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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花皂,秀娘

2025-03-29 02:22:04

三蹲虽是眼生,顾早怕被家里人看见了盘问起来麻烦,回头见方氏几个都正忙着在收拾,想了下便出了店门走到边上,见三蹲跟了上来,这才转身和颜悦色问道:你来此可是有事?那三蹲面上堆起了笑,突地像变戏法般地从身后拿出个描了花开牡丹的红漆铁皮大匣子,笑嘻嘻道:我家二爷年前听珍心提了句,说你在给老夫人办寿筵住府上的时候赞了那用过的花皂。

那可是京里的老字号用艾草、柑花和那海外来的香乳混了做出供给大内的,外面铺子里很少见到。

我家二爷特意去那作坊里定了,这两日才刚做好的,我不就给您送了过来?顾早被三蹲的一番话提醒了,这才想起上次去太尉府住的那两夜,因了觉得用过的那块花皂不错,泡沫细腻,气味淡雅芬芳,用后又觉肌肤滑腻,确实随口问过了珍心几句,珍心说是夫人特地吩咐她从府库里领来给她用的。

后来她也去过香料铺子想买个一样的,却是没有找到,只想过去也就罢了,早忘光了这回事。

现在自己面前却是突地冒出了一大盒子,不禁怔怔瞧了眼那盒子,终是摇头道:你还是拿回去吧,我早已不喜这味道了。

三蹲见顾早不接,顿了脚嚷道:哎哟,我说您跟二爷怎么都这么磨叽的两人,让人瞧着就牙疼。

一个是今日要走了还巴巴地赶了我来送什么花皂,一个是送到了跟前还说不要。

我说您就别为难我这做下人的了,您就是借我个天大的胆,我也不敢再搬回去还给我家二爷啊。

顾家二姐,您就当可怜我,行行好就收下吧,我还赶着要出城去追我家二爷呢。

顾早一呆,脱口而出道:他要走了吗?三蹲瞅她一眼,摇头叹气道:可不是,府里小公爷下月就大婚了,二爷却是连这都等不到就赶着要走了,估计下趟又得几个月才能回来。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好好的京里不待,非要去那海上风吹雨淋的,只我这做下人的可怜,二爷去哪,我就要跟哪……三蹲还在那絮絮叨叨地诉苦,顾早却是有些恍惚,也没细听他在说什么。

却见三蹲叹完了,突地又一拍自己脑袋,嘴里念道:去晚了要吃排头!,说着便将那盒子不由分说往她手里一送。

顾早只觉手一沉,哎了一声,欲将盒子递还过去,只那三蹲已是像猴子似地脚不沾地地跑远了。

顾早看了眼自己手中的东西,只得无奈遮遮掩掩地夹带了回去,想趁方氏不注意藏起来。

只是脚刚跨进铺子大门,那方氏眼尖,一眼已是瞧见了她身后的东西,一把搂了过来,不由分说便已打开了盖子,却是闻到了一阵扑鼻的花香味。

方氏见这匣子精美,又见里面用油纸包了一块块的东西整整齐齐码放了两层,用手拈起一块,抽抽鼻子凑近闻了下道:怪香的,是什么新式糕点吗?说着已是扯开了一张油纸,见那东西淡黄色的面上还凸纹印了一朵花的模样,摇头道:瞧着倒精致,只是怎地恁硬,这糕点好生奇怪。

顾早见她拿了便似要送嘴边的样子,急忙上前拦了下来,边上的柳枣早已是笑得弯下了腰道:老夫人,这是洗面用的皂胰子,虽是做得精致,却是吃不得的。

原来那柳枣自第一次叫了方氏为老夫人,见她十分受用后,便一直这样称呼了下来。

方氏这才讪讪地放了回去,瞧着顾早问道:二姐,你哪里来的这一匣子香喷喷的皂胰子?顾早胡诌了道:我是在香料店里订的,方才那店里的伙计送了过来。

方氏疑心道:这般精致的东西,价钱应是不低的吧,又一整匣子,我瞧着总有几十块的,你费了多少银钱?顾早上前收好了那匣子,笑道:本来是瞧着好,也没问价钱就让做了,如今被你提醒,我先收起来了,哪日有空过去瞧瞧能不能退掉。

方氏看她一眼,摇头道:送都送来了,还退回去做什么?你跟三姐都还是花样的人,整日里钻在油烟中把人熏出了一身味可不好。

顾早未料到她竟会如此说,看了一眼,便默默放在了一边,自去和三姐几个一道收拾起了铺子,待都妥当了,这才将那匣子拿了进去,顺手和从前的那瓶子蔷薇水一起放置了起来。

转眼正月已过,这方太饭馆开张不久,生意便是一日好过一日,到了饭点不但里面客人爆满,便是特意来买了饭菜带走的客人也不少。

原来都是些附近街巷里的居民或是同街上开铺子做买卖的,有嫌自己生火麻烦的,见这饭馆里价钱公道,菜式又好,自然就图个方便买了来吃。

那些自己没带碗碟的,顾早**一应让客人带了盘碟过去,让下次自己送回便可,被方氏瞧见了几次,便有些嘀咕起来,怕被顺了去不送回。

顾早笑着说道:娘,城里那些大酒楼的银盘都放心让人带了菜拎回家招待客人充门面的,你还怕我家这些粗瓷碗碟少了吗?那方氏被她说得无语,留心看了几日,见果然少有拿了碗碟不还的,这才放下了心来。

沈娘子原先是说不过帮几日便回去的,眼见着饭铺生意红火,竟是忙得抽不出身了。

顾早喜她为人厚道,做事又勤快,便干脆请了她长期帮着做下去。

沈娘子原先做那焌糟为酒客换汤斟酒,所得不过都是些散钱,每月也就不过一两贯的收入,见顾早出的价钱比原先高了许多,哪有不愿意的,自是应了下来,做事也更用心了。

这马行街和那顾大家不过隔了几条街,顾早一家搬到这里转眼已是一个多月,除了上次青武回家让送了些吃食过去走门,胡氏随后又过来张望了下便离去后,便少见她露面过。

秀娘虽来过几次,只每次都是不过坐了一下便匆匆回去,说是瞒着胡氏过来的。

顾早怜她有那样的未婚夫,有心挑唆她拒了婚事,只是每次话到嘴边都咽了回去。

毕竟是个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尊的时候,自己若是当真这样劝她,且不说有多惊世骇俗,便是秀娘自己,只怕也是听不进去的。

这日晚间,恰是饭馆里生意最忙的时候,顾早正在后院的操作间里给一个点菜的客人爆着羊肚丝,却瞧见胡氏走了过来,也不嫌油烟旺盛,只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似是有话要说。

此时已是快三月了,天色稍稍暖将起来,那胡氏身上裹了件藕荷色的新做的夹袍,越发衬得脸如银盘,身如满月了。

顾早待锅子里的羊肚丝爆好了装盘,让柳枣送了出去,这才转身对胡氏和颜悦色地道:伯娘今日怎的有空到了这里?厨间油火旺盛,没得熏了你一身味道。

胡氏甩了下手中的那块花帕子,扯了顾早出来站到了天井里青武新栽起来的一架子藤萝下面,这才凑了过来道:过来呢,也没甚大的事体,不过就是跟你说下我家秀娘的事。

顾早笑道:秀娘一向听你的话,如今又有什么事情?胡氏笑眯眯道:我家那进士女婿说是官缺快定了下来,过来催婚了呢。

我查了黄历,下月初六便是个大吉日,到了那日过了大礼,再半个月后挑个好日子,就将喜事操办了。

顾早一惊,失声道:怎的如此快?那胡氏瞧见顾早失态,以为她是心中称羡所致,面上更是带了得色道:可不是嘛,我家秀娘嫁了过去,那就是个官老爷的正经夫人了,每日里只需伺候好我家女婿便可,哪里还要出来抛头露面的自己刨食吃。

顾早也不理会她话里的讽刺,只站在那里有些发呆,却又听见胡氏道:初六那日我家女婿会有两个全福的亲姑和那媒人一道上门送礼,我想着总要好生招待下的,听说你这做菜的手艺还过得去,那日里便去了我家帮下吧。

顾早知她想着让自己过去做白工的,只她说话的口气,听着竟仿佛在施恩似的,也不大在意,只是心中却是想着明日里要去找秀娘说下话。

那胡氏见炫耀过了,那日里省下雇请厨娘银钱的目的也达到了,便又说了几句让三姐到时也过去陪个场的话,这才心满意足地去了。

胡氏前脚刚走,方氏瞅了个空,窜到了后面拉住顾早便问起方才胡氏过来的缘由,待知道了竟是秀娘要成婚的消息,那张脸便一下子垮塌了下来,也没说话,只自顾出去了。

到了晚间睡觉的时候,顾早耳边听到的却都是她翻来覆去压得床板咯吱咯吱的声音,这却是方氏破天荒地头一次失眠了。

顾早知她因了秀娘要成官夫人的消息,被勾动了心事,想着自家三个女儿没一个婚事顺利,这才辗转难眠的。

刚想开口劝慰几句,却已经听见了打呼的声音。

顾早在黑暗里想了下,也自睡了过去。

顾早第二日一早便去了顾大家,正碰到顾大穿戴整齐欲要出门,打过了招呼便进去了后院。

那胡氏春风得意,见顾早来了也不在意,只说秀娘在自己屋子里。

顾早上了绣楼,见秀娘起床未久的样子,还有些蓬头散发,只呆呆坐在床边,瞧见顾早来了,那脸上才露出了一丝笑意。

顾早坐到了她身边,瞧了秀娘一眼,微微笑道:你娘昨日里来我家,说是这个月初六就要过大礼,算算日子,也没几日了。

秀娘微微叹了口气道:巴不得都不要到那日呢。

顾早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看看四下无人,忍不住附耳过去低声道:秀娘,你若实在不愿嫁那胡清,何不与你爹娘据理力争?虽说女儿家之事历来便是父母之言,只是若明知那是不好的去处,还要闭了眼睛往下跳,那岂不是愚蠢至极?秀娘一抖,看向了顾早,却是迟迟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垂了头道:我却是不敢,我娘若是知道了,岂不是要气坏了,她是必定不会听我的。

顾早又劝了几句,见她仍是畏畏缩缩的样子,心知秀娘并非那烈性女子,再说也是无用,只得暗自叹了口气,重又露了笑脸劝慰了她几句,这才起身离去了。

第四十七章 秀娘过大礼,三姐的桃花,浴佛节顾早回了自己家中,心中终是放不下秀娘,虽是知道那顾大素来是个无用的,只是忍不住觑空又去了秀娘家,想找顾大再说道下。

只是那顾大却似日日里早出晚归的,去了好几回,才总算堵住了,瞧着边上无人,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说了下,却见那顾大面上露出了难色,叹了口气道:二侄女,我知你是为秀娘好,只是你也知道,我这家里一贯都是那婆娘横行霸道的,我便是说了也是无用。

再者男人家自古便是要、、、、些的,只要不太出格,秀娘嫁过去也是个正经的官夫人,倒也不会怎么苦了她的,你就放心吧。

顾早见顾大也是个一味缩脖、糊涂的,知道多说了也是无用,只得无奈回了家去。

到了初五那日,胡氏不放心,特意又过来叮嘱顾早明日一早务必过去了,顾早本是不、给她好脸色的,只是想着这终究是秀娘的终身大事,自己实在是帮不了她什么忙,秀娘只怕眼见着是必定要嫁入胡家的,只是将这一顿过大礼的招待饭做好了,尽量让她那未来婆家的亲姑满意离去,也算是尽了点心意,当下暗叹了口气,点头应了下来。

那胡氏见她应了,这才面上堆出了笑,只是连个谢字也不说,转身便是要走,顾早见她要离去,终是忍不住脱口而出:伯娘,那胡清品性一般,秀娘又是个少话的,日后进了他家门,还不知要受多少委屈,你就当真放心让自己这么一个女儿嫁给这样的人?胡氏停住脚步,狐疑地盯了顾早一眼,有些不悦地道:二姐,你这话说的,我那女婿是当今官家在金銮殿前亲自赐过绿袍的进士出身,眼见着又要得官职了,满城里多的是有那待嫁的女儿人家想要拉拢的,偏他竟是和我家做了亲,这不是姻缘天定是什么?且秀娘嫁了过去,又哪里来的什么委屈?我见她这两日仿似有些闷闷不乐的,还正想着让你过去开解下她的,你怎的竟说出这样的话?顾早摇了摇头,不再说话,那胡氏以为她被自己问住口了,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到了第二日便是秀娘的大好日了,顾早一大早便过去了。

那胡氏一心想在未来亲姑母面前撑面子,那一桌饭菜竟是按着东京城里最好的席面来置备的,四小盘烧炸,四、碗,四大碗,八热炒,两点一汤,菜色有燕窝、蛏干烩羊肝、鹿筋烧鱼翅、珍珠菜烩油炸蛋鸽、海参樱桃鸡、鸡汁婵白鱼片,煨三笋肥鸭汤等等,这样一桌好菜,若是从京里那会仙楼、丰乐楼叫过来,只怕没一二百两银子是拿不下来的,如今自己买了东西叫顾早烧了,再装在租用过来的银碟银碗里端上桌去,体面自不必说了,那钱也省了许多,胡氏果然是得了面子又省了腰包,打算的十分精明。

顾早冷眼看去,那胡清家的两个嫡亲姑母吃的满嘴流油,说出的话听着也是个拎不清的人,只怕秀娘未来的公婆也明白不到哪里去,心中又隐隐添了些忧虑,待这几个人并媒婆都酒足饭饱了,那秀娘便穿了身喜庆的新衣服,被家中的一个婆子和三姐一道簇拥了过来,那两个亲姑便打开了礼盒挑了两件金饰给秀娘戴上,嘴里说着吉祥的话,又初定了大婚的日子,便是一个多月后的大好日、十八,这过大礼的程式才算走完了,那胡氏送走了人,这才笑眯眯地对跟着和三姐道了声谢,让尽管捡着桌上的菜式挑着带回家去:都是些精贵东西呢!那胡氏口里不忘这样说着。

顾早淡淡一笑,只略略点了下头便携着三姐回去了,此时也已是过了晌午,饭铺里吃饭的人也没几个了,因了今日顾早三姐不在,晌午那些菜式大多便是方氏自己上阵做的,被些嘴刁的老客叫嚷了不知道多少句的味道走样,和沈娘子、柳枣三个人又忙得透不过气儿,心中本就有些疙瘩,此时见顾早三姐去帮了大半日的忙,回来竟是两手空空,连个油星子也没捞到,心中更是不痛快,强忍着等最后一个客人也走了,这才噼里啪啦地骂起了胡氏,又严令顾早往后再也不许去那胡家,见顾早笑着应了下来,这才慢慢将火压了下去。

那方氏正要往后院走去,突地又想起了件事,也是叫她梗着不痛快的,急忙转身对顾早气哼哼道:二姐,都怪你,下的那什么饭一文管饱的规矩,如今竟是真的就来了这样一个人,瞧着也是人高马大的,日日里只是费一文钱吃饭喝白汤,赶又不好赶,瞧着真是叫人恼火。

顾早被她一说,隐隐约约倒是想起了似乎是有这样一个客人,瞧着大概二十出头的一个年轻人,每日里都是在饭点快过去店里人少的时候过来,费一文钱打了饭,舀碗汤端到角落里闷头吃了便匆匆离去的,刚想开口说,边上的三姐已是抢着道:姐姐,我瞧那人样,也是个老实的,不像特意过来蹭白食的,兴许人家有难处也说不定,娘也太算计了,不过就一碗饭和汤,人家也是付了一文钱的,就算亏又能亏多少?方氏眼睛一瞪,正要骂三姐,顾早已是笑道:娘,被你提起,那人我模模糊糊倒也似乎是有些印象,你暂且先忍住,待明日里若是再来我问问便可。

方氏见顾早愿意出头,心中这才舒服了些,又瞪了眼三姐骂她一句雨伞骨头里朝外,这才自去后院了。

待到了第二日,顾早留心察看,果然在饭点将过的时候又见那年轻男子进了店门,费了一文钱打了碗饭和汤,端了过去坐在角落里便狼吞虎咽吃了起来,不过几口的样子,大半碗的饭已经下肚了,仔细看一眼,见那人二十上下,身材高大,衣衫虽是有些旧,只是也整洁,又剑眉朗目的,看起来倒是个不错的,当下也不开口,只是看着。

那人三两下吃完了饭,汤也喝光了,眼睛又恋恋不舍瞟了眼那饭桶,似是仍未饱足的样子,只是终站了起来,低了头要往外走去,顾早这才上前笑眯眯地拦住了。

那人见是这家的女主人拦住了跟前,以为是要责备自己来占便宜的,那脸便已是有些红了起来,站在那里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顾早看了下,见边上还有些吃饭的客人望过来,方氏更是虎视眈眈的样子,当下便将那人让到了后屋天井,这才笑道:这位客人,我见你长得高大健壮,方才不过只吃了一碗饭,想是还没饱腹的,再去添一碗也是无碍的。

那人万万没想到眼前这女子开口说道竟是这话,瞧她神色,也不像故意讽刺的样子,心中更是羞愧,忍不住便深深作了个揖道:姐姐这样说话,确是叫我无地自容了,多谢姐姐过往几日的包涵,往后再也不敢来打搅了。

顾早见他说话也确是个知理的,心中更是存了几分好感,想来他应是个有难处的,正想再问几句,方氏已是冷不丁窜了出来,指着那年轻人便冷笑道:好大的一个人,整日里竟掏出个文子来白食,也不知道臊!那年轻人面上涨得通红,顾早示意闻声过来的三姐将方氏拖了出去,这才对那人笑道:我娘是个粗炮筒子,说话向来不知轻重,客人勿要和她一般见识,我不过是见你长得不像那不入流的,说话也不是京城口音,只恐怕是过来此处一时遇到了难处,所以才多问了几句,你若是不愿多说,我也自不会多打听,只是往后里吃饭尽管过来,我这饭馆既是立下了这样的规矩,就断不会有往外赶客人的理。

那年轻人被顾早的一番话说得是心悦诚服,叹了口气,这才说了些话。

原来此人姓岳,单名一个腾,相州汤县人,家中虽是只有几亩薄田的下户,但自小除了学那诗书,更酷爱习武,使得一手好弓箭,在当地县里也是有名的,去岁年底便被地方官将名字推荐了上去,又到京中参加今岁武举的解试,本朝武举虽不如文举那样受重视,只是若过了解试、省试和最后的殿试,那也是立刻被封官晋爵的,所以岳家父母也是高兴,东拼西凑地包了盘缠给了儿子让他入京,盼着佳音回传。

岳腾自小习武,心中想的便是日后能有一番作为,半个月前到了京城,找了家脚店落下了脚,每日里不是刻苦习武就是潜心温习策问和《武经七书》准备那八月的考试,谁知没几日,那包袱里的银钱却被一个同行赶考的同乡给偷了去,岳腾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搬了借宿到寺庙里专门开放给游民夜间睡觉的大通铺里,白日里便学那脚夫站到桥头巷口等着出卖力气换些铜钱,前几日偶然经过这里,见顾早家的饭馆打出一文钱管饱的招牌,便厚了脸皮进来,只吃饭喝汤,也不敢多吃,每次只一碗稍微填下肚子便匆匆离去。

姐姐确是个好心的,只是我做得不当,以后万万也不敢再来了。

岳腾说完这一番话,已是羞愧难当,再一个深深作揖,转身便是要走。

顾早转头瞧见三姐正站在通道处探头探脑的,面上现出几分关心之意,又见那岳腾确实也是个人材不错的,心中一动,便是已经有了主意,当下笑道:所谓救急不救穷,出门在外的谁都难免有个不方便,我这里生意还过得去,正有些忙不过来,我瞧着你力气不错,若是不嫌弃的话,在你武举考之前,白日里就留在我铺子里帮个活,不过外出采购拉个车搬个货什么的,饭管饱还发你工钱,晚间因了我家都是女流,弟弟也是半个月才回来一趟,有些不便,你变仍去住了那寺庙,你看可好?那岳腾在家中也是帮着父母下地,素来不是个娇惯的,心中已是有些愿意,突然抬头瞧见店里那个十五六岁的俏丽丫头正看着自己,面上一红,哪里敢细看,慌忙低头应了下来。

顾早一笑,叫他再去吃饱了饭,明日再过来上工,岳腾红着脸出去了坐在那里,三姐早已是给他盛好了饭,又端来了两碟子的菜,狼吞虎咽地吃了,这才再三谢过后,在方氏不满的目光中离去了。

那方氏待人一走,立刻便念了起来,顾早摇头叹道:娘,你真是个糊涂的,我家里弟弟小,就几个女人把个店,素日里也难免会遇到个把拎不清的无赖地痞来捣乱,都靠你一人骂架,我怕你也吃亏,如今有这样一个人高马大武艺高强的,也能镇得住场,且他又说进京来考武举的,万一要真的是中个武状元什么的,到时候你还怕他赖在这里不走?只怕你就要贴过去巴结了。

方氏被顾早说得哑口无言,沈娘子也在一边帮腔了几句,她细细一想,还果真是那么回事,这才转怒为喜,自去收拾桌子上的那残羹冷炙了。

那岳腾第二日早早便过来了,本还有些担心这饭馆里的老夫人给自己甩脸子看,不想却是瞧见她对着自己露出笑脸,还以为她昨日不过面冷内热,心中更是感激,做起活来也自是卖力。

米店里送来了米,他轻轻巧巧一下,便扛起来两大袋,进进出出的,没几下便放后屋里摞得整整齐齐的,方氏瞧了,这才真正有些满意起来。

却说光阴似箭,转眼便已是四月初了,天色渐暖,顾早家天井里的那架子藤萝也开了满架紫色的花,烂漫一片,瞧着喜人,闻着也是清香扑鼻,青武趁空又挖了个坑,压下个大缸子又在那里面种了几蓬的莲藕,又投了十来条鱼苗,此时虽未开花,却也是凌波翠盖,下面银鳞翻动,瞧着十分有趣。

顾早如今一切顺遂,就只是心头被那秀娘的婚事压住,想起来便纵总是有些难过,离那四月十八的婚期也没几日了,忍不住又瞒着方氏过去瞧了下,见她家已是一片喜庆,忙着预备婚事的样子,连那秀娘自己,也是一副闭了眼睛听天由命的样子,回来心中更是郁闷。

明日便是初八的佛诞,京城内外的各大禅院都有浴佛斋会,尤其是那城外的禅林寺,更传闻有得道高僧亲自开坛讲经,送那善男信女浴佛水,风传往年凡是有幸听过那高僧讲经,得过那浴佛水拿回家沐浴的,竟无不是心想事成,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得道的得道,所以提前一日,便早有无数的人赶到了禅林寺漏夜排队,只等着明日一早占个好位置得见高僧法颜,分得那一瓶子心想事成水。

那方氏自备秀娘的婚事刺激到了后,眼见着自家三个女儿都是吊在那里没个奔头,心中时时不安,待从沈娘子嘴里听说了那高僧讲经和浴佛水的灵验,又举了个自己大侄女生儿子的活例,哪里还按捺得住,亲自去叫了顾大姐拖了一双儿女过来,叫停了明日的买卖,又张罗着让顾早和三姐初七晚上都一道去那禅林寺占位。

顾早见方氏如今丢了黄大仙,改信弥陀佛,心中暗自好笑,她哪里信这些,再说那禅林寺也是去过一次的,只是见方氏急吼吼地必定要去,大姐也是有些心动的样子,便叫了辆车,备了两篮子的各种吃食,托岳腾护送了过去,自己只推说要留在家中看铺子,三姐本也是不想去的,也不知怎的突然改口又说一道要去。

方氏心中虽是恨不得抓了顾早过去,让她靠近那大师也薰点佛气过来,只是见她态度坚决,又怕去晚了抢不到好位子,想着自己多带些水回来让她洗下也是一样,当下也不纠缠,叫了一家子的人,连那柳枣也没落下,坐上了车,在岳腾的护送下朝着禅林寺去了,一路的街面上竟是遇到不少和自己同方向的车,怕都是赶往那禅林寺的,生怕去晚了,只不停地催那车夫,恨得那车夫发恼,要半路赶她下车,这才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