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上午萧疏都很失落,在看到萧莫豫将他院中凤凰树上凤凰花剪下来时候,就更加失落了。
失落得乃至于忧伤,忧伤得乃至于叹息,叹息着叹息着就忍不住把心里话问了出来:有花堪折直须折,可是,要如何去折呢?萧莫豫听见了,转身看看他,然后动了动手里剪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萧疏默。
华采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忽然冒了出来:岁岁宝贝儿,别理你爹这些虚头八脑废话,乖,听娘。
一巴掌拍开萧莫豫,拉着萧疏手循循善诱: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三不要脸。
记住这三条,别说折花了,就算摧花那也是无往而不利手到擒来!前两条我相信你肯定没什么问题,只第三条似乎有些难度。
但是儿子啊,在自己喜欢女人面前还要脸做什么?你瞧你爹,想当初如果不是他没脸没皮死缠烂打,这世上就不会有你小子存在了。
千言万语一句话:想要你脸,就要不了她身!萧莫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连连点头,萧疏继续默。
华采幽说着,又露出疑惑不解之色:不过岁岁,我瞅儿媳妇那样儿,也就是个中看不中用银样蜡枪头。
表面上强悍得跟春风吹不尽野草似,内在其实压根儿还是朵温室里娇弱小花。
凭着你本事,不能够摘不下来啊!母亲遣词造句,永远都是这样独具一格这样犀利万分。
萧疏抬头望天,言语不能。
恰在此时,白夏跑了进来:诤言,我来还你这个……这个……捏着手里腰带,看着院中三人,木立当场。
华采幽一眼便看出了重点,对萧莫豫使了个眼色,相对而笑,笑而不语。
萧疏干咳两下,企图解释。
但自己昨晚一宿都待在客居,如今腰带又堂而皇之闪亮登场,简直就是罪证确凿不容抵赖。
于是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最终只落了个面红耳赤。
白夏呆了半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眨眨眼,忽地一跺脚一扭捏,将‘罪证’兜头冲着萧疏砸了过去,然后软语嘤咛一声:你坏死了,真是个禽兽!旋即双手捂着脸,倒腾着小碎步离开了……祥和院子里一片死寂,红红凤凰花下是萧疏红红脸,相映成趣。
打破沉静,是华采幽那具有穿透力爽朗笑声,先是给儿子一个充满了母爱拥抱,随即捏着儿子两只耳朵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反复蹂*躏:我就说嘛,我宝贝儿,那绝对是‘受必坚,攻必克’,就算是三贞九烈石女,也一定能让其成为怒放鲜花!萧莫豫捻须一笑,表示赞同。
萧疏面色五彩斑斓变了数变后,终究归于原始状态,彻底放空……在一片和和美美氛围中过了三天,萧莫豫和华采幽夫妇决定启程返京。
萧疏挽留:爹,娘,好容易来了一趟,就安心再住些日子,待下月初与我和夏夏结伴同行,一路上也能有个照料。
萧莫豫摆摆手:我们本就是顺便经过你这儿,看到你俩一切都好也就放心了。
婚事方面还有很多具体环节没有落实,需得我和你娘亲自坐镇方可。
吹吹胡子重重一哼:我萧家儿子成亲,虽然规格上不能跟某人相提并论,但至少能比他更加铺张浪费一百倍!这‘某人’自然指就是皇帝,所以说,财大就是气粗……华采幽则拿出一张薄薄纸交给白夏:乖媳妇,这上面所列产业从今以后就转到你名下了,也算是我们给你一份聘礼。
我不跟你来那套什么给个祖传镯子之类虚伪把戏,咱们都是女人,要就是一份安全感。
男人也许靠不住,但钱财却永远不会背叛你。
今后如果我儿子有什么对不起你地方,你就甩了他,扯旗子单干!萧疏一惊:娘,这如何使得?族里产业岂能随便更名?华采幽瞥他:萧家事儿我说了算,我说行就行!况且,上面列基本都是我这些年辛辛苦苦赚回来,凭什么要归到族里?我就要给我儿媳妇,然后让我儿媳妇传给我孙媳妇,这样一直传下去,也让你们这些臭男人不敢太过胡来,否则,大不了就是鸡飞蛋打一拍两散!萧疏无奈地看着萧莫豫,萧莫豫便更加无奈地看回来,摊摊手:诤言你知道,我打不过你娘,所以从来都没有话语权。
于是,白夏就这样在一夜之间成为了拥有萧家近三成产业超级大富婆……临走时候,萧莫豫叮嘱萧疏:你带着白姑娘游山玩水慢慢走,九月上旬抵京便可。
婚礼事情用不着你们操心,你俩唯一要做就是拜个天地入个洞房。
总之在月月那丫头临盆之前,你最好不要露面。
萧疏失笑:爹,不过就是些孕期正常反应,你也不要把妹妹给形容成猛虎野兽吧?猛虎野兽这种形容绝对是对你妹妹杀伤力莫大侮辱,那整个皇宫乌烟瘴气人人自危啊……萧莫豫叹了口气,拍拍他肩,饱含着发自内心期许和祝福:日后有机会可以跟你妹夫好好交流一下,相信将来你媳妇不管有什么样孕期反应,你都会觉得小菜一碟并甘之如饴。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如果五个月后,大楚皇帝还没有驾崩话。
萧疏:…………————————————送走萧莫豫和华采幽后,白夏去隔壁药园子待了一天,回来便把自己关进客居,晚饭都是让下人端到房中。
萧疏只能苦笑。
这几天来,当着双亲面儿,白夏是含羞带怯小媳妇样,跟他那叫一个恩恩爱爱羡煞旁人。
可是只有两人单独相处时,她便一幅爱答不理不咸不淡架势,别说好好聊一聊,根本就是生人勿近凛然不可侵犯……晴了好些日子,这个傍晚终于隐隐有些雨意,空气很潮,呼吸时候感觉有些闷。
萧疏按照惯例饭后来到白夏居所——自她与苏子昭走后,他便有了这个习惯。
所以,一个习惯形成,其实用不了多长时间。
往往只要三五天,甚至一个霎那。
跨进院子时,白夏恰好自屋内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玉瓶。
来找我有事儿吗?一句话,客客气气又冷冷淡淡,让萧疏心止不住往下沉,碰不到底: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
现在看到了,然后呢?萧疏垂了眼帘一笑:早些休息。
转身欲走,却听白夏忽然道了声:伯母让我好好照管你第七块。
什么第七块?不知道,她只说,可以参考你妹妹对你妹夫那股劲头。
萧疏稍一寻思,恍然大悟,面部表情顿时又进入了精彩纷呈阶段。
萧怡自两岁起便对皇上发下豪言壮语——‘你龙根,我负责。
’后来又修改成——‘你龙根,我做主。
’并数年如一日将此原则坚决执行,毫不动摇,在龙根主权捍卫问题上寸土必争寸步不让……所以那第七块,就是……萧疏正风中凌乱,白夏已走了过来,手一伸:你好像还有一个东西没给我。
萧疏愣了愣。
难道你挂在竹子上那条七彩绳不是送给我?噢……是。
但风吹日晒了好几天,已经褪色了。
不如,我再重新给你编一条。
你什么时候学会编这个?就在你离开那天早上,只可惜,没能赶得及……原来是这样……白夏点点头:我还以为你故意走开,连跟我们告个别都不屑。
……怎么可能……白夏斜着眼睛瞄了瞄他: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又回来了?一开始我以为自己知道,所以没有问。
后来……白夏哼了一声。
萧疏笑着摇摇头,凝眸看着她:总之不管你是为什么而回来,我都不会让你再离开。
你现在是又要向我表决心吗?白夏面上带了讥讽:类似话,我听得够多了。
结果怎样?还不是一听我要走,你就恨不能敲锣打鼓欢送?萧疏苦着脸表示冤枉:我哪有……我说你有你就有!好好好……萧疏学着父亲样子摊摊手:虽然我打得过你,但从今以后,咱们家事儿统统都是你说了算。
谁跟你咱们?你收了聘礼,就是我萧家人。
萧疏迈前半步:如今你手握经济大权,我更要牢牢看住你了。
白夏瞪他:别打算合起伙来玩忽悠!我那是为了给你留面子……我知道……萧疏轻轻叹了一声,展臂搂住她:我还知道,我自以为是退让伤了你心,当日你只是去送送苏子昭……白夏将他推开:你现在又都知道了?不怕已经晚了吗?萧疏又将她搂过来:不怕,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就永远都不晚。
白夏再接再厉推:但是我受够了你不坚定!萧疏持之以恒搂: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夏夏,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退了,你也不要推,好不好?白夏手抵在他胸前,犹豫了片刻,终于没有再次发力:这次我也有不对地方,不该跟昭哥哥那样亲近,枉顾你感受。
但是诤言……仰起脸,看着他眼睛:如果司徒鸢当年没有背叛你,或者现在证明了,一切都只是个误会,你还会不会重新和她在一起。
萧疏怔了怔:怎么好端端问起这个?回答我。
萧疏略略一顿:不会。
为什么?因为此情已逝,因为我已有你。
所以,没有什么是过不去,只有回不去。
对吗?萧疏唇角一点一点勾起,笑纹漾入眼底最深处:夏夏,在感情这方面,我永远不及你通透豁达。
白夏表情很认真:我们都有回不去过去,也有稍纵即逝现在。
我会抓住现在,抓住你。
还有不可知未来,也会一并抓在掌心,决不放弃。
诤言,你好像变得油嘴滑舌了。
萧疏下巴蹭了蹭她发心,轻笑出声:承蒙夸奖。
那……说几句甜言蜜语来听听。
萧疏经过一番仔细思考,结合了亲娘所教授第三条原则,旋即贴在白夏耳边,温柔而郑重地说道:夏夏,你就是我春*药。
白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