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 还是让太子哥哥骑马吧?萧晏听见了黎枝枝这一句话,下意识抬起头望过去,他停下步子, 忽然勾起唇露出一个轻笑,道:你想要与我同乘一骑?这话竟有些调笑的意味了, 黎枝枝自然不可能让他得逞,只弯起眉眼, 甜甜地笑道:我只是心疼太子哥哥罢了, 并没有别的意思,哥哥千万不要误会, 我可以在这里等侍卫再牵一匹马来。
萧晏还欲说什么, 却见长公主扫过来一眼,他就悻悻闭嘴了, 最后还是长公主拍板, 众人都在原地等待, 命一名侍卫骑快马回去,再另牵了几匹马过来。
来时走路,脚程慢,回去乘马就快了许多,萧晏自是没可能和黎枝枝同乘一骑, 反倒是他那傻妹妹萧如乐占了便宜。
黎枝枝坐在前面, 萧如乐搂着她的腰,在她耳边嘀嘀咕咕说着话,不知说起什么,两人一齐笑了起来, 阳光穿过松枝间隙, 落在少女的脸上, 发梢上,光斑像跳跃的碎金,更显得她明媚清丽,容颜动人。
因着黎枝枝伤了脚,这一趟出行便早早结束了,长公主猎了几只鸟雀,还有一只大狐狸,苏棠语兄妹也有不少收获,倒算是勉强过得去。
黎枝枝忽然想起了什么,四下看了看,发现还少了一个人,问道:裴公子呢?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觑,仔细问一圈,竟没有人见过裴言川,唯有苏清商指着一处方向,道:裴公子是骑马走的,苏某当时看着,他似乎往那边的山林深处去了。
那边是河谷,长公主微微蹙起眉,道:河溪边的猎物确实更多,不过那里的地形也颇复杂,不比这边平坦。
黎枝枝便道:一个时辰还未到,咱们不如再等一等他。
长公主自是答应下来,一行人就在原地休整,等待裴言川回来,这一等就过了小半个时辰,仍旧未见其人,长公主不免有些担心,便命几个侍卫去找,直到又过去了两刻钟,裴言川才姗姗来迟。
他看起来颇有些狼狈,大半个身子湿淋淋的,好似在水里泡了一遭似的,上面还沾着泥灰,衣裳也被什么划破了,俊脸上更是多了好几道小口子,不过这不是重点,他竟然猎了一头鹿回来。
那鹿的体型虽然不是很大,但比起狐狸和兔子来,着实显得惊人了,除此之外,他还猎了许多鸟雀。
长公主颇为讶异,笑问道:这是在河谷那一带猎的?裴言川神色局促地道:是。
他当时一心想拔得头筹,骑马追着鸟群一路往林子深处去了,正好看见有一头鹿在河边饮水,便动了心思,他的箭法还算准,那头鹿腹部中了箭,一时半会竟没死,反而受惊往山林里狂奔而去,慌不择路,逢山过山,逢水过水。
裴言川当即骑马紧追,最后鹿倒是追到了,只是他打的那些鸟儿也都掉入溪水中,被冲到下游去了,裴言川当即傻眼,无奈之下,只能沿着河岸一路找寻,在水里捞了半天,好歹捡回个七七八八。
但是这一耽搁,等他用马驮着猎物回来的时候,都已经过了时辰了。
说完这些来龙去脉,裴言川只觉得万分狼狈,甚至不敢去看黎枝枝的表情,他恨不得扒个地缝钻进去算了,原想着展示一下实力,好叫心上人对自己刮目相看,却没想到最后弄巧成拙,他心中郁闷不已。
好在没人嘲笑他,最后点检一番,发现夺得彩头的人竟然是苏家的一个护卫,其次是长公主,再次之是苏清商兄妹,至于太子殿下,他连弓都没带,自然是一只都没有。
其实若是真论起来,裴言川猎的鸟雀才是最多的,但是他误了时辰,便作不得数了,着实令人扼腕。
黎枝枝让人取了一锭银子算作彩头,赠给了苏家的那个护卫,一转头,便看见裴言川神色沮丧地站在原地,垂头丧气,好好一个少年郎倒显得有些可怜巴巴,她想了想,笑着称赞道:裴公子真是很厉害了啊,竟然能猎到这么大的鹿。
裴言川听了,连忙打起精神抬头看过来,眼神炯炯,一旁的萧如乐好奇道:姐姐,我还从没见过死了的鹿呢,这个能吃么?长公主忍俊不禁,道:当然能吃,若是冬天下雪的时候,在屋里生个炉子,架上铜锅,便可炙鹿肉吃,再温上一壶酒,是最好不过了。
萧如乐顿时就馋了:阿央想吃。
裴言川立即道:这鹿便献给公主殿下和、和黎姑娘了……萧如乐欢呼一声,长公主却笑道:这是你辛辛苦苦才猎回来的,本宫怎么好意思占你的便宜?她说着,又和黎枝枝商量道:不如赠裴公子一些金银,算作是咱们买下了。
黎枝枝点头,裴言川登时就急了,连连拒绝道:不用了,我……他的目光瞥见黎枝枝手中还拿着一张小弓,便改口道:金银就不必了,裴某很喜欢黎姑娘这张弓,不知姑娘能否割爱?闻言,黎枝枝有些讶异,长公主却笑了,道:裴公子倒很有眼光,这可是一张好弓。
黎枝枝原本就不懂骑射之道,拿着这弓也就是玩儿罢了,遂答应下来,将弓赠与裴言川时,她忽然记起了什么,笑着道:裴公子箭法精湛,武艺高强,想来日后必有大好前程,相赠此弓,便祝君武运昌隆,明年武考一举夺魁了。
裴言川微微红了俊脸,不敢看她的眼睛,有些紧张地道:多、多谢黎姑娘。
旁边的萧晏看着两人,凤眸微微眯起,心中又开始变得不痛快了,无他,想起之前自己还帮着裴言川递信笺,送东西,太子殿下就觉得自己仿佛一个傻子。
虽然不太顺利,但猎场这一行好歹是结束了,众人也算各有所获,回程的路上,有侍卫去萧晏的马车前禀报,说裴言川求见,车里安静了许久,才传来一个声音:让他过来吧。
等裴言川上了马车,萧晏才看见他肩上还负着一张弓,正是黎枝枝所赠,他微微挑眉,道:你没事背着弓做什么?裴言川喜滋滋道:放在别处我不放心,若是掉地上磕坏了怎么办?这可是黎姑娘送给我的。
萧晏:……太子殿下自然是不会承认自己心生嫉妒,凉凉嘲道:只是一张弓而已,你总不能夜里还抱着它睡觉罢?闻言,裴言川顿时红了耳根,倒像是被说中了心思一样,萧晏面上的表情微变,摩挲着佛珠的手指陡然捏紧了,剑眉死死皱起,盯着裴言川,惊怒道:你还真的有这种龌龊想法?裴言川连忙辩解道:殿下误会了!我从没有这么想过!萧晏哪里肯信?只冷冷一笑,道:你脑子里想什么东西,旁人怎么会知道?哪怕现在没有,难保之后也不会有,你心中既然恋慕她,又怎么会忍得住不想她?说着说着,萧晏就来了气,一颗心好似泡在了腌菜坛子,从里往外咕嘟冒酸水,裴言川他怎么敢的?!裴言川被劈头盖脸一顿讥讽,愣是没有找到话可以反驳,只涨红了脸,吭哧半天,才干巴巴地道:我没那么想过……岂敢、岂敢亵渎黎姑娘?怎么?萧晏凤眸变得锐利,寒声道:你还想亵渎?裴言川,你好大的胆子。
裴言川心中叫苦不迭,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本就是莫须有之事,叫他如何自证?难不成把脑子挖出来给太子殿下瞧一瞧?裴言川真想抽自己一嘴巴子,叫你跑过来炫耀,这下好了,撞枪口上了吧?原本还想向太子殿下讨教一下,如何讨黎姑娘的欢心,眼下看看,还是算了吧。
只是他仍旧有些不明白,太子殿下今日是遇着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脾气这么暴躁?说话阴阳怪气的,活像自己抢了他八百两银子似的。
……正是傍晚时候,和风细细,映秀湖边草色如织,繁花似锦,湖心有一小亭,此时有一名少女倚栏而坐,她穿着绯色的衣裙,金簪挽发,耳著明珰,看着十分华丽贵气,纤细的指尖捻着鱼食,投入湖中,不时有鱼争先恐后地来抢夺。
她像是在专心致志地喂鱼,过了一会儿,才悠悠开口道:你是说,想让黎枝枝这辈子不能回黎府?她旁边站着的人是黎素晚,闻言连忙点头,轻咬下唇,道:只要她不回来,就不会再和我争了。
这样她依然会是黎府的千金小姐,如从前一样,爹爹和娘亲、哥哥,都会继续喜欢她。
却不想萧嫚发出一声轻笑:蠢货。
黎素晚被骂得涨红了脸,却不敢反驳,只呐呐道:县主……萧嫚忽然道:你说我在这鱼食里下了毒,这些抢食的鱼都会被毒死吗?黎素晚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脸色都有些发白了,她虽然讨厌黎枝枝,却还没想过要让她死,一时间吓得声音都有些哆嗦了,结结巴巴道:可、可杀人要偿命的……看你那胆子,跟老鼠似的,萧嫚斜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手,接过婢女递来的帕子,淡淡地道:我又没让你去毒她,只是像黎枝枝这种人,倘若一开始不把她踩进泥里,以后恐怕会越来越麻烦。
黎素晚六神无主,不安地道:那、那怎么办?萧嫚却不说话了,她微微抬眼,目光落在那湖边桥上,有一双人正在并肩而行,男的身着锦衣,作书生打扮,女的穿了一袭烟粉色的衫裙,瞧着倒有些眼熟了,两人有说有笑,举止亲密,如相好的情人一般。
那是谁?黎素晚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面上露出讶异,紧接着又变成了厌恶,这变化自然是没逃过萧嫚的眼睛,微微挑眉,道:你认得他们?黎素晚便答道:一个是我表哥,另一个是江紫萸。
她蹙着眉,其实她并不喜欢宋凌云,只是一向自诩美貌,觉得自己已经把对方勾到手了,可是当她发现对方竟然还和别的女子纠纠缠缠,黎素晚心中到底有些不痛快。
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对萧嫚道:黎枝枝也恋慕我表哥,只是她没敢说,想是自惭形秽,不敢表明心迹。
说着,又将当初黎枝枝的种种表现仔细说来,添油加醋,萧嫚仿佛有了兴趣,道:她真那么喜欢?真的,黎素晚犹豫了一下,道:不过她喜欢也没有用,表哥已经说过喜欢我了。
哦?萧嫚微微笑了,道:这倒是有趣了呢。
作者有话说:一更嫉妒使太子殿下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