇,到底还年轻,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康熙爷语重心长:等你们出了宫,朕便不会再给你们俸银之外的银钱了。

你那点银子,且好好攒着。

九爷内心触动,跪地不起:儿臣将来会赚更多,请皇阿玛勿再担忧。

那些银子,求您收下,让儿臣略表孝心。

说着就重重磕了个头。

康熙爷从这个重重的磕头声中听到了浓浓的悔恨和孝心,沉默片刻,终是无奈叹了口气:罢了,朕成全你们夫妻,起来吧。

九爷开开心心起身。

那盏新上的碧螺春已经没了热气。

怀里揣着康熙爷赏赐的药膏,脚步轻快回乾东二所。

方才殿中那一席话,他触动极深,出乾清大院东门的时候,到底没忍住拿帕子擦眼角。

近十年没感受过皇阿玛的疼宠,今儿个算都补齐了。

以后他再也不必在兄弟们跟前自卑不得皇阿玛好脸。

他迫不及待想把时隔多年被皇阿玛赐座、夸奖的好消息告诉老八老十两个好兄弟。

派金斗银斗去请两人来书房,可一个也没请到。

老十今儿个陪他的蒙古福晋去潭柘寺上香求子,老八去户部加班刚走没多久,八福晋也刚刚出门。

只有秦晚不请自来。

狸花猫一直在大门附近猫着,看到老九喜滋滋回来,立马就通知了秦晚。

秦晚踩着花盆底一步三摇,从后院过来,直接推开书房的门:呦,这么高兴,皇阿玛准您休妻了?瞎说什么,九爷清清嗓子,表情语气都很好:爷怎么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就休了你。

哦。

秦晚转身走了。

王子病重度患者气的捶桌子:反了!爷没跟她算骂爷孙子的账,她还敢给爷甩脸子。

门口的金斗和银斗像两尊雕像一动不动,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上午八福晋被八爷生拉硬拽回乾东头所后,发了一通脾气:表哥早就说好那些银子是给咱们用的,你为什么拉着我不让我说话!八爷按着她的肩膀,强迫她坐下,而后才开口:以后你对九弟妹客气些。

凭什么!表哥都处处让着我,反倒要我看她的脸色?八福晋忍不了。

你好好想想,平时你是怎么和十弟妹说话的?怎么和大嫂、三嫂、四嫂说话的?几乎处处周全进退有度,怎么对九弟妹就不能那样?八爷觉得今天必须好好和她聊聊。

八福晋很不服气:这女人前恭后倨,以前她为了讨好表哥,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

如今不知怎的,硬气了,上蹿下跳给我使绊子。

我如何能忍她,她配吗!以前的秦晚的确是八福晋的跟屁虫,九爷让她如何她就如何。

八爷也纳闷她为何变化如此之大,但深知这时候最重要的是稳住他自己的福晋:你别忘了,九弟妹的阿玛是从一品武官,娘家也是大姓,且家中底蕴深厚。

若不是因老九的缘故,以前她未必会跟在你身后。

如今她既然变了,你更不能强迫她变回从前那样,你得慢慢适应。

八爷叮嘱。

她都干出背叛咱们的事情了,你要我如何适应?越是如此,越要适应。

凤遥,这件事你一定要听爷的。

我瞧她今儿个的神色,只怕是个很能豁得出去的女人。

咱们以前到被她蒙蔽了。

你以后最好不要再提以前她跟在你屁股后面的事。

八爷深觉秦晚既然敢背着九爷献银子,定是个胆子非同一般的女人。

还有,你不能总因为小时候九弟让着你,疼你,就觉得他必须得一直让着你疼你。

九弟妹自然更不会。

以后千万不能再像先前那样和九弟吵架。

最重要的,九弟赚钱本是为了咱们的话,以后万不可主动再提。

八福晋很应付地回了一声:知道了。

窝了一肚子火。

八爷不放心,反复叮嘱几遍,本想和八福晋一起等乾清宫那边的消息,但户部那边筹银调银的任务重。

四爷如今是此事第一负责人,不巧弘晖病重,眼瞅着没几日好活,他前几日被老爷子从吏部掉过来帮衬。

今儿个四爷依旧在户部加班,瞧他迟迟未到,便派了苏培盛亲自来请他去商议。

没奈何,八爷只好连忙动身。

动身前还不忘嘱咐八福晋: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八福晋强忍着:我知道了,以后便和对四嫂、十弟妹等人一样对待她。

八爷这才放心,一路走,他一路琢磨着那些官员的事儿。

黄河的事儿太棘手,牵扯几十万百姓,九弟妹献银子太讨巧,那笔巨款多半要不回来。

皇阿玛已有白发,拉拢官员的事儿他决不能放弃。

八爷一走,八福晋就派了个机灵的小太监去长街那边盯着乾清大院的动静,瞧见九爷出来时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小太监连忙脚底抹油飞回八福晋处:主子,九爷出来的时候哭了。

当真!八福晋微微握拳。

真!奴才亲眼瞧见九爷擦眼泪。

一定是被皇阿玛训斥了。

八福晋舒了一口气:让她投机倒把拍马屁,该!皇阿玛怎么可能收!她直接出门赶去长春宫。

一路上心里止不住乐:死女人,我治不了你,你婆婆难道也治不了你吗?你害他儿子被皇阿玛训,就等着被收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