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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疑云暗影

2025-03-29 02:23:16

伊青宇后背直冒凉气,索性也没招呼旁人,直接跑到后院找人去了。

景逸徐徐转过脸,神色淡然看向乔初熏:找他做什么?乔初熏有些为难的低下头,指尖触到自己腰间的荷包,再次坚定决心:我,有些事想跟他说。

景逸眉尖一耸,顿觉一股邪火直窜脑门,有,些,事,想,跟,他,说?那小子才多大?十七,还是十八?他们俩不过才见过两面,同桌吃过一顿饭,话都没说过一句,怎么就有事情想跟他说了!想到年纪的时候,景逸心头陡的一滞,这丫头看着也不大,难道……深吸一口气,景逸尽量让自己语调听起来与平常无异:你今年多大?乔初熏抬眸,一脸惊讶,他怎么突然问这个?虽然觉得不解,乔初熏还是老实回答:十八。

景逸一口凉气抽上来,就觉得额角青筋直蹦,这丫头,该不会嫌他年纪大吧?然后就喜欢那种青青涩涩的小毛头?下颚绷的微紧,景逸人生中头一回感到,二十五岁,好像真的不太年轻……两人正僵持着,门板吱嘎一声被人推开,伊青宇气喘吁吁迈过门槛,手里拎着同样喘着气,面庞涨得通红的楚茴。

侯,景公子……咳咳,人我给你带来了,慢慢聊。

伊青宇为着小命着想,忍痛放弃自己烧的暖烘烘的书房,到隔壁屋子面壁去了。

楚小爷诶,你可千万别给我惹祸!乔小姐是好,人漂亮性子温柔又有一手好厨艺,可那是小侯爷看上的人,吾等小民惹不起啊惹不起!伊大人扶额撞墙,未雨绸缪想的格外深远,一脸苍凉的眺望天边,实在不行,明天赶紧给小楚介绍一个。

他这个父母官做得委实不易啊,连带下属的终身大事都要帮忙操持……隔壁书房,三人间的气氛更为诡异。

楚茴抚了抚领子,总算喘匀一口气。

朝景逸拱了拱手道:景公子。

接着又转向乔初熏:乔小姐好。

乔初熏也急的皱起眉心,头一回做这种事,她心里本来就没谱。

结果伊青宇还将人直接带这来了,她总不好当着景逸的面给楚茴那种东西吧?难道让景逸出去?或者她和楚茴两人出去,怎么想都觉得别扭……乔初熏不说话,剩下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个面色不善,一个茫然无知,最后楚茴也觉察出不对劲来,又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意思,只能干站在那,神色愈发尴尬起来。

超速首发乔初熏琢磨半晌,觉着再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只能站起身,走到楚茴身边,轻声道:楚公子。

楚茴面无表情看着她,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乔小姐。

乔初熏正好背对着景逸站着,心里琢磨着这个角度至少能挡住一些。

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条叠的整齐的浅蓝色绢帕,乔初熏格外小心的递了过去。

楚茴眼皮儿一跳,瞬间明白刚才伊青宇的欲言又止满目悲凉以及景逸一副恨不得一手捏死他的神情所为何来了。

楚茴抿了抿唇,依旧面无表情,不过声音也有意压低一些:乔小姐……乔初熏捧着手帕送到他面前,也没顾上看对方是何神色:这个是小桃儿让我交给你的。

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楚茴一愣,到嘴边的话化作青烟飘于无形。

景逸在后头坐着,从乔初熏起身走过去时神色就愈加寒凉,凤眸死死盯着两人一举一动,手掌下花梨木的扶手微微松动,眼看着就能掰一块下来。

结果一听到那句小桃儿,掌心凝聚的内力一滞,险些岔过一口气去,这丫头……合着她是给人说媒来的?!楚茴瞟了眼坐着那人由青转白的脸色,翘了翘略显凉薄的唇:小桃儿姑娘的好意,楚茴心领了。

不过这种东西不好乱收。

麻烦乔小姐帮忙转达在下的谢意。

乔初熏看着手里绢帕,脑中浮现小桃儿红着小脸儿眼儿圆圆把手帕交付给自己的情形,踟蹰道:楚公子……不能再考虑一下么?那孩子那么小,又是头一回喜欢人,就这么被拒绝了,不知道要哭多久……景逸一颗心备受煎熬,此时终于稳当当放回肚子里,面色也和缓不少,看着楚茴道:小桃儿虽在我府上做工,但没签过任何卖身契。

这方面,楚公子不须有顾虑。

另外,初熏也算是为人说项。

景逸浅笑着睨了眼背对着自己的窈窕身影,这丫头,估计现在正发愁吧,楚公子和小桃儿统共也没见过几面,还是彼此多了解一下,再做决定好些。

至于这帕子,我看楚公子大可先收下,日后真觉得不合适,再送还给她也不迟,我想小桃儿也不是那种刁蛮无理的姑娘家。

超速首发景逸一番话说的丝丝入扣,在情在理,楚茴又不擅言谈,一时也找不出合适藉口搪塞。

墨瞳里露出几许深思,楚茴沉默片刻,从乔初熏手里接过绢帕,又朝两人拱了拱手:多谢景公子,乔小姐。

这事无论结果如何,楚茴一定会解决好,不让二位难做。

景逸颔首,示意他可以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两人。

乔初熏垂下眼帘转身,瞥了景逸一眼,有些过意不去:公子,我之前不是……她不是故意瞒着景逸,只是这种事涉及女儿家闺誉,实在不宜随便讲与人听。

结果到头来还是多亏了他,才让楚茴收下那方帕子。

景逸先时那阵气闷尚且残余胸间,这会儿见她这副模样,也是好气又好笑,招手让她过来:就你这点道行,还琢磨着帮人说亲?那小桃儿也是个傻孩子,俩实心眼凑一块儿,能想出什么高明法子来,不被人当面拒绝才怪!乔初熏被他说的面上一热,讷讷道:我,我也是……她又不认识别人,小桃儿家又是乡下的,眼巴前没有长辈或者其他合适的人帮着操持,总不能让高翎他们帮忙吧?而且听闻楚茴吃住都在府衙,平常少有机会能够见到,小桃儿一早就绣好绢帕让她带着,正好今天因为药堂的事,景逸带她一起过来。

其实她刚才也紧张的要命,直怕楚茴不肯收下,到时小桃儿还不得难过死……待她走近些,景逸伸手将人拉到面前,仰起脸庞看她,墨色的眉微微挑着:以后还帮人说亲么?乔初熏被他看的一阵心虚,垂下眼帘,小声道:那要是小桃儿的事,我总不能放着不管……小丫头在城里也没个认识的人,府里又没别的姑娘,她若不帮就没人帮了。

景逸有些玩味的看她,一边捏了捏柔嫩手心:下回再有什么主意,还是先跟我说声罢。

见乔初熏惊讶抬眼,景逸微微笑道:不然就依着你刚才的法子,说一回吓跑一回,到时那孩子嫁不出去,可是你的过错。

乔初熏被他噎的半晌说不出话,抿着唇瞪他,哪有这样咒人的!两人正说着话,门外响起伊青宇格外刻意的清咳:两位,药取回来了。

乔初熏仿佛做错事被大人发现的小孩,匆忙抽回自己的手,转过身看向门口。

景逸冷眼斜了一眼映在门上那抹身影,淡声应了一声。

伊青宇这才推开门,领着两名捕役进屋。

见小两口一站一坐,站的那个明显脸还有点红,小侯爷的脸色也不似之前森冷,也松了一口气。

在一旁椅子坐下,示意两人将药呈上来。

除去一包还未打开过的药材,另一只纸包里是捡回来的一些药渣。

两人都有些喘,看来真是跑着去跑着回的。

伊青宇帮着将两只纸包打开,又从书案的笔枕上取过一只不太常用的毛笔,递给乔初熏,方便她将药材一样一样拨开。

乔初熏先仔细看过那包没打开过的药材,渐渐面色就凝重起来。

接着又用毛笔另一头拨散着那包药渣,手略微有些颤,看神色似乎是气急了。

怎么了?景逸和伊青宇都不懂行,只能在一边等乔初熏解释。

见她神色越来越气愤,各自都猜到六七分。

乔初熏吸了一口气,敛颜道:这包药材里,能看出有雄黄和轻粉,即便是刚入门的药童,也懂得这两味药是绝不能给孕妇用的。

说着,又从里面拈起一朵暗红色的干花,手中毛笔则指了指那堆药渣里一朵蜷缩成一团的黑色花朵:这两朵是凌霄花。

具有行血去瘀,凉血祛风的功用。

因为雄黄和轻粉都是粉末状,所以一般煎过之后很难辨别的出。

而那朵干瘪的凌霄花才是最佳凭证,这初安堂果真在所谓的安胎药里掺了辛冷行血的药材,让孕妇吃过汤药后腹痛难忍,产生类似小产的痛感,再借此狠捞一笔,让大夫上门看诊,再高价卖出真正的安胎药。

一来牟取银钱,二来为药堂赚得名声在外,让一般百姓觉得他家大夫医术高超,安胎药也比别家效果好。

旁边那两名捕役也听明白了,都忍不住出声咒骂。

其中那个即将为人父的更是红了眼眶,一手搓着衣服,偷眼看伊青宇。

伊青宇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回去:带你媳妇去别家药堂看看,就昨天那家吧,赶紧买两服安胎药吃上。

那捕役哎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跑,又被伊青宇出声叫了回来,从腰间掏出块碎银子递过去,行啦别啰嗦。

赶紧给你媳妇看病要紧。

还有记着,这事先别声张。

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那捕役攥着银子朝伊青宇行个大礼,快步奔出屋子。

另一个捕役见伊青宇没有其他吩咐,也跟着出了屋。

乔初熏一直没吱声。

站在桌前低头看着那些药,眉心一直紧紧蹙着。

伊青宇琢磨了会儿,转过脸看向景逸:想怎么做?景逸心里早有思量,伸手拉住乔初熏,不紧不慢道:不急。

先把晚饭吃了,待会儿我去趟孟氏山庄。

明天一早,你带人封铺子。

伊青宇明白他是想多搜集些证据,避免到时药堂的人矢口否认,说只是其中一包药有问题,反咬一口说是外人嫁祸。

看了眼乔初熏,伊大人眼珠一转,道:既然如此,不如晚饭就在我这用吧。

也省得乔小姐两头折腾。

景逸瞟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乔初熏任由景逸握着手,既没反抗也没说话,似乎还在琢磨药材的事。

伊青宇看了这二人一眼,呵呵一笑,往书案走去:我还有些公文要看,二位慢坐。

景逸攥了攥柔若无骨的小手:怎么了?乔初熏抿唇盯着那些药看了半晌,踟蹰道:公子,今天上午那包药,当时看不觉有什么。

可是跟这些药材对应起来……乔初熏微蹙着眉,神色不豫:写这两个方子的人,医术很高明。

绝对远在一般大夫之上,他有把握伤人,更有十足的把握救人。

景逸却并不担心,勾着唇角道:智者不必仁,仁者必智,自古皆然。

心存歹念者也可能有惊世之才,初熏不必为这种事烦忧。

乔初熏身子一震,猛地抬眸看他。

景逸觉察到她手抖的厉害,将人拉的更近些,揽着她的腰问:怎了?怎么一副被什么东西吓到的样子。

白皙面容血色尽褪,乔初熏生生打个寒颤,头一次主动回握住景逸的手,摇着头喃喃道:没事。

没事的,她如今远在越州,与那个人一南一北相隔千里,他肯定不会找到这的。

只是,几年前的某日,那个人也曾傲然伫立在她面前,冷笑着道:自古智者不必仁,仁者必智。

我既有惊世之才,为何要托付于一般蠢材浪费时间!正文 十一章 初雪迎春当晚,景逸风尘仆仆骑着快马从城外赶回,手里又拎了几个纸包。

乔初熏给景逸和伊青宇做过晚膳,就一直待在府衙内的书房。

打开纸包一看,包着药渣的那两包都有凌霄花,剩下一包还未煎过的,则能看出雄黄,散粉和凌霄花三样。

如此一来,几乎可以十成十的肯定,这家初安堂确实暗地里做了那见不得人的勾当。

伊青宇美滋滋舀起一勺炖的细嫩的燕窝,半眯着眼看了乔初熏一眼,突发奇想道:乔小姐,你有没有姊妹的?乔初熏刚从托盘里端了一盏炖官燕出来,送到景逸手边。

闻言露出一抹浅笑,温声道:有一个,不过跟我是异母姊妹,今年刚满十五。

伊青宇满足的咽下口中汤水,咂了咂嘴,有些失望:异母姊妹啊!那岂不长得不会太像,性子也不一定这么好了……景逸眸色冷凝乜了他一眼,掀开盅盖,从乔初熏手里接过汤匙。

甫一看成色便知是上品白燕盏,覆头缀了几颗枸杞和浅黄色的桂花,不仅功用上更为清润滋补,而且让人一看就赏心悦目,食欲大增。

颇有些初春时节踏雪赏花的意境在,因此有的地方又管这道桂花枸杞炖官燕叫初雪迎春。

拿起汤匙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官燕炖的火候恰到好处,入口绵密细腻,清香甘美,吃进肚里就觉一路熨帖到底,润喉清肺,果然是秋冬时节一道滋补佳品。

景逸吃了两口,抬眼看了看桌上托盘,语调也有些冷淡:你就这么穷,多余一盏官燕都拿不出?不是他压榨这小子,就这种品级的燕窝,伊青宇再拿出十盏八盏来他也不吃惊。

伊青宇举起双手大呼冤枉:不是啊!我当初不知道小侯爷会来,所以只吩咐王伯泡了两盏。

可不是他小气喂!一般上品白官燕做之前都要浸上小半日,临时做根本赶不及。

后来乔初熏帮忙做晚膳,这两盏燕窝也就经由她的手炖了。

原本这两盏都是他的,这是怕小侯爷不满意自己趁他不在支使小美人儿,赶紧让了一份儿出去。

而且那时景逸没回来的时候,他也谦让过了,可乔初熏怎么都不肯吃,他也就没多勉强。

景逸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

转脸看向坐在一旁的乔初熏:在看什么?乔初熏忙抬起头,见景逸正盯着她手里的书,忙阖上书皮方便他看:刚才在这呆着也没什么事做,伊大人就找了本书给我,让我解闷的。

超速首发景逸一看书封,是孙思邈的千金方,不禁抬了抬眉:喜欢看这种?乔初熏弯起唇角:许久没看,有些东西都生疏了。

景逸若有所思的看着玄黑色书封,道:屋里光线暗,先别看了,伤眼。

乔初熏坐的位置离书案最远,因此确实不比伊青宇那边亮堂,虽然能看清书上字迹,时间久了还是容易觉得双目疲惫。

伊青宇听到这话,颇有些吃惊的看了景逸一眼,这么细节的事,连他都没想到,小侯爷平日里瞅着恁冷漠,对着喜欢的女子却不是一般体贴呐!乔初熏乖巧的点点头,起身将书册放到案上,跟伊青宇道了谢。

吃完燕窝,景逸又跟伊青宇说了会儿查封药堂,缉捕相关案犯的事,过了约莫小半时辰,才起身告辞。

景逸骑着马,让乔初熏如上次那般侧坐着,慢慢溜达回去。

时辰很晚了。

路上行人不多,天黑黢黢一片,不见半点月光。

夜间的风冷得刺骨,和北方不一样,是带着潮气的寒,阴冷冷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景逸用大氅将人裹了个严严实实,搂在怀里问:会冷么?已经行了有一小段路。

马走的不急,城里的路也平坦。

乔初熏平常这个时辰早就睡下了,再加上这一整天都在外头,正经挺累,这会儿被景逸环在怀里,身后胸膛暖烘烘的,半阖着眼昏昏欲睡:唔……景逸听着这人仿佛撒娇的应声,心中更软,低下头凑近一些,就着马匹微微颠簸,以唇轻轻蹭着微凉脸颊。

乔初熏困的迷迷糊糊,只觉得脸颊痒痒的,两条手臂都被景逸圈着也动不了,便缩起脖子蹭了蹭,还以为自己是在蹭枕头。

软玉温香在怀,又主动送上温存,景逸吸了一口气,探出舌尖舔了舔水嫩嫩的颊,又顺着脸庞一路细细吻到耳垂儿。

怕真弄醒了人不好收场,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是反复亲着舔着,怀里人睡的愈加安稳,反倒是自己被撩的愈加难耐,心火更盛。

待到了家门口,景逸也没叩门,抱着人下了马翻过墙,直接送进屋。

好在小桃儿一直守着门没敢睡,景逸将人轻放在床上,吩咐小桃儿帮她更衣,又折身到门外,将马牵进院子。

超速首发……第二日,初安堂被官府查封,当天开堂审判,人证物证俱在,那个姓肖的大夫最是禁不住事,一被押上来就将整件事都招了,连同之前景逸与乔初熏见过的那位中年男子,以及药堂里几名负责抓药卖药的工人,都被关进大牢。

事情原本应该就此圆满解决。

结果没过两日,伊青宇就铁青着脸找上门,进到景逸书房半天没出屋。

正好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乔初熏端着托盘进屋,后面小绿也帮着拿了些东西。

因为伊青宇也留下一起吃,东西难免比较多。

晚饭做的挺简单,软香糕,素馅包子,粳米粥,以及一素一荤两道小菜。

素的那道名为金玉羹,是用栗子肉连同山药粒放入羊汤同煮,在汴京时,很多人家到了秋冬时节都会做。

伊青宇舀了一勺热腾腾的羊汤,连同栗肉山药一同送入口中,嚼了两口,面上愁闷之色比之前更甚三分,有些模糊不清的叹道:怎么就这么好命呀!每日小美人儿看着,好酒好菜品着,看看书下下棋,天气好了出去溜溜弯,优哉游哉的一整天就过去了……哪像他呀!景逸瞟了他一眼,啜了口温热米酒:你要是不想做也可以啊,后面一堆人可是挤破了头想坐上你这个位置。

伊青宇忿然相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里那些事!憋了二十余载我才逃出来,才不要回去!景逸眉都没抬一下,依旧是不冷不热的口吻:那你还抱怨什么。

伊青宇瘪嘴,看了眼一旁垂首吃粥的乔初熏,底气不足的诉道:那不是……有了比较,才觉察到自己的不足么。

他的小日子啊,就是缺这么个知冷知热的美人儿。

景逸用目光警告他非礼勿视:食不言寝不语,伊大人还须历练。

乔初熏握着汤匙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又继续吃粥。

伊青宇一想起府衙里那一堆烂摊子,山珍海味都吃不出香,撑着额直叹气:我说小侯爷,我说了一下午嗓子都干了,您倒是给我出个主意啊!那小子上头有人罩着,难道就真这么由着他去了?且不说这越州城的百姓日后如何议论我,我每回打那‘初安堂’三个字底下过,都得觉得浑身不自在!乔初熏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听到初安堂三个字时心中一滞,抬起头看向景逸。

景逸冷眼瞪了对桌那人一眼,缓声道:没事。

就是有人想用银子疏通这事,重开初安堂。

乔初熏一听,心里也觉得挺不痛快,可又没什么好主意:公子可有良策?景逸见她一脸希冀看着自己,不由得微微一笑:自然有的。

别急,先吃完饭,我慢慢给你说。

乔初熏轻轻应了一声,弯着唇,继续低下头吃粥,心头那股憋闷消散不少。

景逸说有办法,那就一定能把事情完满解决。

旁边伊青宇一脸幽怨,美人一句话,顶他磨叽整个下午,没天理啊没天理!用过晚饭,乔初熏为两人各自倒了两碗茶,又拿了一些蜜饯果品过来,坐在一旁听两人说话。

景逸的意思是,这事压根犯不着官府出面,找些途径将消息散布出去,那些被坑害过的老百姓肯定要上药堂门口去闹。

到时那药堂想开门也没人光顾,不能挣钱的买卖,谁还会上赶着做?伊青宇仍有顾虑:可这事上面有人给说话……景逸瞟了他一眼,一副朽木不可雕的嫌弃神情:他不是让你不要插手么?你就不插手,随他们去闹。

伊青宇张大了嘴,半晌才摇头叹道:阴,真阴!小侯爷你这是教我钻人家话里的空子啊!景逸勾了勾唇,拿过茶碗品了一口:对什么人用什么法。

你跟泼皮无赖讲理,不是自找不痛快么。

伊青宇咬牙,将碗里的茶一饮而尽,末了起身,朝景逸拱拱手:这事我回去立刻就办,也好让百姓过个安生年。

不把这家药堂彻底赶出越州城,我回家做吃等死讹我老子去!景逸浅笑着摆摆手,也没说什么。

乔初熏见两人谈完正事,起身将伊青宇送到门外。

掩好门板,到炉边将架在上面烘烤的一只布包取下,又套上一层先前景逸买给她套暖手炉用的锦袋,走到景逸身边,温声道:请公子把衣裳掀起一些。

景逸闻言一挑眉,见乔初熏一直看着他腿部,也明白过来。

依言将袍子往起撩了一些。

因为景逸是半靠在软榻,腿也平搁着,故而比较方便乔初熏往上敷药包。

将冰蓝色的袋子放置在右腿膝部,又用上面原有的两条细带缠过膝盖窝,不松不紧打了个结。

抻了抻布包四角,将里面药材调整的均匀一些,乔初熏抬首看了景逸一眼:会不会太烫?景逸看着她一个人在那捣鼓,唇瓣微弯:不会。

很舒服。

乔初熏仍有些不放心,将手搁在药包覆头摸了一会儿:公子若是觉得不舒服,就跟我说。

这个我原先给别人做过,还是挺管用的。

过去每年秋冬或者阴雨天,婆婆的膝盖都会觉得酸痛难忍。

她在书上看到这种方法,就依样取了些药材,事先磨碎烘干,放进一只小布包里,待到用的时候,稍微淋上些水,放置在小火炉上烤着,热了之后取下来,再套上一层干净布袋,敷在疼痛处。

如此准备两到三个药包,轮换着敷上小半个时辰,很快就能见疗效。

不过景逸这个跟婆婆的情况还有所不同。

一来是有旧伤在,所以药材上须得有所调整;二来现在还不能确定到底有多严重,故而先敷两天看看效果,若是没甚大用,还得再想其他法子。

其实景逸膝部旧伤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只不过一个姿势呆久了,或者赶上天气不好的时候,会觉得酸麻且刺痛。

乔初熏此番忙碌,更多的是让他心有戚戚,那股子打从心底里涌上的愉悦甚至超越并掩盖了伤处感到的温暖舒适。

乔初熏一直注意观察景逸面上神情,见他并没有露出不适神情,便伸手过去,一只手托着他右手手腕,另一手沿着食指轻轻摁压。

摁压到食指第二个关节附近时,景逸虽然面上没有任何波动,但乔初熏还是看出他神色与之前有异,便有加重些力道摁了摁:这里会疼么?见景逸微拧着眉尖,也不作答,乔初熏用拇指轻轻摁揉那处,温声道:会疼就说明膝部有毛病。

公子平常没事做的时候,自己也可以按摩这里,对膝盖尽早恢复有益。

景逸浅笑着抬首看她:以后初熏每日都来帮我按摩穴位么?乔初熏手上动作没停,微笑应道:可以呀。

不过我摁压的力道还是小了些,若是有些内力的人来做,效果更好。

景逸感觉着柔嫩指腹摁在自己手上的触感,微垂下眼,笑着道:不必。

力道刚好,初熏按摩的很舒服。

……正文 十二章 除夕夜很快就到了除夕。

乔初熏早就酿好了屠苏酒,鸡鸭鱼肉各样蔬果也囤积不少。

此时,厨房里能用的锅子几乎都盛的满满登登,一多半在火上坐着,还有少数几只在一旁案上排队等候。

玫瑰香芋扣肉,八宝鸭,什锦太平蒸,山珍暖锅……除了各样大伙平时爱吃的菜,还有满满一屉的蒸年糕,饺子更是从头天晚上就开始准备,务求让大家伙吃个够。

两人从过了晌午一直忙到天黑,几乎连闲话都顾不上说。

乔初熏正拿着筷子拌一道凉菜,就听身后小桃儿呀了一声,接着啪嗒啪嗒跑到跟前:初熏姐姐,你看这是不是玉啊?乔初熏转脸一瞅,就见小桃儿手心里正当当放着一块玉石,绛紫色泽,笙管形状,与月前在大街上见到的那块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好像略微长了一点。

乔初熏忙放下筷子,取出帕子擦了擦手,将玉石拿在手里仔细端详:打哪来的?小桃儿朝门口努努嘴:就那个菜篮子里呀,刚刚我去拿葱,初熏姐姐不是说要切葱花么!乔初熏蹙起眉心,快步走到门口,将整个菜篮子里的东西都倒在案上。

没有……除了这块玉石,再没有其他异常的东西。

这篮子菜,不还是头天傍晚去集市的时候拿着的,今天清早出去时,带的并不是这只……乔初熏想着心思,面色愈加凝重。

数日前在店子里吃面时,听景逸和伊青宇间的谈话,似乎这块玉石和七笙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记得那时伊青宇还说,不让景逸瞒着,说最好知会那边一声。

也就是说,那块玉石是非常重要的证物。

可如今,不知怎的又冒出来一块,看样子跟先前那块是一起的,乔初熏踅摸着,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乔小姐!门口传来小绿的喊声,乔初熏吓了一跳,匆忙将东西塞进袖口。

乔小姐,公子让我过来看看,需不需要端东西呐?小绿刚走到门口,笑着朝小桃儿点点头,又看向乔初熏,后面还跟着小炉和小蚁。

乔初熏应了一声,转身到炉火边,指挥着几人将锅子端下来。

里面有几样吃食早就盛好盘了,垫上块布直接端走就可以。

正好年糕也蒸好了,小桃儿在一旁帮着夹年糕,几名影卫乐呵呵往外端碗碟。

伊青宇和楚茴下午那会儿就过来了,跟景逸下了会儿围棋,又品着茶天南海北的好一阵侃。

这时也一起坐到偏厅,等着吃晚饭。

菜陆续端上来,乔初熏将屠苏酒在炉上温过,才让小晚端走。

超速首发最后将几只糯米南瓜盅盛进托盘,走在了最后面。

药堂的事一早按照景逸说的做了。

不单普通百姓,几家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也不干了,带着家丁到那药堂门口嚷嚷。

孟庄主更是直接叫上护院在街对过的茶楼候了三天,见着药堂门口出来人就追着打。

最后,那个先前请人跟伊青宇施压,势要重开药堂的当家人一直没冒头,眼看着又到了年关,家家户户都忙上过年的诸多事宜,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伊青宇虽然仍觉不痛快,但到底没让对方得逞,心里也就没先前那么憋屈,又恢复了之前笑脸,见着谁都要逗上两句。

偏这人还是个地地道道的书生,也不会武,气的一群影卫牙根痒痒,也不好动手揍人。

所有人面前的酒盏都斟满酒,大家伙一齐举杯,景逸也没多废话,只道了两句吉祥话,就示意大家干杯,随便吃随便闹。

一群大小伙子一阵狼嚎,欢声雷动,举筷大举进攻桌上饭食。

糯米南瓜盅绵软甜糯,内里馅料有荤有素,却无一不带着淡淡南瓜清甜以及糯米的香醇味道。

每个人上去夹了一筷子,不一会儿几只南瓜盅就连渣都不剩。

需要趁热吃的甜品吃完,接着大家伙吃肉的吃肉,喝酒的喝酒,风卷残云的同时还不忘彼此调侃,转移另一方注意,趁机多夹几块往嘴里塞。

平常往外面一站都英武不凡有模有样的,这会儿简直比七八岁孩子都强不了多少。

抢不过了还跟景逸以及乔初熏告状。

啊!公子,小泥抢我的鱼!某人直接把盘子端起来了。

主子你看小绿,我都夹到碗里他还抢!捧着碗转身一脸委屈。

主子救命,小晚抢我的碗——一脚踹过去!乔小姐,是不是只有两只八宝鸭啊?咬着筷子可怜兮兮。

过门都是客,伊大人还是回那边吃吧,呵呵呵……端起碗走。

那边桌上的扣肉都没了……唔,好吃!跟着碗边走边夹。

残羹剩汤,还是我来打扫吧。

继续皮笑肉不笑的瞪视。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某位大人脸皮超厚,直接把自己碗里的剩饭都倒进盛扣肉碗里。

……景逸啜了口酒液,夹了一筷子菜送到乔初熏碗里:累了?乔初熏牵起唇角,笑容有些勉强:嗯,有点。

景逸眯起眸子看她,放下筷子探手过去。

超速首发怎么一副恹恹的模样,大过年的,别是累病了!乔初熏还是不习惯他动不动的亲昵举止,忙偏过头躲开,筷子扒着碗里的饭:没事的。

歇会儿就好。

景逸没摸着额头,便顺势抚了抚她鬓角发丝:我让高翎买了不少烟火,待会儿放给你看?乔初熏乖巧点了点头,弯起唇角:好。

谢谢公子。

景逸蹙了蹙眉尖,稍有不悦。

什么时候这丫头能不这么跟他客气?他不想从她口中听到这般生疏客套的致谢,只要能看着他的眼笑一笑,或者任他拉着手亲亲脸颊,他心里不知会有多高兴!乔初熏一直惦记着七笙教的事,袖中那方小小玉石,仿佛有千斤重量,总觉得手臂被牵扯的不断下沉,心里也总惴惴难安。

这事肯定要跟景逸说,但不是现在,总要过了这两天。

本来过新年么,大家就应该开开心心的,若是因这事搅了兴致……乔初熏一想到景逸攥着玉石蹙眉沉思的情形,就没来由的觉得心里难受。

这人从前因为七笙教的事吃了那么多苦,真不该再为这事烦心,连个年都过不消停。

景逸在一旁看着这人侧脸,半晌没有动筷。

将酒盏里最后一口酒饮尽,忽然拉上她搁在桌下的手。

乔初熏也没心思好好吃饭,拿着筷子拨着米粒,半天都没吃上一口。

这会儿乍然被景逸拉住手,再加上正想着心事,被吓得一惊,手里竹筷啪嗒一声就掉在桌上。

好在周围人闹得正欢,没人注意到这边动静。

只有楚茴,一边听着身边小桃儿细声细气讲着话,一边吃着饭菜,抬首往这边看了一眼,又很快转开视线。

景逸拉着小手示意她转过来,低声问: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许瞒着。

乔初熏咬着唇,看了景逸一眼,又飞快撇过脸,另一手紧紧攥着袖口绣边儿:我……公子容我两天。

等过了这两天,她一定一五一十全都告诉景逸。

景逸一听这话,攥着人的手掌更收紧些,倾身过去贴近她耳畔:现在就说。

乔初熏感觉到这人与自己离的很近,也不敢转脸,只低着头,嗓音微颤:公子……景逸语调微凉,淡声威胁:不说我就亲了。

乔初熏吓得忙往旁边躲,瞠目看他,他怎么能这样!一对上景逸目光,才看清他眸中笑意,还有那微抬的眉,勾起的唇角。

这人刚才根本就是成心吓唬自己。

景逸唇边笑意更深,攥着她的手道:好好吃饭。

待会儿看完烟火跟我讲。

乔初熏执拗着想挨过三日,被景逸这么一说可是硬生生提前到今晚,忙拨浪鼓似的摇头:今晚不行。

也不知怎的,屋子里忽然静下来,乔初熏这句柔柔的今晚不行在偌大屋子里就显得格外清晰。

众人一阵静默,紧接着就敲着酒盏纷纷欢呼起哄,伊青宇端着酒盏晃晃悠悠走到桌前,指着景逸笑道:小侯爷……未免也太心急了些!这三媒六聘还没请,乔小姐这样的美人,可不能如此薄待……乔初熏当即就羞红了脸,甩着景逸的手让他松开。

都怪他,若不是他非逼着自己说,她也不至于讲出那么一句惹人遐思的话。

这下可好,原本大伙平时对她的态度就好像半个主子,这么一闹,往后这些人指不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景逸眸色冷凝瞪着伊青宇,结果这厮依旧一脸坦荡笑嘻嘻看着两人,完全没有半点说错话的觉悟。

景逸看了高翎一眼,微一扬下巴,示意他赶紧把人架走。

顺便收拾出一间客房,这家伙明显已经喝高了。

高翎起身将人扶到另一张桌子,顺便不断跟其余众人使眼色,都不说话傻愣着干嘛,乔小姐待会儿要是哭了,还不有你们好看!众人面面相觑片刻,噢了一声,又赶紧恢复之前的吵吵嚷嚷,继续说笑着抢菜斟酒。

……到了子时,景逸拉着乔初熏站在门口,稍远处一群影卫或蹲或站,忙活着点烟火。

最后一切都准备妥当,大家都站到一边,留下高翎负责点信。

高翎手里拿一只细长竹竿,手臂一挥,将一溜圈烟火点燃,接着倒退着用轻功往回撤。

就听嘭的一声,接着头顶就炸开一个朱红色的亮圈,仿佛水中觳皱,悠悠荡荡的铺散开来,接着冰蓝,翠绿,鹅黄,桃粉,五彩缤纷的烟花次第绽开,在漆黑夜空中显出各种各样的形状。

第一拨放完,高翎又上前将第二堆都点上,空中不断绽开色彩曼妙的花,如同幼时尝到的五颜六色的糖果,总能给人带来一瞬的甜蜜与欣喜。

众人都仰颈望着,头顶炸开的明灿光影映照在脸上,忽明忽暗,仿佛梦境。

烟火即将放完的时候,景逸便拉着人进到屋子。

从与温泉连通的小门出去,拉下头顶小棚上的幕帘,漆黑夜空顿时被阻断在外面。

借着身后屋子里的灯光,可以看清面前那泓浅碧色的池水,冒着氤氲白雾,暖暖的熏人面颊。

池边铺着一层厚实毛毯,丁香紫的色泽,手感绵密,且透着源源暖意。

景逸将两边灯盏点着,两人身处的幽闭空间顿时亮堂许多。

拉着乔初熏在池边坐下,微笑着问道:暖和么?乔初熏点点头,可能是挨着温泉的缘故,感觉非常温暖,空气也湿润润的,很是舒适。

撩起裙角往后坐一些,生怕自己的衣裳沾到泉水,这里平常是景逸沐浴的地方,要是弄脏了池水就不好了。

景逸却满不在乎的抱着她往前坐了坐,伸手去脱她的鞋子。

乔初熏吓了一跳,小腿被人托在掌中,也不能乱踢,只抬手推景逸的肩:公子!景逸纹丝不动,却很注意手上轻重,很快就连鞋带袜褪了下来,将她裙子往上撩起一些,扶着乔初熏小腿放入池中,接着又去脱另一只脚。

脚尖沾到温热细滑的泉水,乔初熏先是一缩,接着便撑着手上身后仰想往后躲:公子不要……会弄脏水的。

景逸这会儿已经将两只小脚都剥了个干净,索性握着她脚踝放入池水:不会。

这池水是流动的,而且,你的脚也不脏。

脚丫子白嫩嫩的,指甲粉粉如同贝壳,光看着都想亲一口。

乔初熏两手捉着裙子,脸早就烧的通红:公子……景逸摁着她的脚在里面泡了一会儿,半倾身向前,握了握嫩如春笋的脚尖:会疼么?从晌午一直站到刚刚,忙着给大家伙做饭,脚应该很酸了吧。

乔初熏这才明白过来景逸的用意,登时心坎一甜,声音也软下几分:谢谢公子……景逸又握着小脚摁了摁脚心,动作轻柔的按摩半晌才松开,挪到一边拿过香胰净了净手,用布巾擦干,才坐回乔初熏身边。

乔初熏轻咬下唇乖乖坐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一下。

景逸按揉的力道刚好,虽然心里羞的不行,可确实很舒服,连带僵硬的小腿都舒缓许多。

脸颊微红的半垂着颈,乔初熏轻声道了句:有劳公子。

景逸被她左一句右一句谢的烦躁,凑到她颊畔偷个吻,道:如果真要谢,我宁愿这样。

乔初熏脸上更烧,连带耳朵都红通通一片。

偏过头瞥了景逸一眼,见他面色微冷看着前方,鼓起勇气半闭着眸子缓缓凑过去,轻啄一下又飞快退回来。

头都快垂到胸口,眼睫也微微湿着,再也不敢看旁边一眼。

景逸一愣,半天没回过神。

待反应过来,就见乔初熏不知何时已经穿好鞋袜低头站在一旁,小声道:很晚了,公子好眠。

说完不待景逸开口便提着裙子一溜跑了出去。

正文 十三章 上元节前几日,乔初熏找了个机会,将那块绛紫玉石给了景逸,并将前因后果都解释清楚。

本以为会因为自己隐瞒事实迟迟未说而被责骂,未想景逸什么也没说,只将玉石接过去,又接着说别的事,仿佛一点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很快到了正月十五。

这日吃过晚饭,乔初熏便煮了一大锅浮元子,除了多做几种馅料,又在临出锅前放入一些桂花酱以及甜酒酿。

元子能吃出淡淡桂花甜味,酒酿的味道微熏,喝下去温胃暖身,格外舒坦。

刚吃完浮元子,小桃儿就不见了踪影,乔初熏想起头天晚上小丫头钻在被窝里忙了小半宿,也不知是在做什么,八成跟楚茴脱不了关系,也就随着她去了。

景逸则拉上乔初熏出门,说城南那条街上今晚会卖几样特色吃食,都是平常没有的,而且还能顺便逛逛灯市,留下一堆影卫孤苦伶仃站岗看家。

两人走的不快,一路慢悠悠往城南溜达。

只是刚走一小段路,天竟然飘起雪来。

一整个白日都挺晴朗,压根没人会想到有雪,路上许多行人都小跑着抱怨,有的回家去去伞。

因为仍在正月里,许多店家还未开张,因此也很难找到地方买伞。

景逸撑着大氅帮乔初熏挡去雪花,拥着人快步进到一家布庄,让那老板取几件女子穿的披风出来,特别说明要带帽子的。

那老板正捧着碗浮元子吃的香甜,打算吃完就关铺子去逛灯市的,压根也没想到这时还能有生意上门,高兴的连连应声。

不一会儿就抱出好几件不同颜色样式的披风来。

正巧乔初熏穿了一身水红衣裳,也不好再配艳色,景逸从里面拎了件奶白色带兔毛镶边的。

伸手摸摸料子,展开来给人披上看了看,便直接系上领口细带,又将帽子掀过来。

最后帮她捋了捋额边发丝,从腰间掏出银子递给老板。

回到街上,乔初熏一只手扶着帽子边缘,抬首看他:谢谢公子。

超速首发景逸突然露出一抹有点坏的笑,道:我不是教过么,要怎么谢?乔初熏先是一怔,反应过来后忙撇过眼看向一旁,脸颊微热轻声埋怨:公子总爱欺负人。

景逸停在原地,帮她理了理帽子,拉下小手握在掌中:挺好看的。

不用老扶着,冻手。

乔初熏被他突如其来的称赞说的心里一甜,翘起唇角,乖乖跟在身边。

走了一段路,乔初熏拉了拉景逸的手,弯起唇角问:公子想吃糖葫芦吗?景逸被她主动拉自己的动作取悦,微微笑道:好啊。

买了两根红润润亮晶晶的糖葫芦。

还好虽然下着些雪花,却没起风。

两人慢慢溜达着,边走边吃。

景逸先吃完了,因为山楂的酸味微蹙着眉尖,买了碗热腾腾的清茶漱了漱口,又侧身递给乔初熏。

见她唇边沾着星点红色糖浆,景逸勾起唇,伸指抚过那抹黏稠,放到自己唇间舔了舔。

幽深眸色以及唇边那抹笑看得乔初熏面上一赧,忙垂下眼喝茶,未想被热乎乎的茶汤呛了一口,咳嗽个不停。

景逸轻轻拍着她背脊安抚,慵懒嗓音里带了丝故意而为的无奈:怎么这么不小心。

慢点喝。

乔初熏掩着唇抬眼瞪他,这人,总没个好心眼!景逸把那根吃了一半的糖葫芦拿过来:天冷,吃多了容易咳嗽。

又扶着她的手将茶碗端起一些:多喝两口,喝完咱们再走。

旁边茶摊子前的大娘笑眯眯看着两人,小两口感情可真好!两人踩着薄雪,刚行至一个丁字路口,景逸突然停下脚步,眉间一凝。

带起乔初熏几步飞奔到一间饭庄门口:在这等我,别乱走。

超速首发说完就朝一个方向跑去,看样子像是急着去追什么人。

乔初熏站在饭庄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身上没带荷包,也不好进到人家店子里喝茶。

可要是出去到别的地方,外面还下着雪不说,待会儿景逸回来找不到她怎么办……正两厢为难,就听身后传来店家问候:姑娘是几个人?小店刚煮出一锅新口味的浮元子,来一碗尝尝么?乔初熏转过身朝店家微一颔首:老板,不好意思,我和一位朋友约好,在这等他。

您看外面下着雪,能让我在这……乔初熏露出一抹歉然浅笑:不会挡到客人进门的,可以吗?店老板是个中年男子,见乔初熏一身打扮不似贫寒出身,再看看外面天色,也有些不忍,点头答应了:好吧。

姑娘若是等的累了,不妨先到里面点些吃食,慢慢等。

乔初熏忙跟男子行过礼,温声道谢。

那店家也没多说什么,就回大堂去了。

站了约莫一刻功夫,腿渐渐就冻的没知觉了。

也没带暖手炉出来……乔初熏探出手在唇边呵了口气,又朝景逸离去的方向望了望,心里始终有些不安,他那么贸然追过去,又没影卫跟着,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正垂眸想的入神,突觉面前笼上一方阴影。

乔初熏蹙着眉心抬头,登时睁大了眼:乔……那人一身玄黑棉袍,外罩一件黛蓝披风,细长眸子微微眯着,白皙面容略显病态。

眉间透出几许阴郁,却是微微笑着的神情:初熏,总算找到你了。

乔初熏倒退一步,正巧后面是一道门槛,身子直接就往后跌倒,面上却是难以掩饰的惊恐与慌乱。

那人一把拽住乔初熏手臂将人拖到面前,唇边仍噙着笑,却无端让人觉得齿冷:怎么总这么不小心,都多大的人了!乔初熏挥着手臂挣扎,声音隐隐透着颤抖:你放开我!你放开……那人反手一拧,将乔初熏两只手臂折在身后,强迫她与自己紧紧贴着,低下头凑到冻的青白的脸颊:怎么一见到我就吓成这副样子,当初不是跑的很快么?嗯?以为上了小侯爷的轿子就追不到你了?跑到江南来就找不着你?男子说着话,越凑越近,最后一个字吐出口,唇已经贴上乔初熏脸颊,格外深情的落下一个吻,又退开些距离看她:傻丫头,为什么要跑呢?为什么要躲进别的男人的轿子?你只要多等一刻,耐心多等一刻……乔初熏只觉得肩胛传来一阵撕裂的痛,两眼不由得迸出泪花,却仍睁得大大的看着眼前男子:这辈子我做过最不后悔的事,就是从乔府一路跑到城门。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会跑,再给我遇到他,我还会进那顶轿子!你放开我!男子似是被某句话激怒了,手掰的更用力些,抵着她的额咬牙切齿道:你这丫头,就非要惹我生气吗!乔初熏撇过脸,拼尽全身力气朝旁边街道大喊:救命!救我,我不认识这个人,救命啊!街上原本就有些人注意到两人动静,这会儿听得其中那名女子高声呼救,不禁围上前观望。

有胆子大些的男子已经出声制止:这位公子,光天化日之下,怎可强迫未出阁的姑娘……男子略松开手臂上的钳制,转而揽着乔初熏腰侧,一脸无奈笑容:各位别听小娘子胡说,不过今日忙生意晚了,没能陪她一块吃饭,这就跟我闹脾气了。

不是!我不认识他!乔初熏挣扎着欲挣脱身后怀里,一双杏眼红的不成样子:各位帮帮我,我不认识这人。

我是城北景府的人……唔!颈背两处大穴传来剧痛,乔初熏只觉眼前一黑,便软倒在男子怀里。

街边围观的人不少,可都没看到男子手上动作,只见女子是突然晕厥,虽然觉得怪异,却不懂得其中蹊跷。

只愣愣看着男子将人打横抱起,朝人群轻声解释两句,就抱着人扬长而去。

男子抱着人转进一条小巷,弯身进到一辆马车,沉声吩咐外面的人赶车。

马车四面皆罩着玄黑布匹,连顶子都是黑黢黢的木材,内里也不知挂了什么东西,待车行起来之后便发出森森脆声,初次听到的人总会觉得毛骨悚然。

马车行的很快,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苍茫夜色,只留下雪地里两行车轱辘印。

……景逸回到饭庄门口,四下都不见人。

进到大堂里面,将整个二层小楼翻了个遍,脸色冷冽的渗人,又听到店家说有位披白披风的姑娘跟他提过要在门口等朋友,心更沉了几分。

将整条街来回走了三遍,心里却明白若不是出了什么事,她绝对不会乱跑。

心悬在半空,砰砰跳着,撞得胸腔一阵比一阵剧烈的疼痛,景逸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惶惑。

惶然无措的感觉越来越清晰,甚至忘了最有效的方法应该先到府衙以及家里叫人帮忙。

可心底总有一个声音,不愿意承认他竟然将人弄丢了!为了追那个只有一点可能是七笙教主的人,他把她一个娇弱的姑娘家扔在大街上,结果现在人不见了。

景逸脸色渐渐由苍白转为铁青,心仿佛被揉成一团,拧着个的疼,又怀着愈演愈烈的不安,直觉这次的事与自己一直在查的案子脱不了干系。

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府衙,直接翻墙进去将伊青宇拎出屋,派手底下人去自己家叫人,限时所有人半盏茶时间内到府衙。

接着飞身上马往城门赶。

好在城门早在半个时辰前已经关闭,依照方才饭庄老板所说,那时乔初熏还在门口站着。

景逸咬着牙低咒,这个傻丫头,怎么就真那么听话!让她站在门口等,她怎么就不知道先进去坐着,外头天那么冷,又下着雪,就那么冻了半天,现在还被不知是什么人掳了去……到城门前,景逸直接飞身上了城楼,掏出令牌调令守城军队,所有人统统出动,立时出去找人。

将乔初熏样貌以及穿着仔细描述过,又对两名将领低声交待几句,纵马疾驰回府衙。

……正文 十四章 一饭之恩肩胛处传来火辣辣的痛意,唇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湿润润的拂过……脑海里浮光掠影一般闪过一幅幅画面:梳着两只羊角辫的小姑娘递了碗蒸水蛋给一脸泥污的小乞丐;脸色苍白的十来岁少年偷偷爬墙过来,给女孩儿送枫叶做的书签;两人一前一后偷跑出门,刚走到大门口就被下人发现告诉老爷,女孩儿被关在屋里禁足,少年咬着牙在冰天雪地里挨鞭子;几年后,男子站在门口一脸冷傲的宣誓自己迟早会离开乔家自立门户,惊世之才绝不会甘心俯首与蠢人做事;数月前,带着一干家丁,冷笑着追逐穿一身大红嫁衣的女子,在轿外淡声询问要将人带回,送入一个素未谋面的鳏夫家里做妾……唇上湿热的触感益加鲜明,身上仿佛有什么重物压覆上来,乔初熏动了动眼皮儿,一张开眼,就被眼前景象吓得骇然出声。

撇过脸躲开那人的亲吻,登时眼前一阵晕眩,手无力的抬起,又重重垂下。

紧闭着眸子从齿间颤声挤出一句问话:你……给我喂了什么?男子将唇贴在微凉颊畔,深深吸了一口气,嗓音微哑:你不是知道的么?第一次炼这药时,那朵白色的曼陀罗,不还是你亲手摘给我的……不记得了?乔初熏紧紧闭着的眸子沁出细小水滴,沾在不住颤着的眼睫:曼陀罗有毒,却是治病救人的良药,你……拿它来害人……早知你会变成现在这样……男子一把擒住乔初熏手臂将人捞起来,抵着她的额问:早知我会变成现在这样,你要如何?后悔救我了么?乔初熏紧闭着唇不语,眼紧紧阖着,仿佛无知无觉一般任他左右。

全身上下完全脱力,即便真要逃出去,也必须等药效过了,口中弥漫的淡淡涩味,证明自己刚被喂下药不久,依照他从前制药的习惯,至少要过了六个时辰,药效才会过去。

男子知她不欲理睬自己,眉尖一蹙,张口便咬上两瓣血色尽失的唇。

乔初熏闷哼一声,一滴细小泪珠儿溢出眼角,牙齿紧紧咬合,努力不让自己惊叫出声。

男子却误会了乔初熏初衷,以为她早已知道情事才会懂得锁唇拒绝,心中早有的猜测此时终得印证,一直压抑的怒火与情狂此时终于找到了合适出口。

一手捏上下颏,四指罩着半边脸庞,另一条手臂挟着人往起一拎,咬着已然出血的唇瓣,舌头肆无忌惮的向内探去。

超速首发奈何乔初熏虽然全身酥软,牙齿却一直紧紧咬合,无论他如何咬噬如何舔|弄都不肯张开嘴。

男子怒火更盛,索性也不急着攻陷那想往了多年的嫩唇,一径顺着圆润下颏亲了下去,在白净的脖子上又亲又啃,手也游移到前方,罩着一方柔软大力揉搓。

乔初熏一直屏息闭气,门齿紧咬着自己舌尖,丝丝铁锈味儿逐渐在口中散溢开来,喉头涌上淡淡腥甜。

那人在身上的游走肆虐让她几欲呕吐,眼前阵阵发黑,没一会儿就晕了过去。

男子已经解开外面衣裳,伸手往里探去,突然觉得怀里人有些不对劲,抬眼一眼,也是心中一惊,忙探指到鼻端。

再浓兴致也被如此情形一扫而空,男子只得将人放回床上,拢了拢半敞外裳,取过被子盖上,起身出了屋。

……另一边,府衙捕役以及守城军队全全出动,连带景逸手底下一干影卫,三天三夜下来将整个越州城翻了个个儿,硬是没找见半点蛛丝马迹。

东西南北各主要街道已经张贴出乔初熏的画像,以及根据事发当晚在饭庄外头围观的一些百姓的口述,描绘出的那名男子画像,且重金悬赏有关陌生男子一丝一毫的信息。

即便只见过一面,看到他打哪来往哪去在什么地方喝过茶吃过饭,也都给赏钱。

可即便如此,除了一些滥竽充数企图趁机骗钱的,并没有得到一星半点有关这人的消息。

到了第三日傍晚,景逸找来守城士兵那边近半月以来的记录,一丝不苟的排查任何可能有嫌疑的过路商贾。

面上寒霜笼罩,神色阴翳如同修罗,一双凤眸布满血丝,整整三日下来,无论是军队那边还是自己手底下人全都避他如蛇蝎,有什么事一律都找伊青宇,到吃饭时辰了就撺掇着他过去送饭,顺便将事态进展跟小侯爷统一汇报。

因为还没出正月,所以进出城门的记录并不多,一连查了三遍,景逸阖上册子,揉了揉眉间。

想起曾经有人握着自己的手,指腹柔软嗓音温甜,轻声指导他按揉哪几处穴道可以解乏,眉间神色更阴郁了几分。

一抬眼,就见伊青宇不知何时已经候在一边,端起茶盏双手送到面前,赔笑道:喝口水润润嗓子。

景逸接过茶盏,只啜了两口便放在一边,打开册子打算再看一遍,然后到饭庄附近转一圈,再做其他打算。

超速首发一旁伊青宇哎了一声,有些急切的道:我说小侯爷您倒是先吃口东西喂!别倒是乔小姐没找回来您先晕了,传出去多没面子是不是?来来,别的吃不下,把这盏燕窝吃了,特意吩咐厨子炖的清淡点,这几天大伙都火气大……景逸听到燕窝两字时,翻册子的手一顿,眼都没抬淡声道了句:端走。

伊青宇愣了愣,抬手一拍后脑勺,也反应过来这道炖品给的不合适,这不上赶着让小侯爷触景伤情吗!瘪着嘴可怜巴巴的将炖盅端回来,待会儿出去又得被那群家伙唾弃,他肯定是全大宋国最凄惨的府尹,被小侯爷压榨,被下属嫌弃,现在还要被一群武功高强的影卫武力胁迫外加口头暴力……垂头丧气的端着炖盅走到门口,迎面撞上一脸急切往里奔的高翎,伊青宇忙半拧过上身,宝贝似地将炖盅护在怀里,口中念念有词:连盅带汤可是整整五十两金呐!高翎连抱歉都顾不上说,错开步子让过伊青宇,快步奔到书案前道:公子,我想起来了!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当初在汴京城里追着乔小姐的一路跑,在轿子外头还跟属下说过话的那个!他这两天总盯着那幅画像看,影影绰绰有些印象似乎在哪见过这人,结果刚刚跟小绿说起在汴京时候的事,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景逸一蹙眉,伸指指着纸上一个名字问:这个?伊青宇这时也放下炖盅凑到跟前,见景逸指着乔子安三字,不禁微愕:也姓乔?乔小姐的哥哥?高翎也看清楚纸上字迹,忙摇摇头:不是。

乔小姐没有哥哥,只有弟妹,还是家里二娘生的。

接着又双目炯炯看着景逸,公子,很有可能就是这人。

那日他领着一群人追乔小姐,我听到旁边有人叫他管家的。

一般有钱人家的买了下人,签了卖身契,通常都会将人冠上自家姓氏。

这个乔子安正是十日前进的城,册子上记载的是做药材生意。

乔子安,乔初熏……景逸脸色一沉,猛地站起身:初安堂!这几天大家伙一路追查,无论是景逸还是伊青宇以及一干影卫,都觉得乔小姐被掳走的事跟七笙教脱不了干系,压根也没想到是她家里的人追了过来。

可眼下揪住一个线头找到根源,众人却丝毫不敢松懈。

因为以一个单纯开药堂的生意人,根本不可能绕过重重追兵,连带一点踪迹都不留下。

这个乔子安,来者不善!乔初熏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漆黑。

动了动手脚,身体已经恢复了些知觉,撑着床畔勉强起身,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火光。

无意识的伸手挡住,又缓缓放下手,就见屋子里已经点燃几盏白蜡。

乔子安手里端着一只白瓷汤盅,微笑着上前:醒了?好几天没吃东西,饿了吧。

乔初熏背脊一阵发寒,仰颈看他:几天?为何她一点知觉都没有?之前醒来那次,她以为不过是第二天早上。

还是刚刚一觉就睡过好几日……不可能,如果是那样,身上的麻痹感应该更重才对,而且舌尖的伤口还在,所以是当初被他掳走之后,就一直昏睡直到今天白日那会儿才醒来。

想到这儿,乔初熏不禁打了个寒颤:你对我做了什么?如果只是压迫她身上两处大穴,顶多昏迷半日,若没有药力或者其他外物辅助,她怎么可能昏迷几日而不自知?乔子安微微一笑,目中闪过一抹得色:过了今晚,你心里不会再有任何人的影子,你便只是我一人的初熏。

乔初熏一手扶着床畔,杏眼微红,瞠目瞪着眼前风度卓然的男子:你疯了!乔子安依旧微微笑着,仿佛没听到她那句评断,搬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舀起一勺蛋羹送到唇边,吹了吹热气,不慌不忙送到乔初熏嘴边。

乔初熏撇过脸面朝里侧,就听身后传来汤盅啪一声放在硬物上的碰撞声,接着那人一把揽过自己颈子,俯首喂唇过来。

乔初熏这时也恢复一些力气,别着脸躲开他的唇,双手并用狠狠推搡着男子胸膛:走开!乔子安一手就将她两只手臂扯过头顶,趁她张口说话的空当,嘴对嘴贴紧,舌头一顶,就将温热蛋羹喂了进去。

乔初熏摇头往外吐,气管因为挣扎呛入些许蛋羹,一时间咳个不停,原本苍白的脸此时涨的通红,眼角也溢出点点泪花。

男子离开一些距离,伸指抹过微红眼角,放在舌尖尝了尝,柔声问道:不喜欢蛋羹的味道么?你第一次见我,就是递给我一碗蒸水蛋,还用手绢帮我擦脸,求着管家爷爷收我当家丁。

你当时不过才五岁大,是不是时候太久,忘记了?乔初熏觉察到他喂进来的蛋羹味道有异,又记得他之前的淡声恐吓,一时间先时拼命隐忍的泪簌簌落下,捂着唇不说话。

她不要忘记景逸,忘记大家,忘记过往的十八年,即便不尽是美好的回忆,但总有些人事她死也不愿忘记。

如果过往一切尽数遗忘,以后的生命中只剩下眼前这个人,那还不如直接杀了她干脆!男子伸指掰着她下颚,及时制止她自戕行径,仿佛叹息一般吻上光洁额头:傻丫头,不过刚吃了一口,药劲儿没那么大……而且,我也有点舍不得你忘记咱俩之间那些回忆……身上曼陀罗的药力尚且未褪,再加上男子喂入的那口蛋羹,愈加庞大的绝望与惊惧之下,乔初熏只觉脑中益加混乱,幼时的孤独无依,长大后的阁楼久坐,长长久久的练习点茶,二娘与弟妹不时来到小院儿的挑衅与谩骂……泪眼朦胧中,眼前男子换成另一个人,会带点邪气的笑,会偷吻自己脸颊,会担心她脚痛带她到温泉池泡脚按摩,会抱着她纵马在梅海漫步陪她一起摘花……身体渐渐失去控制,随着记忆不断颠倒混乱成一团,乔初熏挣扎的愈加大力,手脚并用踢打着将自己抱入怀中的人,疯了一般尖叫出声:你放开我放过我放过我!我不要忘记他不要……呜呜……婆婆,小袖,救我呀……景逸……男子眉皱的越来越紧,在听到最后一个名字时,神色蓦地转为狠戾,再次点过她周身几处大穴,抓着乔初熏身子扛在肩上。

起身的时候,衣角带倒放在椅子上的汤盅,伴随着啪啦一声脆响,乳白色的蛋羹洒了一地,被人毫不留情的践踏而过。

十几年前,温暖的冬日午后,一脸纯真的小女孩儿将手里还没来得及吃的蛋羹递给一个瑟瑟发抖的小乞丐。

两人一站一坐在阴影笼罩的墙根。

站着的小女孩儿不懂那么多,只单纯觉得眼前这个人比自己更需要这碗蛋羹。

蜷缩成一团的小乞丐却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好好报答她,即便用尽自己一生时间。

时光水般流过,当年暗自宣誓的男孩儿早忘了内心初衷,一饭之恩,最终却以掠夺与伤害来报答。

正文 十五章 一碗白粥意识模糊间,走来一道朦胧身影,一身玄黑劲装,手里端一只白色汤碗,乔初熏只觉全身酥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那人却越走越近,在床边站定,轻轻搅了搅小勺,弯腰朝她俯身过来……不要……她不要吃那碗药……乔初熏想大声呼喊,却发现嗓子仿佛哽住了,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

那人的手已经触到她的手臂,抱着她坐起来拥入怀中。

乔初熏轻轻蠕动着唇,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纷纷滚落……那人似乎抽了口气,伸指过来轻抚过她的脸颊,又拿过什么东西为她擦泪……身子被人圈在怀中,眼看着那人将碗越端越近,另一手握着汤匙舀起一勺乌黑药水,朝她唇边送来……乔初熏在心底发出一声尖叫,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手臂软塔塔的一推,撇过脸呜咽出声:不要……我不要吃……那人似乎没想到她会有力气推这一下,手中汤匙一歪,一勺汤药倾洒在冰蓝色的锦被上。

头顶传来一声轻叹,那人将药碗放在一边,将她更往起抱了一些,凑到她耳边似乎说了什么……絮絮说了许多,可她一句都听不清,她也不要听,推着那人手臂想要躲开,喉间发出某种细小呜咽:走开……身子被人搂的更紧了些,脸颊印上一个又一个的轻吻,带着某种急欲安抚人心的意味。

乔初熏一边躲着,一睁眼就又洒下一串泪珠,眼前情景却似乎比之前清晰了些:雪色床幔,冰蓝锦被,不远处是一方花梨木的软榻,同色高几,上面扣着两只青瓷茶碗……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眸,指尖不自觉掐着手下玄黑色的布料,格外艰难的转过头,仰头看向抱着自己的人。

身体几乎完全瘫软在那人怀里,挪了半天依旧没能转过去,抽了抽鼻子,更多的泪争先恐后滑出眼眶……那人似乎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搂着她半转过身,托着脸颊吻了吻她的唇:看清楚了?是我。

超速首发不是别人。

乔初熏拼命眨着眼,不想因为泪水模糊眼前景象,可偏偏事与愿违。

只简单一句低语,整整三日的恐惧与委屈此时倾数化作眼泪,簌簌洒在那人衣襟……乔初熏一只手紧紧攥着那人衣袖,终于哭出了声。

半晌,哭声才渐渐消歇。

景逸从旁边拿过一方帕子,为她擦拭着脸上的泪,一边道:药都冷了,我去让他们再盛一碗过来。

说着便松开怀抱,将人扶着靠在竖起的枕上,起身到门口唤了人来,低声吩咐数句。

折身回到床边,就见一身素白中衣的人儿紧紧扒着床沿,可怜兮兮的咬着唇,一双杏眼红通通的,眼神朦胧望着他,脸上仍带着尚未褪却的惊恐,不安,以及更多的茫然。

知道是药力未褪的缘故,景逸在心中暗骂数声,快步上前将人扶住。

刚坐下身,柔软娇躯便主动扑进怀里,两只小手紧紧搂着他脖颈,嗓音里仍带着浓浓哭音,且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小小细细的如同小动物一般:公子……景逸听着这声轻唤,只觉心中一抽,紧接着就是密密麻麻的疼,并不是天塌地陷的崩溃,而是那种小口小口细细啮噬的疼。

知道她这会儿意识也不清楚,说什么也不一定听得明白,便轻轻拍抚着她披散在身后的发,无声抚慰着。

乔初熏紧紧搂着人,脸颊贴在景逸颈侧,小小声的道:公子,我是不是在梦里……她现在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也不太感觉得到景逸身上的温度,即便如此与人紧紧挨着,仍旧没有半分真实感。

如果是梦的话,待会儿醒来岂不是又要回到那人的身边,继续跟他抗衡着,无论如何也不要吃他给的任何东西……景逸眉尖一耸,扶着她的腰将人推离一些,一条手臂环在她后背,另一手抚上苍白冰凉的脸颊,看着她的眼道:感觉到了么?刚才大夫过来把脉的时候说,她醒来之后十几个时辰之内有可能会出现视觉以及听觉的退化,触觉上的暂时麻痹也是正常的。

超速首发因为他们赶到的时候,乔子安正在用银针封住她头颈几处大穴,打算将她的记忆封住。

再加上一连几天都被喂食慢性毒药,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可能都会觉得四肢无力。

她又没有什么功夫底子,这次已经伤及内里,须得好生上调养一段时间才能复原。

乔初熏能感觉到有东西贴在自己脸颊,却不太感觉的出景逸手掌的温度以及细节触感,就好比换一块木头过来贴在脸上,她此时也感觉不出太大区别。

但心里的满足却能够填补触感上的缺失,乔初熏露出一抹有些虚弱的笑,轻轻蠕动唇瓣:感觉的到。

景逸定定看她半晌,抚着她脸颊的手改为托着,凑上前去吻住她的唇。

先是吮着唇瓣轻轻的啃,进而探进去捉住那截香舌含着,由里到外狂风骤雨般的霸道抢掠。

眼却一直睁着,每次稍微退开,都看着乔初熏睁得大大的眼,然后再凑上前继续肆意轻薄。

长长的睫扑扇滑过细腻却苍白的脸,略显火热的气息喷吐在湿软唇畔……两人的气息渐急,开始只是乔初熏起伏着胸脯微微喘息,反反复复的退后再上前,吸吮勾缠,景逸也有些失控。

扣着人后脑溢出一声低吼,舌头长驱直入,好几次都顶到怀里人儿的喉咙,吸着小舌细细的咂,搁在人后腰的手也不停歇的按着揉着,仿佛恨不得将人嵌进怀里一般……再一次松开那被自己吻成艳色的唇,景逸托着人脸颊,气息微乱,嗓音低哑:这回感觉到了么?苍白脸颊仿佛敷了一层胭脂,原先迷茫的眼亮晶晶的,向来温润的眉眼此时映出几分少有的娇媚,喘着气点头:嗯。

景逸勾了勾唇,柔声哄道:待会儿乖乖吃药,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

乔初熏蹙着眉,急欲往前凑一些,神色焦急的仿佛要哭出来一般。

景逸心头一沉,知道她又有些听不到了,忙捂住她的耳朵,吻了吻她的唇,接着扶着她慢慢躺倒。

很快门外响起轻轻叩门声,景逸起身去取了药过来,托盘里还有一碗白粥。

再次扶着人靠在自己怀里,景逸帮她将颊边的发往耳后掖了掖,舀起一勺药,轻轻吹了吹,送到乔初熏唇边。

因为从来没伺候过人喝药,开始两勺只喂进去少半,其余的都顺着唇溢到下颏。

乔初熏有些不好意思,抬起手要擦,被景逸直接摁住手腕不让她乱动。

一边拿帕子擦着药液,一边凑到她耳边低声逗她:要不换个喂法儿?乔初熏正靠在景逸一侧肩窝,因此看人也比之前方便一些,便微侧过脸抬眼看他,不懂他说换个法子是什么意思。

景逸勾起唇角,舀起一勺药喂入自己口中,接着不待乔初熏反应过来,贴上她的唇哺了过去。

乔初熏傻愣愣微启唇瓣,感觉那口药被他压着自己舌尖送了进去,咕咚一口咽下喉咙。

那人的舌却依旧恋恋不舍,在里面徘徊半晌,又舔了舔软嫩嫩的唇瓣,才又离开,端起药碗又含入一口。

乔初熏这下完全明白过来这人的意思,忙往一边躲着不让,奈何身子软软的使不上力,又被人搂在怀里,躲也躲不到哪去。

不一会儿景逸就将整碗药都嘴对嘴喂了下去。

唇瓣被人亲的略微红肿,脸颊也一直带着两抹艳色,乔初熏靠在景逸肩侧,双眼含怒瞪着他开始舀粥。

景逸微微一笑,看着她道:还像刚才那样喂好不好?乔初熏慌忙摇头,抿着唇小声埋怨:不要……公子别总欺负我……景逸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送到她唇边,淡声笑道:傻丫头,这就叫欺负了?乔初熏一听这话,又想起之前被人囚禁在屋里,那人反折她手臂粗鲁急切想要占有的情形,不禁眼眶一涩,一颗泪珠儿又滑落脸颊。

景逸见她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眼皮儿仍微微泛着桃红,腮晕薄粉唇瓣微肿,真如一只红着眼的小白兔儿似地,也不禁既心疼又心痒,放下汤匙,伸指拂下沾在脸上的泪,放柔嗓音哄道:别哭了。

乔初熏抿着唇点点头,乖乖靠在景逸怀里等着喂粥。

白粥里什么也没搁,却熬的细滑微稠,带着粳米本身的淡淡清香。

一勺一勺的由人喂着,且不时用手帕拭着唇角,一碗白粥下肚,口中也渐渐觉出些滋味来,有米粥的清香,以及之前那碗药的苦涩。

身上渐渐感到这人圈着自己的热度,以及隐隐约约的药香,熟悉温暖的胸膛以及自己为他做的那只香囊味道,让乔初熏一点点安下心来。

吃过粥之后也不想睡,脑子仍有些迷糊,耳朵似乎又不太听得到声音了,指尖轻轻拉着景逸衣襟,细细描绘过上面绣着的祥云图案。

景逸将粥碗放在一边,将沾了汤药的被子直接扬手扔到软榻上,从床里侧拽过一方罩着被面的羊绒毯子,将人从上到下裹个严实。

见她双眼蒙雾迷迷糊糊的样子,玩着自己衣襟的神情好似孩童,也知道她这会儿正糊涂着,索性拉下帐子陪她一块躺下。

裹的蚕蛹似的人儿半躺在自己怀里,白嫩指尖轻轻在胸口画着,唇边一直噙着浅浅笑涡,渐渐那双轻轻扑扇着睫毛的眼慢慢阖上了,手指却不忘拈着自己衣襟。

景逸顾着怀里人,尽量减小动作幅度,抬手解下自己发间簪子,撩起帐子,弹指一挥将两盏灯打灭。

室里一片黑暗,两人青丝交缠气息融兑,很快便进入梦乡。

正文 十六章 香露鸽汤第二日到过了晌午熏才悠悠转醒。

身相比昨晚轻生不少看东西不总雾蒙蒙一片了。

抱着毯坐身伸手撩开床幔就见屋里空无一人。

软榻边的高上放着只茶碗冒着缕热气应该才倒了不久。

抱着被坐了一会头脑渐渐清醒过来回想昨晚自己又抱又哭还着人不松手的形熏不禁面上一热轻轻抿唇的动作让她蓦地忆景给她的那个缠绵火热的亲吻脸上热意更盛分。

抬手背蹭了蹭脸颊熏解开被往床边挪了挪昨晚上到后来的事她已经不太记得似乎景喂她吃完一碗白粥后自己就睡过去了。

往床边瞧了一眼没有鞋又看看身上不知何时换上的柔软中衣上好的月白绸缎领口处还绣着一圈鹅黄色的小花。

着领口的指尖颤了颤再不敢去想昨晚自己醒过来前到底何形熏扶着床沿站身。

腿仍有些打软足尖因为青砖传来的冰冷触感微微蜷缩着。

抬首看了眼稍远处高上的茶碗喉咙的干渴最终战胜了身体的虚软。

踉跄步走到屋正中小腿已经抖的不成样正环着臂打算憋足劲快走步就听门吱嘎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伴随着刻意放轻放缓的脚步声一高大身影出现在屏风边。

还来不及开口说话身就已经被打抱转眼间就回到床上。

景拿过被给她盖在身上握着两条小腿将她脚抱在腿上凝眉冷斥:谁准你下床的?醒了怎么不出声?外头那么多人候着想要什么还用得着你下床?熏被他骂的身一瑟缩咬着下唇不敢出声。

脚连同小腿被他捧在掌中来回摩挲着帮她暖着熏紧紧攥着被角全身僵一动都不敢动。

景觉察自己口吻确实冲了些吸了一口气:刚才下床想做什么?熏缩着脚想躲回被手悄悄攥紧被面小声:我只想喝点水。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景握着冰凉裸足又捂了一会才顺着她的意将两条小腿塞进被窝。

取过投湿的布巾净过手走到软榻边重新倒了碗热水递到唇边欲喂她。

熏抬手扶住茶碗抬眼看了景一眼:公不必麻烦我拿得动的。

超速首发景接在床边坐下来一手在她后背将人抱在怀里另一手微倾杯沿执意要喂。

熏拗不过他只得顺着景手上动作乖乖喝了口。

景从怀里掏出帕为她拭了拭唇角见两瓣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不禁探出指尖轻触温热气息伴随着低声问话喷吐在微凉颊畔:不喝了?熏微微偏头躲过景的指垂着眼帘点点头纤长的睫却不住抖着如同被雨水打湿的蝶翅。

景停在唇边的指转而扣住下颏半强迫的让怀里人转过脸来:后悔了?熏抬眸看他目中闪过一抹迷茫不懂景指的什么。

景捧着她的脸颊唇瓣格外优雅的勾着漆黑眼瞳定定看着她微拧的眉却显出他此时心不豫:昨晚的事后悔了么?水杏眸有些慌乱的闪躲着景追逐的目光苍白脸颊渐渐浮上两朵红晕。

昨晚一幕幕在闪过脑海虽那时意识有些混沌视力和听觉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但自己做过些什么却完全出自本心并且到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

从未在意识完全清醒的况下与他这般亲昵熏越想越感羞怯最后索性闭上眸不敢看人了。

景却不能确定怀里人心思只在她闭上眼的同时吻住了血色尽失的唇烙下一个短暂却结实的亲吻抵着柔软唇瓣低语:不许后悔。

昨晚亲亲了睡了睡了从今往后再不许藉口主下人那一套的躲着我!熏刚往后错开一些想好好跟他说话后脑就被一只手掌摁住同时唇间霸探入一截火热的舌不待她出声就一个火辣辣的深吻。

熏又羞又慌连连嗯了声抬手推着景胸膛他这样她怎么说话呀!而且现在还白日万一被人撞见了景原本就因为心中的不确定感而有些激动一听那声又娇又软的哼声顿时觉得心头一把火焰烧来缠着人的舌头又咬又吮。

咂咂水声听得熏羞不欲生原本推着他胸膛的手干脆改为拳头一个劲的捶。

那点力景根本不痛不痒但被她推拒的举动弄的有些烦躁索性擒住她捣乱的小手往身后一扭压着人就往床上倒。

床边雪色床幔被景的动作带的往一扬。

超速首发同时门被人一把推开伊青宇笑嘻嘻的声音极风景的传来:侯爷饭食都备好了我特地给小姐刚绕过屏风就瞧见半掩床幔后两纠缠身影小侯爷一身黑衣压在小姐身上两人中间只隔着一条被伊青宇半句话噎在喉咙小姐都被剥的只剩下中衣了那岂不他进来的很不时候?伊大人看着想着呆愣站着登时冒出一头冷汗结结巴巴的尽量减低存在感:我我我我什么都没看见!不不我压根没来过说完便跌跌撞撞的奔出房门娘喂!他这个府尹还想多做年他还没吃够小姐做的饭呢!呜呜他不想因为一时腿脚勤快眼神犀利而英年逝啊!景全身一僵一脸恨不得杀人的表撑着手臂坐身。

理都没理正慌不择路逃窜出屋的某人深吸一口气捺下胸中欲|火一转过脸就瞧见熏张着被自己吻得艳红的小嘴急急喘息的模样一杏眼又浮现昨晚那般朦胧神色看得景下腹一紧。

刚着人坐身熏就一把推开景搀扶的手臂抱着被往一边躲。

景凤眸一眯扯着被将人一把拽回怀里好天都没正经吃过饭了瞧那一脸虚弱的小样这又闹什么脾气?熏推着景胸膛往后躲原就虚软的声音此时还带了淡淡鼻音:公别虽说心底喜欢他的可不能一天到晚的耳鬓厮磨纠缠不休呀!刚刚被人看到那种形熏简想死的心都有了偏这人丁点意识都没有还一径将她往怀里贴。

景拧着眉将人打抱到腿上着鬓边的发丝:到底怎么了?昨晚上不好好的么!愿意主动他亲吻的时候格外乖顺抱着入睡的时候还笑的那么甜难真因为意识不清才愿意接纳他等到第二天脑清楚了就后悔了?熏半扎在他怀里声音细小如同蚊呐:公以后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就像刚才那样。

景低头盯着艳如朝霞的脸颊顺着她的话问:不喜欢我那样对你?熏被堵的半晌说不出话到景等的有些耐不住了才轻声说了句:被人看到不好景心头一动试探问:那熏讨厌我那样么?熏紧闭着眼扎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

景闻言心头一片敞亮唇角难以抑制的朝上翘。

从进屋那股烦躁消却不少语调恢复往常带着些逗弄意味的慵懒:熏喜欢我的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熏咬着下唇又轻轻点了点头。

景一瞬不瞬盯着怀里人轻轻点头的动作只觉胸中如同烟火炸开一般满满的都喜悦。

一时之间仿佛什么言语都多余的只要怀里实实在在拥着这个人其他任何都再无所求了。

着人抱了半晌才将人轻放在床沿走到软榻前取了一叠崭新衣物连同一干净棉鞋搁到熏手边:我出去端饭菜。

自己把衣裳换上炉上坐着热水旁边桶里冷水盆和香胰在一处放着。

熏一都不肯抬头只轻轻点点头表示知了。

景回来的时候就见俏人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边一身淡粉色雅致冬装衬着脸色好了许多。

只头发还披散在身后而且明明听到自己进屋的声响没抬眼看一下。

将托盘放到桌上景走到床边从袖中掏出珍珠银簪递了过去。

熏眨了眨眼一脸惊喜的仰脸宝贝似地将簪牢牢握在手心:我还以为景见她这么重视自己送的东西不禁莞尔一笑着她的发:傻丫头即便丢了没事的。

昨晚上将人接回来后一群人忙前忙后的请大诊脉喂药让小桃帮着换衣裳他怕躺下后簪会刺到她所以一将人放到床上就取下来收入袖中。

接过景递过来的象牙梳很快将头发挽好又被人接抱到饭桌边。

景先端过一碗药用汤匙搅了搅手把手的帮她握好:先把药喝了。

刚才一半天都没出现昨晚那种失聪以及视力模糊的现象不代表待会不会。

大就嘱咐了这药至少要连喝半月才能停而且还要根据熏的状况调整药方有必要的话可能还要用上针灸尽量将病根祛除免得留下后遗症状。

熏倒不怎么畏惧喝药神色温润的将一整碗药喝下没一声苦。

景在一边看着待她咽下最后一口便送了枚蜜渍梅花到唇边喂她吃下。

熏缓缓嚼着梅肉一半垂眼帘眉眼间除了羞怯还透着些许黯。

打开盅盖了清亮汤水甫一抬头就看到熏面上神色。

修眉微蹙景将汤盅端到她面前缓声:不许胡思乱想先把身体养好再琢磨那些有的没的。

见熏迟迟不动景索性握上白皙小手示意她先吃东西:伊青宇找人炖的说用乳鸽连同样药材煨了一整个上午吃了对你身有好处。

赶紧趁热先把汤喝了。

熏没再执拗乖乖一勺汤送入口中乳鸽本就滋补之物汤里又放了天麻枸杞以及淮山药都明神补身的。

汤水颜色清亮味却格外醇厚吃不太出药材的苦味且能品出一股淡淡醇甜应该在调味上花了一番心思。

喝下一整盏汤刚放下汤匙面前又推过一只碗里面放了块颜色雪白的软糕景递过一筷:说用山药和着茯苓粉做的吃一块。

熏夹来咬了一口山药和茯苓本身都带有淡淡的甜口味比较清新因此尝来并不惹人厌烦反而很平津开胃。

咽下一口糕点熏抬首看向景轻声:公怎么不吃?景微微一笑指了指旁边一只扣着碟的大碗:不急待会你吃好了我再吃。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熏看了眼那只碗温声问:面吗?见景点头忙伸手去取桌上另一筷面搁久了就没法吃了公不用顾着我赶紧先吃吧。

景覆上她的手握在掌中眉眼含笑:不急。

好好吃你的。

熏看了眼碗里软糕又看看桌上另外两只盘:这个糕点做的很好吃公尝一块吧。

不知找的哪家厨无论炖汤还糕点都做的这么好比之她平常做的不差分毫口感味把握的恰到好处且深各样食材的滋补药效。

景攥了攥她的手应了声好。

遂拿筷陪她一慢慢吃着。

屋外冬日晴朗透过窗牖暖融融照映在花梨木圆桌上略微有些晃眼。

景眯了眯眸看着一旁垂首小口吃东西的人日来第一次尝出口中饭食的滋味。

味不错只不如某人做的那般熨帖人心。

正文 十七章 砌梅如雪用过午膳,景逸将人直接抱上软榻,又取过毯子帮她盖好,自己也跟着坐在榻上,伸手抚了抚她耳边发丝:会冷么?乔初熏半垂眼帘靠着软垫,咬着唇摇了摇头。

从前都是景逸这般半靠半躺,她在一边搬着凳子帮忙斟茶倒水的伺候,现今整个儿颠倒过来,再加上两人关系也不似从前单纯,她心里虽然欢喜,却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景逸见她总也不肯抬眼,便伸指扣住下颏凑近些问:怎么到现在了还是不愿抬眼?不喜欢看我?记得两人初识,这丫头大睁着眸子与他对视恁久,明明惊疑惶惑吓得要命,却死活不肯眨下眼掉一滴泪。

可自从跟着他之后,却鲜少有与他长时间对视的时候,无论是吃饭走路还是说话,总一副低眉顺目的模样,每每看得他一人气闷。

乔初熏摇了摇头,有些嗔怪的瞟了景逸一眼:公子姿容俊美天下皆知……景逸一听这套说辞只是嗤笑一声,眉宇间颇有些不屑意味,看着她的眼道:你喜欢我这张脸?乔初熏蹙了蹙眉,有些不懂他这般问话,却还是老实答道:公子容貌确实出众,怕鲜少有女子会不爱。

只是单凭容貌,能让人初见倾心;若要真心喜爱,还是要靠长长久久的相处。

说到喜爱二字时,即便明知自己表达的不单是男女之情,乔初熏还是禁不住语调一软,面上也露出几分羞涩。

景逸看着她眸光脉脉,面色温润,听她轻声慢语说着自己见解,唇瓣微微弯起,语气也不似方才尖锐:那经过长久相处,初熏觉得我是怎样的人?乔初熏想了一会儿,方才温声答道:公子智谋过人,文武双全,对朋友对下属有情有义,对待陌生的人也能施以援手,为百姓谋福却不求名利,说到这儿,乔初熏抬起眼,看着景逸道:公子是个好人。

景逸静静看她半晌,嗓音微哑:我不在意别人评断我是好是坏,平生所为,但求俯仰无愧于天地。

我也不怕你觉得我行事偏激手段阴险,只要你别离开我,一直伴着我,就足够了。

说着,又凑近了些,捧起乔初熏脸颊,吻着她的唇道:答应我,这辈子都陪在我身边。

乔初熏大睁着眼,感觉到两人贴的极近,那双墨色的瞳一直凝视着她,唇上不断传来轻轻啄吻的触感。

仿佛被什么东西蛊惑一般,乔初熏在被他亲着的空当,出声喃喃应道:我答应你,一辈子都陪在你身边。

景逸动作一滞,唇瓣勾出一抹欣喜弧度,抵着她的额道:记着你说的这句话,不许忘。

门外传来小心翼翼的叩门声,接着是小桃儿怯怯问声:公子,初熏姐姐,我来送药了……景逸退开些距离,仍然握着乔初熏一双手:进来罢。

门板被推开的声响有些诡异,伴随着略显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唧唧喳喳的小声埋怨,景逸微侧过身,就见呼啦啦拥进来一大群人,那扇紫檀木的屏风愣是被顶的一连晃了三晃,被站在最后的小晚和小来同时出手扶了一把方才稳住。

刚才出声问话的小桃儿早不知道被挤到哪去了,反倒是以高翎为首的影卫齐刷刷站了一排。

景逸似是早料到了,也没责怪,只淡声令道:每人一句,说完了就出去,不许争抢吵闹,不许提做饭的事。

小晚扁了扁嘴,小小声嘀咕:我只是想说中午的面虽然好吃,但确实不比乔小姐做的顺口……这样也不行么。

景逸瞟了他一眼:你的一句已经说了。

下一个。

小晚啊了一声,可怜巴巴的往前挤了挤:可是我连乔小姐的面还没看到……唔!旁边小杯捂住他的嘴将人一脚踹出去,转过身沉声道:乔小姐不必担心饭的事,好好养好身体,想吃什么尽管吩咐,我们去买。

小绿侧目白了他一眼:公子说了不许提饭的事!刚转过脸,就见景逸一脸阴沉的看着他,完了,他那一句是不是也没了?而且,他好像一不小心也提到了饭字……十七个影卫一人一句很快就说完了,内容无外乎让乔初熏好生休养以及他们不急着吃乔小姐做的饭,听得景逸脸色愈沉,高翎眼角直抽,这些人的脑子……小桃儿被挤在最后,捧着托盘捧的手都酸了,撅着小嘴儿生闷气。

刚才推推搡搡你谦我让谁也不敢敲门,最后把她叫来当挡箭牌,说她年纪小又是女孩儿家,公子即便生气也肯定不会跟她发脾气。

结果一进屋却把她扔在最后头,个个人高马大的在前面挡着,她从进了屋连片乔初熏的衣角都没瞅着!乔初熏却因为几日未见,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问候叮嘱以及彼此打趣,觉得格外亲切,笑着点头说道:谢谢大家。

其实也没什么大碍,明天我就给大家做……不行。

景逸冷声截断乔初熏的允诺,眸色冷凝扫了众人一眼,大夫说了,至少要休养一月。

这一个月,你们爱哪吃就去哪吃,银子不够了让高翎给你们支。

明知道乔初熏耳根子软,还一个个上这儿装可怜。

再装,以后身体好了也不做给你们吃!景逸原先就因为乔初熏每日给二十多人一日三餐的做饭颇为不满,一方面是心疼她太累,另一方面间接导致乔初熏能陪伴他的时间大为缩短,只是从前一直找不到合适藉口。

这下好了,趁这机会赶紧该招厨子招厨子,该出去下馆子上饭庄的也甭老琢磨着省银子,以后偶尔给这群饭桶做一顿就好。

众影卫动作一致缩缩脖子,在景逸胁迫的冰寒目光下蔫头耷拉脑的齐声应声,又没精打采的出了屋子。

没办法,主子最大啊!以后要是一声令下不许他们吃乔小姐做的东西,他们也得没二话的挨着忍着,只是一想到这种可能,众人就禁不住涕泪纵横悲从中来,明明冬天即将过去,那曾经的好日子怎么就一去不复返了呢!景逸只叫了高翎留下,让他先过去把门关好,接着便起身走到屋子中央,附耳吩咐他一些事宜。

小桃儿见状忙朝景逸微一福身,麻利儿把托盘端到高几,先捧了一盅药出来。

打开盅盖,将汤匙担在边沿,接着便凑到乔初熏面前,一双圆圆眼眸也有些红,小声问道:初熏姐姐,你觉得怎么样了?头还疼不疼的?身子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她听那些影卫们说,那个坏人用银针刺入乔初熏头部好几处穴道,还给她喂了不少致人昏迷的药。

当初景逸把人抱回来,是她帮着换的衣裳,看到她两条手臂以及腰侧都印着乌青指印,当时就把她吓的差点叫出声来。

这几天大家伙都不怎么着家,她做了饭给送到府衙,也很少能见到人,都上城里四处找人去了。

她本来就担心害怕的要命,却连个能说上话的人都没有,也没那个心思回家。

一连几天下来,小丫头也熬得见了黑眼圈,原本水嫩嫩的脸颊都瘦了一圈。

乔初熏见她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也跟着眼眶一热,却还是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抚道:别哭呀,我没事的。

身体觉得好多了,真没那么严重。

小丫头看着乔初熏一脸苍白,忆起头天晚上看到她身上的瘀青,再联想到影卫们描述的可怖情景,嘴一瘪,豆大的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扑进乔初熏怀里嘤嘤哭出了声。

那边景逸刚嘱咐完,转过身的同时就黑了脸,却也不好说些什么,脸色难看的看着俩人在那搂着哭。

乔初熏抚了抚小桃儿的脑袋,也顾不得擦掉自己脸上的泪,轻声哄了半晌,小丫头才渐渐止住哭声。

高翎在旁边眼看着景逸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咳了咳嗓子,出声唤小桃儿:先让乔小姐把药吃了,不然待会儿凉了又得重新煎。

小桃儿闻言忙站起身,抬起手背擦了擦脸,端起药盅送到乔初熏手里,细细嗓音尚还带了一丝哽咽:初熏姐姐喝药。

乔初熏接过药,浅笑着看了她一眼:快别哭了,都成小花猫了。

待会儿出去被哥哥们笑,可别又回来跟我告状。

小桃儿面上一赧,扭着小手撅嘴:初熏姐姐你笑话我!两人一边说着话,乔初熏也将手里的药喝的干净。

小桃儿见旁边高翎一个劲儿的跟她打眼色,也觉出些门道来,又跟乔初熏讲了几句话,就跟着高翎一前一后出了屋,顺便将药盅一道带了出去。

景逸见托盘里还摆着两只碟子,便掀开来看了眼。

一个里面是些糖金橘,另一个则摆了几块色泽艳丽的糕点。

就见那糕点通体雪白质地细腻,每隔一指左右的厚度就夹了一层艳丽的玫瑰红色,一层白一层红的累叠了足有三寸高,最上面那层白色覆了薄薄一层细碎花瓣,隐隐能嗅闻出玫瑰花的馥郁。

因为这款糕点的样式颇似冬日落梅浸雪,再加上前朝曾有诗云砌下落梅如雪乱,便得了个砌梅如雪的雅称,其实这所谓的红梅却是再真不过的玫瑰花瓣。

景逸勾了勾唇,到炉子上取下水壶,倒了两杯热水端过来。

接着便用小勺舀下一勺糕点,送到乔初熏唇边:从前我最喜欢吃这个,尝尝。

乔初熏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顺从的微张檀口,含入那块糕点。

初一入口便尝到满满的奶香以及玫瑰香,糕点做的柔滑绵软,仿佛膏脂。

齿间嚼着细碎的玫瑰花瓣,喉头咽下滑腻软膏,口中顿时充溢着浓醇的牛乳味道,回味无穷的同时又齿颊留香。

喜欢么?景逸看着乔初熏神情变化,又剜起一勺,不过这回是送入自己口中。

乔初熏见状,脸上一烫,却还是诚实的点点头,确实是很别致的一道甜点,应该是出锅做得之后立刻冷冻过,再加上现在天也比较冷,不然依照膏体的软滑程度,怕做出没一会儿就化成一摊泥了。

见他唇上沾了少许乳白,乔初熏犹豫再三,还是抬手用食指帮他轻轻拭去,也不敢看景逸是何神情,立时垂下眼轻声解释:沾……沾了牛乳。

景逸勾起唇角,捉住她欲收回的手,捏着那沾了白色的指节到自己唇边,探出舌一点点舔起。

见她脸颊霎时如同火烧,更起了逗弄的兴致,放下小勺凑近了些,用自己的唇蹭着那软馥馥的唇瓣,低声道:初熏怎么这般容易脸红呐……乔初熏撇过脸欲躲开那轻薄的唇,不想被他即时吻住唇角,搁在身前的两只手轻轻推着景逸胸膛,轻轻蠕动着唇抗议:公子晌午才答应我的……我答应你什么了?景逸一边舔吻,一边语调平淡的耍无赖。

乔初熏被他困在怀里,怎么都躲不开唇瓣追逐,眼眶微湿的小声埋怨:公子就喜欢欺负我……你明明说过,不总这样……景逸见再逗弄下去真要哭了,也不禁有些好笑,只得捺下胸中流火,伸出手臂将人搂在怀里。

解下乔初熏发间簪子,一边抚着倾泻而下的发丝纾解心中那阵被她勾起的刺痒,一边语含笑意道:好了不闹了。

不许哭,再哭我真的亲了。

乔初熏被他这么一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也是,从昨晚上到现在几乎没干别的,尽掉眼泪了。

生怕惹得景逸厌烦,乔初熏忙点点头:我不哭了。

景逸听她那语气就知道小丫头又想岔了,不过也没多再这问题上多做纠缠。

在榻上坐起身子,将人抱到腿上,一手环在她身后,另一手端过茶碗喂她喝了几口水,这才缓声道:你跟他,是从小就认识了么?乍一听得景逸提及那人,乔初熏身子一僵。

沉默半晌,一只手揪着景逸衣襟,轻声道:公子,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景逸将茶碗放在一边,轻轻抚着她的发,示意自己在听。

乔初熏紧咬着唇,一想到景逸很有可能会因为这件事对自己产生嫌厌,心里就蔓延过一阵撕扯的疼。

直到舌尖尝到淡淡血腥味道,才蓦地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开口时嗓音仍微微有些发颤:我当初,遇到公子的时候,就是在躲避昨天那个人。

他叫乔子安,是府里的管家……那天,乔初熏闭上眼,额头抵着景逸胸膛,仿佛想多贪恋一刻这人给予的温暖,那天,我是要被家里人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做妾……景逸抚着她发丝的手没有丝毫迟滞,看着那双不断颤着的眼睫,感觉到她紧紧贴在自己胸口的动作,便低头亲了下她脸颊:别怕,后来你不是遇到我了么。

乔初熏靠着景逸胸膛,声音有些发闷的问道:公子……不嫌弃我吗?景逸蹙了蹙眉尖,这才明白过来她之前的踌躇是为了什么。

伸手覆上她紧紧揪着自己衣襟的手,示意她抬头看着自己:我现在的样子,像是嫌弃你么?微白下唇已经咬的见了血渍,乔初熏缓缓抬首,见景逸正定定看着自己,漆黑眼瞳神色沉静一如往昔,找不见一丝一毫的嫌厌情绪。

只眉尖一直微微蹙着,且缓缓朝她俯脸过来。

四片唇轻轻贴合,景逸蹭着她的唇道:那是你家人的过错,与你有何相干?你既然下了决心逃出来,就已经表明不想嫁给那样一个人的立场。

我若是不喜,也是不喜你有那样的家人,只是有时候,生在什么样的家庭,不是我们自己能够选择。

就好比他从懂事起就厌弃自己会有那样的父兄,不止一次想要逃离与那两人日日相对的生活,十五岁那年被赵璘设计下了药后丢与两名雏妓一夜厮混,第二日清早醒来,望着镜中与他一模一样的脸,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

提着银枪纵马赶至城门,望着无边晴朗天光,自己的身体却由里到外肮脏透顶。

他一脸漠然行在军队最前面,曾经以为自己一定会战死漠北,却没想到,仗打了足足一年,他不仅毫发无伤班师回朝,还因为战功卓著而加官晋爵。

回到家里,看着那两人丑陋嘴脸,听着府里不分白天黑夜的淫|声|浪|语,不用想也知道那些少年幼女被如何糟蹋折磨最终不留一丝痕迹的消失在这个世上,他却没有丝毫办法阻止。

跟圣上在御书房谈了半夜,半个月后,他就有了自己的府邸。

虽然仍在离汴京城不远的郊外,但能够逃离那处堪比人间炼狱的地方,已经值得他叹一声万幸了。

接下来的八年,他走遍大江南北,游历名山大川,极少回去汴京,也结识了不少三教九流的朋友。

只在每年夏初的时候,去母亲墓前看看,进趟皇宫,走走极少几处府邸,见一见几位皇族中的长辈以及少年时候的挚友。

直到今年夏天。

死了三个兄弟,自己被打成重伤投入大牢,意识清醒过来的那一刻,他突然明白,逃离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正因为他的一味逃避和试图无视,才累得兄弟们跟着他一块吃苦,也害了更多无辜百姓被折磨蹂躏。

八年的积淀与等待,整整四十日几乎不眠不休的筹划,步步为营引君入瓮,几乎不计一切代价设下那个局,誓要将那两人打入十八层地狱永远无法翻身。

几位长辈的鼎力相助,挚友无条件的配合,最终连当朝天子都被他算计在内,十八个兄弟的命连同他自己的,全都赌在那最后一搏。

听到宣判下来的那一刻,他一口血喷出去,望着府衙外晴朗苍穹,他真觉得,其实就这么死了也无所谓。

作者有话要说:大考在即,诸事繁冗,更新稍缓,各位原谅则个~周二下午有更新正文 十八章 细数前尘从两人相识到现在,景逸头一回一口气讲了这么多话。

言语间没有半点迟滞踌躇,仿佛在讲述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一般,将那段本应随着一抔黄土掩埋地下的过往倾数讲与怀里人听。

说母亲在他十岁时被他父亲气的吐血昏厥,拖了仅月余就一命呜呼;说他经历了那样混乱肮脏的一晚,第二日清早起身的时候若不是因为即刻要带兵去漠北,险些自我了断在自己屋中;说那三个兄弟死的时候,他当即就暗自在心中立誓,只要他还有命活着出那刑部大牢,定要自己两名血亲以命偿还……说到最后,便讲到他带着一行人领圣旨被逐出汴京那日,乔初熏一身红裳钻进他轿子里的情形……景逸勾了勾唇,露出一抹有些自嘲的笑,抵着她的额道:现在你已知道我是怎样的人,该轮到我问,你厌弃我了么?虽然仍是噙着笑容,语气也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心里那根弦却从开始讲述的那一刻就一直绷着。

等待乔初熏回答的时候,景逸更是觉得一生中从未有过的煎熬,即便是等待圣旨下来那时,也是不成功便成仁的豪赌快意,不像此时仿佛有无数根细线扯着,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心都会因为那一丝一毫的牵扯而疼痛。

乔初熏嘴唇颤抖的不能自已,待景逸说完最后一个字,一直含在眼眶的泪如仿佛终得以打开闸门,前所未有的汹涌而出,大雨倾盆般潸然而落。

即便景逸昨夜已经见识过乔初熏的泪水攻势,见此情形却还是不由得吃了一惊。

若说昨晚乔初熏掉泪还颇有几分梨花带泪的楚楚可怜,今日这般哭法儿则如天塌地陷似地,擦都擦不过来,阻也阻止不了。

景逸连连苦笑,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来,只能笨拙的拍着背脊,一边轻轻抚着她的发,她这样……乔初熏哭的愈发止不住势,渐渐喘息都觉得艰难,却还哽着嗓子要回答景逸之前的问话。

连连吸了两口气,泪珠儿仍不间断的顺着脸颊滚落,乔初熏抬手抱紧景逸的脖颈,在景逸腿上坐直腰身,脸蹭着景逸颈窝,声音破碎的道:不会……我不嫌弃……我,我喜欢公子……景逸也知道乔初熏究竟有多容易害羞,连牵个小手搂在怀里都要挣扎半天的人,这会儿却主动搂上自己颈子,且直白道出那句喜欢,足可见自己在她心中分量有多重。

只是,她能不哭的这么凄惨么……明明是件值得欢喜的事,让她这么一哭,景逸反倒生出一种淡淡的荒谬感,尽管心底难以忽视的涌起一股脉脉暖流……她这个样子,是因为心疼自己么?乔初熏搂着景逸哭了足有一刻,末了实在是眼睛疼的厉害,虽然一直没怎么哭出声,嗓子也是受不住的,再加上现在身体尚且虚弱,不多时就觉得胸闷气短。

可身体受不住是一回事,眼泪一时半会儿还真有点收不回来。

只能略显急促的喘息着,却仍靠在景逸颈窝默默掉泪。

景逸也觉得她这样一直哭不是办法,只得将人拖下来抱在怀里,拿出帕子帮她擦拭脸颊,一边叹着气道:说这个本是想让你安心,若说嫌弃,我都被世人厌弃了二十多载,你那点事跟我过去所作所为相比,真算不得什么……乔初熏依偎在他怀里,一听他这样说更觉得心里难受得厉害,断断续续的喘着气道:公子不要这样说……我,我……公子在我心里,一直都是好人……景逸见她说着说着又要哭,也是被磨的没法儿了,只得亲上她的唇堵着嘴,渡了几口气过去。

过了半晌才放开她,低声威胁:说了再哭就亲,你当我只是说着玩的?乔初熏眨了眨眼,不妨因为先前眼眶里积聚的泪水,又掉了一滴出来,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唇,连连摇头。

景逸被她那娇憨模样逗的弯起唇,将她放在榻上,起身去投湿了块布巾过来,帮她擦了擦面以及双手,又倒了一杯水喂她喝下。

最后又帮她把毯子往上拽了拽,握着她的手道:现在给我讲讲,那个乔子安跟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日将人点住穴道关押入大牢的时候,那人曾疯了一般大喊乔初熏是他的,且又笑又吼的说了许多事。

虽然听得不十分明白,但依照他的言语,乔初熏与他是自小便相识的。

又联想起那日他带着家丁欲将乔初熏捉拿回府的情形,包括景逸在内的几个知情人都觉不解。

按照常理,他若是真心喜爱乔初熏,怎么可能帮着乔府将人捉回去嫁给那样一个男人做妾?可若不是喜爱的发痴发狂,又如何会一路追随到此,做出这一连串丧心病狂的事来?话又说回来,且不说他强掳良家女子,私自囚禁并意图伤害他人身体的罪行,单就他作为初安堂大当家这一点,官府就不可能轻易放了他。

再加上先前初安堂有人跟上头官员联系为初安堂疏通,以及此次整整三日将自己行踪完全掩藏的不留一点痕迹,这个乔子安,绝不是个简单人物!因此景逸跟乔初熏打听乔子安的事,一部分是因为私人情感,毕竟他搁在心尖儿上捧着的宝贝被人无声无息掳走三天险些救回不来了,他肯定要摸清楚对方底细,也得弄清这两人从前纠葛。

另一部分还有公事的成分在,从乔初熏这儿多了解一些情况,对于他们理清案情以及破解这人来路都大有裨益。

乔初熏咬了咬唇,轻声将与乔子安从相识一直到今时今日那些点滴一股脑讲了出来。

说到最后,半垂着眼帘,一双手渐渐攥紧景逸手掌:说起来,从十岁那年他因为私自带我出府而被鞭笞之后,我就极少再见过他。

他……每年逢年过节时见他……他变化很大,说话以及行事愈发不像小时候……乔初熏犹豫再三,还是复述了乔子安十六岁时在她门前说的那句话:他说,自古智者不必仁,仁者必智。

我既有惊世之才,为何要托付于一般蠢材浪费时间!他让我等他三年,说三年后,定会来……景逸见她蹙眉咬唇的模样,知道依照她的脾性,自是讲不出那句话,便把话接过来,道:定会怎样,娶你么?乔初熏轻轻点了点头,抬首飞快瞟了景逸一眼,眉眼间也透出几许怅惘:那天是我十三岁生辰,我当时……我不知道他是当真的。

如果早知道他那时便有了那么重的心思,如若一早就跟他言明自己对他尚没有半点情思,是不是就不会酿成今日灾祸?景逸摇了摇头,目中露出几许深思:初熏,你不懂人心。

他既然会说出那样的话,足可证明他一早就下了决心。

这与他是否喜欢你无关,他自认有才思本领,又有足够大的野心,这样的人一旦走上歪路,便再没有回头一说。

乔初熏沉默半晌,有些迟疑的道:他囚禁我的地方,好像是一处药堂……那几日我总能闻到一股很浓的草药味道。

景逸也没打算隐瞒她:就是初安堂。

那日他们赶到的时候,先是派兵将整个药堂围了严实,接着景逸连同一众影卫悄无声息的进到里面,四处找寻乔初熏的踪迹。

他们在院子里一处房间看到那碗尚且打碎在地的蛋羹,见东西还温热着,又看床上明显有人躺过的痕迹,就猜到人肯定还在这里。

最后还是高翎最先发现院中一处石桌似有蹊跷,景逸率先下去,一进到密室就发现乔子安正一边用银针将人控制住,一边还喂乔初熏吃下某种药丸。

事后证实正是乔初熏一连吃了几日的曼陀罗。

乔初熏也反应过来乔子安将药堂取名为初安堂的寓意,一时间神色愈加黯然。

那不过是幼时的童言童语,却不想他一直都记在心上:我小时候……那时爹还没有将我关在院子里不让我出来。

乔子安刚进府不过半载,我跟他讲,长大了要开一家我自己的药堂,每日给人诊脉看病。

他那时比我略长几岁,便说要跟着我做我的药童,每日帮我碾磨药材……景逸一听这话当即就黑了脸。

又见她眉间隐有怀念,更是有如吃了颗又酸又涩的杏子一般,拉起乔初熏手示意她看自己:不许想他。

乔初熏抬起眼,微微一愣,复又浅笑着道:小时候,我一直想有个哥哥,可是娘亲生我的当日便难产去了。

有那么几年,我心中确实隐隐将他认作哥哥的。

只是后来愈发少有机会见面。

初时是觉得因为我贪玩的缘故累得他受鞭刑,心里很是自责。

又因为婆婆告诫,即便是他爬墙过来找我,也不敢跟他多讲几句话。

到了后来却是觉得,每见一次,都陌生的厉害。

我越来越看不明白他,也就渐渐生分了……景逸咬牙暗叹:生分的好!不然他哪还有机会见着乔初熏,更别提跟她两人到这越州城来,在一座院子里日日相处。

若不是乔子安自诩聪明,一味为着出人头地而与乔初熏渐行渐远,也就没有后面他俩阴差阳错之下相识结缘这一档事了。

乔初熏瞧见景逸面色古怪,便小心翼翼的轻唤了声:公子……你生气了?景逸微微一笑,起身又坐的近些,将她搂在怀里,抚着她的发道:你不是说一直想有个哥哥么?那你以后叫我也是一样的。

他老早就觉着听乔初熏称呼他公子别扭,再对比高翎都能混上一声又软又甜的高大哥,就愈发觉得不是滋味。

偏之前有次跟她争这称呼的事,因为自己没掌握好,愣是弄得两人三天没讲上一句话,还险些惹得乔初熏再不理会自己了。

刚刚又听乔初熏道出那句有段时间把他当哥哥,更是险些酸的背过气去,因此便借机横插一杠子,想赶紧把这个称呼问题解决了。

乔初熏面上一热,垂着眼委婉拒绝:都是小时的事,公子听听就过了,不必当真。

真要让他对着景逸叫哥哥,那可是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口的。

景逸一听就不乐意了,凑近些低声质问:怎么不能当真?难道日后成了亲,你也管我叫公子么?乔初熏这回连景逸的衣襟都不敢拽了,捻着自己袖口,声如蚊呐:哪有那么快的……景逸脸色越来越差,却还捺着性子循循善诱:那也可以先改口不是。

不然乍一成亲,你适应不过来,张口就是一个公子,岂不是让外人听了笑话。

乔初熏有些为难的瞟了他一眼,犹豫道:可是,我叫不出……叫景逸哥哥,怎么想怎么觉得难为情。

要是被大家伙听着了,不定又怎么取笑呢。

景逸也不死脑筋,即时变通继续劝诱:要不叫逸之。

我原先的表字就是这个。

不过从他娘亲过世之后,就再没人喊过了。

他母亲的娘家姓景,他现在景逸这个名字便是这么来的。

不过他还是最想听她叫哥哥,只消得稍作想象怀里人轻声叫他哥哥的情形,景逸就觉得热血沸腾筋骨酥软。

乔初熏磨不过他,抿了抿唇,半晌才轻轻叫出一声逸之。

眼看着天都黑了半晌了,估摸着小桃儿也差不多该送晚饭过来,乔初熏实在不想再被人看到被景逸抱在怀里的情形,因此才勉强叫了一声,好赶紧让他松开自己。

谁知景逸听了顿觉自己之前想象的一点不错,更加得寸进尺,亲着她脸颊柔声哄道:再叫一声哥哥……门外传来某人可怜兮兮的低声央求:……小侯爷,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我猜拳输了,特被派来给您和乔小姐送饭……您看这乔小姐身体还虚着,又到了喝药的时辰,我真的不是有意打扰。

小侯爷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下官计较,小侯爷您……门板被人倏然拉开,景逸接过伊青宇手里托盘,一脸阴沉冷声道:你可以走了。

伊青宇连连点头如蒙大赦转身就跑,眨眼功夫就不见了影儿,说他不会轻功都没人信!送过来的几道菜皆做的偏清淡,功用却旨在补气养身,非常适合乔初熏吃。

桂花鱼腹条,核桃鸡丁,酸甜乳瓜,以及两盏加了清鸡汤同煮的粳米粥。

景逸吃的不多,尽顾着给人夹菜喂粥。

乔初熏坐在榻上,被他伺候的愈发不自在,最后实在别扭的不行了,匆忙咽下口中的菜在景逸喂过下一勺之前轻声叫了声逸之,并说自己来便好。

景逸舀粥的手一顿,唇角弯弯看向乔初熏:再叫一声。

乔初熏挨不过他目光灼灼的注视,依言又叫了声。

再叫一声。

乔初熏咬了咬唇,又想起这人方才讲的那些过往,心疼他的情绪还满盈盈揣在心间,为得讨他高兴也好,为了让他不再一径顾着自己好好用饭也罢,便又叫了一声。

景逸目中笑意更深,向来偏冷峻的眉眼也染上几分跃动喜色,原就俊美的容颜因为神情变化更加让人移不开眼。

又为乔初熏夹了柱菜,才端起碗吃的畅快。

……正文 十九章 焙玉兰片早在年前审问那姓肖的大夫时,伊青宇和景逸便已获悉一点,虽然整件事主要由他与那个初安堂的掌事过手,真正授意并且开出那道药方的却另有其人。

而这个人,毫无疑问便是初安堂真正的大当家,也就是乔子安。

如今再加上乔初熏提供的一些信息,可以初步判断,这个乔子安是在当上乔府管家以及乔家药堂的掌事之后,跟一些来路不明的人相互勾结私相授受。

且不说他来到越州府前都做过哪些勾当,单就借乔家在江南一带开分堂的机会,用假药蒙骗无知妇孺借机牟取钱财的事,就足以证明这人走的绝不是什么正经路子。

而他那位上面的朋友,原先在官场上也不是什么清正廉明的好官。

只不过景逸现在是被贬谪出汴京,那边又一直盯得挺紧,两三年之内他都不好在官场上有太大动静。

不然依照他从前的行事作风,早就找由头撸了这人官职。

不过眼下初安堂一案可以说是彻底捋顺清楚,从主谋到同犯全部落网,只等刑部的折子批下来,就可以一一定罪惩戒了,于公于私都算得一件喜事。

乔初熏养伤的这段时日,天头一日比一日暖和,伊青宇手头的案子也处理得当,景逸便愈发闲适,整日窝在屋子里黏着乔初熏。

老是拿话逗她。

即便每日陪她出屋溜那一小圈也要先抱着走一段路,美其名曰让她先适应天候冷暖,气的乔初熏每每脸颊羞红,却一句争辩的话都说不上来。

又怕给伊青宇他们撞见,索性半扎在他怀里不敢抬头。

这日,适逢先前那位大夫来给乔初熏看诊,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从前乔初熏帮助那位陌生的怀孕妇人时结识的医馆老者。

当初景逸将人从乔子安手里救下,是丁点意识都没有了,头颈几处大穴又定着银针,景逸等人都不懂行,也不敢轻举妄动。

让高翎等人出去请大夫,因为时辰很晚了,许多家敲了半晌也无人应门,唯独这位老大夫从后头院子听得动静,二话没说便跟着过来救人。

后来景逸也曾问及老人,缘何知晓那家初安堂有问题,老人只是笑笑,解释道,不过是几副安胎的方子,任一家药堂医馆都开的出,没道理全城怀着身子或者想怀孩子的妇人都往他家跑。

再加上他曾听行内的人说过,这家药堂的底子似乎不那么干净,只不过自古同行相轻,他又没什么切实证据,景逸和乔初熏追问了,他也只能稍作提点。

这样无论是否真有什么问题,也不算他是小人之心了。

老者为乔初熏号了一会儿脉,又察她颜色气象,捋着胡子连连点头。

见景逸在一边略有些紧张的看着,便站起身笑着拱了拱手:公子尽管安心,姑娘身子已无大碍。

药吃完现在这服便可停了,姑娘也是精通药理的人,往后在饮食起居上多注意些便可。

说完,又朝乔初熏轻轻颔首,收拾好药箱步出亭子。

正是午后光景,初春的阳光暖融融的照在身上,院子里的梧桐已经发出新芽,空气里漂浮着淡淡草叶的清香,合当是个适宜出行的好日子。

眼瞅着大夫走远了,景逸转过头,拉着乔初熏的手道:想出去走走么?乔初熏刚为景逸斟好一杯茶,一听这话也很是欣喜,唇角含笑点了点头,却还是先将手边的碟子往景逸面前推了推:这道玉兰片公子还没尝呢。

说是玉兰片,其实是用鲜嫩的春笋烘烤出来的,因为无论色泽形状都与春季时绽放的玉兰花极为相似,才有此称。

是冬末春初时候一道挺平常的小吃,但要做的色香味俱美却委实不易。

要做这道玉兰片,首先必须要是鲜嫩的冬笋或者春笋,所以一般做这道菜都以过了冬至一直到次年清明之前为宜。

将带壳的笋片放入木制小甑内蒸至半熟,取出放在阴凉处晾干,剥下壳子,最后再放入筛子架在火上烘焙即成。

蒸煮以及烘焙的火候很关键,一般个人家里做的不出彩,就是坏在这两道工序上。

因此一般开春之后,许多卖小吃或者糕点的铺子都会纷纷推出这道吃食。

不过今日这碟,却是伊青宇找来帮忙做饭的人做的。

先前乔初熏已经尝过一片,不仅色泽玉白光洁,而且味道清新雅致,没有半分油腻,也不带烟火熏燎的焦味,确实可以称得上品了。

景逸听乔初熏说做的不错,便夹起一片尝了尝,咀嚼咽下后又啜了口清茶,也没说什么。

乔初熏见他并未赞好,还以为是有什么地方不满意,便问:公子是觉得哪里不满意?说出来她也好记着,以后亲自下厨做这道吃食,也好能借鉴一些。

景逸放下茶盏,颇有些深意的瞥了她一眼,却没接这个话茬,反而揭她称呼上的短:如今也没外人在,你怎么还叫我公子?那日两人磨了一晚上的结果,就是只要有外人在场,乔初熏仍唤他公子;若只剩他二人独处,便要依着景逸,即便是叫哥哥,乔初熏也不许抵赖。

乔初熏半垂下眼,神情颇有些埋怨,小声道:公子刚不是说要出门的么……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他也不忘抓自己话里的疏漏,眼看就要出去了,难道还非要趁这一时半刻的抓紧叫声逸之么……说起来都有一个多月了,景逸从来不允她出府,但毕竟总闷在屋子里也不太好,顶多只让她在院子里走走,起初那几日连到亭子这几步路都还是抱着过来的。

好在高翎他们怕也是知道乔初熏面皮薄,从乔初熏能出屋那天起就很少往后院来,也就免了被人撞见两人姿态亲密的尴尬。

不过还是被伊青宇碰上过两回。

这人先是双目大瞠接着一脸暧昧进而目露惊恐最终落荒而逃,跑出没多远还倒退回两步,背对着两人以最快语速把公事跟景逸讲个大概,然后说到影卫屋子里先看看,等景逸过去再详细讲。

景逸倒是一脸镇定坦坦荡荡,该如何还是如何,只是看到乔初熏垂着眼帘小脸儿通红不给他碰的样子,心里就觉得不爽快。

接下来去过去找伊青宇的时候,便暗示一众影卫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不必给他省力气留面子。

因此伊青宇每回都是兴冲冲来,哭丧着脸回去,附带面上额头青紫肿包若干。

虽然有小侯爷背后支招,可这代价,也未免太惨重了些!因此这回要不是真出了大事,伊青宇是万不愿直接往后院奔的。

好在今日并没撞见想象中的香艳情景,倒是直接跟两人走个对脸。

两人都穿着浅色衣裳,景逸一袭月白长衫,青玉发冠,衬得整个人愈显俊逸;乔初熏披一件雪色薄披风,里面衣裙则是隐约透着芍药粉的白,两人手牵着手言笑晏晏往外走,眉眼间是任谁也无法忽视的浓情蜜意,真如一对画上走下来的璧人一般。

伊青宇刚迈过门就愣在那,直到两人走到面前才回过神,忙扯着景逸衣袖大声道:哎这回可是出大事情了!说起来这事也不能完全怨那几个狱卒,也是我不好……哎可也不能都赖我的不是……总而言之,这次篓子可是捅大了,侯爷这次可非得您亲自出马,不不不……景逸一脸淡然将自己袖子拽回来,打断他颠三倒四的感慨:出什么事了直说,不然出门右转慢走不送。

回回来都是这一套说辞,他也不知道换个路子。

伊青宇急的一跺脚:哎侯爷您别不信啊!这次真是出大事了。

那个乔子安,他,他,他越狱跑了!这回不单景逸吃了一惊,连带乔初熏都轻呼出声,拉紧景逸的手道:公子……这可如何是好,之前景逸早就跟她讲过,且不提他把她掳走的事,单就初安堂的官司就足够他吃上几年牢饭。

可这些还都跟越狱不能相提并论,乔子安这么一逃,一旦被缉拿归案那可就是罪加一等,数罪并罚,又得多吃一番苦头了!景逸回握了下乔初熏的小手,此时已经恢复先时镇定,示意伊青宇走先,他们也跟着一并过去:州府牢狱虽无法与刑部大牢相比,却也不是那么容易逃出去的。

有人里应外合?伊青宇连连摆手:这个真没有!三人快步走到前院,正瞧见小绿几人跟在小桃儿后头玩跳格子,旁边高翎连茶汤都忘了喝,坐在一边扶额不语。

伊青宇虽然没那个闲心思跟人逗趣,也被这情形逗的露出一抹要哭不哭的苦笑,小侯爷的下属,果然不一般哈!连带兴趣爱好什么的,都那么特立独行。

景逸却仿佛没看见一般,直接出声吩咐高翎:带上几人一起走趟府衙。

接着又瞟了正笑的嘴角抽搐的伊青宇一眼,你认识的那位红姑娘,今晚上在府里做完饭再过去府衙。

乔初熏在一旁拉了拉他:公子,廖姑娘已经辛苦许多天了,两边跑实在累人,今晚府衙那边就由我来吧。

伊青宇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乔小姐真是贴心的人儿啊!知道他们都惦念她的手艺一个多月了……而且人家红覃姑娘也不姓红,都告诉过多少回了,姓廖的么!景逸稍有犹豫,低下头凑近一些,低声道:待会儿到了那要是觉得累,咱们就叫外面饭馆送,你不必逞强。

乔初熏浅笑着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说话功夫高翎已经到门口叫好两辆马车,众人分两拨乘车直奔府衙,景逸,乔初熏,伊青宇和高翎在一辆车里。

车行起来后,景逸便问:接着刚才的说,怎么跑的?若没有人帮忙给放了空子,他始终不信州府牢狱能有这般疏漏。

伊青宇见也没外人,并且街上喧闹声也挺大,不怕外头车夫听得到他们对话,便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示意景逸伸出手接。

景逸摊开手掌接过,就见又是一块绛紫色的玉石!这次的比先前那两块都长一些,且是两截笙管并在一起的。

乔初熏直蹙眉心,怎么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块?虽然她并不了解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特别寓意,但既然是与七笙教有关,这三块同色的玉石又都是笙管形状,若是合拢在一起……乔初熏在脑海里勾勒出大概形状,分明就是一只绛紫色的玉笙么!车厢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

半晌,景逸才将玉石收入怀里,抬眸瞥了高翎一眼,才又看向伊青宇:怎么送到你手上的?伊青宇一脸那哪能啊的神情:虽说本府不懂拳脚,好歹一府之首的么!朝廷命官喂,他们直接往我手里塞这个,那不是……在景逸的冷眼瞪视下,伊青宇咳了一声,迅速拉回正题,是在被迷昏的狱卒手里发现的。

景逸面无表情:有人员伤亡么?伊青宇摆摆手,颇有些庆幸的感慨:这次倒是没伤人。

几个狱卒都被迷昏过去了。

巡逻的几个里有一个被打断两根肋骨,还有一个断了条腿,不过并无性命之虞。

景逸点了点头:待会儿先过去看人,然后再去监牢。

乔初熏也听出些门道来,面上渐渐笼上一层忧虑。

听伊青宇的意思,乔子安是和七笙教的人有所勾结了。

不过一转眼的功夫,事情比她先前设想复杂了不止一点半点……刚进到府衙门口,迎面奔来一名捕役,跟众人行过礼,便与伊青宇附耳交谈。

后者先看了乔初熏一眼,神色似乎有些尴尬,待那捕役说完,伊青宇摆手示意他先下去。

再看向景逸的时候,伊青宇明显底气不很足,踟蹰半晌,才期期艾艾的道了句:那个……孟庄主和夫人过来了,说是特地跟乔小姐道歉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说理解不了乔子安,其实是有个细节我一直没透,或者说我曾经透了一丁点,看有没有人捕捉到吧~这篇文几卷连起来是个完整故事,所以不能心急昂~明天上午有更新~正文 二十章 阿胶蜜枣要说景逸和乔初熏从前也没对这事做过交谈,但此时听得伊青宇这么一说,两人多少都明白过来一些。

几个月前到孟氏山庄做客,那夫妇俩从头到尾都盯着乔初熏打量,且那位孟夫人还总磨叨乔初熏面善,说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一个多月前闹出乔子安的事,虽然他最近一次进城的记录是在年初五,但初安堂可是开了有段时日。

再加上那位肖大夫以及管事都与孟氏夫妇颇为熟悉,想当然尔这两位也与乔子安打过交道的。

因此也便不难猜出,这两人今日来道歉的缘故。

景逸虽然在外人面前鲜少情绪外露,面上神情也总是偏冷漠,但无论是乔初熏还是伊青宇都看出他此时是不乐意到了极点。

更别提跟在后面的高翎以及四名影卫,一齐垂首无声为府里那两位默哀,他们家主子若真动怒了,那可是相当恐怖的!乔初熏刚要开口,已经被景逸拉住手,转身就往回走。

伊青宇一见就急了,忙上前挡在二人面前,赔着笑脸低声道:侯爷息怒啊!下官也不知那孟庄主怎么就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

可咱还是正事要紧不是?七笙教的案子可是上面整日耳提面命的,一刻都拖不得啊!景逸一听这话就笑了,神色慵懒睨了伊青宇一眼,缓声道:我不过一个被贬谪出京的侯爷,官不算官,朝奉减半,说到底,七笙教的事与我何干?朝廷里那么些人吃着俸禄镇日无忧,人人提到七笙教都谈之色变嗟叹连连,却鲜少真有人拿这事放在心上。

真说起来,也就赵廷和周煜斐那几人真把这事揽上身,其他各方官员,能不暗中勾搭抽取好处就很不错了!伊青宇一听这话也有些急,平日里吊儿郎当的神色半点不见,脸色铁青看着景逸:侯爷这话可就说的过了。

您不待见那两人下官可以理解,说到底,乔小姐的事是与他们有些关联,但人家当初确实没有半点恶意,不小心将乔小姐的行踪泄露给乔子安也是无心之失。

而今听闻乔子安的恶行,这不立时就上府衙来找我支招了么。

人提着大包小包都没敢直接登门,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怕小侯爷您心里不痛快直接给人赶出去么?孟夫人虽说是青楼出身,却也正经仁义脾性,都快生了还挺着肚子跟着夫君一块进城,不就想表明那份诚心么?退一百步说,即便今日这两人真有千般万般的不是,侯爷也不应说出七笙教与你无关的话来。

我自问从打出生那日起,除了五岁之前曾经崇拜我爹懂得将大把大把白花花的银子揽进家门,迄今为止就只佩服过侯爷一人。

无论智谋胆识还是作风手腕,伊某都觉得侯爷在咱们大宋朝称得上是这个……伊青宇说着,竖了竖拇指,接着又冷笑一声:可而今,听闻侯爷为了儿女私情说出这种话来,下官倒真觉得从前是瞎了眼,倒把顽石当璞玉了!伊青宇这一番话说的着实有些重,尤其最后一句,根本已经不把景逸侯爷身份放在眼里,恐怕即便是当今天子,也没想过会把那般说辞套在景逸身上。

身后几名影卫都有些动怒,却在高翎的制止下没起动作,但明显气氛也已经剑拔弩张。

景逸看着眼前气的只喘气的某位大人,半晌没说话。

待伊青宇恢复些理智,顿时恍觉自己刚才有好几句话都说的颇为失仪,甚至很有冒犯皇家之嫌。

可话一出口便是覆水难收,景逸若是借此撸了他的官职甚至将他打入大牢,他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伊青宇面色青白,心中正自懊恼,却听对面男子已经轻笑出声。

猛地抬眼,就见景逸是真的在笑,不单唇角勾着,连带眉眼都透出浅浅笑意。

从两人结识到现在,景逸还从未有过如此好颜色,一时间伊青宇都有些吓呆了,这算什么?临死前给顿断头饭,临算计人前赠予好颜色么?旁边乔初熏却是看出些端倪来,先抬首看了景逸一眼,才轻声道:伊大人莫要吃心,公子刚那番话并非出自真心,应该……是试探大人的。

伊青宇神情更呆,诶了一声,仍旧回不过神。

景逸攥了攥乔初熏的手,嗤笑一声,神色鄙夷的乜了伊青宇一眼:毕竟是你管辖的地方连连出事,眼下又跑了个至关重要的嫌犯,本侯爷位居当朝一品,因为有所怀疑稍作试探,不行么?伊青宇张口结舌,面色由青转红,挠着后脑勺,讷讷道:行,行……那个,小侯爷,我刚刚……景逸微微一笑,轻飘飘丢下一句口才不错,便拉着乔初熏转身往里去了。

伊青宇面上一阵红一阵白,颜色变得比六月天景还快,拍着额头喃喃道:爹喂,您教了儿子这么多年韬光养晦,都在今日一半天还回去了!被小侯爷算计的把真面目揭了出来,以后再想装傻充愣混吃混喝,可不太容易了哪……进到主屋,果不其然,孟氏夫妇已经在内等候多时。

那孟庄主原本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连连搓手,转身瞧见景逸与乔初熏一齐走进屋,先是一愣,接着便渐渐涨红了脸,踟蹰半晌才勉强挤出一句:景公子,这回的事当真是孟某对不住了……说完便拱手长作一揖。

孟庄主不在官场作为多年,读书人那一套也早就生疏了,再加上人到中年身子多少有些发福,这一揖手做的既别扭又吃力,身后那孟夫人噗嗤一声就笑出了声。

景逸牵着乔初熏的手走到跟前,伸手一扶,神色淡然却并未显出半分愠怒:孟庄主哪的话。

那孟庄主站直身子还欲解释,景逸微一抬手示意他勿须多言:既是伊大人的朋友,又有同桌饮酒之谊,孟庄主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

此时孟夫人也由丫鬟扶着缓步走到跟前,挽着自家夫君的手臂道:让景公子见笑了。

这次的事,说到底还是妾身的不是,我家老爷这也是带我给二位赔罪。

孟庄主打从女子行到身边,便忙探出手臂揽着她腰身,像是想帮她减轻一点腰腹处的重量。

虽然仍系着薄披风,依旧可以看到高高隆起的肚子,看样子足有七八个月了。

女子看了乔初熏一眼,娇艳面容上露出几许歉疚:姑娘,这事说起来,还是坏在我这张嘴上。

当初你跟着景公子来我们家做客,我不是总说觉着你面善么?那日你走了之后,我才想起来,我从前确实见过你的。

乔初熏一听这话顿时睁大了眼,怎么可能!她去年夏末才跟随景逸等人到越州,从前在汴京时更是鲜少有机会出门,平日里若见过什么生面孔,是绝不可能忘的。

女子微微一笑,抚着肚子道:不是真人。

我是在一张画上见过姑娘。

伊青宇此时也进了屋,一见众人都在门边谈话,孟夫人又挺着大肚子颇为吃力,便出声让人奉茶,并端些点心过来,同时将众人请到一旁坐下讲话。

那女子非要挨着乔初熏坐,偏屋子里椅子一边只摆了三把。

无奈只得景逸和孟庄主坐一边,孟夫人与乔初熏并坐一边,伊青宇坐正位,高翎几人都站在靠门位置。

那女子继续之前的话道:那乔子安,去年入秋的时候便来过我们庄上,说是过些时日打算在越州府开处药堂,与周边州府几家一样,都是乔家药堂的买卖。

我家老爷向来好结交朋友,又觉得开药堂这种生意,却是比别样生意来的好,除了能赚银子,还能帮助不少人,也算为我这未出世的孩儿积些德行。

女子说到这,朝对面孟庄主娇甜一笑,又挽着乔初熏的手道:也因此那乔子安在我家住了不少时日,并说为我介绍了一位大夫,就是后来你们见过那个,姓肖的那个混蛋。

女子喘了口气,似是一提起这人就忒来气:他在我家住着的时候,我不只一次看到他总在看一幅画。

后来有一日,也不知是说起什么,他就挺大方将那幅画给我和老爷看了。

那上面画的人,正是姑娘你。

乔初熏半垂着眼默然不语,背脊却骤然行起一阵寒颤。

乔子安何时对她怀了这么深的心思,她竟然一点都不知晓,最后竟还想将她记忆悉数抹去,强行占有。

婆婆曾经让她远离这人,说他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良善,难道两人相识这许多年,她竟从未将人看清么?后来的事,想必你二位也猜到一些了。

女子说着,轻叹了一口气:快过年那时,他又来到庄上,说那姓肖的做的事他全然不知情,跟我们俩又是道歉又是作揖的,还差点给我跪下来,我当时也一时心软,也便没多责怪他什么。

后来说到当日吃那药险些小产的事,我便提起了姑娘,他当时很是激动,直说要看姑娘当时吩咐管家写的那张药方……我若知道这乔子安是这样的人,便是打死我也不会透露姑娘半句行踪的!女子说着话也有些急了,一边拉着乔初熏的手,同时转过脸看向景逸,那乔子安被捕的事我们也是近日才听说,虽然外头传言并未说明那女子是谁,可我们也猜到一些,前日又给伊大人递了封信求证……累得姑娘遭这一番罪,险些毁了一桩大好姻缘,真是罪过……女子将整件事解释清楚,伊青宇便接过话打圆场,孟氏夫妇俩又颇为歉疚的说了不少话儿,旁边桌子上也摆了好几摞各样补品,显然为这次致歉可说做足了准备。

眼见话也说的差不多,景逸跟伊青宇递个眼色,朝孟庄主一颔首,便领着高翎几人出了屋子,留下伊青宇继续与这夫妇俩周旋,并且顾好乔初熏。

茶水走了三巡,那孟夫人精神却愈发的好,拉着乔初熏从乔子安一路骂到乔家药堂,从今日天候说到城北某家饭庄熬的滋补药膳。

另一边孟庄主见景逸未多苛责,心下一松的同时也来了聊天的兴致,拉着伊青宇聊起了年初城里的各家生意。

两边都聊是一方聊的热切,另一方连连微笑点头称是。

那孟夫人咽下最后一口丫鬟刚从隔壁街上买的首乌银耳红枣羹,拿出帕子拭了拭唇角。

接着从丫鬟手里接过一只油纸小包,朝乔初熏眨了眨眼,唇畔绽出一抹娇甜笑涡:姑娘,来来,这个可是好东西……油纸包打开之后,就见里面是一小撮暗红微黑的枣子,质地剔透光亮,且透出一股颇为浓郁的药香味。

乔初熏被人一迭声的劝着,也不好推拒,况且也认出这确实是好东西,便轻声道了谢,伸指拈起一颗送入口中。

阿胶蜜枣或许听着并不新鲜,但真正的阿胶枣,着实不多见。

最重要的要原料上乘,好多所谓的阿胶枣,不过是加了别种药材替代的蜜枣,并非采用真正的阿胶,更别提是否质地上乘了。

都说日食三枣,长生不老,而阿胶枣更是滋补养生的绝佳食物,不仅滋阴润燥,益气养肾,且能改变体虚贫血的体质,更是养颜抗衰的佳品,因此对女子来说确是再好不过了。

这孟夫人也确实是个懂得养生的主儿,只吃了三颗,便不再碰了。

毕竟是怀着身子,阿胶补血也活血,所以孕妇不宜多食。

因此喝了口水漱漱嗓子,便开始拿这阿胶枣跟乔初熏打趣,凑在她耳边轻声言笑:这女人啊,一定要注重保养!姑娘虽然底子不错,可当不住你家公子那儿要的狠哪!你不也懂些医术的么,这银耳啊首乌啊阿胶啊平时可不能省,该吃就吃。

不然眼下虽然鲜嫩,过个三五七年,定要被男人嫌弃的……这孟夫人原就是青楼出身,一说到男女之事上,不单言辞比一般已婚夫人露骨的多,而且还越说越来劲儿。

没出三句话乔初熏就被她说的耳根子通红,又不好即时站起身或者走开,只能咬着唇在那儿装聋作哑的挨着。

那女子叽里呱啦说了好一阵,末了拍拍她的手臂,颇豪气的道:别的咱不敢夸口,单就这方面,姑娘若是有什么疑问,日后尽管问。

包管将你家那口子治的服服帖帖,一日都离不了你!乔初熏咬唇点了点头,垂着眼皮儿道了声谢,多余一句话都讲不出。

哎,姑娘,这阿胶枣我那还有一些,这包你便拿着去吃吧。

旁边小丫鬟也很有眼色,听到这话便上前帮忙将东西包好,放到乔初熏手边。

乔初熏推辞几句,也说不过这位孟夫人,便唯唯收了下来,面上红晕却不曾消减半分。

直到景逸再次进屋,走到跟前拉起人欲走,就见乔初熏双目低垂两腮桃粉,手里捧着也不知是什么,一脸不胜娇羞的模样。

见到是他,还匆忙躲了开去,也不让他牵手,匆匆忙跟伊青宇以及孟庄主行了个礼,就迈着碎步快步出了屋。

景逸也有些懵,先看了伊青宇一眼,伊青宇一脸吃了苦瓜的神情,又用眼角扫了旁边孟庄主一眼,示意自己从他走了就没挪过窝。

景逸又转过脸看向掩唇藏笑的孟夫人,后者眼波流转,吃吃笑了几声,又侧过身吃起了蜜饯果子。

景逸只得跟伊青宇点了点头,说了句明早过来,便大步朝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下次更新要等下周三袅。

我懂得大家追文的心情,真的,但我下周末就要去考试了,而且家离考试的地方有点远,我是住宾馆,得提前住过去,而且一宿超级贵,这几天找了好久……乱七八糟的事我就不跟大家磨叨了,反正我保证,考完之后回来会有双更,让大家先久旱,再逢甘露,捂脸~噢,还有,下周三那章可以期待,你们会灰常感谢孟夫人的,==正文 廿一章 煿金煮玉追出屋子,就见乔初熏并未跑出多远,站在府衙后院一处角落,微垂着头,侧身对着院门位置。

景逸走到跟前,还没来得及开口,乔初熏却先说话了,只是一直不曾抬眼:刚刚和孟夫人谈天,也没顾上为公子准备饭食,公子是要接着办案还是回府,要是办案我这就……景逸低下头,视线与她持平:你怎么了?乔初熏站的地方原就比较暗,景逸再往跟前这么一挡,更是将后方屋舍照映过来的光亮遮个完全。

乔初熏一时更慌,不由得倒退一步,连连摇首:没……话没说利索,就觉脚下一空,景逸眼看着她往身后那处低洼跌去,忙伸手搂住她的腰将人往怀里一带,看着她的眼道:你慌什么?这些日子两人渐臻佳境,乔初熏害羞归害羞,却没从前那么抗拒他了。

他也从未做的太过,最多不过亲两口,抱一会儿,常常一块看个书聊会儿天,能说的话题不少,两人相处的也还蛮愉快。

怎么他才出去一会儿的功夫,好像又变回从前那样了?乔初熏出屋没走几步就后悔了,觉着自己定是昏了头,一点都不识大体。

本来陪景逸过来就是忙正事的,刚才都没顾上帮他准备晚膳就挺不对了,这会儿还使小性儿转脸就跑,万一景逸刚才不是要回府而是要接着忙事情,她这一跑不就耽误他了么!可打从刚才那孟夫人说了那么一席话,她心里面就一直别扭着,没见着人时候还好一些,一见到景逸怀里就跟揣了只小兔子似的,脸又烧又烫,根本就不敢看他。

这会儿被人抱在怀里,耳边又响起孟夫人说的那些话,就觉眼眶都湿润润的,心跳的都快到嗓子眼,连带说话声儿都变了:我,我没事……虽说这处光线不好,可景逸还是清楚看到她脸上越来越红,杏眼氤氲唇瓣微颤,好像要哭出来似地,不禁凤眸一眯,语调也冷了几分:刚才谁跟你说什么了?到底怎么了,说话。

乔初熏感觉到面前胸膛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热度,脑子不受控制的回想起这些日子两人耳鬓厮磨的点滴,一时羞意更盛,挡在两人中间的双手忙不住推他:公子……景逸盯着怀里人端详半晌,终于看出些端倪,现在这神情,若硬要说是被谁讲了什么话受了委屈,倒也不太像……又想起方才在屋里那孟夫人颇有些暧昧的眼神,景逸心中一动,覆上她的手,低声劝诱道:她刚刚跟你说什么了,讲给我听。

乔初熏压根也不敢抬眼看人,又磨不过景逸一遍遍的追问,便小声解释道:没什么……孟夫人,她以为我和公子已经……已经?景逸心下一转,很快就明白过来,索性将头更低一些,凑近她面颊低笑道:傻丫头,就因为这个就不愿理我了?乔初熏被他这么一说,也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有要不理会公子……景逸眼看她那害羞又别扭的小模样,也觉得好笑,在脸颊轻吻一下,便拉着她往外走:家里那些人这会儿早吃过了,咱们在外面吃完再回去。

原本他也不赞成乔初熏立时下厨,身体还没完全养好,天也还冷着,况且如今府里又请着别的厨子,也不急在这一两天。

反正以后日子还长,正好借这段机会两人好好培养下感情,稳固一下,为日后成亲做做铺垫,也省得每回一提这方面事乔初熏就又惊又慌,一副不甘愿的样子。

高翎以及几名影卫继续留在府衙处理一些事,孟庄主送来的那些东西也便由他们回家时一并捎回去。

景逸和乔初熏两个步行着,找了家有特色的小馆子用晚饭。

春季里各样竹笋纷纷冒芽,因此许多店家都以新鲜笋子佐餐。

两人都不太饿,景逸就让店家随意上几道口味清淡的时令小菜和两碗粥。

本朝曾有山野散人赋诗赞笋,云:拖油盘内煿黄金,和米铛中煮白玉。

赶巧两人今日来的这家店子虽然不大,店主人却颇有雅趣。

给两人上的几道菜里,第一道就是用薄面裹笋片拖油煎煿,外面色泽金黄,清酥微咸,内里堪比青玉,松脆甘美,引得人不禁胃口大开。

再配上另外两道一荤一素的小菜,原本不太觉饿的两人也都来了兴致。

粥则是用江米连同青笋丝,春葱丝同煮,与最初那道炸食陪在一起,正应了煿金煮玉的典故,不仅口味清新,而且颇俱意趣。

两人慢慢吃着,不多时就将几碟小菜以及两碗粥吃个精光。

那店老板似乎也被两人吃的香甜的样子勾来了食欲,一边吩咐人收银钱,一边自己也去盛了碗粥来喝,看的乔初熏也觉可乐。

一顿饭下来,原本还有些别扭的心绪也渐渐消散,两人都是心情颇佳。

用过晚饭,两人便一路溜达着回去。

路程走了一多半,乔初熏又记起心中始终挂念的事,多日来一直为之颇不安宁,踟蹰片刻,终是忍不住开口道:公子,万一……嗯?景逸攥着她的手,依旧一脸淡然模样,似乎无论乔初熏说什么他都不会意外。

乔初熏咬了咬唇,一字一句的问道:我是说万一,我家里人找了来……初安堂的事闹的这么大,父亲那里肯定有所耳闻。

介时过来越州解决药堂的事情,万一找到景逸府上强行把她带走,她虽然是宁死不愿从的,可这种事要是闹开了,对景逸声誉以及各方面都有影响。

他现在身份又这么敏感,万一被好事者捅到上面,圣上拿这事开刀问责……近几日,乔初熏每每想到这点,都觉得又不安又难过,她不想以后都见不到景逸,可若是因为她耽误了仕途,她又是无论如何都不愿不舍的。

景逸似是看穿她心中所想,拉了拉她的手,道:不会有事的。

相信我。

她会想到的事,他又如何会没有算计。

活了二十五载,从来无所奢求,如今好容易遇上个真心喜欢的女人,凭他在汴京人脉以及在朝中势力,还会要不起么!乔初熏望着景逸侧脸,略停下脚步,双手挽上景逸的手掌道:无论如何,我都不想离开公子。

景逸也停下脚步,微笑着看着她的眼纠正道:是‘不会离开我’。

乔初熏咬了咬唇,心思踟躇间,已经被景逸搂进怀里,捧着她的脸颊示意她抬首:你曾经保证过的,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我,一直伴着我。

忘了?回想起那时旖旎,乔初熏微微脸红,却还是看着他的眼回道:我没忘。

景逸微微一笑:什么都忘了,这个也不许忘。

乔初熏点点头,微垂下头,颇有些小儿女情态的轻声埋怨了句:公子好霸道。

景逸怎么可能听不到她这句埋怨,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神色淡漠的道了句:就这么霸道,初熏不许嫌弃。

乔初熏被他那冷傲中含着淡淡撒娇意味的话逗得弯起唇角,任由他渐渐攥紧自己的手。

……这些日子以来,景逸一直不允乔初熏回自己屋子,非说她那间屋子不如这间卧房暖和,又说万一半夜有什么危险其他人会照看不及,找了种种藉口强留她在自己房间过夜。

乔初熏却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头一晚刚被景逸接回来时是意识不清楚,才非抱着他不放手。

如今虽然身体还虚弱,头脑却是完全清楚的,这种情况下再跟景逸同床共枕,她可接受不来。

两人僵持半晌,末了景逸退了一步,又找出一只枕头和一床被子,把床让给乔初熏,自己挪到软榻上睡。

被他这么一闹,乔初熏又向来心性柔软,也便找不出什么理由拒绝。

因此这一个多月来,两人都同处一室分榻而眠。

从府衙回来,小桃儿给两人端了新煮好的茶汤以及乔初熏喝的药,同时还有几碟水果点心,又跟乔初熏小声讲了会儿话,便出了屋。

景逸起身过去将门闩上,到衣橱前站了半晌,取了一套藕荷色的衣裳出来放在床边。

乔初熏刚喝完药,转脸看到景逸手里的衣裳,就吓的一呛,连带凳子都坐不稳了,脸儿红红软着脚就要站起来,慌里慌张的也不知是要往哪躲。

景逸嗤一声笑出来,抬起一边眉毛看她:又不是头一回,怎么胆子越来越小了?看来那孟夫人不止说了一句啊,似乎打从出了府衙,这丫头就处处表现得与从前不同,尤其是两人举止稍微亲密些,反应好像比过去都要强烈。

怎么说呢,就这个面红耳赤眼眸湿湿的小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景逸原本半眯着眸子琢磨,突然就愣了愣神,再看向乔初熏时,目中也露出淡淡笑意,眼神却较平常深邃许多。

乔初熏腿脚打软站在榻边,一双手藏在袖中紧紧揪着袖口处的衣料。

刚才她一看到景逸拿了一套崭新的女子穿的中衣出来,就下意识的想躲想逃。

之前许多次在景逸房中沐浴,除了羞涩以外,倒也不觉什么,毕竟温泉是在另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中间门一锁上,两边谁也看不着谁。

可经今日那孟夫人一说,乔初熏猛地感到一种身为女子本能所能感应的危险,眼前这个人是男人,而且还是个与她两情相悦的男人。

再想到从前景逸抱着她亲吻那些场景,乔初熏刚才没惊呼出声就已经很不错了,她现在恍然惊觉,自己过去……真的好迟钝!景逸站在床畔,神色平淡到甚至有些冷凝,眸色却幽深的让人几乎不敢正视。

静静看了乔初熏半晌,景逸低声道了句:过来。

乔初熏原本就心中无措,一听景逸那低沉中仿佛隐隐压抑着什么的语调,更是慌的厉害。

飞快抬眸看了对面一眼,却连对方神色都没敢看清,便连连摇头。

右脚往后退了一步,已经抵到后方软榻,头埋的不能再低,却真是退无可退了。

景逸半点没有过去的意思,抬起一边手臂,不慌不忙的解着腕上扎紧的扣带,眼却一直看着不远处那人。

两只手腕都解完,便伸手到腰间束革,食指指尖一弹,羊脂白玉的銙牌便连同月白锦缎鞓带一同松懈开来,发出叮一声幽微脆响。

乔初熏心尖一颤,顺着声响看过去,就见景逸一手拎着鞓带,另一手揭开衣襟,虽然手臂挡着也不太看得到什么,却已然是衣襟大敞之势。

不由得倒抽一口气,先是抬手掩口,接着恍觉不对,两只手一起捂住眼,本就泛着桃色的小脸儿顿时如同火烧:公子……景逸勾了勾唇,径自解开衣衫,褪了靴子,连带内里中衣一并脱下。

仿佛是有意逗弄她一般,还赤着上身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接着才到一旁取了件宽大袍子披上,脚上也换上在屋里才穿的软履。

有意放轻步伐屏住气息,待走到乔初熏面前时,对方仍无半点觉察,还捂着眼侧身对着他,牙齿轻轻扣着下唇,细看两只小手还微微有些颤抖。

景逸勾唇,无声绽出一抹笑,伸手就将人搂进怀里,如愿听到乔初熏强自咽下的呼声,两只手也顾不得再遮挡,不断推着他的胸膛。

推了两下,好像也发现手感不对,乔初熏缓缓睁开眼,就见眼前并非自己所设想的那般情形,景逸不过是换身衣服罢了。

明白过来他刚才是故意作弄自己,乔初熏也分不清是羞是恼,握起拳头便打,嘴里轻声斥道:公子坏死……唔!景逸借着她张嘴的空当直接探了舌进去,却吻的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缠绵,不似之前几次不由分说的霸道抢掠,这次仿佛是有意逗弄人一般,勾着小舌在口中起舞,教导她如何取悦自己。

不一会儿功夫,乔初熏就全身软的仿佛一摊水,艰难拽着景逸衣襟,才避免了腿软摔倒的尴尬。

景逸却似乎有些不满意她这样,扣着人腰身两人一起倒在榻上。

一手枕在她脑后,另一手则顺着幼白脖颈一路向下,手指几下挑弄就解开衣裳系带,隔着一层又软又薄的肚兜,抚着那方嫩汪汪的柔软肆意的揉。

乔初熏被吓的倏然间睁开了眼,奈何舌头被人叼着,下唇还不时传来被轻啃的酥麻,一个字都说不出。

只能两只手不断推着景逸的肩侧以及脖颈,身子不断的扭。

从打两人互许终身,景逸虽然三五不时的亲吻搂抱,但也仅止于此,乔初熏何尝见过这般阵仗,不一会儿就吓得眼泪汪汪了。

景逸松开两瓣被自己亲吻的一片红肿的唇,顺着袒露在外软雪般的肌肤毫不客气的一路亲吻,没几下就吮出一枚枚的红印,待隔着兜儿亲上那方高耸时,就听上方传来一声呜咽,紧接着就是带着哭音的哀求:公子不要……景逸动作微一停顿,抬眼看了过去,就见乔初熏云鬓微散嫩唇红肿,一只手半掩着唇,有几颗泪已经滑到颈边,衬得本就娇美的面容愈发楚楚。

景逸只看了一眼便挪开视线,半伏在乔初熏身上,舌尖抵着上颚深吸一口气,却在一低首的瞬间感觉那股烈焰又旺盛几分。

眼前银色描白梅的丝制兜儿湿了一小块,映出方才被自己以唇舌肆意怜爱那处,浅浅嫩嫩的红,且随着人儿的喘息轻轻颤了颤。

景逸半垂了眼,情不自禁在那处轻轻亲了一下,怀里娇躯登时重重一抖,搁在自己肩侧的手软绵绵的推搡:呜……景逸深吸一口气,撑着手臂起身,同时将人捞进怀里抱在腿上,帮她拢了拢衣襟。

以唇蹭着被泪水沾湿的脸颊,低喃的问:吓着了?乔初熏只觉身上所有被人碰触过的地方都滚烫不已,且隐隐透着些酸麻,周身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只得靠着景逸胸膛细细的喘。

景逸被她这般青涩反应撩拨的情意更盛,却也知道若再做些什么,定会将人吓得再不肯跟自己共处一室了,因此只得抱着她站起身。

乔初熏被他起身的举动吓得一噎,以为他是要带自己去床上,慌忙攥住景逸半敞的衣襟,声音犹带了几分哽咽:公子……景逸亲着那软软的唇,低声威胁:再叫公子,真抱你去床上。

说着话,已经以脚踢开那道小门,抱着乔初熏在温泉边上半跪下|身子。

将人轻放在铺着毯子的池边,景逸折身回到房里,取了之前找好的衣裳以及鞋子过来。

看也未看蜷坐在一旁的人儿一眼,只淡声令道:洗好了叫我。

……作者有话要说:大战在即,孤将引十万兵奔赴战场,所以动心忍性,绝世珍馐只得浅嚐辄止,待孤凯旋归来,定大开方便之门,犒赏三军……好吧刚刚是作者抽了,以下为白话版本:雪少去考试了,所以小白兔只吃一半,剩下一半留着回来慢慢吃。

下周二双更回馈大家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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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廿二章 温泉玉竹酿乔初熏穿好衣裳,系着衣带的手仍微微颤抖。

泡过温泉的身体有些懒洋洋的,两腿半蜷坐在池边,手脚都有点使不上力,一颗心却怦怦跳的急切,撞的心口那处微疼。

只消稍一回想方才情形,就觉得从心底泛起一阵酥麻,全身都止不住的颤,原来男女之间,可以做到那般亲密境地……忆起数日之前乔子安强制住她双手又亲又摸的情景,乔初熏只觉一阵齿冷,全身寒毛都仿佛在那一刻倒竖起来,和景逸带给她羞涩惧怕中又带着甜蜜的感觉完全不同。

而且刚刚被他压在身|下的时候,自己又是掉泪又是扭动的挣扎,隐约感到腿上抵着一处坚硬如铁的物事。

虽然自小便没了母亲,婆婆也从没跟她讲过这些,可医书上这方面的记载还是有一些的,他刚刚,应该是有反应了吧……凝眉回忆着书上关于这类事情的摘录,好像有说过,男子在那样之后若不能及时得到纾解,长此以往会对肾脏以及身体许多方面都有不好影响。

那他刚刚因为自己……正咬唇感到忧虑,就听门那边传来两声叩门声响,紧接着传来景逸略显紧绷的声线:初熏,洗好了么?温泉泡太久不好……乔初熏蓦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所想,原本被水汽熏染得微红的面颊不禁更热了几分……老天,她刚刚都在想些什么啊!景逸等了会儿仍未听到乔初熏回答,不禁有些紧张,又敲了几下门:初熏,听到我说话么?初熏?乔初熏连忙应了一声,正撑着手要起身,就见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打开,景逸蹙着眉大步走进来,二话不说就将人从地上抱起。

走到床边坐下,一手轻轻拢着乔初熏仍沾着水滴的发,另一手探过两指触了触她一侧脸颊,眉间略显不豫:怎么叫了几声都不回答?喜欢洗泉水也不能总泡着,看你脸颊烧的。

乔初熏坐在他怀里,不由得又想起刚才思索的问题,忙垂下眼,气息也有些短促:我没事……景逸手指温热,触在乔初熏烧热的脸颊上却显得微凉。

美人在怀软玉温香,又一副眉眼温润的柔顺模样,景逸凝眸看得入神,手也借机肆意享受着瓷般滑嫩。

乔初熏一直低垂着头,因为脸颊上微痒抚触,甫一转眸的瞬间,正对上景逸大敞的衣襟。

屋子里烧的很暖,景逸先前只披了件薄绡袍子,在腰侧不甚在意的挽了个结,因此只稍一行动,胸口就袒露出大片玉色肌肤。

和乔初熏肌肤的白净细腻不同,景逸的肤质光洁紧实如同玉石,不禁不会因为肤色偏白而显得女气,反而平添几分雌雄莫辩的冷魅之感。

乔初熏只刚看了一眼,便觉气息一窒,心跳更急,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匆忙转回头,却在下一瞬被景逸扣着下颏抬起脸。

景逸原就一直盯着怀中人的一举一动,自然将她那些小纠结小别扭尽收眼底,加上两人先时亲密,这会儿更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因此便挑起嘴角,笑得有些邪气的看她:初熏刚才在看什么?乔初熏被问得一阵语塞,压根不敢正视景逸的眼,搁在腿上的手紧紧绞着,抿着唇瓣不吱声。

景逸见状,唇瓣弧度更弯,凑近一些,借着说话的当儿朝乔初熏脸颊轻轻吹了口气,语调带着三分调侃两分戏谑以及一缕惯常的慵懒:看都看了,怎么不好意思答?乔初熏咬了咬唇,有些气鼓鼓的转脸瞪他:我没……我刚刚不是……她哪里会事先知道他衣襟没拉整齐,这人分明就是无理取闹!景逸勾唇笑得更邪,牵起她一只手搁在自己胸膛,握着纤细手指从锁骨到胸口来回摸了几把。

还没来得及再次开口,就被乔初熏用另一只手连连打了几下,一边推着他肩侧就要下去,一张小脸儿涨得通红,看样子是真的急了。

景逸忙停了手,抱住她腰身柔声的哄:好了好了,初熏别气。

我是跟你闹着玩的。

虽然确实存了让那只温软小手好好抚摸一番的心思。

乔初熏被他气的眼眶微热,咬着唇不说话。

这人什么都好,偏偏总以逗弄她为乐。

要不是打从心底里喜爱他,早就离他远远的,哪会容他这般三天两头的欺负戏弄。

景逸一低头,就看见乔初熏那个又羞又忿的小模样,心里又是疼又是痒。

每每见到她眼眶微红,就总忍不住逗弄一番。

真给惹的掉泪了自是舍不得,所以每次都见好就收,还能趁哄人的功夫多亲两下。

眼瞧着人儿这会儿抿着唇眼睫轻颤,神色愈发显得委屈,景逸便抵着她额头软声低语,半商量半强迫的道:折腾了一天,我还没沐浴呢。

初熏帮我濯发好不好?乔初熏原想一宿不搭理这人,结果一听他这句话便又有些心软。

思及景逸在外劳累半日,又因为自己身体不好的缘故也没在府衙久留,还让着自己先用过温泉,可以说是处处谦让体贴,只稍微犹豫了下,便轻轻点了点头。

景逸微微一笑,从手边取过一件袍子给乔初熏披上,自己先到温泉那边的小屋换衣裳去了。

……乔初熏趿着软履进到隔间的时候,景逸已经游到池水偏深的一面,刚把簪子解下放在池边矮桌。

两人虽然数日来同处一室,但真正如此亲密无间的举动还是头回。

乔初熏只看了一眼,眼角瞥到景逸露在水面上的半侧肩颈,就匆忙转过身。

先拨了拨隔间内几处灯盏的灯芯,又从木橱里取出一只暗红木盒,用银质镊子夹出两颗香丸,添入一直焚着的香炉。

最后将濯发惯用的几样东西都放到矮桌上,旁边凳上还放着几块擦身用的布巾。

半跪着身将东西依样摆放好,乔初熏又起身回到外间,也不知忙了些什么,很快返回来,跪坐在池边的毯子上,取过小水瓢开始帮人濯发。

景逸就半侧过身,靠在池壁边上,一只手臂担在池边撑着头,唇角噙笑看着乔初熏一路忙活。

方才披散开来的发丝如同色泽稠穠的觳纱,铺展浸沉在弥漫着奶白色薄烟的水面,有几绺儿稍短的顺着脖颈贴附在玉白胸膛,只衬得浅色更艳,深色愈浓。

乔初熏舀起半瓢水,一抬眼,见景逸仍是之前的姿势,且眼角眉梢都透着浅浅笑意,目光灼灼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不自在。

便半垂下眼帘轻声道:公子得转过身,不然不好洗的。

景逸也没说什么,只略抬了抬眉,放下手臂乖乖转过身去。

乔初熏放下水瓢,挽了挽两边袖口,又往前挪了挪腿。

挽起景逸大半头发,从一旁盛着热水的木桶里重新舀起多半瓢水,顺着发顶徐徐浇下去。

一边还有些小心翼翼的询问:公子,水温合适吗?会不会凉?不会。

将发顶全部浸湿,乔初熏便放下水瓢,合起两手将景逸全部头发拢在一处。

见有几绺儿发丝仍缠在他颈侧以及肩膀,乔初熏便轻声道了句:公子别动。

同时腾出一只手,动作轻柔的将那几缕发摘下,且尽量不碰触到对方肌肤。

景逸依言没有动。

只是因为背对的姿势,毫无戒备之际被那柔软微凉的手指轻拂过,几处肌肉反射性的一抽,身体随即紧绷起来。

先前那会儿与人亲吻时被撩拨起来的反应还没完全消散,当即便微扬起脖颈半闭了眼,下一瞬,唇间吐息更灼热了几分。

乔初熏在发丝上均匀涂抹专门用来洗发的香胰,揉搓到出了白色泡沫,又将头发摊放在池边铺好的布巾上,手指向前轻移到景逸头部,指腹略微施力,打着圈的按摩着。

景逸原本就攥着拳头身体半僵,既甜蜜又痛苦的强自忍耐,乍然间被乔初熏这么一揉按,再加上头皮比一般地方都敏感,下腹倏然一绷,喉间控制不住溢出一声闷哼。

乔初熏指尖动作一顿,略向前探了探身:公子……景逸脑中瞬间飞闪过转身将人拉下水池肆意爱抚的各种场景,却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自己日后一定会后悔。

且不说其他什么,单就乔初熏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受不住他索求初夜。

即便不做到最后,把她强拉下水池也很容易受寒。

这两天才刚休养得差不多呐……景逸如此想着,身下却愈发坚硬,丝毫不见消歇。

先前将人扣在身下又亲又摸的情景太过清晰,柔软微凉的指腹还轻贴着自己头部,再加上乔初熏那声略显不知所措的公子,景逸恼的直咬牙,真该庆幸她这会儿没叫更亲密的称呼么!牙根咬的几乎发酸,下腹那处却益加抖擞,末了实在是没法儿了,景逸搁在水下的手猛地一挥,语气略显艰涩的道:初熏,我有些渴了,你去帮我倒杯茶来。

乔初熏一听这话,便露出一抹浅笑,轻声道:刚才我温了些玉竹酿,这会儿也该好了。

公子是想要酒酿还是饮茶?取名为玉竹酿,是以这种酒酿的色泽和取材为由来。

酒酿里三成为竹液,三成为晨露,剩下四成才是酿酒常用的材料。

且因为酿成之后颜色澄碧如玉,口味清洌如同置身雨后竹林,与其说是酒酿,不如说是竹液来的妥帖。

既温了就拿来罢。

景逸半垂着眼,飞快答了一句,便不出声了。

乔初熏取了小壶玉竹酿以及一只酒盏回来,就见景逸已经出了水池,温泉池上方的幕帘也拉了上去,可以看到外面幽暗夜空以及院中栽种的芳萋草木。

景逸背对着自己正在系着胁下衣带,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身后,显然就在自己刚出去那一会儿功夫,已经沐浴干净了。

之前出去取酒酿的时候便觉得景逸态度有些怪异,这会儿见他匆匆冲洗过连头发,都没怎么擦拭就换起了衣裳,乔初熏一时也有些怔住了。

摸不准景逸此刻脾气,也想不通自己是否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妥当,因此便默默将托盘端了出去,放在软榻边的高几上。

又快步回到隔间拿起一块布巾,踮起脚尖将之铺在景逸肩背处,一边帮他把头发捋出来,轻声道:公子先擦擦水渍,不然容易着凉的。

景逸也没转身,取过担在肩膀的布巾含混应了一声,又道:这边冷,你先进屋。

之所以将帘幕拉起,又几乎没怎么擦拭身体便匆匆更衣,就是为了吹一吹夜风。

这样稍缓一会儿应该就能恢复正常了。

乔初熏咬了咬唇,站在他身后没动。

半晌,才轻声问了句:公子是在烦七笙教的事么?景逸恁自沉浸在自己思绪,乍一听到乔初熏出声吃惊不小。

一来是讶异竟然对于有人站在自己身后,竟然没有丁点觉察和防备;二来是惊讶乔初熏居然这半晌一直没回去,就这么站在自己身后等着。

见景逸背脊一僵,乔初熏还以为自己说着了,便又接着说道:对那个七笙教的事,我也听过一些。

如果……我是说如果,乔子安他,真的与七笙教有瓜葛,那我想我知道他们是如何将人迷昏过去,以及之后用药物控制那些女子的……景逸倒没想到乔初熏有此一言,不禁转过身,抬起一边眉毛:你知道?乔初熏见他面颊微有些红,轻轻颔首的同时扶上景逸一侧手臂:公子是不是有些内热,正好玉竹酿还温着,那个管清润脾肺的,多少喝一些罢。

景逸应了声好,握住她的手,先将温泉池一侧的竹制小阀提起,又拿过一块布巾罩在矮桌,灭了香炉,拉着人回屋:初熏是懂得他配的那些药方么?进到屋中,乔初熏一边帮景逸斟酒,一边温声解释道:一般能迷乱人心智的药物,所用药材不过那几种,只不过具体搭配以及剂量有所不同罢了。

景逸说起七笙教的事,神色也有些冷肃:今天府衙那几名捕役,看症状与你那日颇为相似,不过剂量似乎更重些。

有两个都好几个时辰了还稀里糊涂呓语着,好像产生了什么幻觉似地,和之前从七笙教手里救出来的一些人的述说极为相似。

从前跟在汴京跟赵廷以及展云就此事交流时,曾听他们提过一个姓巫的大夫,苦水镇一役,除却那名神出鬼没的白姓男子,一干主犯落网,唯独让这人成功落跑。

此人帮着七笙教作奸犯恶,还炼制出不少迷幻药物用以控制和折磨年轻男女,其罪行绝不亚于金宵白以及赵璘。

而今这个乔子安于炼药一事也是个行家里手,且在不知晓这一层事情前,乔初熏曾有一次跟他说过,初安堂一案的幕后主使医术高超非常人能及,因而景逸现在对这人的双重身份,有了新的怀疑和猜测……乔初熏听到最后一句,斟酒的手便是一抖,忙伸过另一只手扶住酒壶。

再看向景逸时,目中一片怔忪神色。

景逸端起酒盏,另一手揽着乔初熏腰身示意她坐过来:怎么了?乔初熏沉默片刻,轻轻摇了摇头:我始终,不太相信他会帮七笙教做事……虽然乔子安行事偏激且不留余地,但与那七笙教戕害无辜女子,杀人饮血的残厉勾当仍旧相去甚远。

原本她说能够帮助景逸找出破解之法,也是更多考虑到药理方面的相通之理。

可听景逸刚才的说法,乔子安与七笙教勾结一处的事实,是十之八九坐实了……景逸端起酒盏举至乔初熏唇边,喂她饮下一口,才将剩余多半盏酒液一并送入自己口中。

放下杯盏又倒了些玉竹酿,方才缓声道:其实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查……初熏,你之前也说了,这几年与他见面愈少,却依旧觉得他变化不小。

但他真正变成什么样子,暗地里与什么人往来,你并不了解。

单就他把你掳走这件事,凭他个人的人脉手段,不可能做的那般干净利落。

不说守城军队以及伊青宇那些手下,高翎和小绿他们都找不到蛛丝马迹,你知道这需要多大本事么?又饮下一盏竹酿,景逸抬手挽了挽乔初熏的发丝:依乔子安的性格,不会这么轻易放弃……景逸微微一顿,半敛了眉,低头轻啄白润面颊,将人缉捕归案之前,你想去什么地方没关系,但必须有我陪着,嗯?乔初熏还想说什么,抬眼的瞬间望见景逸认真凝视的眼瞳,被其中神色看的一怔,心间涌起一阵甜甜的暖意,只好轻轻点头应允。

……别打我别打我,真的这几天就能吃掉了,但具体哪一天我不能说,不然你们看着就没惊喜了。

景景也就忍这最后一次,昂~~~~此文不长,还有约莫三分之一,本卷完。

昂,我需要鼓励,我需要花花,我努力看看能否二更,嗷呜~~~~~最后,有人看出这个巫和乔有神马关联了咩?之前似乎都没人想到这一层,所以在这一章就点破一些,还看不出来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