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嬷嬷是八福晋身边的老人, 一直盼着八福晋能治好不孕之症,早日生个嫡子稳固地位。
这些年她没少托人在宫外打听寻找专治这方面病症的大夫, 但久久无功。
虽说先前对那药丸子就动过心思, 但柳嬷嬷连忙劝八福晋:主子,九福晋配那药丸,先前已经被太后做主毁了。
您还是别打心思。
方才她说那句好巧不巧的话, 只是因为今儿个八福晋一直嘀咕弘晖的病到底和秦晚有没有关系,顺着她的话说一句八福晋已经重复过很多遍的话而已。
八福晋苦笑:先前九弟妹自己翻书配药丸子,我没少背地里嘲笑她不自量力。
谁知太医都治不好的呕吐怪病, 她自己竟能治好。
嬷嬷你说,她会不会是个医术高明的人, 这些年一直藏拙。
柳嬷嬷想了又想:可奴婢总觉得九福晋不像懂医书的样子。
那她为何随便配个药丸子就能治好她自己的怪病?八福晋最近没少在秦晚这里吃瘪,越想越觉得秦晚一直在欺骗她。
总算嬷嬷还有点理智,连忙劝她:福晋您别忘了,九福晋大婚六年多, 也一直没能生出孩子来。
她要是真懂,怎么可能不把自己治好?这话有理。
八福晋喝茶, 缄默不语。
柳嬷嬷起身去给她铺床,想服侍她歇息。
正帮她卸首饰呢,八福晋冷不丁又开口:或许是她以前医术不到家呢?柳嬷嬷手里刚取下来的簪子差点戳到八福晋脸上。
稳住动作,认真想了想,柳嬷嬷忽然觉得自家福晋说的有理。
主仆俩屏退宫女, 又嘀咕开了。
福晋的猜测确有可能。
柳嬷嬷皱眉:可是咱也没法确定九福晋到底是不是真的懂医术。
在八福晋眼中, 秦晚已经是一个谎话连篇、能忍耐能伪装、欺骗了她六年之久的坏女人。
她肯定道:她一定懂。
不然她怎么敢吃自己配的药丸子!所有碰过那药丸子的太医都说不能吃, 她还是吃了。
这就说明, 那些太医的医术远不及她, 所以参不透她那药丸子的妙用。
八福晋肯定道:她这种为了讨好皇阿玛, 不择手段连表哥所有存银都献出去的女人,惜命的很,怎么可能吃一个不能吃的药丸子。
柳嬷嬷想了又想,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驳,再次赞扬:还是主子聪明。
八福晋又想起上回和秦晚、十三福晋一块去看弘晖时的情形,继续道:上回去看弘晖,我就觉得奇怪,想留下听听她到底要和四嫂说什么。
结果这死女人当场不给我好脸,肯定是不想让我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
我猜她一定给了四嫂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柳嬷嬷这回觉得八福晋猜的不太对:当时是太后娘娘让她好好陪陪四福晋看看弘晖阿哥,而且当时她不正和您不痛快。
八福晋这才想起来,自己那时候刚告完秦晚的状,人家不给她好脸也正常。
但很快她又找到理由:可那时候弘晖的确是将死之相。
当时那么多太医都明确说已无力回天,若不是他当真活不了几天,哪个太医敢说这样的话?偏偏秦晚去看过后,弘晖渐渐好了。
嬷嬷觉得没有任何证据就这么猜,可能会害了自己福晋,没说话。
偏偏八福晋钻进了牛角尖,她忽然抓住嬷嬷手腕:对了!你不觉得弘晖的病好的奇怪吗!他病了奖进两个月,都快病死了,怎么半个月就能下床?什么药能让他好这么快?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柳嬷嬷觉得八福晋这猜测有些牵强。
不,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八福晋皱眉苦思,猛地一下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今天秦晚在四嫂那儿留饭了是不是!她回来的很晚!可能人家就是交情好呢。
柳嬷嬷觉得不要让自己福晋一直纠结这事儿比较好。
自从在九福晋手里吃过几次亏,福晋被宜妃训,被八爷训,一双眼睛总盯在九福晋身上,都快盯出病了。
八福晋摇头:以前那蹄子成天跟我屁股后面,让她做什么就乖乖做什么,她不得罪四福晋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和她交情好!一定有古怪。
福晋,歇息吧,时候不早了。
嬷嬷劝:明儿个在想。
您忘了八爷多次交代不让您惹九爷和九福晋吗?哎呀我最近已经很让着她了,八福晋烦躁:这回不一样!八福晋起身:我去找八爷。
她一定要查出来弘晖忽然好起来到底和秦晚有没有关系。
如果有,秦晚这么多年定然都在藏拙骗她!到时候说什么也得让秦晚治好她的病。
·八爷最近快要被刑部的案子愁死了。
凡有案件,自然事涉多方。
他很需要一个贤名,需要多笼络官员支持他。
但若秉公办理,会得罪一批他不想得罪的人;若不秉公办理,先前因御花园不知那个挨千刀的一句话,害得他如今被几个有心争夺储位的兄弟死死盯着,随时挑他的错处。
他只好拣一些不太得罪重要人物的案子处理,一边寻找脱身之法,早点把自己从刑部这里外不是人的地方摘出来才好。
正烦着呢,八福晋来了。
因生气八福晋先前自作主张去长春宫告秦晚的状,又气她前段时间始终没有修复好和九爷秦晚的关系,八爷已经冷了她许久。
但再冷的脸,也在听完八福晋的猜测后,消融了些许。
隔壁九福晋很可能精通医术?很可能和弘晖病愈有关系?甚至肯能治好凤遥不孕的顽疾?查!这事儿必须查!八爷下定决心,很快就找到突破口:那些负责给弘晖治病的太医,尤其是最近半个月来主要负责弘晖病情的那个。
若当真验证了秦晚的医术,到时候他一定想办法和老九修复关系。
待治好凤遥,添几个嫡子,如此也能在众兄弟比较之下,少吃些亏。
·秦晚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曾经瞧不上她的八福晋神化为杏林圣手。
她现在每天舒心的很,完颜氏生产后没像上辈子闹腾,乖乖坐月子。
秦晚去瞧了她两回,回回完颜氏都满眼感激,腻歪的秦晚茶都没喝就赶紧回正院。
冯氏本就不爱生事,得了赏赐后帮着照顾三个小格格越发尽心。
章佳氏和兆佳氏禁足都两个月了,打听得知九爷这段时间烦心,她们知道九爷很讨厌被女人烦,抄书的字迹都比一开始更工整了。
后院安静。
婆婆宜妃那边除了偶尔关心秦晚的身体,交代秦晚提前做好出宫分府的打算,并不找秦晚麻烦,也不让她立规矩找存在感。
宜妃最近挺得康熙爷宠爱,经常伴驾。
八福晋前段时间还执着于和她修复关系,她狠心冷了几回脸,九爷最近也对八福晋和八爷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八福晋也消停许多。
秦晚隔三差五拉着十福晋、十二福晋、十三福晋或者十四福晋去陪太后。
哄得太后心花怒放,赏了她一套点翠镶红宝石头面。
这套点翠头面太贵重,秦晚戴着在九爷跟前招摇了一回,便小心收起来。
一晃时间就到了三格格满月的日子。
八福晋就等着秦晚按照惯例给妯娌们下帖子请妯娌们参加小格格的满月酒,但左等右等没等来。
秦晚对外说:完颜氏心疼三格格身子骨有些羸弱,便央我一切从简。
小格格的满月酒只我们自己院里置一桌宴席小庆一下。
等来年抓周再给大家下帖子。
事实上完颜氏的确提了一嘴不想给三格格大办满月酒,以为她知道九爷没盼到儿子很不高兴。
且最近九爷那张脸冷的都快赶上四爷了,她害怕触九爷眉头。
这正中秦晚下怀,办宴席八福晋肯定过来瞎叨叨乱探究,她也嫌烦。
再说她还收到了四福晋悄悄递过来的话,知道有人再查弘晖痊愈的事儿,自然更想关门过日子。
心里觉得有些委屈小格格,格外又赏了完颜氏母女些好东西。
八福晋气的绞碎一条帕子。
她还想在三格格满月酒上观察一下秦晚和四福晋会不会举止亲密呢。
算算时间都十多天了,不知道八爷那边可查到眉目了?·八爷到底是心思缜密之人,秦晚救弘晖这事儿险些就被他查到些许眉目。
得亏四爷和四福晋见机早,在弘晖险些死了那天,夫妻俩给弘晖吃下神秘药丸见弘晖没七窍流血反而呼吸顺畅后,便直觉弘晖一定会好起来,就像秦晚的呕吐怪病忽然好起来那样。
当时,二人便在弘晖床前合计了一番:这药功效过于神奇,万不能走漏风声。
若被外人知道九弟妹手里有这等逆天药丸,定然酿出灾祸。
四爷直接言明利害。
而且,万一将来有人来找他们求药,问他们手里到底有几颗,他们说不清!所以药丸子的事儿,必须捂住。
四福晋心思一向缜密,直接给出一整套做戏流程:若非必要,我在外人面前不会对九弟妹过于亲密。
四福晋紧紧搂住已经懵懵懂懂坐起来的弘晖,示意他不要说话后,忍着眼泪道:我会让弘晖这段时间在房里好好待着,让外人都以为他是一点点恢复的。
越多太医伺候越容易走漏风声,以后弘晖的脉只让咱们的心腹太医把,脉案和平日吃药也都会做到天衣无缝。
弘晖不解,哑着嗓子问:额娘,怎么了?嘘,你先乖乖听话。
回头额娘再好好对你解释。
你现在只要记住,九婶救了你,你要少说话,不能给她惹麻烦。
弘晖似懂非懂点头,又躺下。
四福晋有对四爷道:太医那边,还得爷亲自说几句话。
……是以,从那天开始,四爷就严令心腹刘太医对弘晖已经痊愈的事情守口如瓶。
刘太医医术好,嘴也非常严,但他伸手一探弘晖的脉,就知道他忽然痊愈了!不可思议!如果不是真的发生在他眼前,他根本就无法相信。
他忽然有点理解前段时间赵太医医道信仰险些崩塌的心态。
知道事关重大,刘太医开始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好好研习医术的生活。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人来旁敲侧击打听弘晖的事儿。
刘太医一得空就把消息汇报给四爷。
四福晋有些后悔那天留秦晚在四贝勒府用膳。
四爷安慰她:无妨,只一顿午膳好解释。
后面小心些即可。
转过天去,四福晋想了个法子把弘晖痊愈之事被人打听的事儿告诉了秦晚,让她小心些。
便有了秦晚没给完颜氏新添的三格格办满月酒的事儿。
·事实上,秦晚认真思考了一番,无外乎两种人要查弘晖的事儿。
一种想寻药治病的,一种想寻衅滋事的。
哪种她都不想搭理。
且先拖着,无论对方到底什么目的,时间长了肯定会露出马脚。
反正前段时间她得了呕吐的怪病,给三格格办了场只有自家院里人参加的满月酒后,秦晚直接装病摆烂拖延时间,准备耗到那暗中查她的人自己绷不住。
她装病的速度快到宜妃都没来得及催她生娃。
·装病这招很老土,但实在好用。
秦晚在后院天天看撸猫看画本子,好不快活。
不用去给婆婆请安,也不用应付狗男人,秦晚一装装到了七月底。
这几个月心情一直很不爽的九爷愁的挠头。
他做生意之所以能赚那么多银子,一是在生意场上他敢打敢拼运气好,二是抢到了盘子后他处理的稳妥,再加上有当年宜妃资助给他的启动资金,他生意铺的又大又稳,所以这些年稳赚不赔。
但,那么多铺子的账务,他自己根本看不过来,而且他喜欢去外面打江山找商机谈生意,不喜欢在家里看账本子。
以前每个月账本子送上来,都是秦晚帮他盘账。
他最近动了怒,天天怄的肝疼,又被皇阿玛安排和礼部一起负责中秋的事儿,也没空看。
九爷接连几天来后院看秦晚。
他到底也不是傻子,多来了几回,就发现秦晚不对劲。
这一回探望,他作势离开后故意折返,成功揪住正翘着二郎腿神态悠然看画本子的嫡福晋。
你这是什么做派?九爷质问。
秦晚被发现后也不再掩饰,笑眯眯道:享受生活的做派。
赶紧起来,帮爷把月底的账盘查了。
九爷坐下,自顾自倒了盏茶水,喝了一口才发现是用冰块镇过的果汁。
虽不如茶高雅,但味道不错,又倒了一盏。
秦晚依旧趴在床上看画本子,嘴里一本正经对九爷道:我不能帮您查账。
为什么?九爷想不通:爷是信任你才交给你的。
况且你先前还在额娘跟前说,爷赚的钱是咱们家的钱,咱们家的钱你怎能不查?大言不惭!他到底娶了个什么福晋?我在病中,干不了这样精细的活。
要是帮您查账,岂不露馅了?秦晚说着翻了一页书。
九爷正喝她的果汁呢,被这话呛了一口,咳了好几声才一边咳嗽一边说:你现在就已经露馅了好不好?你装病已经被爷发现了。
秦晚耸肩:光您一个人知道而已,外面的人又不知道我装病。
再说了,就算您告诉外人我装病,估计也没人信。
秦晚自信的很,她先前总做猫猫过山车让自己强行吐,已经呕出经验了,太医都难以分辨。
九爷头一回觉得有人比在生意场上的自己还无耻。
这婆娘脸皮到底多厚?竟然在他跟前睁着眼睛说瞎话?她是不是吃准了他必须得用她?成婚六年来,九爷头一回把做生意那套拿回后院。
他掸掸衣袍,一本正经:说吧,你想要什么。
秦晚眨了眨眼睛。
她没想要什么。
九爷赚的那些银子反正都是夫妻共同财产,他的存银方式她再清楚不过,只要她想,她随时都能再给他全捐出去。
除了银子,他还有什么?秦晚没什么想要的。
但看九爷这架势,知道他是一定要她查账的。
查账于她而言不是难事,关键是,上上辈子她白白给这狗男人打工三十年!一两银子报酬都没有!秦晚合上画本子坐起来,不如就多要点银子。
她干了活,理应有报酬。
秦晚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向上,并着的手指微微一扬:拿银子来。
九爷头皮要炸了:你还要银子?爷的银子不都被你献出去了?秦晚翻了个白眼:好像您没得到好处似的。
我不管,必须给我银子,不然您就另请高明。
管账的先生京城一抓一大把,九爷已经请了许多。
但关键是他得有一个人再盘查这些先生的账,而这个人自然只有依附于他,与他荣辱一体,且又是董鄂氏那种惯会敛财的大族出来的秦晚才能胜任。
别的任何人,都不如他自己的福晋做这事能让他放心。
罢罢罢,给就给了。
反正也是从左口袋掏到有口袋,九爷便问:你想要多少?秦晚笑眯眯地:您先看着给。
我满意了,自然会开始干活。
九爷这段时间见她这样笑了几次,每次都有不太舒心的回忆。
他福晋怎么像个小狐狸似的?而且,她的话怎么听着让他芒刺在背呢?总觉得她意有所指,她是不是知道了?九爷仔仔细细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对话,越想越觉得秦晚是故意问他要银子。
她是在试探他对吗?嘶,悄悄瞒了几年,竟还是没瞒住……他的俊脸快拧成苦瓜了,不甘心似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秦晚活了三辈子,面上不动如山,甚至还对九爷微微翘了翘嘴角。
实则她脑门冒出一大串问号:我该知道什么?这狗男人背着我做了什么!九爷心想:完了,这婆娘果然早知道了,这回装病原是故意在这儿等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