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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坦承过往

2025-03-29 02:19:55

乌漆麻黑古道边是乌漆麻黑森林,阴风阵阵。

孟朗抱着一棵小树苗哭得气壮山河悲痛欲绝,白夏蹲在他旁边轻声慢语耐心安慰,车夫和两匹马远远站开淡定围观。

即便是聪明绝顶算无遗策萧疏,乍一见了此情此景也只剩下目瞪口呆份儿,恐怕绞尽脑汁都不一定能弄得明白这幅诡异画面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好在,萧疏并没有想太久,因为孟朗一瞧见风驰电掣般赶来马车里露出了他脸,便立马表现得比四妹还要舔犊情深,一声嚎啕扑将过来,扯着他衣袖一把鼻涕一把泪那叫一个伤心难过委屈可怜……你这是……萧疏默了默,然后打量着他用很不确定很迟疑语气问了句:被谁欺负了么?孟朗抽抽搭搭哽咽难言,只好边哭边指向慢吞吞站起来白夏。

她?是她欺负你?孟朗拼命点头,萧疏于是彻底默了。

白夏一步三摇晃过来,挠挠头咧咧嘴: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那个药粉威力如此之大。

前两天才刚刚配出来,还没来得及搞搞试验啥,所以在用量方面难免没掌控好火候……萧疏询问:什么药粉?就是让人忍不住流眼泪小玩意儿,除了逗逗闷子之外,其实没什么大作用。

白夏干笑:只是没想到,居然能流得这样澎湃而已……萧疏看了看孟朗眼睛里那股子汹涌不止势头,抚了抚额:如何解?没得解。

……药效是多久?因为第一次用,所以我也不太清楚,反正绝对不会超过十二个时辰。

在萧疏同情而无奈目光注视中,绝望孟朗抱头痛哭撕心裂肺。

那么……你为什么好端端给他用这种药粉?白夏一本正经字正腔圆:为保清白!孟朗大惊,连忙哭天抹泪着玩命分辨:别别别……别胡说!我……我那纯粹是……是为了阻止你……你走……走?当真打算就此离开了么……萧疏看着白夏,神情一变。

白夏则两手一摊,表情甚是无辜:谁让你之前就对我露出一副垂涎三尺模样,后来又把我扑倒压在身下,我当然会以为你想趁着月黑风高四下无人之际行禽兽之事啦!禽……禽兽?!萧疏顿时转而看向孟朗,神情又是一变,只不过这次改变中颇带了几分毫不遮掩就算遮也遮不住杀气。

孟朗浑身一哆嗦,凭着对自家元帅了解心知此时不走小命难保,于是当机立断拔腿就跑,夺了匹马一路大哭着飞驰而去,良久,仍能听到他那中气十足悲怆万分嚎啕在阴惨惨风中飘荡……原本惊起夜鸟无数地方重归安静,慢慢止了笑白夏忍不住紧紧衣袍,萧疏于是挑起车帘:外面冷。

我不觉得。

里面暖。

我不稀罕!萧疏轻轻一叹:就算要走,也容我以茶代酒为你践行吧?白夏柳眉一扬:好啊,却之不恭!跃上来时,原本不错轻功却似乎大失水准,将车子弄得一阵狂摇,大有人仰马翻架势。

萧疏并没有施力稳住车身,而是坐在原处任凭晃动,只保了手里两杯茶一滴未溅。

白夏弯腰入内,一伸手:给我!这会儿太烫了,不宜立即饮用。

萧疏待到车厢恢复平稳,将茶杯放于矮桌:不如稍待片刻,闲聊几句。

白夏硬邦邦哼了一声:我这人不喜欢拖拖拉拉拐弯抹角,有什么话就直说。

这种事儿本来就是你情我愿容不得半分勉强,合则来不合则去成就成不成就算!别跟我藏着掖着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玩花花肠子,恕不奉陪!萧疏愣了愣,旋即又笑了笑:还记不记得,当初因了那‘试情草’,你曾问我,是否有心上人。

我现在可以回答,有过;你后来又问,我不惜自伤也要逼出‘试情草’,是否仅仅为了不让别人得知我心意。

其实,我只是自己不愿面对。

他忽然这般坦荡荡提及此事,倒让原本气势很强白夏有些措手不及乃至于直接愣怔当场。

萧疏凝眸看着面前茶杯升起缭绕薄雾:四年前我率军与大举进犯戎狄作战,开始几个月进行得很顺利,但后来他们新换了个主帅,竟让我军连吃几个败仗,士气大为受挫。

接下来,又交锋了数次,两军互有胜负,战况陷入胶着。

那统帅用兵狠辣老练奇计迭出,坐镇大帐从不出战。

我方细作多方刺探,竟始终查不出其来历背景,就连姓名年龄也全无头绪。

战场之上,最重要便是知己知彼,对敌军指挥者一无所知乃是兵家大忌。

当时我年轻气盛,仗着有些武艺傍身,便趁着两军对垒之际独自潜入了戎狄大本营。

虽是破了几道机关陷阱封锁守卫,但终究还是惊动了敌人,惹了一番混战,不过总算成功引出了帅帐中人。

火红衣袍火红软甲,却戴了一个狰狞面具。

他叙述很简略,语气也很淡然,将多少铁血豪情搏命疆场轻轻带过:寻常兵士奈何我不得,到了最后,便只剩下我与那人武功相当缠斗不休。

时值隆冬,西北严寒,处处皆是冰雪覆盖。

我们只顾酣战,一路出了大营,不觉已至悬崖。

我一式长剑回挑将那面具劈开,同时划破了对方左眉,不想,露出居然是一张年轻女子面孔。

一愣神间,肋下不慎被其刺伤。

恰在此时发生了一场小规模雪崩,将我二人一并震落峭壁。

多亏功夫都还算不弱,巨变陡生亦能自救。

后来,我们在崖底寻了五日,方找到出去路。

我带着她到一处小山村,又过了五日。

说到这儿,萧疏像是觉得有些疲累,停下来喝了一口已然不再烫茶水。

白夏则一直垂着眼睫,没有看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那人跟我说,她复姓司徒,单名一个鸢字,乃是戎狄摄政王独女。

在那十天里,我们谈论兵法,比试武功,抛开敌对身份,惺惺相惜。

临别时,她说她一定会说服自己朝堂与大楚议和,尽早结束这场两败俱伤劳民伤财战争。

她说到时候,两不再敌对,她便风风光光嫁我为妻,戎狄郡主与大楚元帅,永结秦晋之好。

我以内力将贴身携带多年匕首打造成一副手铃送给她,告诉她,这就是聘礼。

她性情甚是孤傲清冷,虽与我渐生情愫,却也始终未曾展颜。

然而那一刻,她笑了,就如天下间最平凡普通女孩儿一般,干净纯澈,带着丝丝羞涩……分开月余后,她秘密送来口讯,约我到当日那处断崖相见,称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赴约之前,我留书一封,将军中诸事暂交副帅。

另有一封信给我同门师兄叶大哥,将我去处和前因后果详细告知,倘若我发生了意外,应该如何部署如何对敌,其中还包括了司徒鸢身份以及多日相处间被我掌握用兵弱点。

之所以做这些安排,便是为了以防不测。

无论心里如何待她如何信她,我都绝不能有片刻或忘,自己是身系三军统帅。

萧疏又饮了一口茶,声音却越加干哑:到了约定地方,她已在那儿等候多时。

仍是一身火红,却没有软甲只有长裙曳地。

她歪着头冲我笑,抬起手腕轻摇,铃儿脆响。

几十天相思,那一刻我只想拥她入怀。

然而当我向她张开双臂,迎接我却是透胸短刺……白夏悚然抬头,不禁‘啊’了一声,想了想又脱口道:就是那天我在你房里看到红色兵刃?萧疏木然点头,面上全无表情,只是音调平平地继续述说:我问她为什么,她说俘虏敌方元帅,也是结束战争一种方法,而且更快更好更有效。

我虽受创却并不致命,本想拼力反击,却发现浑身筋脉陡然剧痛,犹如寸断。

她说,这是‘易魂’之毒发作症状,是在那个山村时候她下到我身上……听到此处,白夏张大了嘴,但压根儿发不出任何声音。

萧疏扯了扯唇角:很可笑是不是?在我爱上她,并且以为她也有着同样情感时候,她给我不是一颗心,而是一份致命毒……白夏依然没有说什么,只是伸出手,与他十指交握。

我本宁死也不愿被俘,正欲自绝,叶大哥却率兵赶到。

她冷笑着说,早就知道我诡计多端存心不良,幸亏早已在这山谷里埋伏了一万铁骑。

我当时很想说,倘若我真有此意,又怎会只带来三千兵马,未免太过小瞧于我。

然而,这句话我没有机会说出口。

伤重加毒发,令我很快便陷入了昏迷。

在神志清醒最后一刻,我听到是她下达必杀令,看到是漫山遍野冲天而起大火……醒过来时,四妹正背着我过冰河,周围一片漆黑一片寂静,只有我们俩,只活下来我们两个人……萧疏指尖温度怕是比当时冰河还要低上百倍,便是连呼出气也是如雪般寒凉,就像当时冷透心:我不是没想过会有变数,不是没想过我与她感情也许并没有到刻骨铭心地步,毕竟只有短短十天,毕竟我们之间还隔着几乎不可逾越仇家恨。

但我愿意相信她与我在一起时开心快乐都是真,愿意相信她跟我一样在努力避免战争憎恶杀戮和死亡,愿意相信她要嫁给我,愿意相信她笑……所以我抛开了一切放下了所有防备去见她,不是三军统帅不是家重臣不是皇上发小不是萧家长子,甚至不是父母孩儿不是妹妹兄长,只是我,彻彻底底自私一回完完全全做一回自己……萧疏闭上眼睛,微微低下头,滚烫前额抵着白夏手背,暗哑声音明明很轻,却又重得让周围空气都仿有千钧:可是夏夏,我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任性,害死了一起长大情逾兄弟叶大哥,害得三千袍泽葬身火海尸骨无存……你说,若我心里还有她,要如何面对这些为了我一己之私而枉死将士!良久良久,白夏方轻轻问道:你恨她么?恨过,在一切刚刚发生时候。

就像爱过,当一切还没有发生时候。

萧疏抬起头,神情已经平和许多,面色虽仍是惨白,一直仿若刻在眉宇间郁郁之色却不知何时已然消散大半:不过后来仔细想想,两军交战本就是尔虞我诈诡计迭出,站在她立场,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相反,比我要称职。

所以后来再起战事直到大败戎狄,虽然期间交手无数次,我也始终只把她当做一个强有力对手来看待。

两交战时,我与她是敌军主帅。

两交好时,我与她是友邻大臣。

各为其主,各凭本事,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