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2025-03-22 08:19:53

你想做什么?快住手!他是个孩子呀...罗饴糖见凤剑青的剑已经抵上小孩的脖子, 划出了血痕,大有真要杀他的念头。

你爹娘不无辜,你爹贪赃枉法, 仗着戚氏族人在京城的威望,一年上任时间, 就官商勾结, 伪造假证,害死不少无辜人命,至于你娘, 手里也不干净, 起码有十几条人命,榨干佃农的血汗,还替丈夫脱罪。

凤剑青冷言道。

不!不可能!小孩泪流满脸,依旧愤恨道:我爹是青天大老爷, 我娘不会骗我的!是你们!是你们要害死戚家人, 是你们!罗饴糖环顾四周浓重的血腥气,刑台上高悬的白布都染作了红布,若不是边上还露出一点白边, 完全就意识不过来它原先的颜色。

不远处,一对夫妇的残骸被人拖着在地上走, 此情状看了,不禁让人腹部恶心不适。

真如那些宫人说的那样, 小凤哥他竟然...是你!是你!是你!小孩罔顾悬在脖颈处的利剑,哭着要去抓挠罗饴糖的脸。

罗饴糖没空防御小孩的袭击, 眼睛一眨不敢眨, 大气不敢出地看着凤剑青。

小凤哥, 不...不料下一刻, 罗饴糖还是没能来得及阻止他,他的剑噗一声刺穿那孩子幼小的身躯。

小孩眼睛滚圆,带着泪痕趴跌在了地砖间,血流成河。

罗饴糖也愣住了,浑身冰凉,脑袋放空。

面前的男子,居高淡漠地瞥着地上小小的尸体,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凉薄。

她突然感觉,他那么的陌生...你杀他了?他有什么错?罗饴糖的泪一点一点溢出,即便他爹娘有错,他那么小,看见爹娘死了,情绪激烈些,但...至于死吗?她说完,从地上踉跄着站起,看着自己请戒的素袍上满身的血污,又目光滞然地环顾四周,连面前凤剑青紧张地拽着她手说什么,都听不见,只觉得耳朵嗡嗡的。

终于,她听见自己扯开嘴唇发出的声音:你只是...生病了,病好...就好了...随后,她看见自己落荒的脚步。

凤剑青站在她身后,看她逃离的身影被斜阳无限拉长。

他面色发冷,一言不发,袖子一挥,就有人过来把那孩子的尸首抬走。

抬走的时候,那小孩手里虚握的短匕掉了出来。

刚刚,他正是用他母亲交给他自保的这把匕首,刺向罗饴糖心脏,那小孩年纪虽小,抓握武器的手却纯熟,显然很小就开始练武,他再晚一步,她可能就受伤了...·凤剑青把身上所有沾染血味的衣裳都换下来烧掉,又确认了一边后,才回玉琼宫。

回到玉琼宫看见莲台上端坐的姑娘,闭着眼合掌,心神并不稳,眉心紧紧地蹙起。

怕了,对我失望了?他凉飕飕道。

莲台上的姑娘一言不发,眉心却越皱越紧,眼睛死死闭紧。

不说话?他一步一步踩上莲台,俯身凑近她,面对他身上冷冽的气息,她呼吸间也不由自主急促了一些。

他抓住她双手,欺身前去,在距离她唇瓣仅有一息之距时,看见她抖动的唇,他忍了又忍,指尖把掌肉扎出了血。

最后,只在她唇角留下极轻的一吻,似有若无。

他轻盍长睫,敛起滔天晦涩的情愫,看着她身板往后退,苦涩沙哑道:若我说,他想杀你,我才杀了他,你信吗?良久,殿内没有任何回应,他自嘲地笑开:行了,我...小凤哥,你...让我一个人冷静会...一个人待会,想想事情,行吗?姑娘紧闭的眼睛里溢出泪,一串又一串,哑着声哭道。

说完,她立马又努力掀了掀唇角,笑得很难看道:很快...我就想明白了...我...尽量不让你等太久...好吗?凤剑青眼巴巴看着不远处的她闭着眼落泪,没敢再靠前帮她擦拭,只能得体又极其抑制地后退一步,略微沙哑道:好...听你的。

长夜寂寂,一个退守殿外,一个端坐莲台,二人再无话。

·是夜三更,南国陇州一带地动山摇,林屋倒塌,喷发的山岩直接把无数人掩埋殆尽。

翌日,临近地的民众都哗然了。

没多久,南国各地便掀起了除厄星的暴动,月漪公主为其五年的忏摩请戒已经不足以平稳民心。

再加之,地动之后,南国先`祖奠国根本的神庙倒塌了,是夜间被一道响雷劈到,大火烧毁倒塌,一直以来护佑百姓平安的圣山菩萨金身掉下了山谷,碎成粉末。

这一切一切而来的不好预兆,使得百姓抗争朝廷的心越来越激烈。

紧接着,又有传言爆出,月漪公主其实是南帝同先帝后妃淫`乱所出的。

一天傍晚,罗饴糖正端坐在莲台念诵,几位前殿来的太监偷瞄了殿内一眼,然后又凑在凤剑青耳边说了些什么,他脸上马上就变了,然后跟随那几人出去。

罗饴糖睁开了眼睛,默默从莲台上起来,偷偷地跟上,跟到半路,在廊道处便被凤剑青识穿。

他环臂倚在廊柱上,像小时候逮住偷摸去玩耍的她。

罗饴糖一惊,立马旋身,却被他伸手拦住后退的路。

你不放心,是吗?这是两人冷战那么多天以来,第一次打破沉寂。

罗饴糖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依旧低着头沉默。

戚氏有罪的人,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你娘和师父的仇也报了,其余无辜的人,我说我一个也没杀,你信吗?罗饴糖望了望天边的晚霞,回想起那个血染的黄昏,满地的尸骸和鲜血,孩子死不瞑目的眼睛。

依旧说不出话。

回去。

最后凤剑青道。

罗饴糖摇摇头,执拗地盯着他看。

他皱着眉:这次不杀人,相信我能处理好。

罗饴糖一听,终于开口道:发生什么事了?与我有关的?凤剑青望着她: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你快告诉我,不准骗我,是不是关于我的?罗饴糖紧急之下抓着他一片袖子追问。

他低头看了看被她攥紧的袖子,突然温柔地把手放在她发顶,轻轻揉抚着。

只是有人觉得忏摩请戒五年不大够,开始作乱,我会辅助你父皇处理好的。

那你要怎么处理?他眸间温柔,仿佛真的变回了以前那个对她谆谆教导,心怀天下的正直之人。

五年不够,那就六年,七年,再不然,我也能协助你父皇制定惠民政策,帮助百姓们渡过眼前的难关,日子变好,慢慢对你的成见和误会也就消除了。

罗饴糖一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对,请戒多少年也可以的。

嗯,我都会等你。

凤剑青接过话,笑道。

这一刻,他的笑让罗饴糖的心稍稍松下,觉得,也许真是自己太紧张了,小凤哥貌似也没那么坏。

那...我回去喽?你早点回来...罗饴糖在夕阳下同他挥手。

见她心无芥蒂地走后,凤剑青唇边的浅笑凝固,转身大步往前殿方向,没入明暗交替的廊影下。

凤剑青走后没多久,原本安心回去玉琼宫的罗饴糖突然从躲藏的大岩石后出来,握了握拳,换上了刚刚迷昏的宫女身上的服饰,低着头悄然往大殿方向去。

大殿光线昏暗,临时调遣过来的宫人只能在殿门外等候,探头望去,只看见烛火幢幢。

不一会儿,有个太监十分紧张地跑出来,说让宫人们赶紧打水进去伺候,说是陛下吐血了。

罗饴糖心中惊慌,依旧压下头颅,端着水,跟在这些宫人身后进去。

绝对...不能让漪儿去送死...什么奸`生子?!简直一派胡言!!朕去...是朕治理无方,那就该由朕去...泥塑菩萨而已...把朕杀了,塑成弥罗佛也行...罗饴糖手里的铜盘啪一声掉了,水撒了一地。

谁连做事的不会,拉出去把手砍了!南帝正要动怒,目光扫掠过来,烛火昏暗下,罗饴糖那张满是泪水的小脸影影绰绰。

南帝同凤剑青的脸同时凝重起来。

糖儿...凤剑青比南帝抢先一步,前去抓住她的手。

所以说,不是五年的请戒不够,而是...他们想把我拉去填成泥塑菩萨?凤剑青紧抿着唇,一言不发,脸发黑得厉害。

后方的南帝顿时又气郁了,他一踹龙案,案上的文书、笔墨纸砚哗啦啦全掉落,气极道:那些刁民!陇州地动和圣山菩萨金身毁了,跟漪儿有什么关系!简直一派胡言!朕要去把他们都杀了...南帝本来是想出言安抚罗饴糖,不料凤剑青朝他投来一个杀人的目光,紧接着,是姑娘嗫嚅的声音:果真...发生地动了?圣山菩萨...那不是奠国的金身菩萨吗?毁...毁了?与你无关!!这不是你的问题!凤剑青慌了似的,立马抓着她双肩低吼。

南帝性情乖张狂妄惯了,又向来不拘世俗,压根不能理解自家闺女此时内心承受着怎样的煎熬和折磨,他只当她在担心:漪儿,你别怕!父皇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即便这个皇位坐不稳,父皇也会保你的!闭嘴!!凤剑青向后朝他冷斥,南帝怔了一下住口,一旁随侍的太监见圣上尊严受损,连忙把旁的宫人撤散。

糖儿,你别想!你什么也别想!!他的俊脸都紧张得揪成一团,眼巴巴看着姑娘晶莹的泪滴一串串不受控制地坠下。

是我...厄星之事,果非子虚乌有...也不是戚氏人所为...真的...是真的...真的都在应验...她浑身颤抖,身体发冷。

兹地一声,两个小太监把冗重殿门的殿门合力关闭,遮住了最后一缕透入的光。

他连忙把她拥入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