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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北齐王爷

2025-03-29 02:19:53

翌日早起,四妹服侍萧疏洗漱用餐,虽是一如既往的体贴周到却始终板着一张黑如锅底的国字脸,定是仍在恼昨日其不顾惜自己的身体食用榛子酥之举。

萧疏无奈,只得默然不提。

饭后,萧疏去园子里看花,四妹自去熬药。

待到回了庭院,只见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已经放在了玉桌上。

四妹不见踪影,还有一个人,也一直没有看到。

恐怕是,再也看不到了吧……那丫头说,天一亮就走,想必没有跟谁告别。

这样也好,方便他给她的离开编造缘由。

那丫头说,他利用了她。

半个多月来,他与她的形影不离对她的纵容宠溺,定然已被详尽报知了远在江南的母亲,加上萧怡有了身孕,接下来的一年半载应该会是相对安生的日子。

他的确是利用了她的,她亦知情。

然而昨晚的那番怒气,却并非为此。

只是……看着热气渐渐消散的碗口,萧疏微微苦笑了一下。

就让她误会了吧,这般带着对他的怒意离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可以助她尽快将他这个病人抛诸脑后。

医者面对患者束手无策已是痛苦,面对一个明明知道如何去诊治却偏偏什么也不能做的病患,越加痛苦。

倘若与那病患有了私交,心中的苦楚则不知要如何才能排解,很可能,会不顾一切做出明知会后悔却不得不做的选择。

这,是她怕的,更是他怕的。

端起药碗,却未像以前那般一饮而尽,只喝了一半便停了下来。

转动轮椅来到那株长势不错的翠竹前,萧疏抬手抚了抚新抽出的嫩芽。

这样的绿,就如那丫头的身影,时时刻刻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不自禁在唇角勾出两道浅浅的弧度,将已经冷透了的汤药一点一点浇灌入土。

就让他来代她继续培育,守着这竹子,等着看结果。

本就是萍水相逢,最后能留下这一点念想,已很是难得。

虽然,在闹市的时候他还曾一度以为,她能够亲眼在这儿看到奇思妙想变为现实,得意洋洋的拍手欢笑,弯了眉眼荡起梨涡辫梢飞扬……然则,紧随而来的毒发却提醒了他,怎能因了自己的一点点私心,让她继续深陷。

黑色的药汁渗入泥土,空气中的药香慢慢飘散。

拈起落在衣服上的一片竹叶,萧疏无声一叹,旋即又落落一笑。

那丫头还说,宁愿被北齐小王爷抓回去做王妃。

果然是,一对欢喜冤家吧……这场小儿女的追逐游戏,也许会继续乐此不疲的玩下去,也许会以盛大的婚宴落幕。

不过无论如何,都已经与他无关,所能做的也唯有祝福,愿这个聪慧伶俐的女孩儿,永保玲珑剔透心……笑容渐渐扩大,带了浓浓的自嘲。

怎会如此怅惘如此伤怀,难道是因为骤然之间不习惯小院的安宁静谧了么?往日,这会儿该有两个家伙追逐而入,绕着他的轮椅打闹一番的……念头刚起,便见一白一绿两道身影前后窜了进来,在周围团团转了好几个圈才终于停下,面对面互相瞪着,‘呼哧呼哧’大喘不止。

好吧,今天算你赢了!嗷呜……雪狼得胜大乐,趁兴再度越墙而去,撒欢奔腾。

白夏则叉着腰又喘了一会儿,才对面现惊讶之色的萧疏打了个招呼:早啊!……早……我仔细想了想,不告而别实在是太不礼貌了,岂是我这种家教良好的人能做的呢?白夏一本正经地抱了抱拳,粗了声音:多谢萧侯爷的多日款待,在下尚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

今后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萧侯爷尽管开口,在下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有些愣怔的萧疏被这一通不伦不类的话逗得莞尔,旋即又忍了笑配合:举手之劳小事一桩,怎敢当阁下如此重谢?二人相视一笑,院中原有的薄薄阴霾尽扫。

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是啊,是已经走了,不过走到大门口又折回来了。

有什么东西忘了拿么?我孑然一身别无长物的,能有什么东西?不过是忽然想起,至少应该有始有终的再给你端碗药。

原来那药是你……萧疏恍然:我说四妹的脾气何时变得那么大,竟直接就放在桌上也不服侍着我用完。

白夏吸吸鼻子,走到那幼竹前负手转了一圈: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吃吃粗茶淡饭也不错。

所以俗话说得好呀,学坏容易学好难,这才短短的十几天,你就被我带的开始阳奉阴违弄虚作假了。

像是被揭穿了心思,萧疏白皙的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红。

白夏看了看他,又道:那老医生开的药虽不是什么珍品,不过倒也算对了食物中毒之症。

只可惜,跟以前的那些一样,全然无效罢了。

萧疏笑了笑:倒也不能这么说,总还是缓解了些许胃痛之症的。

你当我是四妹还是那个寻常的民间大夫?白夏冷冷一嗤:区区一小口的榛子酥,最多不过是让你略感胃部不适而已,何至于那般严重?就算不吃药,过上一两个时辰也便自行好了。

萧疏终于认识到,凡涉及到医学方面的东西,自己似乎还是应该少说为妙,于是只得苦笑着闭上了嘴。

白夏却不依不饶: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毒发了的?萧疏回答得非常快速:在你买食才的时候。

白夏鄙视得丝毫不慢:掰,继续掰!……既然知道,又何须再问?萧疏顿了顿,摇头轻叹:既然知道,又何须说穿?那毒在蔓延的初期根本就是毫无征兆,你不可能事先知情。

昨日回来你独自待在书房的时候,才突然发作的,所以你一直没有点灯,其实是想一个人撑过去。

不过恰巧我来了,恰巧拿来了榛子酥,又恰巧你刚吃了一点儿四妹就忽然出现,于是恰巧可以借机掩盖住你毒发的反应。

这一连串的恰巧,让我自然很容易认定你是在成心利用我,继而一怒离开。

如此一来,你的秘密怕是就可以按照你的计划随着你一起去见阎王了!白夏重重一哼:幸亏我聪明,想通了这些弯弯绕,否则,才真是着了你的道儿。

萧疏还能说什么呢,只好由衷的赞了一句:果然不愧是梅岭白家的人……少给我打马虎眼!白夏却并不吃这套:我这人,向来喜欢什么事儿都一清二楚明明白白的。

所以有误会就一定要解开,现在既然说清楚了,我就可以安心告辞了。

停了一下,声音已经有些发紧:你知道,我还是要离开的,而且必须是马上。

萧疏轻轻点了一下头:我明白,你保重。

心照不宣,多言无益。

洒然离别,相忘江湖。

只要在彼此的心中留下一线明媚一丝温暖,便已足矣。

白夏举步欲走,却又踌躇,犹豫少顷还是轻轻道了句:你体内的毒已经开始自腿部转移至腰腹,千万要……到最后,终只能是一句泛泛的虚言:小心将养才是。

萧疏朗朗一笑,竟带了几许粲然:其实这是件好事啊,意味着我很快就可以重新站起来了!恭喜。

多谢。

走了。

不送。

白夏说走就走,大步离开头也不回。

萧疏坐在原地,视线旁落没有目送。

那浅绿色的背影刚刚消失在院门口,忽有一道白光‘嗖’的一下自墙头跃入,落在萧疏的椅边,用毛茸茸的大脑袋急急地蹭着他的腿,口中发出‘呜呜’低咽。

战风,你……萧疏垂首看着那双碧色的眼睛,一声轻叹溢出嘴角,阖了阖长睫,终是转动轮椅,同时扬声:我送你一程,可好?白夏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只是脆脆地应了一声:好。

待他到了身侧,复又迈步,却较之先前明显缓慢了许多。

庭院传来一声狼嚎,不响亮却悠长,似是送行,又似是挽留。

————————————————早间的坤城,忙忙碌碌井井有条。

经过市集,穿过小巷,走过主街,虽是缓缓徐行,虽是刻意绕远,却终是来到了城外的古道边。

白夏一路很是兴高采烈的与萧疏谈天说地,萧疏也很是兴致勃勃的频频回应,所以两人停下来时,俱是面带笑容心情不错的样子。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异口同声,又一起展颜。

白夏挥挥手:好啦,你回去吧,我要赶路了,不然误了投宿的地方是要露宿荒野的。

萧疏点点头,待她刚要转身时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你做的榛子酥味道真的不错,我很喜欢。

我知道,如果你不是毒发的话,一定会把那一整盘都吃光的,对不对?对。

最后一点结,亦完全解开。

萧疏看着白夏澄澈的眸子,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在她的面前,一切都无所遁形,或者说,一切都无需隐藏。

倘若加以时日,也许真的可以敞开心扉,将从未曾对人言及的那些负累通通告知。

然而,终究只能是‘倘若’,只能是‘也许’……就不说再见了。

嗯。

白夏看着萧疏面上浅浅淡淡的笑,咬了咬嘴唇,忽地一跺脚,猛然俯下身搂住他的肩膀使劲抱了他一下。

很莽撞,也很粗鲁,撞得心口都有些隐隐作痛,让萧疏不自禁的想起了军中兄弟间那种胜仗归来时,豪气万分的拥抱……你的身子太单薄了,以后要少喝点补药,多吃点肉。

……噢……白夏十分严肃万分淡定的交待了一句,萧疏哭笑不得满面通红的乖乖答应。

干咳一声,再也憋不出什么话来,白夏只想迅速逃遁,刚提气欲跑,手腕却被猛地拉住,轻轻往旁边一带。

与此同时,一批狂奔的烈马直冲而来,马上之人的手指擦着白夏的衣服边儿堪堪划过。

只听‘咦!’的一声,那人双脚倒钩,身体舒展,再度探出手来,却仍只是触到了白夏飞扬起来的发梢。

萧疏接连两次携着白夏避开,且两次都只差了毫厘,算是让对方输得不是太难看,留了几分面子。

只可惜,却并不被领情。

成心耍小爷是不是?!马冲出几丈,一个人立长嘶牢牢顿住,旋即马头掉转,又稳稳停在了萧疏和白夏的面前。

策马之人的身手极为不凡,长相也很是俊逸。

约莫二十许的年纪,斜扬的剑眉狭长的凤眼,挺直的鼻梁坚毅的双唇,尤其是那栗色的肌肤,褐色的眸子,还有微微泛着棕色的飘逸长发,更是相当惹眼。

只不过,言行举止间带了毫不遮掩的轻浮和跋扈,颇有纨绔子弟的风采。

白小虾,可算让我逮到你了!跟你说了几百遍了,我叫白夏,不叫白小虾!你脑子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白夏先是惊魂未定,继而在看清来人之后顿时勃然大怒:你居然想纵马撞死我!那人‘哈哈’一笑:乖乖小虾,我怎么舍得呢?小爷只是想让你公乘一骑,共览秋色而已。

呸!你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又出现了?难道连西天也不收你?真是冤魂不散!还不是因为胡三跟我说这里有个绝色的姑娘,我才特地折回来想要一睹芳泽。

不过幸亏如此,否则,岂不让你这小虾米成了漏网之鱼了?看来,此人便是那位自称东方来的北齐小王爷,怎会是如此品性。

昨日在闹市遇到的蛮横大汉想必就是他口中的胡三,所谓的要紧差事居然就是通知主子回来采摘美色?萧疏的眉峰不由得轻轻皱了一下。

白夏则兀自抓狂:你追了我将近一年从大梁到大楚几千里,到底有完没完啊?那人抬起一条腿搁在马背上,摇头晃脑甚是干脆的说了两个字:没完!你都已经有那么多的妻妾了……纠正你很多回了,是姬妾,不是妻妾。

……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你的女人,而且你不是有未婚妻了?那又怎么样?并不妨碍我喜欢你呀!你喜欢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干嘛死盯着我不放?那人又是‘哈哈’一笑,极为轻佻猖狂:因为我还没得到你!……神经病!这期间,萧疏的眉头已经皱了好几下。

而那小王爷也终于再度想起了这个之前让自己丢脸的人,面色陡然一沉:白小虾,他是谁?关你什么事?我刚刚看到你们俩搂在一起!白夏脸一红,但是态度依然强硬:还是那句话,关你什么事?!男子眯了眯狭长凤目,隐然带了些许戾色:别告诉我,你跟他有染!白夏被逼得索性直接把心一横:是又怎样?你管得着吗?男子居高临下瞥了一眼坐在轮椅上不语不动的萧疏,篾然冷哼:你就算想找个人来敷衍我,拜托好歹也找个胳膊腿齐全的行不行?弄个残废的充数,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白夏听他出言辱及萧疏顿时怒火熊熊,正想发作,却听一个轻柔的声音忽地响起:夏夏……一愣,循声。

只见萧疏微微扬起脸,带着暖暖的笑,对着她伸出右臂,掌心摊开向上,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纹路条条清晰可见:夏夏,跟我回家。

彼时,东升的旭日染红天际,漫天彩霞映入他漆黑双眸,霎那间,流光溢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