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亲王派来的人?从宗人府直接过来的?见我?秦晚皱眉, 仔细想了想,上上辈子和这辈子简亲王都和太子关系匪浅。
这时候简亲王忽然派人过来, 莫不是废太子那边要见她?老九都不在京城, 见她做什么?福晋若是不想见,奴婢就去回绝,就说您病了, 身子不是不宜出门。
傅嬷嬷挺身而出,觉得还是不见好。
秦晚认真思量了一会:让她进来吧。
来人是宗人府负责女犯的婆子们的头,打扮得体, 礼数也周全。
规规矩矩行礼后,她直接道明来意:禀九福晋, 奴婢贸然前来,是因二福晋很想见见您。
先前二爷和简亲王都拦了几回,但她很坚持。
这几天一直念叨着。
不知福晋这几日能否抽个空去宗人府绕一下。
奴婢瞧着,二福晋大约有什么要紧事要和您说。
秦晚回想了一下这一年来二福晋的状态。
自从老二纳了佟佳侧福晋后, 她一直恹恹的,对什么都不太上心。
这时候要见她, 大约真的有什么事想说。
不过秦晚不是圣母,这种关键时刻,她不会贸然去见。
皇阿玛明令禁止任何人随意去宗人府探望,我不可能说去就去。
但你既然说了,二福晋很坚持, 大约真的很想见我。
且容我明儿个进宫, 向宜妃娘娘和太后请示后再去。
听秦晚这么说, 婆子面露难色, 但也知道这时候不该逼秦晚, 便行礼告退。
傅嬷嬷看了看秦晚的神色:您真的要去?能去就去一趟, 二福晋这两年很佛系,绝不是故意给我挖坑。
·宗人府那边,婆子回去后就把秦晚的话原样转达给二福晋。
二福晋正在给她的女儿梳头发,听了婆子的话露出一个笑容来。
奴婢还以为您会失望,你怎么笑了?你不懂九福晋。
她这么说并不是找理由搪塞你,多半会来。
二福晋从怀里到处一粒金豆豆塞到婆子手里:烦劳帮我弄些胭脂水粉,我想梳洗一下,体面些见她最后一面。
听到最后一面四个字,婆子心里有些不舒坦,默了两秒道:您放心,明儿一早我就给您准备好。
·次日秦晚便递牌子进宫请示。
宜妃不太想让秦晚去,但仔细合计一番,道:罢了。
反正咱们这边这几年都没掺和过那些事,又一直和太子那边没亲近过。
你就算去一趟,也不至于被外人说成和她一个鼻孔出气。
她这时候找你,大约想托付什么,你大胆去,万一有人泼脏水,额娘给你撑腰。
婆媳俩交流完,宜妃就带着秦晚去宁寿宫求见太后。
没让秦晚开口,宜妃主动把二福晋相见秦晚的事儿说给太后听,并道:臣妾想着,二福晋这些年打理宫务一直尽心尽力,对您很孝顺,对臣妾等妃嫔也一直敬重,她也是个可怜人,娘家也早失了势,此番作为大约是托付女儿。
她既开了口,臣妾这傻儿媳也不好一口回绝,老祖宗您见识远,给拿个主意?太后端着茶盏笑了:哀家还拿什么主意?你这个做婆婆的不都想好了。
太后说着看秦晚:去吧,正大光明的去。
老二家的这些年侍奉哀家一直规矩尽心,哀家对她心底也有些亏欠。
你去一趟,好办的事就应了也无妨,不好办,来回哀家。
秦晚从紫禁城出来便乘马车奔宗人府去。
当差的人恭恭敬敬把秦晚迎进去。
二福晋已经梳洗妥当,虽然不似以往富贵逼人,但换了身干干净净的衣裳,梳了个简单的小两把,涂了粉点了唇脂,在被废太子谋反连累后还能有这般干净妥帖,已经极为体面。
婆子打开牢门,秦晚走进去。
太子妃微笑:你果然来了。
她说着拉旁边也梳洗一番,换了一身虽普通却很干净的衣裳的女儿珍瑜:瑜儿,给你九婶请安。
珍瑜格格到底年纪小,被亲爹和庶出兄弟谋反的事儿给吓到了,怯生生甚至有些呆呆的。
被她额娘拉了一下,才过来按规矩行礼。
秦晚受了,让小姑娘起身后问曾经的太子妃:二嫂有什么话,直说吧。
难为你这时候还愿意喊我一声二嫂,我就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二福晋眼睛湿了,控制了一下她从宗人府监牢草床的草席之下拿出一沓纸。
这些手稿,是关于慈仁医馆后续发展的一些想法和规划。
九弟妹大德,做了这份利国利民的事业出来。
我很庆幸自己当年没有听信谗言对这医馆做什么。
自己着手经营之后,我越来越觉得这医馆有天大的好处。
九弟妹先瞧瞧我写的这些,可还能入眼。
太子妃面上平静,但心底很期待。
秦晚接过,认真看了,发现二福晋最近这两年虽然一直恹恹的,但对慈仁医馆的事思考很深刻。
若非受时代所限,她一定能把这医馆做的极好。
她在文稿中提出了很多关于如何系统编著千金医术、如何动员现有的老医者、如何分科分类研究,系统化制药、医馆的下一步甚至下十步如何走的想法。
且这些想法全都是十分前卫的、可行的,她甚至想借助九爷和十三爷出海的机会,和别的国家进行这方面的交流。
包括引进人才、医书、药物,在现有的研究院里建立专门的交流处等等。
秦晚足足看了一炷香时间才看完。
合上手书,她看向二福晋的眼神里略带了敬意。
这些纯古代女子,只是被封建礼教拴的太死,若有机会,很多人都能大有作为。
二福晋做了那么多年万人之上的太子妃是她的幸运,却也是她的不幸。
若嫁给普通皇子,她的慈仁医馆一定能大有作为。
二嫂这手稿,千金难寻。
秦晚回应了她的期待:想让我做什么,嫂子直说便是。
能入你的法眼,我就放心了。
我心底一直很感恩九弟妹当初愿意让我也参与进来。
太子妃说着从荷包里掏出一块上等美玉雕成的印鉴和一块小小的金牌:这些是我那家慈仁医馆的信物,求九弟妹代为管理。
她说着又把自己的女儿拉到身边:珍瑜是我唯一的骨血,她一直很乖巧孝顺,从小到大没有过坏心眼。
这回被吓得狠,总躲在我身边。
太子妃说着落下泪来,但她很快拿帕子擦去。
在这种时候,她并不像用眼泪攻击秦晚,强迫秦晚同意她。
她阿玛和兄弟坏了事以后,我有想过找娘家帮忙把这孩子捞出去,可我娘家如今无人得圣意,我玛法父兄叔叔都早早离世实在无人可用。
再说,出了这档子事,他们不被连累就不错了,哪有能力捞人。
这孩子若留在这里,用不了多久只怕就会被我们连累处死。
若九弟妹不嫌弃,想个法儿带她出去。
送去蒙古和亲也好,贬为庶人远远地送走也罢,甚至送到海上去飘着都行。
只要能让她活下来,我生生世世给九弟妹当牛做马都愿意。
二福晋说着跪下:求九弟妹垂怜一二,别让我这唯一的孩子折在这暗无天日的大牢里。
二嫂言重了。
秦晚连忙扶她坐在草床上:我既来了,自猜测过二嫂要说的话。
二嫂所求,我已有决断。
珍瑜的秉性我略知一二。
这事儿等我回去和额娘商议一二,再寻老祖宗拿个主意。
九弟妹!二福晋的泪止不住了,拉着珍瑜过来给秦晚磕头。
见秦晚答应的干脆,二福晋很想再补上一句能不能把珍娴也捞出去?但,想想她又作罢。
珍娴性格也不错,但捞一个人和捞两个人难度不一样。
只怕说出来秦晚未必会答应。
且如果只能捞一个人,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放弃自己的亲生女儿。
珍娴秉性虽好,但这等生死关头,她不得不放弃。
珍瑜以为自己快死了,没想到还有生的希望,更没想到根本就没见过几面的九婶竟然愿意救她。
哭着给秦晚磕头。
只是,磕了个头,秦晚让她起来的时候,她没动弹。
小姑娘满脸泪痕,仰头满眼期翼:九婶能不能把珍娴姐姐也带走。
她很乖的,绝不会给九婶添麻烦。
秦晚想了想,弯腰看着她:你和珍娴我只能带一个人走。
你还要给她求情吗?竟然只能带一个?珍瑜眼泪掉的更凶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果然只能带一个,二福晋扑过来紧紧搂住自己唯一的骨血:我的孩子,你怎么这么傻。
母女抱头哭了一会,二福晋看秦晚:九弟妹,是我自私。
我舍得珍瑜,求你把她带走吧。
额娘……珍瑜扑在额娘怀里抽泣,片刻后她看向秦晚:好婶婶,你把姐姐带走吧。
你在胡说什么!太子妃气的抓着她肩膀晃。
我舍不得离开额娘。
额娘只有我,我不要额娘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不就是一死,我要陪着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