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2025-03-29 02:31:05

吴氏母子三人在娘家吃过午饭后起身告辞,钱氏本想送她们回家被吴氏硬是拦了下来,来来回回的太折腾人了,还是下次吧。

在吴老爷子他们依依不舍的目送下,由吴家富护送着回家。

在马车上坐定,吴氏才发现角落里放了一大堆东西,有穿的吃的玩的。

吴氏有些担心的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这是大嫂早就放在车上的吗?吴家富笑道,这些东西不值几个钱,有些是二弟三弟从外面带回来的,分了些给你家。

吴氏随手翻了翻,摇头道,可也太多了,不如大哥多留下点。

哪来这么多的废话,分给你的就是分给你的,也真是的。

吴家富故作恼怒,皱了皱眉道,嫌弃也不要这么啰嗦,这都是他们几个的心意。

再说里面很多都是玉姐儿的东西。

吴氏急着解释,大哥,我不是嫌弃,只是……吴家富拍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是担心妹夫生气,没事的,我会跟他说一声,这些又不费什么钱,都是从自家的铺子里拿的。

即便是铺子里拿的,也是你们辛辛苦苦赚的。

我怎么好意思老拿?听她这么一说,吴家富真有些恼了,亲兄妹哪有分的这么清的?照你这么说,你带过来的那些东西也是你辛辛苦苦亲手做的,我们也不好意思收,要不还给你?大哥。

见他板着脸,吴氏委屈的看着他。

见妹子这副样子,让他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吴家富心中的那丝恼怒烟消云散了。

傻妹妹,我知道你顾忌妹夫的面子,但有些事都是虚的,不用这么介怀。

他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语重心长的劝了几句。

吴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有时太过在乎一个人的想法,就会想偏许多事。

吴氏兄妹俩说着话,碧玉兄妹也说着悄悄话。

哥哥,我从仁表哥那里挖了几支好毛笔,等回了家给你。

碧玉笑眯眯的邀着功。

好啊,仁表哥书房里有好几支别人送的好笔,他又不用我也不好意思跟他要。

吕登非常高兴,这好笔对他有着很大的诱惑力。

我就知道你喜欢。

碧玉得意洋洋的抬起头,小脸上全是骄傲,仁表哥那支紫管笔也被我挖过来了。

她在仁哥的书房里玩,无意中发现了许多别人送他的文房四宝,她想着哥哥喜欢好笔,硬是死皮赖脸的求来了。

紫管笔?真的?吕登兴奋的眼睛发亮。

居然是紫管笔啊!当然是真的,碧玉更加得意,那是她要了好久才要到的。

仁表哥舍不得的要命,真是的,他自己又不用光摆着看多浪费啊,还不如给有用的人。

这紫管笔是当世的知名学儒薛大先生亲制的,是许多仕子梦寐以求的东西。

妹妹真厉害。

吕登拍拍她兴高采烈的小脸,神秘兮兮的道,等回家了哥哥也有好东西送给你。

什么好东西?等回到家就知道了。

吕登笑的温文尔雅,波澜不惊。

却急的碧玉心痒痒,不住的追问,只是吕登的嘴够紧,怎么问都不肯说。

碧玉气鼓鼓的嘟起嘴,坏哥哥,就知道卖关子,吊人家胃口。

吕登见她气呼呼的模样实在可爱,忍不住捏捏她的脸颊,急什么呀,到家里就知道了,没见过比你更心急的人了。

碧玉一把拍掉他的手,瞪了他一眼,哥哥就知道逗我,最讨厌了。

引的吕登脸上的笑意更盛,他家的妹妹最最可爱了。

刚到家,碧玉被吴家富从车上抱下来,就急急的跑进家里。

爹爹,爹爹……清脆明快的声音让学堂里的小学生都侧耳倾听,吕登嘴角微微上翘,脸上仍一本正经的道,好好做你们的文章,我等会儿要看。

说完转身朝屋子外走去,刚走到院子里碧玉已冲进他怀里,仰着小脸叫道,爹爹爹爹。

吕顺蹲下身体,细细打量碧玉的气色,女儿,让爹爹好好看看,有没有消瘦?碧玉抿嘴笑转了个身,让他看个清楚。

吕顺笑道,我家女儿好像胖了啊,住在外祖父家就这么舒服吗?听着吕顺有些酸溜溜的话,碧玉笑眯了眼,爹爹,家里最舒服了,家里有爹爹娘亲哥哥还有弟弟,外祖父家里都没人陪我玩。

没人陪你玩?你那些表兄弟呢?碧玉抱着他的脖子软软撒娇,他们全加起来都没有爹爹一个人重要,碧玉最喜欢爹爹了。

(碧玉,你这是第几个最喜欢了?说谎不打草稿,鄙视你)吕顺被碧玉哄的极开心,左看右看,自家的女儿永远是最好的。

女儿,你怎么一进门就大喊大叫的,把娘教的东西都给忘了?吴氏此时走进院子里,吴家富和吕登提着东西跟在后面,也不看看有外人看着呢?碧玉小嘴一嘟,眨巴着眼睛,哪有外人?大舅舅又不是外人,是碧玉嫡嫡亲的舅舅啊。

这句话逗笑了所有的人,吴家富更是高兴,一把抱起她,我们家的玉姐儿说的对极了,大舅舅可不是什么外人。

吴氏边笑边解释,大哥,我不是说你,是说那些小学生。

那么多孩子都在,她这么喳喳呼呼的,会打搅别人的。

咦,今日过了响午了,妹夫怎么还不休息?吴家富奇怪的问道,吕顺的习惯向来是雷打不动的,就是上他们家参加仁哥的婚宴都是散学后才赶过来的。

碧玉这时才想起爹爹是从学堂里走出来的,不由也好奇的等着答案。

吕顺一脸的温和淡淡的笑道,今年乡试的题目已经出来,我拿过来让他们破题,我帮他们改改。

妹夫,这是不是太早了?这些学生还不是童生呢!先试着,我看看他们学的如何?吕登微笑的解释。

吴家富听到这里,也不再多问,那登哥呢?他做出来了吗?他最关心的是外甥的学业,那可是吕吴两家的大事。

吴家虽然世代经商,可没有做官的子弟。

如果有个做官的外甥对吴家可大有进益。

做出来了。

吕顺抚着一小络胡子,脸上笑意加深,因此才让他陪他娘一起接碧玉回家。

碧玉看到爹爹的这个笑容,就知道哥哥做的肯定很好,爹爹心里得意的很。

吴家富还是不放心的劝了一句,对孩子不要太严格了,免得逼坏了他。

吕顺点头道,我心里有数。

都别站在这里叙话,快进后院坐。

吴氏见他们站在院子里说个不停,不由的出声。

听了这话吕顺有些为难的看了眼学堂,吴家富忙道,妹夫去忙自己的事吧,我又不是外人不用招呼,送他们回来我也该走了。

大哥说哪里话,这么辛苦送他们娘几个回来,哪能就这么急着走。

吕顺忙陪笑道,大哥先去后院坐坐,我稍后就过来陪您说话。

晚上让你妹子做几个好菜,我们好好喝上一盅。

这个大舅子就喜欢这口,他虽然酒量不行,但还是要陪着。

他知道吴家富是真心待他们全家的人。

我铺子里还有事,今天就不了,下次再过来好好喝个够。

吴家富摇头拒绝。

吴氏百般挽留,无奈吴家富就是要走。

碧玉倒是知道这些日子铺子的确很忙,不是推脱话。

忙笑道,娘,大舅舅铺子里接了一笔大生意,忙的很。

就是仁表哥都被拉出去帮忙。

吴氏一听心中感动,大哥这么忙还来送我们,真是的,我们娘儿几个还怕走失了不成。

还要让你亲自送回来?你们几个可要比生意重要多了。

吴家富宽厚的笑笑,跟他们几个告别离开。

吴氏看着哥哥远去的背影,眼中湿湿的。

娘,娘。

碧玉拉着她的手,唤回了她的心神,看着眼前的家人,她挥去心中那份泪意,心胸开阔起来。

吕顺父子继续上课,吴氏带着碧玉回后院。

坐在厅里,吴氏慈爱的看着女儿。

累不累?碧玉刚想回答,就听到小申哥的声音,姐姐呢?姐姐。

他摆脱李四妈的手扑了上来,抱着碧玉的双腿,眨着热切的黑亮眼睛,姐姐,姐姐。

三弟,姐姐回来了。

碧玉把申哥抱在怀里,笑眯眯的问道,想不想姐姐?想想想。

申哥一个劲的点头,生怕她不相信。

碧玉不由露出笑容,摸摸他的头,三弟在家里乖吗?我乖的。

申哥奶声奶气的道。

碧玉大乐,抱着他一顿啃。

申哥也不躲开咯咯的发出清脆笑声。

小申哥这么乖,姐姐有奖励哦。

碧玉从桌上的小包袱里取出几件孩童的小玩意,有面人、波浪鼓、小木偶、猴子面具,都是她在市集上买的。

申哥乐的合不拢嘴,摸摸这个抓抓那个,突然想起什么,取过猴子面具,这个好,姐姐,我要戴。

他如今说话能几个字几个字的说,但还不能利落的说完整句话。

好,姐姐帮你戴。

碧玉小心的将面具给他带上,他不时发出笑声,摇头晃脑的。

半响转过头,指着脸上的面具显摆,娘,看。

嗯,像个小猴子。

吴氏一脸的笑意。

申哥来了劲,硬是要下来。

碧玉只好将他放在地上,他就开始学起猴子抓耳挠腮的样子,生动有趣的小模样逗的吴氏和碧玉笑的东倒西歪。

这是跟谁学的啊?碧玉笑岔了气,拍着胸口顺气。

吴氏擦去眼角笑出来的泪花,捂住嘴止不住笑意,还不是在你外祖父家看的戏,没想他居然还记得。

她也没想到这孩子只看了一遍,又隔了好几天,不但还记得,还似模似样学了一遍,太乐了。

登哥的婚事晚上吴氏大展身手,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全是碧玉喜欢的菜式,吃的碧玉眉开眼笑,嘴上流油,足足吃了两小碗饭才放下筷子。

女儿,外祖父家没给你吃饭吗?吴氏见碧玉摸着吃的凸起来的小腹,不由啼笑皆非。

碧玉扬起眉点头道,吃啊,好多好多菜,有些还是我没见过的。

在吴家,给碧玉吃的食物都是最好的,说是山珍海味不为过。

那你怎么还吃的这么……这么香?吴氏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丫头的吃相。

外祖父家的饭菜怎么能和娘做的菜相比呢?碧玉夸张的指指下面又指指上面,那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娘做的菜是全天下最好吃的。

这话也不算假,吴氏做的饭菜的确味道很不错,还有股娘亲的味道。

非常的亲切非常的舒服,是独一无二的滋味。

吴氏听了这话,比吃了蜜还高兴,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掩不住。

小马屁精。

吕登小声的嘀咕。

娘,哥哥说你做的饭菜不好吃。

碧玉耳尖听见了,立马不干了,居然说是马屁精?有没有搞错?哼哼。

没有啦,娘,您别听妹妹胡说。

吕登急了,脸都涨红了。

人家哪有胡说,你刚刚说什么话啦?碧玉瞪了他一眼振振有词道,明明是说这饭菜不好吃嘛。

我没有。

吕登急的细密的汗从额头渗出,娘,我没有。

明明就有。

碧玉这下高兴了,抿着嘴偷笑。

我哪有?你说我是马屁精,那就是说我刚才说的话都是假的,换个意思就是说娘做的饭菜不好吃啊。

碧玉伶牙俐齿摆事实说道理,将吕登说的哑口无言。

你……你……吕登指着碧玉说不出话来,他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哈哈哈。

吕顺在旁边实在憋不住,发出一阵朗笑,登儿,以后说话想想再说,免得又被你妹妹抓住小辫子不放。

吴氏捂住嘴笑了半天,这兄妹俩时时嘴上交锋,各有胜负。

登哥难得有这种说漏嘴的时候,碧玉自然要抓住不放。

他们做父母的乐的在旁边观战,就当是给这俩孩子练练嘴皮子功夫,他们也不希望子女是嘴上把锁的太过内秀了。

吕顺更担心登哥是个不善言辞的孩子,那样的话即便是进学了,将来如何为官呢?他经常鼓励学堂里的那些小学生要大胆要勇于开口,不懂的地方要问。

不过好像收效并不大,每当他提问时,他们都低着头拘谨的要命。

那样很不好,他要想个法子解决这个问题才好。

碧玉难得这么大获全胜,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吕登也镇定下来,给了妹妹一个等着瞧的表情。

碧玉毫不示弱的冲他吐舌头,谁怕谁?吃好饭一家人坐到小花厅,喝着茶水。

碧玉乐呵呵的将拿回来的包裹摊在桌上,取出一份份礼物分发。

吕顺的是一刀白纸,不贵但用来写字特别实用。

吴氏的是几块花布,吕登的是五枝好笔,吕申就是刚刚送的面具之类的东西,李四妈一家三口是每人一双秋鞋。

有些东西是她在街上买的,有些是揩油来的。

爹爹,这是用我的压岁钱给您买的,您喜欢吗?碧玉的压岁钱大钱上交,小钱自己保管。

不过老实说她平日里不出这个浣花村,哪需要用钱的地方?要不是去吴家住,这些钱还花不掉呢。

喜欢喜欢。

吕顺笑眯了眼,这孩子就是贴心。

难得出去住几天还想着给他们带礼物回来,虽不值几个钱但这是孩子的一番心意。

女儿,这是哪来的布?吴氏拿着花布仔细看,图案简单料子倒厚实,做冬衣很不错,看着不像是你舅舅铺子里的东西。

当然不是,我买的。

碧玉说起原委,她在街上逛时,正好看到有个乡下女人拿了几匹自家织的布出来卖。

那女人家中似乎有事,急着变卖要换些钱回家去。

碧玉就让仁哥买下,分了些给几个舅妈。

管她们稀罕不稀罕,反正她的礼数到了。

不过瞧着她们都挺高兴的,话说收礼物的人都是欢喜的,最起码说明别人在乎她呀。

剩下的就全拿回来给吴氏了,吴氏听了摸摸她的头发,女儿好乖,做的很好。

吕顺笑道,是不是把钱都花光了?不打紧,爹爹让你娘给你些。

碧玉摇摇头,笑眯眯的从身边的荷包里拿出好几个银锞子,递给吴氏,这是几个舅妈的回礼。

吴氏愣了一下,不由捂嘴笑起来。

这丫头,送了人家几块不值钱的布居然得了这么些银锞子。

娘,给您。

见吴氏光笑不接,将银锞子放到桌子上。

忽然想起什么,转过头道,爹爹,这可以收吗?吕顺点点头道,既然舅妈们给你的,你就收着吧。

不要,钱太多了,还是由娘保管吧。

碧玉记得娘说过家里缺钱,将来哥哥要考试的钱还没着落呢。

吴氏不知她心里的想法,以为女儿不放心自个儿收着这些钱,真让她保管呢。

好,就放在娘这里,等你要用时再来取。

碧玉漫不经心的点点头,扫到吕登身上,他正炯炯有神的盯着那支紫管笔,爱不释手的来回摸着。

哥哥,怎么样?她跑到吕登身边,小声问道。

不愧是薛大先生的手笔,好好好。

吕登满脸笑意,早已把刚才的事忘到九霄云外, 谢谢妹妹。

他们兄妹俩闹归闹,但都不记仇,一会儿就合好了。

谢倒不必了,你不是有好东西给我吗?快拿出来吧。

碧玉对这个念念不忘,立马问道。

吕登的手顿了顿,恋恋不舍的放下笔。

出去半响,才拿了件东西进来。

碧玉好奇的张大眼睛,凑上去一看,是个小小的笔筒。

上面用工笔画着一副仕女图,长袖宽衣,衣袂飘飘,宛如仙子。

不由眼睛一亮笑道,真好看,是谁画的?难道不能是我画的吗?吕登敲了敲她的头。

哥哥的画没有这个好。

碧玉的话真直接,让吕登不由的朝天翻了个白眼。

究竟是谁画的?是周彬画的,他送给我。

吕登递给她,我瞧着好看,就留给你了。

谢谢哥哥。

碧玉越瞧越欢喜,画的真精致。

看了半天才问道,是周彬画的?他年纪这么小,怎么会画的这么好?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周彬和她同岁。

很腼腆很斯文的男孩子,没想还有这手绝活,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吕登笑着解释,他是跟他娘学的,听说他娘是才女,画的一手好画。

原来如此,他继承了他娘的天赋,怪不得会画的这么好。

当夜,所有的人都睡下了,吴氏躺在床上跟吕顺说起儿子的婚事。

吕顺听了立马拒绝,我们家是不能娶这种儿媳妇的,传出去我们还怎么做人?我也是这么想的。

吴氏有些迟疑的顿了顿,不过嫂子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什么道理?难道为了将来有助力,就不顾流言蜚语了。

吕顺极为恼火,脸拉长了,绝对不行,这种丢脸的事绝对不能做。

可是……没有可是,快回绝了这门亲事,你大嫂是怎么想的,居然介绍这种人家。

吕顺有些迁怒了。

大嫂是一番好意,你可不能冤枉了人家。

吴氏拉着他的衣袖,柔声劝道,我想着要拒绝也要婉转点,不可得罪了叶家。

必竟叶家朝中有人,我们不能跟他们硬碰硬。

吕顺听了妻子这番轻声细语的解释,火气嗖的消了下去。

娘子这话说的极是,瞧我一生气就什么顾不得了。

大嫂也是好心,我……有些不好意思,怎么能怀疑大嫂的用心呢?我知道相公的为人,这事我会让大嫂回绝的。

吴氏见相公不生气了,心中松了口气,她有的是办法,自然会处理的妥妥当当。

那就好。

静默片刻吴氏道,不过我们家登哥今年十岁,也该挑户人家定门亲事了。

吕顺心里自有打算,不慌不忙的道,这有什么好急的,儿子将来会有出息的,不用急着帮他定亲。

话是这么说,可我做娘的怎么能不急?别人家的孩子到了这个年纪差不多都定了亲,我怕耽搁了我们家登哥。

放宽心吧,我打算让儿子过三年下场试试,如果能通过府试考取了生员,到那时再给他定亲。

吕顺见她实在着急,将打算合盘托出。

这倒也是,到了那时挑选的余地大了许多,不用只在附近挑。

这周围也没有出色的女孩子,可是……如果考不上呢?要相信我们家的登哥。

我是说万一……事无绝对啊,总得做二手准备。

万一?那就在庄上挑一家吧。

吕顺想了想道,既然没有合适的人家,那庄上总会有好的女孩子,不看家世只看人品,这就简单了许多。

吴氏闷闷的应了,心中却不乐意极了,她出色的儿子怎么能屈就庄上毫无见识的女孩子呢?不行,她要让大嫂帮她留心些。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第二天清早碧玉不用小青叫,就自动起床了。

不过才几天功夫不见,她坐在学堂里觉得这些熟悉的脸庞亲切无比,就是坐的桌椅也亲切的很。

响午吃过中饭,吴氏将碧玉叫到跟前。

娘,什么事?这几件都是你三表嫂让你带给我们的?吴氏朝桌上的东西抬了抬下巴。

昨天没功夫细问,直到早上翻看时才想到。

嗯,都是三表嫂给的。

碧玉点点头,视线随着落在桌上。

你这三表嫂不简单啊。

吴氏无意识的翻着,心中暗忖:看来吴家的主母之位要落在这个三侄媳身上。

不过会不会引起一场争端呢?毕竟她排行第三,前面还有两位嫂嫂。

碧玉眯了眯眼,的确不简单,外祖父也这么说。

哦。

吴氏听到爹爹都这么说了,就放下心来。

她爹爹可是老狐狸,有他坐镇,无论是谁都掀不起风浪来。

娘,你手里的是什么?碧玉盯上了她手中的东西,花花绿绿的好显眼。

是给你二表哥的孩子制的小衣服。

吴氏摊开手中的活计,是一个大红的肚兜,上面绣着碧绿色的清莲,活灵活现的,逼真极了。

真好看。

碧玉看了半天,才抬头道,娘,这是不是太早了?二表嫂的肚子才几个月,就这么早开始准备了?先做好了放在一边,娘接下来就要制冬衣,免得到时忘了。

碧玉明白的点点头,娘,我跟着你学绣活吧。

你不是在学吗?吴氏不由好笑的问道,这么郑重其事的小碧玉真让她有些不习惯。

我要用心学。

碧玉握着小拳头,一副表决心的样子。

她以前虽在学,但不是很用功,远没有念书用功,因此收效并不大。

怎么好端端的这么认真?吴氏不解的摸摸她的头发。

我见三表嫂的绣活很好很好,羡慕的很。

碧玉笑道,其实还有个原因,如果她的绣活好的话就能帮娘分担些,娘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一家五口的衣服鞋子都是娘亲手制的,还要自己酿酒做菜。

吴氏微笑的点头,好,娘会把这本事全教给你的,你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有一搭没一搭的。

碧玉肯用心学,吴氏自然满腹欣慰。

知道了,娘。

碧玉脆生生的应道。

在你外祖父家住的可好?吃的可好?吴氏边做着手里的活计,边问着女儿。

都好,他们都很疼碧玉。

那就好,娘在家里可担心的很。

不用担心,女儿不是小孩子了。

碧玉似模似样的安慰着吴氏。

吴氏不由扑哧一笑,这孩子真是……八岁的孩子难不成是大人了?说到这个突然想起一事,对了,女儿,你的首饰盒里好像多了几样东西?李四妈上午去打扫屋子时发现的,回来跟她说了。

嗯,女儿还没来得及跟您说,是三位舅妈送的,是不是要还回去?碧玉不在意的问道。

当日钱氏送了件珍珠头饰,唐氏见了也硬是送了一对梅花图案的金耳环,蒋氏自然也不能落下,给了她一支金钗。

长者赐不敢辞,碧玉当然不能直接拒绝。

收着吧,你长大后也用的上。

吴氏知道女儿并没有把这些首饰放在心上,心里既安慰又心疼。

安慰着女儿的懂事,并没有缠着她定要收下。

心疼的是这首饰本应做父母的给她多备些,可家里条件不允许。

碧玉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吴氏,怎么会一反常态的让她收下这些东西呢?以前遇上这种事,都是让人送回去的。

都是一家人,何必分的这么清。

吴氏被兄长的一番话说动,是啊,吴吕两家是至亲,根本用不着分的这么清。

如今吴家有能力助吕家些,将来吕家改变了处境,自然也能给吴家帮助。

这些天午后,碧玉也随着兄长一直待在前院大书房内练字。

她看上了吕登的一本字帖,不过吕登正在用不能给她,她只好跟着待在书房内。

周彬一直被吕顺留下补课,他根基太薄,要好好打好基础。

以前就两个男孩子一起读书,如今加上碧玉,整个感觉热闹了许多。

碧玉又是很喜欢叽叽喳喳说话的孩子,一来二去和周彬熟捻起来。

这天吕家父子有事出去一会,碧玉练了会字,眼睛有些发酸。

站起来朝窗外看了会,突然转头对着另一张书案笑道,周哥哥,你的画画的好极了。

周彬抬起头,眼睛眨了眨,脸上泛起笑意,真的吗?真的。

碧玉使劲点点头,生怕他不相信。

笔筒上的画真是好。

这些天她拿着笔筒走动,片刻不离身。

吕妹妹喜欢,以后我帮你再做几个。

见她真心实意的夸赞,周彬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头。

别人对画画不以为然,认为是不登大堂之技。

就连爹爹也让他少拿画笔,男孩子画画的再好也没用。

可他就是喜欢画画。

那先谢谢周哥哥了。

碧玉笑眯眯的道。

不用客气。

周彬没接触过同年纪的女孩子,一时有些无措,脸颊微微发烫。

这碧玉活泼可爱,又不娇气,让人看着就不由的心里欢喜。

一声声清脆的周哥哥让他心里舒坦。

碧玉看出他的不自在,嘴角上勾,露出浅浅的梨涡。

周哥哥可比自家的兄长腼腆多了,她可不好多开玩笑。

妹妹,周彬,你们在说些什么?吕登从门外走进来。

哥哥,你回来了?爹爹呢?刚刚邻居家过来让他们帮着写对联,每当过年时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会上门求对联,谁让吕顺是村上唯一的秀才呢!而吕顺通常都会带着儿子一起过去写,吕登的字已经大有长进,不会拿出去丢人了,吕顺自然要带着他出去多写写见见世面,顺便考一下他写对联的本事。

爹爹也回来了,正和李叔说话。

吕登在书案前坐下,低头看碧玉的字,越发的娟秀。

妹妹,你们在说些什么?我正在夸周家哥哥呢。

碧玉指指桌上的笔筒。

吕登不由的摇头笑道,周彬,我妹妹很喜欢你做的笔筒,抱着都不肯撒手。

碧玉立巴显摆起来,哥哥,周哥哥答应再帮我做几个笔筒。

你要那么多干吗?吕登点点她的脑门,贪心的小丫头。

我可以慢慢用啊,还可以拿来送人。

后面一句才是真话,吕登早对妹妹的小心思了如指掌,她这是省的花钱再买礼物。

虽说平日里各位表哥表弟总送她小玩意,她也不好总收不送吧。

快过年了,她先准备着。

前些天就让吕登帮她在扇子上写字。

你呀。

吕登无可奈何的劝道,人家周彬忙着念书,哪有那么多功夫帮你做这做那的。

碧玉使唤他不够,还捎带上别人了。

吕大哥,我有空的。

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们兄妹互动的周彬开口了,他们兄妹感情真好,好羡慕。

周彬,不要那么老实。

吕登拍拍他的肩膀,我家妹妹就是个麻烦精,不要任她予取予求。

吕登是这么劝别人的,可他却毫无怨言的被碧玉使唤着做事。

谁让这丫头嘴甜呢,把他的字夸的天下无双,愣是哄的他写的起劲。

哥哥,乱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对周哥哥予取予求了?周哥哥你自己说,我有没有逼你?碧玉不满的撅起嘴,说的她好像强迫别人似的,她是那种人吗?吕大哥,是我主动提出来的。

周彬忙点着头,为她作证。

难得吕妹妹这么喜欢我的画,我自然要送她些。

吕登翻了个白眼,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算他多事。

好好,我错了。

妹妹原谅哥哥这一回吧。

好吧,就这一次,再有下次还这么乱说话,哼。

碧玉冷哼了声并没有往下说,不过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行,如有下次,任你处罚。

吕登干脆的很。

碧玉转了转眼珠笑了,转过头,周哥哥,我想要花鸟图,可以吗?周彬老实的点头,当然可以,你想要什么样的,先跟我说,到时我给你做。

好。

碧玉打心眼里高兴,周家哥哥真是好人,脾气好又不会乱说话。

周哥哥最好了。

吕登见状,心里酸溜溜的,如今变成周哥哥最好了?那我呢?哄他写字时也是这么说的。

碧玉抿着嘴偷笑,摇着他的手道,哥哥也是最好的。

你这丫头,有几个最好的?我跟你说,最好的只能有一个。

吕登不乐意的瞥了眼周彬。

嗯,都是最好的啊。

碧玉嘻皮笑脸的歪着头,见哥哥脸色还是不好看。

连忙满脸讨好的道,好吧,哥哥是最好的。

周彬呢?吕登扬扬眉毛为难妹妹,看你怎么说?碧玉在心里惦量了下,周家哥哥……排第二啦。

吕登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心想算你识相,我这个亲哥哥怎么能比不上外人呢?好好的不念书,都说些什么?吕顺一进门,就见这三个孩子说的热闹非凡,不禁摇摇头。

爹爹爹爹先生三人都站起来。

女儿啊,不如你去后院看书吧。

吕顺头疼的看着她,以前碧玉在后院时,吕登和周彬都很用功,如今却被她缠着说话。

你在这里尽捣蛋。

爹爹,您嫌我?碧玉绞着手指,眼中泪花闪闪,小模样委屈的不行。

没有啊,爹爹怎么会嫌我们家的宝贝女儿呢?吕顺顿时慌了手脚,抱起女儿轻哄。

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那您还说我捣蛋?女儿怎么可能捣蛋呢?是在监督两位哥哥,查看他们有没有定力呢?吕顺为了哄女儿笑,真是费尽心思,连这种不靠谱的话都搬了出来。

真的?那好吧,我看他们都没有什么定力,都喜欢说话。

碧玉脸上绽开笑颜,眼角还有丝湿意,在吕顺脸上亲了下,监督完了,我要回后院了。

看着女儿蹦蹦跳跳进后院的背影,吕顺再一次无语。

这孩子怎么会这一套,撒娇就撒娇呗,居然还用假哭这招。

可偏偏每次他都中招,只要看到她哭丧着脸,他就心疼的分不清真假。

无奈的摇摇头,转过身却见吕登正和周彬挤眉弄眼的,似乎在嘲笑他。

怎么了?这么有空,那就抄论语十遍。

吕登不可置信的张大嘴,他居然被迁怒了!他什么也没做啊,只不过和周彬交换了几个眼色罢了,这也不算是错吧。

心里虽然这么狂叫,嘴上却不敢吭声,乖乖的坐到书案前抄论语。

吴家添男孙四月里季氏一举得男,吴家拍额相庆。

消息传到吕家,吴氏也替娘家高兴,这下好了吴家终于有了男孙。

随即就兴冲冲的在房内收拾了几件小孩子的衣物,带着吕登兄妹上门贺喜。

季氏住的院子内,吴老爷子和吴家富夫妻都在,正围着刚出生的婴儿乐呵呵的。

请过安后,吴氏凑上去满腔喜悦的打量这新生的婴孩,碧玉也极为好奇,可个子够不着。

急的她使劲拉着吴氏衣服的下摆。

女儿也想看?吴氏弯下腰刮刮她的小鼻子笑道,娘抱你看。

吴家富已抢先一步抱起她,满脸的得意,玉姐儿看看,这孩子长的好吗?这可是他们吴家期盼了许久的男孙。

碧玉睁大眼睛,这小婴孩肉嘟嘟,粉嫩嫩的,小眼睛一只张着一只闭着,好奇怪哦。

小宝宝这是在睡觉吗?她还没见过这种小婴儿,记得申哥刚出生时整天闭着眼睛睡觉,就算她想挖他起来都挖不醒。

是在睡觉啊。

那他怎么张着眼睛?碧玉迷惑的看着宝宝。

有的小孩子是睁着眼睛睡觉的,你二表哥刚出生时也是这个样子。

钱氏耐心的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碧玉明白了,那他什么时候才会醒?这个大舅妈就不知道了。

钱氏好笑的看着她,等小宝宝睡够了自然会醒,你是想和小宝宝玩吗?刚出生的小孩子有什么好玩的,就知道吃和睡。

不过瞧着宝宝像藕节般肉乎乎的小胳膊,碧玉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又软又滑。

她都不敢用力,生怕捏疼了他。

外祖父,小宝宝叫什么名字?碧玉摸着他紧握着的小拳头,觉得特别好玩。

吴老爷子愣了下,忽然笑道,还没有起呢。

自从知道孙媳季氏有身孕后,他想了无数个名字,可总觉得不满意。

那可要早点起,总不能老是宝宝的叫。

碧玉像小大人般点头道,惹的在场的人莞尔一笑。

女儿,你家相公呢?吴老爷子转头问吴氏。

吴氏陪笑道,在家里,本想一起来的,他临时有些事脱不开身。

你相公学问好,让你相公给孩子取一个。

爹爹,这名字自然由您来取。

吴氏摇着的头拒绝,怎么能轮得上他呢?吴家的孩子都是由吴老爷子取的名。

话虽如此,可我想让你相公为这个孩子取个好名字,也好让他沾点才气,将来能给我们吴家考个秀才回来。

吴老爷子笑道。

吴老爷子别无所求,只求家里有个秀才。

这要求不过份,但对吴家来说却比登天还难。

吴家男孩子虽多,但他们的血液里都流着前人经商的精明,却不是读书的料子。

吴氏听了这话,不好再拒绝,笑道,那我回去跟相公说一声。

好,让他在满月之前取好,到时可以让客人知道。

吴家的每个孩子出生后都会办满月酒,这是惯例。

吴氏应了,心想着定要让相公想个好名字。

她将带来的包裹递给钱氏,钱氏接过打开,眼前一亮,妹妹好手艺。

吴氏谦虚道,大嫂不嫌弃就好,我也没备什么好东西,只能亲手制几件小衣服表表心意。

前阵子制夏装,赶的很都是挑灯夜战的。

幸亏这些是早就准备好的,否则就出了洋相。

妹妹说哪里话,你那么忙还想着我们,我们感激的很,哪敢嫌弃。

钱氏爱不释手的摸着小衣裳,真好看。

再说妹妹这手艺用来做孩子衣裳真是浪费了。

钱氏也知道吕家的情况,对于吴氏忙里忙外的生活也有一定的了解,心里很感激她这么忙还不忘这些。

瞧大嫂说的哪里话,妹妹可要羞的无地自容了。

吴氏用手帕捂着嘴笑,两人客套了几句。

看了会孩子,钱氏携着吴氏回院子说话,吴老爷子则带着碧玉兄妹去了正房。

吴老爷子让下人取过二个木盒子,放在他们面前,挥手让所有的下人都退下。

外祖父,这是什么?碧玉好奇的打量着,是什么好东西?你们自己看看。

吴老爷子呷了口茶,慢条斯理的道。

碧玉和吕登互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打开一看,居然是鹅黄色的薛涛纸。

外祖父,家里有纸。

吕登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盯着桌上的纸,嘴上却说道,用不着这些的。

收着吧,也不是多稀罕的东西。

吴老爷子语重心长的道,登儿,你可要好好读书,将来吕家的兴衰都系于你一身。

吕登点点头认真的应道,我知道,外祖父。

你是个好孩子,外祖父只是白叮嘱你一番。

吴老爷子对眼前的外孙极为满意,微笑道,以后如果缺什么东西,尽管跟外祖父要。

不用了,家里都有。

吕登虽然很不舍,但还是将视线从纸上移开。

你爹爹的脾气我也知道,有骨气是好事。

吴老爷子在心里暗叹了口气,女婿什么都好,就是太迂腐了点。

但有时做事不可太拘泥一格。

吕登低着想了半天,才站起来冲吴老爷子郑重行了一礼,多谢外祖父的教诲。

好。

吴老爷子眼睛一亮,这孩子一点就透。

你比你爹爹通透,将来的成就自然会超越你爹爹的。

登儿不敢如此想,但会尽力不使各位长辈失望。

吕登青涩的脸上满是坚定,心知长辈们在他身上投注了太多的希望。

嗯,不过凡事太过操之过急,身体还是要当心的。

是,外祖父。

碧玉取出一张纸凑到眼前细看,手指在上面反复摩擦,纸质细腻融墨如意,果然是闻名于世的好纸。

玉姐儿。

吴老爷子转过头见她这副样子,嘴边露出一丝笑意。

外祖父,什么事?碧玉蓦然抬起头,不解的盯着吴老爷子。

好好的跟兄长说话,怎么突然想起她来?喜欢吗?他指指纸笑问。

喜欢的。

碧玉诚实的点头,这可是好东西。

那你和你哥哥每人一盒。

我倒不用了,都给哥哥吧。

她写字用什么纸都无所谓,不比吕登用得着这些。

将来吕登进学后应酬同年同乡的用这个最适合。

玉姐儿也是好孩子。

见碧玉这么乖巧,他的心内一片柔软,没关系,用吧。

用完了让人来取。

碧玉眨巴着眼睛,转头看向吕登,见他含笑冲她点头,心中有些奇怪。

这是怎么了?哥哥怎么突然开通起来?吴老爷子盯着这两个孩子许久,脸色一整道,我还有一事要说,你们都在这里,我只跟你们说一次。

外祖父请教诲。

吕登恭敬的道,碧玉忙起身垂手站着。

登儿将来考试的费用、兄弟两人娶妻的银钱、玉姐儿将来的嫁妆,外祖父都给你们备好了。

吴老爷子怜爱的看着他们,你们以后不用担心这些事。

这两人乖巧的让他心酸,每次来都有诸多顾忌,他做长辈的得给他们解决这些顾虑。

外祖父……吕登张嘴说不出话来。

怎么突然为他们准备这些?再说让其他人知道也不大好吧。

放心,别人都不知道,外祖父都已经安排好了。

只要跟你们娘说一声就行,让她不要再那么辛苦。

吴老爷子心疼起女儿,当初不该太顺着她。

这次来我瞧着她的眼睛都佝进去了。

当年在镇上吴氏也是有名的美人,登门提亲的人家络绎不绝。

吴老爷子为此既得意又头疼,不知该如何为女儿选门好亲事。

没料到吴氏极有主意,硬是在上门提亲的人家中选了家境普通的吕家。

吴老爷子打听下来,吕家家境是差了点还在村上住,然而却是书香门第,吕家顺哥长的品貌端正,没不良嗜好,读书上进,又是秀才身份。

吴老爷子他爱女心切,就顺着女儿意愿点头应允了这门亲事。

本想多给女儿些陪嫁,却被吕家婉拒。

理由是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进吕家门,就要能过清贫日子。

更何况吕家也不希望让人指着脊梁骨,说靠媳妇的陪嫁过活。

吴老爷子听了大为欣赏,大手一挥,把女儿的嫁妆减了,可又实在心疼女儿,硬是让李四妈夫妻随着去了吕家。

这些年下来,吴氏孝顺公婆、体贴良人、照顾子女,又操持家务,里里外外妥妥当当持家有方,贏得了公婆的疼爱,良人的关爱,村上所有人的称许。

只不过她也有头疼的事,就是得整天盘算着钱财,生怕少了银钱耽误了儿子的前程,家中的所有大小事除了刘四妈夫妻外都不假手别人,日夜操劳熬的人都走了形。

吴老爷子实在心疼女儿,可又不方便光明正大的拿出钱补贴女儿,还要顾虑着女婿的想法。

他从怀里取出一条银链子,链子下端系着一方小印。

登哥,你收着。

将来要用钱就拿着这方印去县里的聚丰钱庄取钱。

他年纪大了,为防万一做了些处置。

外祖父。

吕登心中激荡,平日里吴老爷子除了在碧玉面前嬉笑怒骂,其他人面前都一副严肃的模样,还不时会教导吕登几句。

吕登对他极尊重但不亲近,没想他会这么为他们兄妹着想,心中既感激又惶恐。

收好,不要让别人看见,你爹爹那边也瞒着吧,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吴老爷子难得摸摸他的头发,声音中有丝伤感,外祖父只能为你们做这些,将来还是要靠你自己。

外祖父。

碧玉眼泪汪汪的拉着他的衣袖,她就知道外祖父最疼她们兄妹了。

你们要乖,要孝顺父母,要爱护弟弟。

吴老爷子细细叮嘱道,他年纪越大,越发觉已力不从心,不知还能照拂他们多久。

先把所有的后事处理完,他也能放轻松些。

吕登兄妹含着泪一一应了。

悲伤四个月后吴老爷子在睡梦里安然逝去,嘴角还有一丝笑意。

吴氏接到报丧的下人带来的消息后就昏了过去,吓的吕顺抱着她不住叫唤。

碧玉早已忍不住哭的稀里哗啦,泪如泉涌。

吕登满脸泪水呆呆的站着,怎么会这么突然?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吴氏才幽幽醒来,抓着吕顺的手急切的问道,相公,我是不是在做梦?娘子。

吕顺讷讷的不知该如何开口,实在不忍心刺激她在吕顺这里没得到答案,吴氏转过头就见到一双儿女泪流满面的样子,心不住的朝下沉。

相公,是不是真的?爹爹真的……真的……实在说不下去。

是真的,娘子,你想哭就哭吧。

吕顺难得温情的道。

吴氏悲从心来一把抱住他,第一次毫无顾忌的像个孩子般号啕大哭,最疼爱她的爹爹就这么去世了?她再也见不到他了?光这么想,她的心就疼的像被刺了一刀。

人世间最悲哀的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她还没来得及好好孝顺他老人家,他怎么就这么走了?哭吧,哭够了还要为他老人家守灵去。

吕顺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心中想起那个严肃的老人。

对这个丈人,他一直有种很复杂的情绪。

既感激他对吕家上下处处照拂,又惶恐他老是送东送西的,让他心里有负担。

可如今故去,心中却只记着他的好。

吴老爷子的丧事办的很隆重,所有的亲戚朋友都来了,四邻八方有头有脸的人物也都来治丧。

吴府白茫茫的一片,让人见了就心头发冷。

震天地哭声让人不由的心生悲哀。

灵堂上楠木棺材摆在堂前,所有子孙都身穿孝服跪在一边,向着前来吊丧的人群磕头行礼。

碧玉跪在最后面哭的声力气竭,后来不知怎么的晕了过去。

把所有人吓了一大跳,吕顺焦急的抱起女儿在钱氏的引领下去了碧玉以前住的屋子,下人们急着去找大夫。

吴氏一脸的惨白,身体摇摇欲坠,心里摇摆不定。

既想跟去又想留在这里多陪陪老父亲。

吕登不放心的扶着她,娘,不要担心,妹妹不会有事的。

如果你妹妹再有事,我也不活了。

吴氏脸色益发的白嘴唇哆嗦,她实在承受不住太多的打击。

娘,您说什么呢?妹妹怎么可能有事?吕登虽然忧心似焚,但还是安慰着吴氏。

她可能昨晚一夜都没睡,精神不支罢了。

听了这话,吴氏稍稍放下心。

是啊,昨晚没有一个人睡得着的,除了还不懂世事的小申哥外。

碧玉醒来时见小青和冬雪守在一边,声音嘶哑的问道,他们人呢?都在灵堂守着,老爷说了不让你出去。

冬雪恭恭敬敬的道。

我要过去。

碧玉挣扎着起来,可浑身无力,头疼欲裂。

冬雪一把按住她,姐儿您生病了,不能乱跑。

我没事。

碧玉咬着牙硬是要爬起来,我想多陪陪外祖父。

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姐儿,您得了风寒。

冬雪急的满头大汗,按着她的手不敢用力,大夫来瞧过了,让您不要随意走动。

是啊,姐儿,您要多休息。

小青也劝道,却也了解碧玉此刻的心情。

碧玉昨晚在被窝里哭了一夜,她都不敢劝。

碧玉推开冬雪的手,气喘吁吁道,我好的很,我要去陪外祖父。

冬雪急的直跺脚,就让她一个人守在这里有什么用?这位姐儿又不听她的话。

玉姐儿。

一身白色孝服的唐氏走了进来,见此情景连忙上前抱住她,大夫说你受了刺激,情绪太过激动才会身体虚弱,导致得了风寒。

你还不能出去。

三舅妈,我没事。

碧玉摇摇头,还是乱动着身体。

玉姐儿,让外祖父放心的离开吧,不要让他为你担心。

唐氏紧抱着她不肯放手,温柔的劝道。

外祖父还能知道吗?碧玉停下挣扎,眼睛里又蓄满了泪水。

会的,一定会知道的。

唐氏摸摸她的头发,你外祖父最疼爱玉姐儿,肯定不希望看到你为他这么伤心的病倒。

可是……我心里好难过。

碧玉哽咽难言。

生老病死是每个人必须经历的事,谁也避免不了。

话虽这么说,唐氏的眼睛有些红,人长大了就会经常遇上这种事。

如果是这样,那我宁愿永远不长大。

碧玉难得稚气的道。

这种失去至亲之人锥心刺骨的日子她再也不想经历。

傻孩子,世间之事哪能尽如人意?唐氏摸着她细软的头发,轻声哄道,外祖父虽然故去了,你还有我们这些疼爱你的亲人。

三舅妈。

碧玉无助的倚在她怀里。

不要太难过,不要再让你娘为你担心了。

刚刚那场混乱让唐氏也不放心的很,吴氏的脸色太难看了,真怕她就这么倒下来。

我娘怎么了?碧玉心里一慌,坐直身体抓住唐氏的手神情不安。

别急,你娘有你爹爹照顾着。

不会有事的。

唐氏握住碧玉的小手轻拍,你娘刚刚很担心你,可又没精神照顾你,才让我来照顾你。

吴氏更不希望错过送父亲最后一程的机会,这些日子忙乱异常,家中也要有人照顾,钱氏是长媳根本拖不开身,蒋氏没有掌家的能力,只能一切都拜托给唐氏料理杂事。

我知道了,三舅妈,我不会再让娘担心了。

碧玉心想,不能再让娘亲分神担心她,娘才是受打击最大的人。

好孩子,三舅妈相信你是个勇敢的孩子,一定能坚强起来。

唐氏心里有丝安慰,这孩子是个很有孝心的。

嗯。

碧玉的眼角湿润,可是只要一想到再也见不到疼爱她的外祖父,就想流泪。

唐氏将她抱进怀里,轻拍她的后背。

哭吧,痛痛快快哭一次,哭了这次以后再也不要哭了。

碧玉被她拥在温暖的怀里,豆大的泪珠哗啦啦的流,不一会儿,就将她的前襟浸透。

唐氏的眼睛里也溢满了泪水,不可讳言,吴老爷子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对她们这些儿媳妇从不苛求。

只要她们守本分,吴老爷子根本不会管她们。

别人家里媳妇被上头公婆压的死死的事情从来没在吴家发生过,还会不时叮嘱儿子们好好疼惜儿媳妇。

出完殡,吴氏就病倒了,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大夫开了方子可吃了几天还是不见效,大夫再一次被请过来时叹了声,心病需要心药医。

可这心药实在太为难了,吕家父子百般在吴氏跟前劝解,但收效甚微。

吕顺急的鬓间的头发白了几根,妻子一病不起,女儿也还在吴家病着,这让他如何是好?只能整日陪在妻子身边束手无策。

吕顺的衣食、孩子们的管教、家中的琐事一向都由妻子照顾,如今妻子一倒下就感觉处处不顺手。

幸好有个登哥极聪明又孝顺,把家里的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

学堂由他作主放了几天假,李四妈就专心照顾小申哥和负责家中的三餐。

李叔则去请大夫煎药,他里里外外的张罗着比个成年人还有条理。

这一切看在吕顺眼里,心里舒了口气,也得到了极大的安慰。

儿子终于能为家里分担责任了。

正当吕家父子守在吴氏身边劝解时,一阵响亮的呼唤声打破了宁静,吕大哥,吕大哥……居然是孙周氏的声音。

吕家父子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吕登站了起来,爹爹,您在这里陪着娘,我去处理。

吕顺点点头,对这个长子的处事能力放心的很,注意点分寸。

乡里乡亲的总不好撕破脸皮。

是。

吕登应了,转身出去。

他总算赶在孙周氏进内室之前拦住了她,孙家婶婶,您怎么有空过来?有什么事吗?早知她今日会来,就不该让李四妈夫妻带着申哥去吴家看望碧玉。

否则也好挡她一挡啊,就这么横冲直撞的进了别人家的后院,这算什么事呢?懂不懂礼数啊。

(登哥啊,如果她懂就不会来了)孙周氏面上沉痛,是登哥儿啊,听我们家彬儿说,你娘生了病,我过来瞧瞧。

吕登瞧了眼她,她嘴角有丝笑意,真是太可恶了,就这么幸灾乐祸看他们家倒霉吗?面色却不变依然温文尔雅的道,多谢婶婶惦记着,不过我娘正病着不好让您进去,免得您过了病气。

孙周氏听了眉梢有丝快意,这话说的太见外了,你娘可是我的好姐妹,我可不怕过了病气。

谁是你好姐妹了?平日里只见你处处跟我娘为难,如今却说什么好姐妹,真当他是好骗的孩子吗?吕登的肚子里腹诽着,嘴上却有礼至极的下着逐客令,孙家婶婶,家母不大方便见客,您请回吧。

来都来了,总得见见。

孙周氏说完就要朝里闯。

吕登大怒,这么没眼色的人究竟想干吗?伸手拦住她,婶婶请回,等家母的病康复后再让她上您家里亲自道谢。

康复?她还能康复吗?孙周氏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里面。

吕登额头青筋直跳,这死女人,居然盼着我娘死啊,真是太恶毒了。

哼,等过了这段日子,看我如何回礼。

吕登怒极反笑,孙家婶婶说的哪里话,我娘只是小恙,过几天就能好起来。

这样啊。

孙周氏一副很失望的样子,那我进去瞧她一眼。

妈的,你还想证实一下吗?吕登再也忍不住在心里爆起粗口,牙齿咬的咯咯响。

孙家婶婶,您快回家吧,您家里不是没人吗?更需要人照顾。

她相公跟着周彬的父亲出去做生意了,就留下两个女儿让她一个人照顾着。

家中公婆去世的早,没人管她。

所以才会这么没脸没皮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吕家,她也料定吕家的人不会说出去的。

可她怎么就不想想村上这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怎么可能都没看见呢?等她相公过年时回来就有的她好看。

孙周氏真的不会看人眼色,不碍的,两个女儿都放在我爹爹家里呢。

吕登发现跟这女人再说下去,他就要大骂出口了,眼睛转了转,那正好,您回去时跟周彬说一声,这些日子不开馆,让他在家里把论语抄个十遍。

到时我爹爹会看的。

孙周氏的脖子伸的长长的,听了这话,才百般不舍的道,那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尽管来叫我,我好歹是个女人,能帮上忙的。

那先谢过婶婶了,您慢走。

吕登对着她的背影,笑的特别寒碜吓人。

分家自从孙周氏来后,吴氏的病反而一天天好起来,几天功夫就能坐起来走动。

这让吕家父子大为欣喜。

吕登私下里认为,孙周氏的那些话给了娘很大的刺激,反而把心病解开,纠结的情绪一下子理顺了。

算那女人误打误撞歪打正着,帮了娘一把,不过那女人心术不正,人品太差了,该整回来的还是要整的。

绝不能让她有好日子过,最起码要让她来不了吕家添乱。

以前他是看在周村长和周彬的面上,没多加理会,如今却不能再听之任之了。

过完了头七,吴家富就将所有人都叫到大堂里,说有事要宣布。

吕家五口也全在这里,吴氏目光呆滞的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才几天功夫整个人看上去老了几岁。

碧玉病恹恹的被吕顺抱在怀里一声不吭。

怎么了?大哥。

吴家荣这些日子明显消瘦了许多,胡子拉渣,多了几分颓丧。

吴家富在众人脸上扫视一遍,才起身道,大家都在这里了,我就将爹爹的遗嘱公布于众。

遗嘱?众人奇怪的互相看着,不是说吴老爷子在睡梦里去世的吗?哪来的遗嘱?吴家富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吴家贵和吴家荣。

这是爹爹放在书案上的。

两兄弟拿到手一看,信口是封住的没有拆开的痕迹,翻转过来封面上写着遗嘱两个字,看着熟悉的字迹,吴家荣兄弟一阵难受。

爹爹是不是已经预料到了?吴家富用袖子抹去眼角的泪,他老人家向来是未雨绸缪。

吴老爷子的心思谁也猜不着,要不是在整理遗物时发现,还不知道他留下了这封信。

吴家荣将信递还给大哥,大哥,您来拆吧。

吴家富点点头,当着众人的面拆开来读了这封信。

听罢众人心思各异脸色古怪,吕家人更是神情复杂。

二弟三弟,你们都看看吧。

吴家贵接过迅速看了遍又递给吴家荣,吴家荣神情莫测的看了眼后还给吴家富。

其实这里面的内容就是如何分家产,家产分成三份,吴家在府里的所有的产业归了三子吴家荣,县里的所有产业归了二子吴家贵。

镇上的所有产业就归了长子吴家富,其中老宅子及其里面所有的东西和周围的三十顷地就归长子吴家富,祠堂也由他照管。

不过镇上的那家卖笔砚的四宝居就归在外孙吕登名下,浣花村的一百亩地归在外孙女吕碧玉名下,在他们成年之前由吴氏帮着打理。

对此结果,吴家富兄弟三人并无异议,只不过别人有没有想法就不得而之了。

其实他们心中也早已有数,吴老爷子当初安排他们各自掌管一部分家中家业时就有所暗示了。

这样也好,不用显的太偏心,必竟这三个儿子都是吴老爷子的亲生骨肉。

吴老爷子突然去世时,每人脑子里就想着将来该如何?分家产吧不妥,必竟谁也不好先开口要分家产。

可不分的话该如何处置呢?总得有个说法,不是吗?如果要分家产又当如何分呢?吴家家大业大,子孙又多,这又是件非常头疼的事情。

没想吴老爷子早已交一切安排妥当。

由他开口分家是最合适的,在他生前他不愿意这么做,可生后他担心儿子们为了这份家产起了隙嫌,坏了兄弟情份,就预先做了一系列处置。

我们吕家不要这些东西。

吕顺连忙出来说道。

吴家富淡淡的道,妹夫,这不是给你们吕家的,是给登哥和玉姐儿的。

吕顺皱着眉心有些不豫,我是他们的爹爹,自然有资格为他们作主。

吴家富毫不退让直视着他,妹夫,要拒绝就等他们俩成年后由他们自己来说吧。

吴老爷子的遗愿,他这个做儿子的绝对不会违背。

可是……那可要等好长一段时间,吕顺犹豫着。

我要。

一直呆呆在旁边不说话的吴氏突然开口,这是爹爹留给我们的遗物,我们为什么不要?这是他老人家的一片心意。

吕顺看了她半响,她也愣愣的回看他,他最后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这些天她经历了丧亲之痛,整个人脱了形脾气也变了些。

他可不能再让她受刺激了,再一病不起的话他可怎么办呢?二房的蒋氏回房后对着丈夫道,别的也就算了,怎么吕家的人还有份呢?大房三房的产业她不敢多说什么,毕竟大房是长子嫡孙,占了名分。

三房夫妻两人都是厉害角色,她可不敢惹上去。

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怎么连吕家兄妹都有份?这让她心里不舒服的很,自家的亲孙子都没份,旁姓反而有份的,哪有这种道理的?有什么稀奇,这原本就是小妹的嫁妆。

吴家贵不以为然的瞥了眼,手不停的换着衣服,这段日子累坏了,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休息。

什么?我怎么没听说过?蒋氏惊讶的睁大眼睛。

你又不当家,这种事你怎么会知道?吴家贵对当年的事情知道的倒挺多,那张嫁妆单子他亲眼看过,要不是吕家当年拒绝了这些嫁妆,早就姓吕了。

如今看来我们吴家多保管几年罢了。

蒋氏听了眼睛一瞪,吕家拒绝了,那就表示他们不要,到如今还能要过去吗?你还不懂吗?这不是给吕家的,是给碧玉兄妹的。

吴家贵很是无奈的摇摇头,妻子的脑子有些不好使,心眼又小。

有什么区别吗?她梗着脖子不服气。

区别大了。

说了半天,吴家贵有些心烦了,你怎么就盯着这些呢?就算她们兄妹姓吕,那还是我们的外甥和外甥女。

累的要命,还要跟她解释这些,谁知还是对牛弹琴她听不懂。

这怎么能怪我?谁让老爷子没给义哥呢?那可是姓吴。

义哥是她生的,自然处处为他着想。

蒋氏最在意的就是这点。

姓吴姓吕都一样,是至亲。

吴家贵没好气的说了句,躺到床上准备休息。

那怎么能一样?蒋氏不满的叫道,特别是玉姐儿,她将来可是要嫁出去的,还不知道姓谁呢?你怎么……这么没见识?吴家贵狠狠瞪了眼,这女人怎么就是说不明白呢?我怎么没见识了?蒋氏有些生气。

这些年因为妾室的缘故,吴家贵心中对她有愧凡事都让着些她,今日却为了这种事跟她大小眼,她心里的火气冒了上来。

玉姐儿是爹爹的心头肉。

吴家贵忍住火气,这还算少的,我本还以为会多给些呢!在他的预料中,这些的确是少了些。

只不过他不知道,吴老爷子早已私下给了些吕登兄妹。

胡说什么呢?这还少,一百亩地啊。

她在心里算了下,按五两银子一亩地,那就是五百两银子,那都是钱。

我们家还少一百亩地吗?你怎么这么小心眼?二房这次分到的有一座宅子三家铺子一家当铺,少说要有一万两银子。

区区一百亩地算什么呢?话不是这么说的,我心里憋的难受,凭什么……再少也是钱啊,谁会嫌钱多呢。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响起,厉声吼道,你说够了吗?我知道你平时对玉姐儿只是脸面情分,可你记住她是我嫡亲的外甥女,别说爹爹只给她这区区一块地,就是再多几块,也没有你说道的理。

这几天他已经够难受的,丧父对他来说是天大的事,可这婆娘却一点的不悲伤,只念唠着钱钱钱。

蒋氏心里虽不服气,却不敢再开口。

心里嘀咕不已,我这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吗?不是为了义哥吗?我哪里错了?而吴家富夫妻在房里却另有一番说法。

钱氏看了眼吴家富一眼,相公,这次分家虽说表面上我们没占到便宜,其实已经得了大头,要不再分点给妹妹家吧,她们家也不容易?是啊,表面上是不占便宜,好像还吃了点暗亏,毕竟小镇上的产业怎么及得上县城和府城的?只不过这座老宅子里的东西才是大头,这是吴家世代传下来的,库房里面的东西是历代先人积攒下来的,少说有个几万两银子。

还有这么年县城里府城里的产业赚的钱都收在库房里,这次也都归了他们大房。

更别提那三十顷地了。

吴家富犹豫了下,还是算了,爹爹早有主张,将来如果妹妹家有什么困难时,我们再出手帮衬点。

钱氏想想也是这个理,这次吕登兄妹分到的东西都是很实在的,卖文房四宝的铺子进益虽不大但让吕登没了后顾之忧,那些进益足以让他络绎不绝的使用这些纸笔墨砚。

而碧玉得的那块地作嫁妆也是极有脸面的,又在浣花村里能就近打理。

最重要的一点吴老爷子专门指出是给吕登兄妹的,就是吕顺也不方便拒绝。

这两样产业比起吴家其他的家业来又极不显眼,不会让人记恨。

老爷子真是煞费苦心啊。

爹爹真是花了很多心思。

钱氏不由叹道。

是啊,他老人家费尽心力为吴家铺了条后路。

吴家富更是感慨万端。

后路?这就不解了?什么后路?吴家富瞥了眼,简单解释道,给了登哥这个铺子,让他足以感念吴家的恩惠,将来有了出息也能照拂些吴家。

就算没有这个铺子,那孩子也会照拂我们家的,登哥是个眷念骨肉亲情的。

钱氏很不为然。

话虽如此,但有了这一层,更能让他惦记在心。

吴家富心里还有一个念头没有说出来,吕登那孩子看着很好说话,斯文有礼温文尔雅对任何人都笑脸相迎,那都是表面,其实能让他放在心里的没几个人,恐怕一个巴掌就能数得过来。

吴家的人根本不在这几个人之列。

只是他早已看出来但却不能说出来,吴老爷子也早已查觉到也做了安排。

有了这层,就算他将吴家并不放在心里,但总会念着这份恩情多眷顾几分的。

可怜的周小盆友接下来的日子,吕家的生活看似平静,可实际上每个人都有些闷闷的。

吴氏的情绪最不好,时不时的还会掉泪。

吕顺只能多陪陪她,每天下午的补课也中断了,都由吕登带着周彬一起读书。

碧玉嫌后院太闷,也经常陪着兄长在前院写写字,看看书。

邻居狗娃家今日杀了一头猪,分了些猪肉给四周的邻居,吕家也分到一块后腿肉,吕登正陪着狗娃在门口说话。

自从吴氏病后,吕登成熟了许多,家中的人情应酬都由他来处理。

没办法,谁让他的父母一个不通世务一个没心情打理呢。

碧玉练了几个字,实在进不了状态,扔下笔无精打采的趴在书案上。

周彬担心的看了几眼,低头想了想,吕妹妹,这个送给你。

他从袋子里拿出几个笔筒,你看看喜欢吗?很喜欢,多谢周哥哥。

碧玉随手拿起来瞧上一眼,上面有她要的花鸟图,还有骏马图、风景图。

幅幅生动逼真。

见她依旧没精神,周彬皱皱眉,吕妹妹,你还喜欢什么?我给你画。

不用了,这些够了。

碧玉侧趴着,有气无力的朝他笑笑,这些日子做什么事都没兴趣。

周彬轻叹了口气,这样下去可怎么行?你不要这样,先生看了会难过的。

以前总是笑眯眯的碧玉看上去是那么可爱,如今整个人抑郁寡欢黯淡无神,让人心疼的很。

我知道。

她也不想总这样,可就是不受控制啊。

周彬朝窗外看了眼,吕妹妹,不如我送你个风筝好吗?这种时节放起风筝来是个很不错的选择,也能让人心情愉快。

不用了。

碧玉摇摇头拒绝。

周彬使劲鼓吹,我亲手做一个,做个很大很好看的蝴蝶风筝送给你。

碧玉蹙起眉,周哥哥,你不用哄我,过几天我就会好的。

周彬有些无力,看着她悲伤的表情,他的心情也受到影响浑身不舒服起来。

看了她半响,拿出一张纸,用笔随意勾勒了几笔,递给碧玉。

碧玉懒洋洋的接过瞧了眼,不由扑噗一笑,这个周彬居然在纸上画了一个笑的很开怀的女孩子用手指着一个默默流眼泪的女孩子,似乎在嘲笑。

手指的下面写着三个字,好难看。

这才对嘛,你愁眉苦脸的样子让人见了很不舒服。

见她终于笑了,周彬的心松快了些。

吕登打发了狗娃回家,走近书房就听到碧玉的笑声,妹妹,什么事这么高兴?心里很是安慰,这丫头总算笑了。

哥哥,你看。

碧玉微笑着朝他挥手。

吕登凑过头,不由也笑开了。

摸摸碧玉的头,周彬画的人是你。

这小子的画技大有长进,把妹妹的神态画出了八成。

哪里像?我才没有这么丑。

碧玉不依的嘟起嘴,一点都不像她,特别是这个哭泣的女孩子难看的要命,怎么可能是她?好好好,我妹妹最好看。

吕登顺着她,他可舍不得她再像以前那般不开心。

这话我爱听。

碧玉娇俏的抽抽小鼻子,整个人鲜活起来。

见到碧玉难得的开怀,吕登心情也好了些。

周彬,你不好好读书,画这些做什么?周彬理直气壮道,我想哄吕妹妹笑啊。

这个我会做,你好好读书就行了。

吕登瞪了他一眼,不务正业的家伙。

周彬睁大眼睛,吕大哥,你为何存心欺负我?欺负你?什么时候?吕登漫不经心的拿起笔,迟钝的小子,这会子才发现啊!周彬脸上有丝气恼,前些天你为何假传先生的话,让我抄十遍论语呢?无缘无故的突然整他,这是为甚?吕登不是那种喜欢为难别人的人啊。

什么假传?我爹爹是这么交待的。

吕登低着头写字脸不红心不跳的掰着慌。

周彬不可置信的叫道,可我拿着抄好的论语给先生,先生莫名其妙的问我为何抄了那么多遍?吕登神色自若的笑笑,头也不抬,那可能他忘了,前些天太忙,这种小事很容易忘记的。

周彬心中半信半疑,动了动嘴唇,却没再说什么,低头看起书来。

等他回家后,碧玉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回事?哥哥。

刚才吕登的那番解释,她压根就不信。

可又不能当着周彬的面询问,憋到他离开才开口。

知道这种事骗不过碧玉,吕登扔下手里的笔撇撇嘴,我就是有些烦他。

错的不是他,他只不过受了牵连遭了城池之灾罢了。

他做错什么事了?居然让哥哥下黑手。

碧玉对自家的兄长还是非常了解的,他不主动招惹别人,但敢来招惹他的人肯定会下场很惨。

他倒没错,只是他那个姑姑太让人讨厌了。

吕登想起那件事,脸沉了下来。

碧玉收起笑意,她又做了什么?这人就不能消停些,人家正在伤心,她又跳出来干吗?就不能好好的待在家里吗?他们兄妹之间没有秘密,吕登就把几天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碧玉听了大怒,一掌拍在桌上,却疼的她龇牙咧嘴,小脸涨的通红,她还知不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她不懂。

吕登轻飘飘的丢下三个字。

哥哥。

碧玉又气又恼,哥哥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这女人的岁数都白长,都长到狗身上去了?居然做出这么丢人现脸的事来。

用不着气成这样,我会报了这一箭之仇的。

吕登阴阴的一笑,居然欺到他家里来,他会让她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的!碧玉光看着哥哥这么笑,心里哆嗦了下,这些年下来,她早就清楚哥哥可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不过她支持哥哥的任何决定,是该让那女人长长记性,你打算怎么做?这事你不用管,我自有主张。

吕登拍拍她的小脑袋,这种小事他一个人就能搞定。

那好吧,不过不要让她查觉是你下的手。

碧玉不放心的叮嘱道。

吕登咧嘴一笑,瞧,他妹妹也不是善茬。

只喜欢表面装无辜,不过也对,娘教出来的两个学生会相差到哪里去呢?对了,妹妹,以后不要跟周彬走的太近。

吕登想起周彬的眼神,心里不舒服。

怎么了?碧玉好奇的睁大眼睛,不过我也没和他走的很近啊。

他们家太麻烦了,沾上就倒霉。

吕登淡淡的说了一句,最重要的是他不喜欢将来碧玉和周彬有任何瓜葛,一丝丝都不行。

碧玉乖乖点头,知道了,哥哥。

自家的兄长总是为她好,听他的话总没错。

走吧,我们进去吃饭。

吕登满意的点点头,拉起碧玉的手进了后院。

吃过晚饭,全家依然坐在花厅里闲话,只是话明显比以前少了些。

吕登低头沉思了好久道,爹娘,不如你们去府里住段日子吧。

有时换换环境会转换下心情,这样消沉下去对谁都不好。

府里?去哪里干吗?吕顺莫名的看着自已的儿子。

前些天三舅舅和三舅妈不是邀请我们去吗?听说那边很热闹,正好可以去见见世面。

吕登极力劝说道,再说爹爹可以帮我看看那里的府学。

本来没打算去府里的吕顺听了这话,立马眼睛一亮,你这么想也对,我们先去看看情况。

吴氏听到对儿子有帮助,也强打起精神,想了半响,那一起去瞧瞧吧,除了相公外我们全家都没去过府里。

不过学堂怎么办呢?本来心动的吕顺有些迟疑了,前些日子已经关了好几天,人家父母将孩子交到我手里,我可不能误人子弟。

爹爹,学堂就交给我吧,我肚子里的这些东西暂时可以撑几天。

吕登拍着胸脯保证。

不行,一起去。

你正好可以去府里转转,熟悉下环境。

吴氏不同意,儿子才是最重要的。

那我留下,你们去吧。

吕顺道。

那可不行,不如这样吧,大舅舅家不是有个教书先生吗?让他暂代几天吧。

碧玉提出建议,一家人去府里游玩的构想让她有些兴奋。

吴家有个专门给吴家子弟启蒙的先生,是个屡次落第的老秀才,如今吴家子弟要么在外面要么成了亲不需要再学。

吴家念着这些年的苦劳,就养着他让他领份月钱。

这是个好主意。

吴氏赞许的看着女儿,心情轻快了些,正好让大哥派车送我们去三哥家。

坐吕家的那辆骡车,那是个大考验,就算走到天黑还没走到一半的路。

这样也好。

吕顺想了想点头同意,不过娘子,我们要住到你三哥家去吗?我觉得不大妥当。

他最不喜欢住在别人家里,太不自在了。

就暂住几天而已,没事的。

吴氏对自家相公的脾气了如指掌,劝道,我们在府里又没有什么产业,总不能住客栈吧,那不是打他们脸吗?那只能这样了。

吕顺也没办法。

算了,住几天应该没问题。

忍一忍就过去了。

旧日闺中密友第二天一大早吴家富就送了教书先生过来,同时还派了两部马车送他们去府城。

吕顺见那教书先生老成本分,放心的将学堂交给他。

将李四妈夫妻留下看家,吴氏收拾好行李,带着孩子们上了车。

一日的奔波,终于赶在日落之前到达吴家荣的家门口,吴家荣夫妻得到消息忙迎了出来,妹妹妹夫,你们总算肯来了,真是稀客,快请进。

吴氏抱着申哥浅笑道,三哥三嫂可不要怪我们不告而来,我们……唐氏满脸笑容道,妹妹这话太见外,我们平日里请都请不到,难得肯赏脸,我们求之不得呢。

碧玉兄妹等他们寒喧完后,才上前请安。

吴家荣拉着吕登说长说短,很是亲热。

吕登对这个三舅舅一向不敢轻视,能在府城混的风声水起的人岂是泛泛之辈,还听说连府里的那些官员跟他都有所来往。

唐氏牵着碧玉的手,笑的极为开怀,哎哟,请了我们家玉姐儿这么多次,这次总算让我心想事成了。

三舅妈,您可不要嫌我烦哦。

碧玉软着声音撒娇。

看着外甥女这么可爱的样子,唐氏笑的合不拢嘴,不嫌不嫌,怎么会嫌,这次我定要带着你们好好逛逛这府城。

吴家荣突然转过身道,别光站在这里,妹夫妹妹一定又累又渴,快进去吃饱喝足了再聊。

瞧我高兴坏了,竟然没注意到这些。

唐氏拍拍额头笑道。

大人们在前面走着,碧玉兄妹东张西望的,不时的凑到一起交换几句看法。

碧玉四处环视,这宅子虽只有三进,可小巧精致,布置的极有格调。

假山小桥流水花园样样俱全。

漱洗了下,唐氏已让下人摆上了饭桌,虽时间仓促但还是挺丰盛的,吕家众人中午时只吃了点干粮,这会子早就饿了,都低着头闷声吃饭。

用过晚饭,在花厅闲坐,下人们送上香茗。

碧玉实在憋不住道,怎么没见几位表哥表弟?依勇哥的脾气,听到他们来了不会等到这时辰还不见人影。

唐氏轻笑几声,他们啊,被罚抄书呢。

勇哥兄弟几个都不喜欢写字,罚他们抄书的确够狠。

这是为何?吴氏明显吃了一惊,勇哥是唐氏的心肝宝贝,怎么会被罚呢?这几个小子皮的不行,将一个丫环推到池里,把他们父亲气坏了。

唐氏朝面无表情的吴家荣看去,他正极为淡定的品着茶。

吕家几口吃惊的张大嘴,这几个孩子够大胆的。

吴氏微微蹙眉,这又是为了什么?太调皮了呗。

唐氏轻描淡写的道。

吴氏不再多问,转开话题。

碧玉心里有丝古怪滑过,但仍笑眯眯的听着大人们说话。

我们这次过来主要想带登哥看看府学,让他长长见识。

吴氏脸上有些赦然,三哥,你认不认识里面的人?吴家荣手里握着茶杯,点头笑道,你这可问着了,我正好认识专管府学的官员,改天带登哥去请个安。

吕家人眼睛一亮,太好了。

吴氏忙笑道,多谢三哥了。

自家兄妹说什么谢不谢的。

吴家荣摆摆手,面色有丝犹豫,对了,这个大人以前做过我们县的知县。

知县?是哪位?吕顺有丝惊讶。

吴家荣别有深意的看了眼吴氏,姓胡,他的妻子姓刘,妹妹,你还记得吗?姓刘?难道是……吴氏心里一跳,有个模糊的身影浮上心头。

就是以前常上我们家玩的刘家姐儿,你们以前很熟的。

真的是刘姐姐?吴氏的声音轻颤。

正是,开始时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吴家荣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底一片深沉。

吴氏定了定神,恢复镇定,他们家不是去京城了吗?做了几年京官又回老家丁忧了三年,没想又转到这里来做官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吴家荣有些感慨。

人生的际遇真的很难说。

吴氏喃喃自语,真是没想到。

吴家荣笑道,改天你跟着你三嫂上门去拜访,见见旧时的朋友。

这……这不大好吧,我们……吴氏心里像打翻了五味调料,酸甜苦辣麻俱有。

当年刘氏和吴氏还有杜氏都是闺中密友,三人性格各异,但感情很不错,走动的也挺频繁。

可如今都已散落各地,多年未走动了。

吴家荣知道她的顾虑,笑道,安人见到你嫂子,极是亲热,还提起过你,说道好是想念呢。

安人?他家相公升到六品了?吴氏迟疑了下,看来是避不了。

既然如此,那就见见吧。

他们什么时候过来的?才三个月,本想跟你说的,没想遇上……就忘了提起。

说到后面,吴家荣的声音有丝伤感。

吴氏也红着眼低下了头。

唐氏见状忙转开话题,是啊,安人听说你是我小姑,待我特别亲热,还让我直接叫她姐姐呢。

是吗?那真的要见见了。

吴氏的声音有丝无可奈何又有丝激动。

吴家荣手指扣着桌子,犹豫半响,对了,妹妹。

刘家的那个孩子也在胡府。

这个消息也得事先说清楚,免得到时太过吃惊而失了仪态。

孩子?吴氏愣了下,才想到一人,是刘姐姐的内侄,刘大哥和杜姐姐生的那个孩子吗?是。

吴家荣对当年那三人间的纠葛也知道些。

那孩子我见过,长的很像他父亲。

吴刘杜三家当年是世交,三家的孩子们也彼此熟悉的很。

只不过后来出了些事情,刘家败落,杜家远离故土迁到别处,只剩下吴家还留在这里。

怎么会在胡家?吴氏心情复杂的很,话说刘家遭变故时,刘氏已经随相公去了京城。

听说这些年安人都在私下打听刘家人的下落,只不过鞭长莫及没办法打听清楚。

这次回来,终于找到了他们。

刘家人这些年在哪里?就借住在香山寺里。

香山寺?吴氏惊讶极了,这些年她不曾打听过,但一直以为他们家离开了家乡。

他们居然住的这么近。

香山寺就在平安镇和邻县之间的山上,离平安镇只有几十里的地。

谁说不是呢?当初我们都以为刘家母子随着杜家走了。

是夜,吕家众人歇在客院里,吕顺夫妻占了正房。

娘子,你们刚刚说的那些人怎么都没听你说起过?吕顺有些好奇。

吴氏平淡的解释道,那些都是我未出阁时的故人,后来一直没来往,这才没提起。

原来是这样。

吕顺漫不经心的点头,他对这种事并不特别关心,只是随口问问罢了,对了,那个刘家,是不是当年镇上的首富刘家?是啊。

吴氏波澜不惊的道。

可惜了。

吕顺发出一声叹息。

是可惜的很,家大势大的刘家在家主死后一年内迅速土崩瓦解,留下孤儿寡母惨淡度日让人唏嘘不已。

身边的吕顺已经熟睡,发出沉沉的鼻息,吴氏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尘封多年的往事一下子涌上心头,心潮澎湃难以入眠。

去胡家下帖子的当日,众人就被胡家的人接去做客,只有吕顺不愿去留下照顾小申哥。

勇哥几个还在禁闭中,也不能出去。

进了胡家,吴家荣带着吕登去前院见胡大人,唐氏带着吴氏母女去后院见刘氏。

刘氏已在院门口迎接,见到吴氏情绪激动,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她容貌美丽,肌肤雪白,人虽至中年,却保养得当,看的出年轻时肯定是个大美人。

多年未见的两人克制着激荡的情绪力持镇定的见过礼分宾客落座,寒喧了几句。

碧玉上前请安,胡夫人满脸堆笑道,妹妹,这是令爱?是,年纪小不懂事的很。

我瞧着就好,长的好又有礼。

刘氏含笑打量着碧玉,身后侍立的婆子连忙送上见面礼。

碧玉朝吴氏看了眼,吴氏微微点头,她谢过胡夫人才退到吴氏身后,低眉顺眼的站着。

妹妹,这孩子我瞧着容貌像你,只不过性子好像不随你啊。

刘氏想起吴氏少女时飞扬骄矜的性子,不由笑道。

随她爹爹吧。

吴氏不愿多提往事,转移话题,我记得姐姐膝下也有一位令爱,怎么不请出来见见?刘氏失声大笑道,妹妹,我的大女儿早已经嫁了人生了孩子。

吴氏张大嘴,那孩子……已经嫁人生子了?印象中还在襁褓的孩子中居然……是啊,我的大女儿今年已经十六岁了。

刘氏笑的很挺得意,她比吴氏大了三岁,如今已做了外祖母了。

这么仔细算来,的确是到了年纪。

吴氏自嘲的笑笑,她的长子吕登也已经十二岁了,何况刘氏比她早成婚早生孩子。

那姐姐膝下还有几位令郎?刘氏嘴角上翘,我还生了一子一女,如今都在上学,等散学了让他们过来。

她家老爷偏房虽多,但所有的子女都是出自她的肚子,在这个家里谁也威胁不到她的地位。

姐姐真是好福气。

吴氏客气的夸道,养了这些多好孩子。

心里却不以为然,她自己也生了三个孩子,而且个个都是顶好的。

胡夫人眉梢边有丝得意,但面上不露,谦虚了几句。

聊着这些年的近况,两人不胜感叹,世事无常,悲欢离合半点不由人。

初见面时的隔阂也在闲谈中消失的无影无踪,恢复了几分以前亲密无间的感觉。

夫人,少爷表少爷吕少爷和姑娘来了。

门口的丫环禀道。

被丫环簇拥着进来几人,除了一身深蓝衣裳的吕登外还有三人,一名七八岁的眉清目秀的小公子、一名十岁左右清丽秀雅的少女、一名十二三岁儒雅的公子,四人齐齐走到面前,下拜行礼请安。

看着四个出色的男女,大家的眼前一亮,不由心里暗赞了声好。

吴氏特别注意了眼那名十二三岁的孩子,果然长的很像故人。

姐姐,你家的孩子个个都这般出众。

妹妹何必自谦,你家登哥更是一表人材。

刘氏多看了吕登几眼,一表人材,极为清俊。

他一个乡下孩子怎么能与令郞令爱相比。

……听着两人互吹互捧,碧玉不由抿嘴一笑,突觉有道视线盯着她,她顺着视线看过去,咦,这不是刘氏的内侄刘公子吗?不过瞧着好生面熟,难道是在哪里看过吗?可一时也想不起来,神情坦然的冲他笑了笑,那公子愣了下但随即也回了个笑脸。

欠债还钱大人们还说个不停,这几个孩子就放他们出去玩。

孩子们本来就很容易熟络起来,何况有吕登这个能说会道的人在,不一会儿功夫就气氛热闹融洽。

胡雪儿温柔稳重,胡耀祖调皮活泼,那冲着碧玉笑的男孩子是胡家的内侄刘仁杰,沉默寡言不多话。

碧玉盯着他看了好几眼,直截了当的问道,刘哥哥,你好生面善,我们是不是见过?刘仁杰没想到她这么直接,顿了顿点头道,我们的确见过一面,在平安镇。

平安镇?碧玉绞尽脑汁想着,半响郁闷的皱皱鼻子,还是想不起来。

千层酥。

见她这么困惑,刘仁杰简单的提醒道。

啊,你就是那个……那个……一说起千层酥,碧玉顿时想起来,那个为了母亲吃上一口千层酥而向她们恳求的男孩子,原来是他呀。

他的记性真好,眼力也不错。

当时她穿的是男装,几乎毫无破绽,可他居然还能认出她来。

我还欠姑娘糕点钱。

刘仁杰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

不用了,就当是我请你母亲吃的。

碧玉摆摆手,这么点小事,真亏他还记的。

不过好像太斤斤计较了吧。

不行,既然欠了就应该还清。

刘仁杰固执的摇头。

呃,那个真的不用了。

其他三人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们,大眼瞪小眼。

这是怎么回事?。

胡雪儿终于忍不住问道,这个表哥自从来到她家后,就极少开口说话,今日居然跟个比她还小的女孩子说了好几句话,她的心里隐隐不舒服。

没什么。

碧玉摇摇头懒的说,芝麻绿豆点的小事没必要到处说。

刘仁杰也不解释,就是硬要将钱给碧玉。

碧玉无奈的看着他,只好收下,心中暗想这人怎么这么介意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呢?碧玉不知道的是刘仁杰从小就命运坎坷,性子非常敏感,对这种欠人钱的事时该记在心里,总想着遇上就把钱还给她。

就因记的太牢,这才一眼就把碧玉认了出来。

表哥,你和碧玉妹妹有什么秘密是我们不能听的吗?胡雪儿等了半天都没等到解释,心里更加不快。

刘仁杰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并不吭声。

碧玉也不好乱说,低着头喝茶。

胡雪儿的脸涨的通红,眼睛有些红了。

毕竟是受宠的娇女,脸皮太薄。

吕登见势不妙,赶紧出来解围,胡姑娘,刘兄曾和我们兄妹有过一面之缘,当日他要买糕点,可身边没有零钱,我妹妹就帮他垫付了,这种小事也没有什么可说道的。

吕登这话倒是猜着了一半,可见他的脑袋有多么灵活,光听这两人的对话就猜出事情的大概。

胡雪儿听了这话,脸色好多了,冲他笑了笑道,原来是这样,这种事有什么不好说的?我们都快忘了这件小事,冷不丁的还想不起来。

吕登漫无边际的扯着谎,惹的碧玉低着头不住的偷笑。

胡雪儿听说表哥以前生活过的很苦,也有可能是无钱付帐,如果是这样,的确不好到处说。

她在心里这么认定,就不再生气了,看向表哥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刘仁杰看到她的眼神,心中一阵厌恶,他最讨厌别人用这种眼神看他了,可他如今寄人篱下只能忍下这口气。

就当是为了家中望子成龙的老母亲吧。

吕登想起一事转过头来,对了,刘兄,你会参加一年半后的那场童试吗?刚刚在胡大人的书房,胡大人考校了他的功课,也考校了刘仁杰和胡耀祖的功课,他知道刘仁杰的学问很不错。

会的。

刘仁杰点头道,姑父已经跟他说过,他的功课不错,让他也下场试试。

那我们是一起下场喽。

吕登眼睛一亮,热切的望着他,你以后是住在这里吗?还是回平安镇?我暂时会住在这里。

刘仁杰也很想回去,可难得他姑父愿意提携他,他娘自然不肯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娘已经叮嘱过让他不要经常回去看她,要好好读书,考个功名出来,为她争口气。

他自己也想考个秀才出来,好添补些家用,让她不要那么辛苦。

这样啊。

吕登明显有些失望,我本想还有人能一起谈诗论文呢。

听说令尊就是位先生,吕兄弟定然能应付自如。

刘仁杰对吕登倒很有好感,难得多说了几句。

别说这人虽然不多话,但说出来的话还是很有分寸很有礼貌的。

刘大哥不要笑话我了,我实在没什么把握。

吕登这次没说假话,别人都夸他学问好,可他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

刘仁杰看了眼他,并没吱声。

碧玉在旁边看的有趣,嘴角翘的老高。

哥哥难得有这么吃鳖的时候,他向来能和任何人都能打成一片的。

吕登见妹妹笑话他,伸手要捏她的小脸,碧玉边笑边朝后躲,一个不留神就栽在身边的刘仁杰身上。

哎哟,不好。

胡耀祖在旁边尖叫,完了,他闭上眼睛不敢看。

胡雪儿也紧张的捂着嘴不敢大喘气。

不过他们预料中的一幕并没有出现,刘仁杰只是轻轻扶住碧玉,让她坐好。

碧玉和吕登被他们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一头雾水的相视无言,这两人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胡耀祖等了半响都没听到惨叫声响起,睁开眼睛不由愣住了,表哥,你怎么……刘仁杰面无表情的看了眼,举着茶杯喝茶。

呃,耀祖弟弟,怎么了?吕登感觉很怪异不由开口问道。

胡耀祖刚想张口,就被胡雪儿一个狠狠的眼风扫过,不敢说话。

胡雪儿的心里又酸涩又难过,这位表哥不喜欢女子近身,上次母亲派了几名丫环过去照顾他的起居,都被拍飞了出去。

至此以后照顾他起居的人都换成了小厮。

可为何唯独对这个女孩子例外呢?难道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她反复打量都没瞧出一点来。

胡姐姐,我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吗?碧玉被她直直的目光盯视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

没,没。

胡雪儿这才发觉自己失礼,不由羞红了脸。

吴氏和金氏坐了一个时辰才起身告辞,刘氏挽留不果,只能依依不舍的送到二门口。

得闲了多来我家玩,我家老爷很喜欢你家登哥,说他聪明伶俐,功课又好,将来必是个有大造化的。

吴氏乐的合不拢嘴,那是胡大人不嫌弃,有空我会让他多过来请安。

那就好,我家老爷肯定会很高兴。

等客人走后,胡老爷才回后院,刘氏上前接着,换了家居的衣服夫妻俩对坐着喝茶。

刘氏疑惑的问道,老爷,您是不是看上吕家的登哥了?否则为何干巴巴的让小厮过来传话,让她请吴氏母子多过来坐坐呢?还打发女儿和他们三个男孩子一起过来,这不是要给他们创造机会吗?胡老爷心情很愉快,满脸笑意道,是,我瞧着他将来必定不凡,我想把女儿许配给他。

他在书房里对这几个孩子考校了一番,对吕登最为满意,不仅学问好而且会说话会做人。

他当即就决定要选登哥为婿,如今好女婿难找啊。

可……可仁杰也不错啊。

刘氏更偏心自己的亲侄儿。

刘家早已败落,她想着将女儿嫁给他,好帮衬着一把。

他虽然好,但在官场上的成就有限。

胡老爷含蓄的道,不好实说这个内侄性子太闷,又不会说话,在官场上根本玩不转。

但吕登就不同了,他考校过他的功课,不仅扎实而且能举一反三,最让他看好的是吕登长袖善舞的性格,这种人才能在官场混的风声水起。

将女儿许配给他,将来说不定还要靠他拉拔一把。

我觉得能亲上加亲,将来更能亲近。

刘氏不肯放弃这个念头,那孩子还是很孝顺的。

胡老爷浇了盆冷水下来,别傻了,仁杰的性子太冷淡,根本不会是疼惜妻子的人。

毕竟是自家女儿,他也心疼的。

一语直中重心,刘氏无声的叹了口气,弟媳究竟给这孩子灌输了什么东西?居然对女子那般不假辞色,有任何女子靠近,就会下意识的甩手将人挥出去。

哎,好好的一个孩子,居然成了这样。

可一想起弟弟的死因,又有些理解弟媳的想法。

前车之鉴啊,不得不引起重视,可惜有些矫枉过正了。

那吕家登哥定能疼惜女儿吗?刘氏不放心的追问。

内侄再怎么亲也亲不过自己的女儿啊。

他是个聪明人,只要我们家势不败,他自然会好好对待我们的女儿。

胡老爷不以为然的道,男人嘛,都是这样的。

这倒也是,何况我们大女婿家也是有权势的,他如果敢对女儿不好,自然有人收拾他。

刘氏不由笑道。

哎,这两人还没经过吕家父母的同意,就把吕登当成自个儿的女婿,开始谈论起来。

吕家的反应那我们是等他考上秀才后再把女儿许配给他,还是趁如今他没有任何功名时?刘氏问道,这也是个大问题,必须先想好。

胡老爷沉吟许久,有些举棋不定,这两种情况各有各的好处,但只能选择其一,先和他们家做口头约定,等吕登考上秀才再把女儿许给他。

总算让他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今日已经摸过底,吕登还没定亲,如果趁这时定亲,后面童试就会多了许多忌讳,到时有什么流言出来就不好了。

但等吕登考上秀才,那还要有段时日,万一吕家父母给他在别处定了亲,那就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喽。

果然是深谙官场之道的老油子,算盘打的震天响。

刘氏也不是糊涂人,自然听懂了相公的言下之意。

心里有些忧心,不过我瞧着女儿好像对仁杰有些……原先她乐见其成,就算看出了点苗头,并不阻止。

如今事情有变却有些头疼。

胡说什么,儿女婚事自有父母作主。

听了这话,胡老爷勃然大怒脸色铁青鼻孔唝火,她敢有这种心思,看我……好人家的女儿岂能有这种见不得人的心思?相公息怒,我只是揣测,并不是真的。

刘氏连忙安抚道,女儿从小就受老爷的教诲,自然懂得女孩子的本分,绝不敢有这种糊涂念头。

胡老爷还是很相信妻子的,脸色好了些,不是最好,你好好派人看着,不要让他们表兄妹太亲近,闹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放心吧,你也知道仁杰的怪僻,能出什么事呢。

刘氏放下心中大石,语气轻松起来。

小心驰得万年船,我是极看好登哥这个孩子的。

相公的眼光自然不差,那孩子我也瞧着好,斯文有礼笑脸迎人,让人瞧着就舒服。

刘氏既然想通了,自然对吕登越想越觉得满意。

相公,要不要让那孩子也上我们家念书?既然是未来的女婿,她开始为吕登打算了。

不好不好。

胡老爷子摇着头,将来别人知道了,就很难说的清。

这倒是,她想的太简单了。

那这事我就去办了,老爷还有什么吩咐吗?只有一点,不要显得盛气凌人。

胡老爷深通世故人情,提点着妻子。

这个我自然省得。

刘氏眯起眼笑道,没想会和吴家妹子还有这种缘分。

当年做不成一家人,如今却要成亲家了。

话说吴家荣回到家中,心里就有些猜度,他毕竟在商场打滚这么多年,触觉敏锐的很,好端端的怎么问起登哥有没有定亲?难道是……不过胡老爷没多说什么,他只在心里想想并不好乱嚷嚷。

不过第二天胡家请唐氏单独过府一叙,过了半天,唐氏喜气洋洋轻飘飘的回家,把吴家荣和吴氏请到小花厅说话。

吕顺出去访友,并不在府中。

唐氏把事情一说,吴家荣心里早有准备,并不吃惊,神情淡淡的喝着茶。

但吴氏明显惊讶不已,他们家怎么突然提起这事?唐氏脸上笑成一朵花,还不是瞧着外甥是个拔尖的,先下手为强。

三嫂,这时候你还开玩笑?吴氏皱着眉有些彷徨,这事我为难的很,自古嫁女高攀,娶媳低就,可这……这些年看下来的人家都没胡家条件好的,但门第太高也麻烦啊。

妹妹,并不是和你开玩笑,我觉得是个极好的机会。

唐氏收起笑脸,慢慢说道,他们家有些根基,听说他们大女婿是在吏部任职,家中极有势力。

如果攀了这门亲,登哥的仕途就不用愁了。

最难得这次他们家不拿大,说话极谦虚的。

其实刘氏邀她过府一叙时,乍闻这事,她心里也直打鼓,但刘氏说话显的亲热,又不骄傲,又诚恳无比的请她玉成亲事。

她心里盘算许久,才答应下来。

如果吕登想在仕途上有所长进,必须有些助力。

而吕吴两家根基浅薄,并没有什么靠山背景,钱倒是没问题,吴家可以全力投入,但势力就没办法了。

如果娶个娘家有势力的妻子,对吕登是个很好的选择。

这事我要先问过你妹夫。

吴氏心里翻腾不已,努力回想胡家姑娘的模样,人长的挺好,脾气似乎也很温和,只不知品行如何?低头想了半天,突然转过头道,三哥,你觉得如何?吴家荣放下手中一直端着的茶杯,严肃的点点头道,自然是好事,难得有这种机缘。

他的确认为是个好机会。

可我怕官家女儿娇贵,难以……吴氏蹙着眉顾虑重重,虽说是件好事,但也很麻烦。

既怕胡家的女儿恃着身份高贵不孝顺公婆,又怕娇生惯养的不会打理家务。

妹妹你多虑了,既然做了人家媳妇,自然要把以前的身份都放下,规规矩矩做人家媳妇,侍奉公婆料理家务。

吴家荣看穿妹妹的心思,突然挑挑眉古怪一笑,如果她端着架子不服管教,给她一张休书即可。

任她家里权势再大,也不会护着个不顺公婆的女儿。

胡家再疼女儿,想为她撑腰。

那也得有站的住脚的理由,即女儿没有任何过错的立场上,如果犯了七出之条,胡家是丢不起这个脸,绝不会为她撑腰的。

吴氏一经点拨立马想通,三哥果然见多识广。

这也不值什么,在外面走动的多,自然眼界宽了。

吴家荣摆摆手笑道,再说妹妹啊,依登哥的性子他绝对会处置的妥妥当当。

如果说吴老爷子是老狐狸,那吕登就是小狐狸,那孩子心思沉着呢,区区一个闺阁女子岂是他的对手?吴氏转眼一想,也是,她对儿子有信心的很。

可我怕她不会理家。

吕家住在乡下,凡事都要自己来。

再则将来吕登要考举人考进士,他需要个贤内助让他无后顾之忧,把家里打理好。

如果做不到这点,娶这个儿媳妇恐怕……妹妹啊,你当年也是什么都不会的,可如今呢?吴家荣笑道,不会可以教她,总能学会的。

话虽如此,但她心里还是有些犹豫。

唐氏在旁边坐了半天都不吭声,这时凑到吴氏耳边悄悄说了些话,不由让吴氏边听边点头。

等吕顺外出回来后,跟他说了这事。

吕顺正沉浸在故交相逢的喜悦中,听了这些话挺惊讶。

问了些胡家的情况,沉吟半天。

未了道,让人打听下女孩子的品行和名声,如果都不错的话,你再考查下那位姑娘,看着好就定了这门亲事吧。

娶儿媳妇他最看中的还是这两点,其他的只要过的去就行了。

吴氏笑道,好的,不过相公你不再坚持等到儿子通过童试后再给他定亲了?吕顺摸着胡须微笑道,只要有好的机会就定下来,当初那般想也不过是想有更大的余地。

知道了,相公。

我这就让人去打听,我自己也考查一番。

吴氏心情很好,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等儿子的婚事定下后我就能松口气,接下来只要考虑女儿的婚事就行了。

吕顺一听,忙认真严肃的道,女儿的婚事你可要郑重些,挑个品行好的,不必求男方家有钱有势。

碧玉是他的掌上明珠,她的终身大事绝对不能马虎。

吴氏微微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只要家世清白长辈慈爱,男孩子品行好的,可是这种人家难找的很。

这两年钱氏帮她找了好几家,可挑着都不顺意,不是男方父母苛刻的,就是男方品行不端的,要不就男方看中吕家这百亩地的陪嫁。

她不止一次暗叹要挑个合心合意的女婿实在太难了。

不着急,慢慢找吧。

吕顺安慰道,这种事急不来的。

可女儿的年纪也不小了,我有些担心。

吴氏心烦意乱,碧玉也有十岁了,已到了定亲的年纪。

她真怕耽搁了女儿的婚事。

担心什么,我们家女儿乖巧孝顺又懂事,无论嫁到哪家都不会委屈了他们。

吕顺话中疼爱呵护之意流露无疑。

他们如果识货,定然抢着上门提亲。

有这么夸自家女儿的吗?吴氏不由好笑,这也太偏心了吧。

把自家的女儿夸的天下无双,世间独一。

吕顺理直气壮的问道,那你说,我们家女儿哪里不好?吴氏想了半响,怎么想都觉得碧玉样样都好,不由展颜笑道,好像没有。

两人相视一眼,静默片刻哈哈大笑起来,随着开怀的笑声将满室的温馨安宁渐渐弥漫开来。

世上父母都觉得自己的孩子是最好,是最完美无缺的,就算是缺点看在他们眼里都成了优点。

这也是人之常情罢了。

吕登的告诫当晚刘氏跟胡老爷提起这番话,胡老爷考虑许久,点头道,你马上请人来教女儿,要从头学起,必务让女儿在出嫁前学会打理家务。

老爷,您…您还是决定…刘氏不忍心的皱紧眉头,这不是让女儿去受苦吗?对,我已经决定结这门亲。

胡老爷不改初衷,依然要选吕登做他女婿,他们家并没有提过分的要求,这些事你要抓紧了,不能让别人取笑我们家女儿。

可是会很辛苦的。

刘氏苍白着脸摇着头,光想想就替女儿心疼。

你不是说吴家那位姑奶奶以前也是娇娇女,如今却整理家务照顾家中老小,处理的妥妥当当吗?胡老爷指出前例,别人能做到的他家女儿自然也能做到。

可是我舍不得啊!刘氏泪眼朦胧,不肯松口。

有什么舍不得,做人家媳妇,这些都是本分。

胡老爷有些不悦,看她爱女情深,他才好话多说了几句,她怎么还听不进去?难道要他发火才肯听话?老爷,不如换一家吧。

刘氏明知扭不过胡老爷,还是做着最后的努力。

换一家?换哪家?胡老爷不怒反笑,心中暗骂一声,无知妇人眼光太短浅。

你看看我们周围,有很合适的人家吗?刘氏低头想了半天咬了咬牙,就听老爷的。

门当户对的人家也有,但要么是家里太过复杂,要么是男方品行不端的。

吕家虽然是庄户人家,但胜在人口简单,家世清白,吕家父母又不是刻薄的人,吕登学问品行都是极好的,将来必是个有出息的,只要熬上几年,自然会有好日子过。

这样两相比较,吕家还是算好的。

胡老爷挥挥手吩咐道,既然如此,你就让女儿多学些实用的东西,至于琴棋书画就免了。

老爷说的极是。

刘氏道。

心里盘算开了,女儿女红还过的去,不用再学。

厨房的事最要紧,女儿只会做一道点心,这可不行啊。

最起码要做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来,还要学如何管家,早知如此,就应该早点教她。

哎,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只有尽量补救。

要请什么人来教呢?如何才能收效最快?一事不烦二主,刘氏托唐氏将这消息捎去。

吴氏听了满意一笑送上支金钗做定物,刘氏取了块玉佩作定物。

这事算是定下来,就等着吕登考完试再正式换婚书。

只不过胡雪儿知道后,嘴上没说话,心里很难过很伤心,晚上躲在床上狠狠哭了一场,之后就柔顺的听母亲的吩咐学习各种事宜。

这事只有吕胡吴三家有限的几个人知道,连碧玉也不知道。

她欢欢喜喜的带着小青跟着吴家荣天天出去逛,吴家荣极为纵容这个外甥女,只要她喜欢的东西都朝家里搬。

幸好碧玉不是贪心的孩子,给家里人挑了几样就不肯要了。

勇哥几个总算结束了惩罚,每天陪着表兄表姐玩,只不过对他们被罚的原因三缄其口,无论碧玉如何问都不肯说。

小申哥也每天乐呵呵的,这里有表哥们陪着他玩,在家时吕登兄妹年纪比他长了一截,又有自己事要做,不可能时时陪着他玩,到了这里反而多了许多玩伴。

而吕顺带着儿子进府学看了看,又带着他拜访了几位同年,每天应酬交际忙的很,他最讨厌应酬这次为了儿子勉为其难了。

吴氏和钱氏在家里说说笑笑,偶尔还会结伴逛逛府城。

吕家人在府城过的都心情愉快开怀不已,来之时的抑郁沉闷之气早已一扫而空。

以至到了要走的时候,心里都不舍极了。

只不过家总是要回的,依依不舍的告别了吴家荣全家,带着一车子礼物的吕家人终于回到浣花村,李四妈夫妻忙迎了上来嘘寒问暖,准备热水让他们漱洗。

吃完热气腾腾的饭菜,吕家众人散坐在花厅里,李四妈侧坐在小杌上汇报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听到从吴家请来的那位教书先生很认真负责,吕顺大为满意,让吴氏备份土仪明日送给那位先生,吴氏笑着应了。

其他都很平静,村上也没有大事发生,只有一件小事。

李四妈犹豫了半响,不知该不该说。

说吧。

吴氏看出了她的为难。

李四妈低着头道,那位村长的女儿带着两个孩子去找她家相公了。

吴氏手中的茶杯一顿,,怎么会这么突然?孙周氏的相公出去做生意都有两年了,也没听说她要去找相公。

正在陪申哥玩的碧玉听到这消息,不由的竖起耳朵细听。

吕顺父子平静无波的喝着茶,像听闲事般无动于衷。

李四妈并不抬头继续说下去,听说是她家相公在外地娶了房妾室,那妾室身怀六甲,如果这胎是男孩子,就要休了她。

吴氏点点头不再多问,这必竟是人家的家务事。

但心头还是浮起一丝窃喜,这麻烦人物总算离开村子,不会再来纠缠她家相公。

而碧玉听了这件事,若有所思的看向吕登,吕登若无其事的喝着茶,偶尔抬头冲她笑一下。

碧玉避开父母的视线动了动唇,无声的问,是你干的?吕登只是朝她眨了下左眼,并没回答。

碧玉见这情景,心中已有答案,不由在心里对兄长暗赞一声,厉害。

人在府城,可照样能把事情办的漂亮,还不露丝毫破绽。

看来平日里能和哥哥打成平手,那是哥哥让着她,她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次日吴氏就将礼物分成好几份,让李叔送到镇上吴家去,教书先生那份自然也不能免的。

课间休息时,吕登也带了几份小玩意分送给各位同窗,每个人都有份。

大家都围着听他讲府城的趣闻,他捡些能讲的生动有趣的说给同窗们听,众人听的津津有味,羡慕不已。

这些人都没有离开过家门口这块地方,更不要说去府城了。

碧玉双手撑着下巴微笑的听着兄长说话,不时附和一声。

一直注视着她的周彬,见她终于恢复了精神心中极是安慰。

散学时等小学生们都离开后,碧玉从袋子里取出一本教人画画的书给周彬,周哥哥,这是送给你的。

周彬眉开眼笑的接过翻了几页,心中大喜,这是你挑的?碧玉笑眯眯的点头,是啊,我想周哥哥喜欢画画,应该会喜欢这件礼物的。

周彬乐的合不拢嘴,喜欢极了,谢谢吕妹妹。

周哥哥喜欢就好。

碧玉暗忖,她不好老白拿别人的东西,总得礼尚往来一番。

妹妹,你怎么还在说话?快回去吃饭。

吕登收拾好书本,见状有些不悦。

知道了,哥哥,我在等你和爹爹。

碧玉侧着头笑道,你好慢啊。

吕顺去大书房整理从府城带回来的书本。

你呀。

吕登没好气的揉揉她的头发,这丫头总有那么多理由。

对了,周彬,你怎么没随你姑姑一起去找你爹娘?不想去。

周彬直接的很。

这是为什么?碧玉好奇的问道,话说周彬也有好久没见到父母了,他难道不想他们吗?他们过年时会回来,何必千里迢迢的赶去呢!周彬更担心爷爷,姑姑一走,身边都没一个亲人,谁来照顾年老的爷爷?就算有个老仆有什么用?这些年他和爷爷的感情变的很深厚,反而对父母想的少了些。

这倒也是,你快回去吃饭吧。

吕登牵起妹妹的手,我们也要进去了。

周彬有些依依不舍的看着他们兄妹,笑道,我下午再来。

吕登胡乱点个头,拿起书就走。

穿到过道时,吕登正色道,妹妹,以后不要送东西给别的男孩子。

这是为何?碧玉眨着黑亮的眼睛,不解的看着严肃的兄长。

私相授受。

吕登淡淡的吐出一句话。

噗嗤碧玉笑的东倒西歪,良久才喘着气道,哥哥,你想的太多了。

周哥哥就像我的另一个哥哥,我收了他的礼自然要回礼的。

像那些表哥表弟一样,收了他们的礼物不时要回上一两次礼。

哥哥居然说出这么好笑的话来,太逗了。

吕登没笑始终严肃的看着她,我或许想多了,但不能保证别人是不是也想多了?心中暗想,你把别人当成亲哥哥,别人可并不这么想。

自己的妹妹冰雪聪明,唯独对这种事挺迟钝的,不过这样很好。

什么意思?碧玉歪着头问道。

你不用懂,答应哥哥,以后不要再这么做。

这次是他疏忽了,该在之前就阻止的。

除了爹爹和我之外,不要随便收别的男孩子东西,也不要随便送别的男孩子东西。

那表哥他们呢?这些年吴家众人送碧玉礼物,都养成习惯了。

他们送你的东西,要爹娘和我同意才能收。

碧玉看了他半响,点点头,知道了,哥哥。

别怪哥哥管的太宽,哥哥总盼着你好的。

这是他唯一的妹妹,他不愿她受到任何伤害。

我知道哥哥最疼我的。

碧玉虽内心不解,但还是很清楚登哥是为她好。

你明白就好,妹妹啊,其实爹爹教的那些书你都学过,不用天天再上学堂了。

吕登拍拍她的头笑道,每天早晨也能多睡一会,我盼着这种好事盼了多年,可都没捞着一次,你就不想吗?习惯了,每到这时辰都会醒来,睡不着的。

醒来又没什么事当然要去前院读书。

碧玉转着眼珠笑的极甜,就算学过了也可以再学,圣人不是说,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吗?吕登被碧玉说的哑口无言,又不愿点醒迟钝的她,只好投降,随你吧。

对了,哥哥,那件事你是怎么办到的?碧玉神秘兮兮的靠近兄长小声问道。

吕登会意的眨眼道,就散了些流言。

原来是这样,好简单实用的办法。

那就是没有那种事喽?不一定,谁知道。

吕登漫不经心的道,反正目的已经达到,至于其他的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反正人都离开了,他也能松口气,同时也出了口心中恶气。

可他们母女三人千里迢迢的,路上……碧玉有些担心,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就心里难安了。

你别替别人多操心,她请了村上周大有夫妻送她们母女三人过去的。

那就好。

碧玉舒了口气。

哥哥最聪明了。

周大有家跟她们是本家,又年富力强挺精明的。

自是最合适的人选,孙周氏还算有脑子。

吕登拍拍她的头,你呀,有时心肠太软。

我是女孩子嘛。

碧玉理直气壮的道。

吕登无奈的摇摇头,眼中全是宠溺,算了,以后诸事自有他做兄长的护着她。

吕登考上廪生吴氏手拿着绣活坐立难安,眼睛不时看向前院。

碧玉开始时还平静,可被吴氏这般举动影响,也有些忐忑不安,嘴上依然安慰吴氏,娘,您不用这么紧张,哥哥定能考上的。

今日是发榜日,每个人都在默默等待着消息。

想起吕登参加院试回来后神情自若的样子,碧玉就对他充满信心。

就是考不中也不打紧。

吴氏嘴上虽这么说,眼却一直朝外瞄,手中的活计早就被拧成块麻花。

你哥还在前院没回来?还没到响午呢!碧玉对吴氏一上午这般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早已应对自如。

他倒镇定。

吴氏不知该不该夸自家儿子,放榜的日子他居然还能定下心看书。

她做母亲的快急死了,只觉得时辰过的太慢太慢。

突听前院一阵喧闹,吴氏母女不约而同的侧耳细听,好像是什么大喜,喜事?难道是……吴氏蓦然起身,急着朝前院走,碧玉忙跟在后面。

刚走到夹道,就听到喧闹声,伴着一句句恭喜恭喜声。

吴氏脸上激动莫名,碧玉心里振奋,抢先跑了出去,见前院一大群人黑鸦鸦的一片。

她四周环顾,吕顺父子似乎被围在中间,根本看不到脸。

心急的跺跺脚,一转头眼尖瞧见大舅舅吴家富在人群外面。

大舅舅。

碧玉朝他使劲招手,大舅舅,我哥哥是不是考上了?妹妹,玉姐儿,登哥考上了,他考上禀生了。

吴家富挤过人群过来,兴奋的满脸发光。

吴氏如释重负,整个人放松下来,身体一晃,碧玉忙伸手扶住她,娘,您怎么了?没事,娘高兴啊。

吴氏站直身体,心想事成的兴奋差点让她晕过去。

吴家富笑呵呵的道,妹妹,你是个有福的,生了个好儿子。

吴氏脸上堆笑,大哥,这些年也要多谢你一直帮衬着,我们家才……妹妹,这是说哪家话……没等他们兄妹说上几句话,旁边的人瞧见吴氏出来,分出部分人围了过来,向吴氏七嘴八舌的贺喜,吴氏见都是村上的邻居,忙含笑应酬。

闹了半天,才把这些贺喜的人送走,只剩下吕家几口人和吴家富坐在后院休息。

吕顺脸上依然笑的无比开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儿子真争气,比他当年考上秀才还早了几年。

吕登倒是不骄不躁的,面色如常只是嘴角含笑。

哥哥,恭喜。

碧玉眉开眼笑的道,真心为哥哥感到高兴。

吕登拉拉她的小辫子,光说一声有什么用,把你前些日子制的荷包送给我。

这些年碧玉的女红突飞猛进,制的荷包、手帕这些小东西精致美观,让人看了就想占为已有。

好吧。

碧玉这次大方的很,她绣活虽好,但随身之物数量不多,仅够自用的。

自从上次被吕登说过后,她亲手制的小东西都不再送人。

平日里基本上是制衣裳制鞋子,帮着吴氏分担家务。

虽然当年吴老爷子留下了些东西给碧玉兄妹,但吴氏依然勤快的很,忙里忙外的不肯假手于人,只是忧心没了,人轻松了许多,也不再老是日赶夜赶的干活了。

姐姐,我也要。

长了几岁,小申哥口齿已经俐伶清楚,他眼馋碧玉做的那个蝴蝶图案的荷包很久,但一直没要到。

行。

碧玉心情好的很,对小申哥的要求也一口答应。

让你挑一个。

姐姐真好。

申哥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吴氏做了一大桌的菜,请了吴家富上座,吕顺父子做陪。

酒过三巡,吕顺高兴多喝了两杯早已趴下,被扶回房间休息。

只留下吴氏母子三人陪着他。

登哥,你这孩子果然是个读书的好料子,大舅舅没看错你。

吴家富喝着桃花酒,有些醉意眼睛泛红,可惜你外祖父没看到这一天,否则的话他肯定高兴的不得了。

提起吴老爷子,每个人脸色有丝难过,是啊,他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看到子孙辈能出个读书人。

吕登振作精神,给吴家富斟酒,大舅舅,过几天我给外祖父上坟,把这好消息告诉他老人家,他泉下有知,必然是欢喜的。

好,到时我们一起去,你是个不忘本的好孩子。

吴家富重重的拍着他的肩膀,收起那丝伤怀,不提这些伤心的事,登哥,你要好好孝顺你的父母,他们为了你可操碎了心。

知道了,大舅舅。

吕登应道。

碧玉悄悄起身去厨房烧了锅开水,放到大碗里散热,拿下橱柜里密封的罐子,舀出些许蜂蜜,用温水兑开。

分成三小碗,放在茶盘上端了出去,碧玉亲手捧了碗劝道,大舅舅,少喝些酒,喝点蜂蜜水解酒吧。

吴家富抬起喝的红通通的脸,玉姐儿,大舅舅还没喝够呢,今日高兴,多饮几杯无妨。

大舅舅,您都喝了一坛子酒,少饮怡情,多饮伤身。

碧玉撅起嘴,将碗塞到他手里,大舅舅,您快喝了这蜂蜜水。

将其下的两碗递给吴氏和吕登,吴氏今日高兴也陪着喝了几杯,她酒量尚可,并没有醉意。

吴家富无可奈何的看着碧玉,只好将水喝下,妹妹,玉姐儿越发厉害了。

吴氏将蜂蜜水也喝了心中甜丝丝的,满脸笑容道,哥哥,我家女儿可没说错,她是为了您好。

你们呀,将女儿惯成这样,将来到了婆家可如何是好?吴家富取笑道。

碧玉脸一红,不依的跺跺脚回了自己房间。

听了这话吴氏不乐意了,大哥,您平日里也没少惯她,她屋子里的笔洗是哪里来的?呵呵。

吴家富傻笑几声脸越发的红,这…这是铺子里的,白放着还沾层灰,不如送给玉姐儿玩。

碧玉上次去他铺子里玩,对那只青花瓷极感兴趣看了好久。

他当场送她她又不肯要,只好趁着她生辰当礼物送给了她。

笔洗这种东西,送她个最普通的就好,何必送个这么名贵的呢?这又不值什么……吴家富一时语塞,一梗脖子,我乐意。

大哥,您呀,还说我们呢,瞧瞧您自己。

吴氏摇着头笑道。

呵呵……吴家富一个劲的笑,并不说话。

吕胡两家按照事先的约定郑重其事的行完纳采、问名之礼,合八字占卜,结果是大吉。

随后即行了纳吉之礼互换了聘书,自从两家的婚事正式订下。

吴氏收拾了好几天,才准备好了聘礼。

吕登一脚踏进来,看到地上这么多东西不由说道,娘,不用准备这么多,只要能过的去就行了。

胡说,你是我们家的长子,聘礼绝不能薄了,让人瞧不起。

这是吕家第一桩喜事,每个环节都要郑重。

再说吕登将来还要依仗胡家,定要给胡家这份体面,给胡家的女儿这份尊重。

吕登有些不以为然,娘,何必为了虚礼而让我们家以后的生活艰难呢?吴氏心里很安慰,她儿子没有光顾着自己颜面好看而忽略了自己家的情况。

傻孩子,这些东西就算当成聘礼送到胡家,那时他们胡家自会让女儿带过来的。

吕登睁大眼睛道,这怎么相同?我们家的钱和她的嫁妆是两码事。

吴氏拍拍儿子的手,这事你就不用管了,你快去准备到府城念书需要的东西。

吕登不肯放弃,依然故我,娘,何必为了我的婚事掏空家底呢?下面还有妹妹和弟弟,将来妹妹的嫁妆要多备些,不可让人小看了她。

还有弟弟,将来考试娶妻这些都要好多钱的。

你不用担心这些,娘只有打算。

吴氏有些头疼她儿子的固执。

娘,哥哥。

碧玉捧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点心进来。

吴氏笑道,女儿,你的点心做好了?碧玉这段日子尽琢磨厨艺,变着花样做出各种新奇的点心。

娘,您和哥哥尝尝,我做的桃花糕好吃吗?碧玉将桃花形状的糕点递给吴氏和吕登,让他们试吃。

吴氏取过一块细瞧,粉红的颜色让人看着就食欲大好。

尝了下觉得糕点细腻香甜,不由笑道,女儿的这道点心可与李四妈最拿手的赤豆糕媲美。

真的吗?娘您没哄我吧?碧玉开心的问道。

这道点心她花了好几天研究的,平日里见她娘酝桃花酒,她心中一动想着用桃花汁渗在面粉里,做出桃花糕来。

试了几天终于让她捣鼓出成品来,这才乐滋滋的拿来让家人品尝。

真的。

吴氏又取了块桃花糕慢慢细品,最难得是你能想到别人没想到的点子,新奇特别。

别人只想着用桃花酿酒或者插瓶,却从没想过做点心。

吕登也夸道,的确如此,妹妹,你做点心另辟蹊径,光这一点就比四妈妈高出一筹了。

哥哥,我哪有这么好。

碧玉嘴上虽这么说,脸上却喜动颜色。

你嫂子进门后你倒是可以和她切磋厨艺,听说这一年多来她的厨艺突飞猛涨。

吴氏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唐氏捎来的消息。

那可好,只要嫂嫂不嫌弃,我自然要奉陪的。

碧玉对胡雪儿的印象并不大好,主要是她敏感的感觉到胡雪儿对她有丝莫名的敌意。

但既然定下了亲事,就是一家人。

她自然会和胡雪儿好好相处,不让她父母和吕登担心。

娘,您们刚刚在说些什么?吴氏好笑道,你哥哥嫌这些聘礼太多,让我少准备些呢!碧玉撇撇嘴道,哥哥不懂女孩子的心思,这一生一次的风光当然要给嫂子的。

就是这个理,你哥哥是男孩子不懂的这个。

吴氏疼爱的看着这双儿女,这都是她的骄傲。

对了,刘家那孩子是不是也考上了?吕登早已打听明白,是的,娘,我和他是平安镇仅有的二名考上廪生的。

看来那孩子的学问也是不错的,以后有空就请他来家里玩,你们将来既是同窗又是亲戚,实在难得的缘分。

吕登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哥哥,刘哥哥是好人,你可不要捉弄他啊。

碧玉不放心的道,从第一眼看到刘仁杰,就知道他是个极好的人,他属于那种面冷内热的人,跟吕登的面热心冷正好相反。

妹妹,什么叫捉弄他?我是坏人吗?听了这话,吕登气坏了,真是个偏心眼的丫头,他才是她的亲哥哥!哥哥不是坏人,但也不是迂腐的烂好人。

碧玉半点都不怕用手捂住嘴偷笑,不过这样的哥哥她更喜欢。

是旧友还是昔日情敌?将聘礼送到胡家,订下了婚期,就在胡老爷任职期满回乡之前,也就是说一年以后。

虽说男女双方年纪还小,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两家隔的太远,到时音讯不通日日悬心,还不如把婚事早些办了。

暂时不圆房,等胡雪儿到了及笄之年后再挑个好日子圆房。

对此结果,两家都很满意,毕竟这是对两家都有利的。

也亏得吴家荣夫妻在里面周旋,在吕胡两家之间不知跑了多少趟,胡老爷甚是感激,不仅送了份厚厚的谢礼,还替他引见了好几个官场中人。

吕登就要去府学读书,吴氏早已把行李给他收拾好了,银子也给了他些。

毕竟离家有些远,虽说有个舅家在那里,可万一不便时自个儿有些闲钱最为妥当。

吴家荣亲自过来接外甥去府学安顿,还在家里挑了个小院子准备让吕登放假时住下专心读书。

吴氏对着兄长千拜托万拜托,吴家荣知她心里不放心,也不嫌她烦,她说一句他应一句。

吕登抱着小申哥恋恋不舍道,妹妹,弟弟,你们在家里不可淘气,要好好孝顺爹娘。

哥哥放心吧,你就安心读书,我会照顾好家里人的。

碧玉眼睛红红的,泪水在眼里团团转却硬撑着不肯滚落下来。

吕登心疼不已摸摸她的头,妹妹,多劝劝娘亲,让她不要再这么辛苦。

平日里也要多做些爹爹爱吃的点心。

吕顺不喝酒不出去应酬对吃食要求也不高,却嗜甜就喜欢吃些甜点心。

以前吴氏隔个几天就让李四妈做些点心给吕顺吃,如今碧玉的厨艺越来越高明,又喜欢翻花样。

每次做了点心都会先送份给爹爹享用,这让吕顺满意极了。

知道了,哥哥。

碧玉从怀里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这是我的压岁钱,给你。

爹娘已经给我钱了,你留着。

吕登看着那个荷包,知道是她这些年省下的零花钱,心中很是感动。

我在家里用不着钱,哥哥在外面一切都需要钱,凡事都不可太省。

碧玉硬要塞给他,身边多带些钱总是好的。

吕登见她这么坚持实在没办法只好收下,心想着等以后再还给她。

转头对着怀里的小申哥不放心的一再叮嘱。

弟弟,不可太调皮,多听爹娘的话。

申哥年纪虽长了几岁,可性子依然很活泼,没有半点稳重的模样。

有时会惹的吕顺夫妻火冒三丈,可又舍不得教训他。

嗯,哥哥。

申哥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放手,眼泪汪汪的委屈的不行。

再依依不舍,也到了分离的时候。

吕登在吕顺夫妻面前跪下,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爹娘多保重。

吕顺一把扶起儿子拍拍他的肩膀,登儿,不可学小儿女惺惺作态,好好读书,不用惦记家里。

儿啊,我们在家里等着你。

吴氏眼角泪光闪烁万般不舍,这是吕登第一次离家,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她怎么能放心得下?吕登一一应了,跟家人告别后坐上了马车。

吴家荣郑重保证道,妹夫妹妹,你们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外甥的。

看着越行越远的马车,碧玉扑进吴氏怀里隐忍多时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她刚刚一直忍住不哭,怕吕登不放心她,如今人走了,她可以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了。

她好舍不得哥哥。

傻孩子,这有什么好哭的,这是好事啊。

吴氏抱着女儿安慰道,脸上却已湿漉漉。

吕顺抱着申儿,呆呆的看着马车消失在远方,心中既酸楚又自豪。

而吕登坐在马车上,心中既有对离开家独自生活的忧心同时又对未来有着无限的憧憬,进府学将是他考取功名踏上仕途的第一步,他将一步一步实现自己的报负。

日子慢慢流过,这日吕家来了个意外之客。

吴氏正教着碧玉针线活,碧玉虽已经大有长进,但还逊她娘一筹,需要时日磨练。

姑娘,姑娘。

李四妈急促的声音在很远处响起。

吴氏听到不由皱了皱眉,这人也真是的,跟她说过好多遍,在家里不要这么大呼小叫,她怎么……更何况申哥正在她屋子里睡午觉。

碧玉笑道,娘,四妈妈可能有什么急事,您别怪她。

吴氏无可奈何道,有什么好怪的,她就这副脾气。

李四妈的脾气一直风风火火的,这些年虽有些收敛,但时不时的会冒出来。

吴氏早已把李四妈当成自家人,对她知错不改的脾气也没办法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吴氏母女说话间,李四妈的声音越来越近,姑娘,有客人来了。

吴氏奇怪的放下手中的活计,是什么客人让她这么激动?站起身朝外走去。

刚走出屋子,整个人就呆住了。

眼前的妇人又眼熟又陌生,一身蓝布衣服,脸色苍白,眼角已有明显的皱纹,头发梳的整整齐齐,没有半点饰物,打扮的像个普通至极的村妇。

这…这就是昔日爱浓妆艳抹非华服不穿的闺中好友?姑娘,杜家姑娘来了。

李四妈满脸激动,依然不改旧日称呼。

此人就是刘仁杰的娘亲,胡氏的闺中好友,刘氏的小姑。

杜姐姐,快里面请。

吴氏终于醒过神来,连忙接着杜氏进花厅安坐。

杜氏细看昔日好友,一身深紫的衣裳衬的她白晳的肌肤越发年轻,克制着想摸自已脸的念头,吴妹妹,难为你还认得我。

吴氏忙笑道,杜姐姐说哪里话,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怎么可能不认得?杜氏语气有丝酸涩,吴妹妹的模样并没有大变,可我却变了旧模样。

话说杜氏和吴氏当年都是平安镇上有名的美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不错。

但后来却为了刘家大少爷闹的不开心,后来再没了来往。

这个刘家大少爷就是刘仁杰的父亲,他是家中的独子父母宠爱,性子很是任性风流。

当年他姐姐嫁给了县老爷,刘家又家财万贯,他又生的模样俊俏,风头一时无两,是所有平安镇少女心中的佳婿人选。

当年刘家大少爷很喜欢吴氏,曾请媒婆去吴府提过亲,可吴氏咬紧牙关怎么也不肯答应。

吴老爷子心疼女儿也瞧不大上刘家的行事做派,送了份厚礼托辞回绝了。

后来刘大少爷娶了杜氏为妻,杜家也是有钱人家,但比起刘家还是差了几截,当时杜氏还特意在吴氏面前炫耀过,还奚落了她一通。

惹的当时很心高气傲的吴氏大怒,再也不登刘杜两家的门,三家就此断了联系。

杜氏出嫁时风光无比,场面之大让整个小镇都沸腾起来,至今有人想起当年的盛况还会发出阵阵感叹。

可惜好景不长,等杜氏进门有妊后,刘大少爷就纳了几个通房。

等杜氏生下长子,那几个通房也有了身孕,后来生了几个庶子女,也就顺理成章的抬了偏房。

从此家里妻妾相斗,家无宁日。

刘大少为求清静干脆躲到青楼依红偎绿,结果有次酒醉后和别人争风吃醋,被打死一命呜呼了,当时胡家早已回乡。

刘家没了靠山,只剩下孤儿寡母家业就此败落。

见杜氏如今这般落魄,吴氏虽然没有幸灾乐祸,但心中暗暗庆幸当年没有嫁入刘家,否则今日落的如此下场的就是自已了。

杜姐姐,你也没怎么变,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吴氏嘴上说的极客气,这些年都过去了,再多的不快也冲的无影无踪。

何必再纠缠着过去的那段往事呢?碧玉端了茶盘进来,先将金橙蜜饯茶奉给杜氏,再将福仁泡菜奉给吴氏。

吴妹妹,这是……杜氏惊讶道,瞧着容貌酷似当年的吴氏,不过却多了几分温婉。

这是我家女儿碧玉。

吴氏忙唤道,女儿快去拜见伯母,她是娘的朋友。

碧玉浅笑盈盈的上前行礼请安,杜氏扶起她不住的打量,妹妹,你好福气,不仅有个才学出众的儿子,还有这么端庄的女儿。

都是平凡之资,当不得你的夸。

吴氏心里乐开了花,当年的故友终于羡慕起她来了,当年杜氏可是个争强好胜处处喜欢炫耀的人啊!嘴上却礼尚往来一番,令郞我曾在刘姐姐家见过,人才也很是出众,听说也考上秀才。

杜氏脸上露出一丝骄傲笑容,那孩子也算争气,我这些年的辛苦也算没白费。

吴氏看了她一眼笑道,杜姐姐这些年过的可好?勉强凑和吧,你呢?我这些年挺辛苦的,要照顾三个孩子。

那是你的福气,我膝下只有杰儿这么一个嫡亲骨肉。

吴氏的嘴无声的张了张又闭上,静默片刻道,我一直以为你跟着娘家的人离开平安镇了。

只不过那几个刘家的庶子女呢?难道不是生活在一起吗?虽然吴氏心里很想知道,却怕触动了杜氏敏感的心。

杜氏淡淡的道,离井背乡的我可不愿意。

听出这句话的古怪,吴氏不再问下去,杜姐姐,难为你能找到这里,我们家你还没来过吧。

是啊,不过你家并不难找,只要问下村里的人都知道你家。

杜氏神情复杂的看着她,听说你和姐姐成了儿女亲家,你们还真的有缘。

心中既羡慕又嫉妒。

吴氏听了这话怎么感觉不对味呢,嘴上却客气道,这是刘姐姐他们夫妻不嫌弃我们家贫寒。

虽说两人过去是好友,如今却感觉生疏的如同陌生人。

说话都需要惦量着说,生怕不知不觉中得罪了人。

吴氏哪里知道,杜氏原本是希望儿子能做胡家的女婿的,既能仕途顺畅,又能过好日子。

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吕登,让她的盘算全都落空。

她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气的一病不起。

可既成事实,只能无可奈何的放下。

又琢磨着吕家登哥将来仕途必不可限量,心中打算着要和吕家拉好关系,将来儿子也好有个助力。

这才压下心头的万般滋味厚颜上门见旧日的闺中好友,可见到吴氏,心中就翻腾不已。

未出阁时她就爱和吴氏处处比较,当日吴氏嫁到村上,她还曾笑话过她。

可如今却夫妻恩爱,儿女齐全,生活的不知比自己好上多少倍。

而自己却夫死家道中落娘家又靠不上,她的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又酸又涩又苦百味掺杂。

复杂的刘家杜姐姐,你一个人来的吗?吴氏朝外面看去,她不会是一个人走过来的吧?是啊。

杜氏一脸的习以为常,她家可雇不起马车,就这么点路不需要人陪我过来。

吴氏顿了顿,转开话题道,你们家这些年住的这么近,也不上我们家来玩玩。

杜氏笑了笑,笑容中有丝苦涩,刘家落到这种田地,她有何脸面见以前的亲戚朋友。

这次要不是为了儿子,根本不会主动上门的。

你家登哥是极出色的,和我们杰儿是同窗,如今又是亲戚,将来我们两家可要多多走动才好。

正是这个道理,我正说着这话,姐姐就来了。

吴氏对这话挺感兴趣满脸堆笑道,你们如今住在哪里?我改日过来拜访。

杜氏淡淡道,就在平安镇上,花枝巷第三家。

吴氏心中有些讶异面色却如常,那好极了,等过些时日我就上门做客,你可不要避而不见啊。

妹妹说哪里话,我是求之不得呢!两人客客气气说着闲话,心中都觉别扭的很。

天边霞光绚丽斑斓,李四妈进来禀道,可以开饭了。

吴氏不由松了口气,吕家平日里没有这么早吃晚饭,只是有客人在,就将饭点提前。

那我先走了。

杜氏站起身笑道。

吴氏忙拦住她,这是做什么,都到饭点了,怎么能走?杜氏摇头道,不不不,我家里还有些事。

先走了,下次还有机会的。

姐姐,你怎么……不管吴氏怎么劝,杜氏执意要走。

吴氏无奈极了,这人如今怎么变成这样了?只好让李四妈的相公送她回去,杜氏推辞了半天见天色不早了才接受这份好意。

吴氏母女和李四妈呆立了半响,才折身回去。

经过大书房时,吕顺正好出来,你朋友走了?怎么没留下吃饭?家中有事有所不便。

吴氏颦着眉,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

那等下次再请客人吃饭吧,今日我就不用避出去了。

吕顺倒挺乐,一个人吃饭没啥意思。

说的正是,我们回后院吃饭吧,饭菜快放凉了。

吴氏放下心事,不再多想。

一家人围着吃着晚饭。

登儿过几日是不是要放假了?吴氏心里算着时间,吕登离开家也有一段时日。

是啊,不过可能不回来,那样也好,免得他来回奔波太过劳累。

吕顺挟了筷子菜送到她碗里,,他住在他三舅舅家必定是好的。

话虽如此,可我有些想他了。

吴氏怅然若失道。

有什么好想的,他都这么大了。

吕顺见她依旧愁眉不展的,故意道,你还是多照顾下申儿,那孩子越发的顽皮,该让他进学堂收收心了。

申儿?不行,他太小了。

吴氏果然被引开注意力,着急的看向小儿子。

小什么?他哥哥像他这般大,都能完整的背出千字文了。

吕顺越说越生气,可他呢?整天就想到玩。

可他这么小,怎么定下心来读书?吴氏想了想,求情道,这样吧,我先教他千字文,等他会了再去前院,那样也不会干扰到其他的学生。

慈母多败儿。

吕顺心知申哥去学堂里念书是早了些,只能把孩子交给吴氏教育。

严格些,不要一味的纵容他。

相公,您不是也舍不得骂他吗?吴氏笑道,对小儿子的确没有太严格,也不知为何,就是硬不起心肠管这孩子。

吕顺也是光说不练的,没有一次是管到底的,不过申哥却很听吕登的话。

吕顺被她戳穿,脸一红起身道,我去村长家看看。

你先等等,我去拿盆菜,你顺便带过去。

吴氏也跟着起身去厨房。

孙周氏自从离开浣花村后,再也没回来过。

只让周大有家捎信回来,说暂时不回家等着她相公一起回来,果然这一年多来都不见人影。

周大有夫妻回到浣花村时,几乎被村上所有的人都拉着问过那边的情况。

事实是孙家男人并没有像外边传的那样想休孙周氏,毕竟他要靠周家大舅子吃饭。

但的确纳了几房小的,其中一个还大着肚子。

孙周氏这才急了,不知如何是好。

她兄长给她出了个主意,等孩子生下后抱到她身边养着,这样总好过放在生母身边。

孙周氏照着做了,同时又怕再出这种事于是决定守在自家相公身边,自然不能回来了。

这样村里只剩下村长爷孙两人伴着个老仆人相依为命,老的老少的少遇上些事就头疼。

前些日子老村长生了场病,要不是周彬在身边细心照顾,恐怕就……吕顺心肠好又自觉欠了村长的人情,时不时去看看。

吴氏倒也不反对,有时还会捎上些东西让他带去。

碧玉和小青陪着申哥在屋子里玩,吴氏和李四妈在小花厅做鞋子。

姑娘,这杜家姑娘是什么意思?连饭都不吃就走了。

李四妈为这事耿耿于怀,说不出的不痛快。

或许家中真有事吧。

吴氏头也不抬,淡淡的道。

真有事,就不会上别人家做客。

李四妈不以为然的撇撇嘴。

吴氏停下手语重心长的劝道,你又何必太较真,她如今日子不容易啊。

这倒是真的,杜家姑娘那么爱打扮的人,如今却一件首饰都没有,看来真的过的不如意。

李四妈这下倒气平了,不再郁闷在心。

不过怎么搬回平安镇了,先前不是说在香山寺吗?香山寺岂是能长住过日子的地方?吴氏笑了笑,她家杰哥又考上秀才,将来同窗同年的走动,总不能去香山寺吧。

原来如此,不过她们有钱吗?李四妈心下好奇,再怎么说,连房子都租不起的人家怎么住到镇上去了?镇上可是处处要用钱的,开销大的很。

靠刘仁杰考上秀才的那一点点银子是顶不了事的。

吴氏板起脸道,这轮不到我们操心,你嘴紧点,不要到处乱说。

是,姑娘。

李四妈忙低声应了。

过了些日子,吴氏带着碧玉姐弟和李四妈去刘家拜访。

李叔去过刘家,路熟悉的很,一路送他们进了花枝巷。

他下车去敲门,不一会儿就有人过来开门。

你们找谁?一个三十多岁穿着很朴素的妇人问道。

我们找……李叔正想开口,就被人打断。

碧娘,不要挡在门口,她们是我的客人。

杜氏正想出去买些东西,就见到吴氏几人站在门口。

妹妹,你们来了,快进来。

吴氏陪笑道,唐突的很,不要介意。

妹妹太客气。

杜氏迎着她们进院子。

这是个四合院,三间正房,左右都是三间厢房。

院子半旧不新,院子一角养了十几只鸡鸭,左厢房前一小块地种了些青菜,边上搭了几株丝瓜藤,此时已开了几朵娇嫩的小黄花。

将她们迎进右厢房里,屋子里布置的很简单一张八仙桌还有几张椅子,却都是崭新的。

请她们坐了后,让家里的人都过来见过客人。

碧玉行了半天礼,才知道刘家除了杜氏母子外,还有刘大少爷以前的偏房江氏和岑氏以及刚刚给她们开门的通房碧娘,这三人都给刘家生下了子女,除了江氏生的是个女儿外,岑氏和碧娘生的都是儿子。

江氏的女儿刘水莲今年十三岁,人生的很瘦小,见人总低着头怯弱弱的像受气的小丫环,容貌倒挺漂亮,只是被这气质一衬,八分的容貌就成了五分。

岑氏的儿子刘仁康亦是十三岁,跟刘仁杰有三分相像,只不过眼珠子乱转,瞧着就是个灵活的。

碧娘的儿子刘仁浩是十二岁,模样很清秀肖母,样子挺斯文的。

杜氏只留下刘水莲作陪,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莲儿,你陪陪吕家妹妹。

看得出家里全是杜氏做主的。

刘水莲低声应了,坐在碧玉下首。

静了半天碧玉见她不说话,便小声的问她有没有学女红?有没有喜欢的东西吗?只惜她费了半天劲,刘水莲却不是聊天的好对象,只是点点头摇摇头,连话都不说。

碧玉在心里暗叹了好几声,这算什么事啊!柔柔弱弱小心翼翼的样子,弄的不好,会不会有人误会她在欺负她呢?没办法,她只好喝着茶默默无语的坐着。

不同于她们,吴氏她们正说的正起劲。

碧玉侧耳细听,怪不得呢,都在说自家儿子,难怪眼睛发亮,满脸兴奋的。

碧玉低下头偷笑,夸就夸吧,为何老一副口是心非的模样。

嘴上谦虚的很,可脸上的表情明显又是另一个意思。

真是的,虚伪的大人。

咚咚外面传来敲门声,杜氏奇怪的看了眼外面,今日怎么这么热闹?待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她脸上又惊又喜,猛的站起来。

是杰儿回来了。

你家杰哥回来了?那……吴氏心中一喜,也跟着站了起来。

想着自家儿子是不是已经回到家了?两位风度翩翩俊朗儒雅的少年不急不缓的并肩走进屋子,碧玉定睛一看,除了刘仁杰外,居然还有自家兄长吕登。

她不禁跳了起来,哥哥怎么也来刘家了?思春的刘姐儿(捉虫)这几天放假,吕登原本没打算回来,可听刘仁杰说要回平安镇看他娘。

他登时坐不住,跟着一起回了。

又想着既然一路结伴而行,那先上刘家问候声刘母,再回家里看望家人。

反正是顺道认认门,没想他进了刘家,居然看到娘她们都在这。

没等他看清楚,申哥已经挣脱李四妈的手扑了上来,仰起小脸欣喜的叫道,哥哥,哥哥。

吕登一把抱住他,摸摸他的小脸道,三弟有没有听爹娘的话?有有有。

申哥的头点的像小鸡吃米。

这才乖。

吕登抱着他夸了几句才放下他,牵着他的小手上前给吴氏请安。

吴氏心花怒放,揽着吕登不住的问道,登儿,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说这次不回来了吗?有没有跟你三舅舅说过?……娘,您让哥哥歇歇,他肯定累了。

碧玉笑眯眯的歪着头。

吴氏这才恍然大悟,忙要拉着他坐下。

吕登摇摇头,等一下。

走到杜氏身前,行礼拜倒,侄儿给伯母请安。

是登哥吧,果然是好人品,怪不得我家姐夫姐姐会另眼相看。

杜氏忙扶住他,见他温文尔雅气度不凡,暗忖,这般出众的人才难怪胡家抢着要定下这门亲事,如果她家当年没败落膝下有女儿的话,也会想要这种女婿。

那边刘仁杰也给吴氏行礼请安,两人有过一面之缘,吴氏对他印象不错,忙扶住客气了几句。

刘哥哥。

刘仁杰转头看,就见碧玉笑吟吟的看着他。

不知为何,他的心一跳,有丝怪异的感觉从心里升起,一时言词无措不知该说些什么,猛的冒出句,吕妹妹,你也来了?刚说完就懊恼的不行,怎么说了句傻话?碧玉心中好笑不由道,是啊,刘哥哥,你不欢迎我吗?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刘仁杰急了,脸涨的通红。

吴氏瞪了碧玉一眼伪怒道,女儿,别这么没礼貌。

他是你哥哥的朋友,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碧玉平日跟吕登开惯了玩笑,见到刘仁杰感觉很亲切,就不知不觉开起玩笑。

被吴氏这么一说,确实感到有些失礼,忙朝他福了福正色道,刘哥哥,是碧玉太过失礼,请您见谅。

语气极为尊重客气,还用上了敬语。

刘仁杰的心里隐隐有些失落,讷讷道,吕妹妹不用这这么客气。

什么客气?吕登已经走了过来,正好听到这句话。

没什么,哥哥,你路上辛苦吗?碧玉笑道。

不辛苦,一想到能见到爹娘和你们,就归心似箭,一点都不觉辛苦。

碧玉道,等会儿我们一起回家,让娘做些好菜犒劳你……话说到一半就觉得衣袖被扯了扯,她低下头一看,是刘水莲在拉她,碧玉不解的看向她。

刘水莲脸红红害羞的小声问道,这是吕妹妹的兄长?自从吕登进来,她的眼睛就粘在他身上。

除了家里的几个兄弟,她没接触过外面男子。

如今见到温文尔雅的吕登一下子触动了心怀。

碧玉忙引见道,是啊,哥哥,这是刘家姐姐。

吕登落落大方的作了个揖,刘水莲羞红了脸勉强福了福。

碧玉在旁边看着真怕她身体再抖下去会晕倒,心中暗忖:应对大方的刘哥哥怎么会有这么胆小怕生的妹妹呢?(真是个呆丫头)。

杜氏让刘仁杰带着碧玉兄妹出去玩,等他们走后拉着吴氏的手,对吕登赞了又赞。

吴氏见她此刻言词比刚才明显真心的多,心中也极为高兴,也礼尚往来夸了夸刘仁杰。

这样一来,两人倒觉得亲近了些。

女人家在一起喜欢谈些儿女的事情,也容易接近关系。

我家杰儿一向不喜欢跟人亲近,但和你家登哥极为合得来,这样我也就放心多了。

那是他们有缘,要不怎么能一起上府学呢?正是,我就盼着这俩孩子将来能互相扶持着。

杜氏套着近乎。

我也是这个意思。

吴氏自然会意,她也盼着两人能相互帮衬着,将来一起做官,在官场上有份助力。

……申哥走到鸡窝边看见那几只小鸡便走不动路,吕登便让李四妈跟在他身边照顾。

碧玉边走边拉着吕登的手笑道,哥哥,你总算回来了,我好想你的。

没了长辈在身边,她便脱了端庄的外表,有说有笑起来。

真的?吕登的嘴角不由上翘,我也很想你们。

三舅舅家再舒服,也比不上自个儿家里自在。

哥哥,你带什么礼物给我们?我是去读书又不是去玩。

吕登没好气的瞅了一眼。

其实他倒是准备了几件放在三舅舅家。

但此次匆匆忙忙赶回家根本没空去取。

碧玉忙傻傻的冲他笑,嘿嘿嘿,我是说着玩的。

吕登又好笑又无奈,摸摸她的头,怎么还像个孩子?刘仁杰在旁边看了羡慕不已,他们兄弟姐妹间从没有这么亲密的。

而刘水莲不时偷看她们兄妹,心中乱哄哄的。

刘仁杰带着他们进自己的书房,这里是他一个人专用的。

除了杜氏进来整理外,谁也不能进来。

吕登环视一圈,楠木的书案上整齐摆放着文房四宝,看的出经常有人打扫。

墙壁上挂着一副极大的字,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李白的将进酒。

上前细看不由笑道,这字是刘兄写的吧,好字好字。

过奖,过奖。

正在看书架上摆放着书的碧玉摇头笑道,你们真酸啊。

兄长才去府学几天啊,就学的这般咬文嚼字的。

你懂什么?这是礼貌。

碧玉白了眼,撇撇嘴转过头不理他。

吕登拍拍她的头,转头笑道,刘兄,我妹妹说的话也有道理,我们以后就不要这么客套,不如叫彼此的字吧,那样更亲近些。

在府学里都是这般说话的,回了这里也把这习惯带回来了,怪不得他妹妹要笑他。

甚好,浩然。

浩然是吕登进府学前吕顺为儿子取的字,意为浩然正气。

吕登笑道,思成,他日你上我们家来,我请你喝我娘亲手酿的桃花酒。

这可是他最喜欢向别人炫耀的地方。

桃花酒?我恐怕没有这个口福。

刘仁杰微微蹙眉,家母有庭训,不许沾酒。

哪有这种理,以后你总要喝的。

不如先学着喝,免得到时量浅出丑。

吕登不由大笑,官场中人哪个不会喝酒?不会喝可怎么混官场?刘仁杰呆了半响,才道,浩然的话很有道理,只不过……到时再说吧。

思成你……吕登还想再劝。

碧玉截断话语,哥哥,何必勉强别人呢?刘哥哥这样也挺好的。

她曾经听吴氏说过刘父的死因,心中明白他的顾虑。

吕登有些愤愤不平道,我是为了他好。

碧玉怎么老是帮着他说话?碧玉冲他使了个眼色笑道,这个大家都知道,不过刘伯母既有庭训,不该由你来劝说。

吕登脸一肃,的确是他太过热心。

这种事总不能越过他娘去。

再看碧玉扔的眼色,心中有些了悟,这中间可能有他不知道的内情。

他一直在府里,所以反而没有听吴氏说起过以前的往事。

浩然一片好意,我定当记在心里。

刘仁杰只是不善言词,并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碧玉岔开话题,刘哥哥,你以后来我们家玩,不用陪哥哥喝桃花酒,我请你吃桃花糕。

桃花糕?刘仁杰奇怪的重复道,没听说过。

吕登得意洋洋的抬起头,那是我妹妹最拿手的点心,我们家里人都喜欢吃,下次让你开开眼界。

那定要尝尝。

三人一搭一和的说着笑,只有刘水莲不吭一声,竖起耳朵聆听着。

刘姐姐,也欢迎你来我家做客。

碧玉细心的发现这个情况,怕她多心忙笑着邀请。

虽说这个刘水莲不合她的脾性,但也不会冷落了她。

没想刘水莲头一低,声音微弱,我娘不会让我出门的。

碧玉兄妹莫名其妙的互视一眼,不会吧,这也触到了别人家的**?刘仁杰看了看自家妹妹,我会跟娘说的,到时让你一起去。

同样是女孩子,为何会相差的这么大?一个灿若春花浑身和煦如暖风,一个却怯弱如柳娇若白兔。

刘水莲猛的抬起头,颤抖着声音道,真的吗?眼中泪光闪烁,楚楚可怜极了。

她心知家中说话最管用的是这个长兄,只要他说的话,嫡母绝对会首肯的。

刘仁杰微微点头,真的,你去倒几杯茶上来。

不用了。

吕登阻止道。

得到许诺的刘水莲已经喜孜孜的离开,去厨房泡茶了。

我娘没有苛刻她。

刘仁杰心奇异的堵的慌,心道大妹说话也太含糊,这实在容易被人误会,也不知吕家兄妹会如何看待他们刘家?吕登忙打了个哈哈,这是自然,令堂看上去就是个极慈爱的,怎么会苛刻自家的女儿呢?碧玉嘴上虽没说什么,心里却对刘家的状况感到好笑。

就这几个人,家里又不是大富居然弄的这么复杂,真不知这些人是怎么想的?难道这样过日子不累吗?不过这是别人家的事她懒的理,转移话题道,哥哥,刘哥哥,你们跟我说说府学里的事吧。

吕登对自家妹妹还是很了解的,听了这话已知她心意,忙顺着她的话说起府学里的教授同窗,还有发生的各种趣事。

时不时的引着刘仁杰也□来补充几句。

听的碧玉无比神往,恨不得也去见识一番,可惜她是个女孩子。

当刘水莲泡了茶进来,屋子里的气氛已经极为融洽。

她满脸通红的先走到吕登身边将茶奉给他,兴许是激动手抖的不成样子。

吕登倒好,不动声气有礼的谢过接了茶杯放在桌上,继续兴致勃勃的说话。

当奉给碧玉时,她的心绪上下翻滚杂乱无章,心不在焉手一抖没端牢茶杯,滚烫的茶水就朝碧玉身上泼来。

受伤的总是他碧玉猝不及防一时反应不过来傻乎乎的坐着,吕登急的跳起扑了过来,想一把拉过碧玉避开。

这一切虽快,但没快过刘仁杰,只见他闪电般伸出手挡在碧玉面前,滚烫的茶水全倒在他双手上。

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刘水莲已经被这意外的事件吓呆了,脸变的煞白整个人如泥塑般动弹不得。

碧玉愣了愣醒过神来忙朝外冲,吕登冲上去撩起他的衣袖,一双手已经又红又肿,让人看了心惊肉跳。

碧玉打了盆凉水气喘吁吁的跑进来,放在刘仁杰面前,吕登反应灵敏的捧着他的手浸在凉水中。

这时的刘水莲总算惊醒过来,发出一声尖锐无比的惨叫声,紧接着咚的一声昏倒在地上。

吕登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转过头不理会。

心中暗恼,要不是看在刘仁杰的面上,他恨不得上去踢上几脚。

差一点点碧玉就要在他面前遭殃,而他却来不及救她。

这让他怒气横生,同时庆幸这种丢人现眼的女人不是他妹妹。

碧玉始终盯着刘仁杰的双手,眼里含泪,怎么办?会不会烫坏了?这手对刘哥哥来说特别特别重要,可千万不能毁了。

莫哭,我没事,不疼的。

刘仁杰的双手已经麻木没有感觉,但碧玉含泪的样子却让他心疼不已。

那么明媚爱笑的女孩子不应该有这种表情。

闻言碧玉低下头,两颗晶莹的泪水滚落下来。

再抬起头时已不见踪迹,她努力扯起嘴角,刘哥哥,你不会有事的。

刘仁杰嘴动了动正想说些什么,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仅杜氏和吴氏闻声赶了过来,刘家的其他人也出现在门口,就连李四妈也抱着小申哥一脸焦急的出现。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杜氏问道,走近见此情景身体一晃,杰儿,这……这是怎么了?顾不得头晕眼花冲过来扶住儿子眼泪直流,心乱如麻。

江氏见倒在地上的刘水莲,扑了上去拍打她的脸连声哭叫道,女儿,女儿,这是怎么了?旁边的岑氏上前帮着把人扶在椅子上。

娘,你快让人找个大夫过来。

吕登一直按着他的手放在水里,心焦莫名。

刘仁杰是为了救碧玉才受的伤,要是他的手烫坏了,这可如何是好?双手对于想考取功名的人来说比性命还要重要,决不能有半点闪失。

吴氏见杜氏此刻六神无主只知落泪也不多问,吩咐李叔去请大夫,这才走近他们问道,怎么会这样?碧玉嘴刚张开,就听吕登道,不小心烫到的。

怎么会烫到的?杜氏惊急攻心眼神散乱,这万一有个什么,让她怎么活?刘仁杰抢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没拿稳茶杯。

声音沉稳的很,仿若无事般。

杜氏又急又怒道,你这死孩子,多大的人了,还拿不稳茶杯,你…你的手…万一……娘,我没事,吕兄弟替我救治及时,应该不会有大碍。

刘仁杰道。

吕登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是啊,伯母,我刚刚已经让刘兄把烫伤的手泡在凉水里,再让大夫瞧瞧,应该没事的。

这两人第一次如此默契心灵相通的说词一致,把碧玉完全撇在一边,整件事情仿佛真的跟她一点点关系都没有。

碧玉几次张嘴,都被吕登瞪了回去。

大夫气喘吁吁的赶过来,诊治一番后拿出一盒子专治烫伤的清凉药膏涂在受伤的地方,再用纱布包的严严实实的。

这才转身对旁边等待的人道,幸亏救治及时,并无大碍,不过这几日还是要休息,不能拿笔也不能碰到水。

杜氏纠结紧张的心这才松了些,她刚刚被吓坏了连话都说不了,此时才缓过神细细询问些事宜。

姐姐,让大夫也给莲儿看看。

江氏满脸泪水的恳求道。

杜氏看了眼微微点头,大夫搭过脉安慰道,只是受了些惊吓,不用吃药,过会自然醒来。

杜氏谢了又谢取了一吊钱作为诊金让碧娘送大夫出去。

杜氏心中有些生气,遇到这种事别人家的孩子都能想到为儿子急救,她这个亲妹妹却这么没用,居然晕了过去?真是丢脸,原本就不喜欢这个庶女,这下更不喜欢了。

看着她就心烦挥挥手让她娘带她下去。

吴氏见状起身告辞,杜氏一再挽留,让他们母子几人多坐片刻。

杜姐姐不用招呼我们,先顾着你家杰哥吧,那才是第一桩大事。

同是母亲,吴氏理解她此时的心情。

杜氏不再多说,起身郑重的朝吕登行礼,亏的有登哥在,要不我家……吕登受之有愧,侧身避开,不敢当,无论是谁,都会有救助之心的。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

杜氏早已信以为真,见他又是这般谦虚不肯居功,对吕登实在是感恩在心,也不再多谢,只在心里牢记。

别的事她或许不会放在心上,唯独关系到她唯一的儿子,再小的事都记在心里,何况这种大事。

改日等小儿全好了,让他亲自上门道谢。

不用的,等他好了过来找登儿耍耍。

吴氏笑道。

出去时碧玉一再回头,视线直直落在刘仁杰重重包裹的双手,心中既感激又难过。

刘仁杰冲她点了点头,就转过头不再看她。

吕登牵着她的手,小声道,别再回头了,别人见了又不知会乱想些什么。

可是……碧玉不放心的又想回头。

我们回家再说。

吕登用力拉着她,不许她回头。

回到家中,吴氏让李四妈带着申哥出去玩,房中只有吴氏和一双儿女,她眯起眼开始追问道,怎么了?究竟怎么回事?吴氏早已察觉到不对,先别说这一回吕登热心的有些反常,光说碧玉坐在车里抑郁不乐的模样就引起了她的怀疑。

吕登看了看吴氏,想了想才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吴氏听了大惊,一把揽过碧玉仔细打量,女儿,你没事吧?热水有没有溅到你身上?她还担心碧玉吓着,一个劲的安慰她。

没有,可是刘哥哥他……碧玉扁了扁嘴,快要哭了。

要不是刘哥哥挡在她前面,那受伤的人就是她,那疼痛难忍的人也是她了。

吴氏摸摸她的头,你不用自责,大夫不是说杰哥并无大碍吗?别难过了。

碧玉扑进吴氏的怀里,声音有丝哽咽,可我只要一想到他是替我受了这苦,我的心里就好难受。

同时她也很困惑在那一刻刘仁杰为何挡在她面前?是他的心肠太好不忍她受伤吗?傻孩子,这又不关你的事。

要不是刘家那个小妮子,他哥哥也不会受伤。

要怪就该怪她。

吴氏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慰,心有余悸的庆幸受伤的不是自家的女儿。

吴氏原来对刘水莲有些怜惜,她很了解杜氏的性子,知道刘家姐儿在嫡母手里日子难过。

看她怯生生的模样实在可怜。

可听了这事后,吴氏对刘水莲很不喜欢。

连个杯子都拿不稳,都不知家里人怎么管教的。

她的心里充满了对刘水莲的不满,万一今日伤到的是碧玉,她都不敢想像,她娇滴滴的女儿细皮嫩肉,被烫的浑身是伤的模样,只要一想到这个,她就浑身发抖。

过了半响碧玉的情绪平静下来抬起头道,娘,上次三舅舅送的那盒子雪莲膏,我想给刘哥哥送去。

您觉得呢?这盒子药膏听说很贵重,得来不易。

这药用来治伤口最管用,连疤都不会留下。

吴家荣只分送了各家一盒,吕家的这盒在碧玉手里,只因她下厨时容易被烫伤划伤。

送吧,再值钱的东西也不及他救你的一片心意。

吴氏不在意这盒子药膏,重要的是让刘家哥儿早日康复,让女儿早日心安。

不过不能由你出面,让你哥哥送去。

碧玉惊讶的看了她一眼,低头寻思了片刻,女儿明白了。

明白就好。

吴氏满意的笑了笑,今日登儿做的很对,懂得护着你妹妹处事也极妥贴。

谢谢娘。

吕登难得听到吴氏的夸赞不由喜上眉梢,话就多了起来,孩子懂的如何保护妹妹。

沾沾自喜的像个孩子。

登儿没让娘失望,娘很高兴。

吴氏含笑点头,心中很是欣慰,这事就我们几个知道,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知道了娘。

吕登心里跟明镜似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我想那位刘姑娘也不会说出来的。

虽然知道刘水莲是无心,但他还是很恼怒。

看在刘仁杰为他妹妹挡了一劫的面上,他也就放过她这一次。

以后可不能让碧玉跟她再来往,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除非她想自找倒霉,否则她决不会说的。

吴氏对此很有把握,虽在刘家没待多久,但刘家的情况她已看的清清楚楚。

吕登成婚时光飞逝,很快到了两家约定的婚期六月初六。

吕家里里外外张灯结彩披红挂绿,新房摆在吕登所住的东厢房,把三间都打通,重新请人粉刷上漆。

好几天前吕家上下忙碌起来,不仅要安排成亲所需的东西,还做了许多点心用来招待客人。

幸好酒席是由吴家名下的酒楼包办的,碗碟筷盘都是由酒楼供应。

酒水菜肴之类都由吴家富帮着料理,吴氏省了不少心。

吕家没什么近亲,就把村上的所有人都邀请来喝喜酒。

乡下人都喜欢凑热闹,何况吕家人和气没架子更是乐的锦上添花。

吴家亲戚倒挺多,不过都是远亲。

外院由吕顺和吴家富三兄弟招待男客,请了四名小唱咿咿呀呀唱着,内院则由吴氏和吴家几位舅妈招呼女客。

村里的小孩子们跑来跑去,热闹的不行。

勇哥他们几个小点的表兄弟陪着小申哥玩,让他乐坏了。

响午时,吕家就安排了四对灯笼、六对吹锣打鼓的人、一对抬轿的人,一座喜轿由媒婆领着一路吹吹打打的去迎亲,一身大红喜服的吕登容光焕发的骑着马走在最前面,引的路人都驻足观看。

胡家在平安镇上买了间二进的小宅子,作为胡雪儿的嫁妆。

这些天他们住在那里,当作发嫁的场所。

毕竟府城实在是太远了,不太方便。

门口披了红挂着两只红灯笼,见迎亲的人走近就放起鞭炮,众人在噼里啪啦声中进了胡家。

胡家亲戚笑嘻嘻闹着要红包,吕登忙让人送上,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一一行礼。

那些人调侃了几句才放他进去。

送亲的人被请到厅里喝喜酒,吕登和媒婆先去新房请嫁妆,等吉时到了先发嫁妆,足足四十抬的嫁妆引得镇上所有人闻讯出来观看。

过了一个多时辰,才请的新娘出了房门上了轿子。

刘家全家人都来喝喜酒,刘仁杰今日也穿的很整齐,话依然不多,和吕登打过招呼问候了几句就不愿打扰他退到清静的地方去。

刘水莲远远的躲在角落里望着吕登满面春风的样子,心中酸涩无比,眼角的泪水不知不觉落了下来。

江氏不经意见到,惊道,这是怎么了?大好的日子让人瞧见就糟糕了。

她们刘家还要靠胡吕两家帮衬着,要让人看见还以为有什么事呢?这不是触他们楣头吗?刘水莲低下头默默掉泪不肯说话,心想着自从那次后,吕家人即便见到她都淡淡的。

至于原先说好的上吕家做客也没她的份。

她还从嫡母嘴里听到吕登已经和胡家姑娘定亲,择日就要成亲。

这如同晴天霹雳般的消息让她伤心欲绝,夜夜的伤怀使她益发消瘦。

江氏看了半响顿悟,心中盘算着也该把女儿的婚事办了,姑娘大了已经存了心事,这样下去可不是个事。

只是刘家长子的婚事一日没定下来,就轮不到下面的弟妹。

应该劝着大姐把杰哥的婚事定下来。

再拖下去就都耽搁了。

杜氏则若有所思的望向远方,心中思绪翻飞。

吕家让嫁妆摆在院子里照着清单一一清点,见没有差错。

拿了铺盖请了钱氏蒋氏唐氏三位长辈去新房铺床。

而众人围着这些嫁妆议论纷纷,羡慕不已。

立柜桌椅案几拔步床都是花梨木的,款式典雅大方。

十几口箱子一字排开,里面都是各种精美衣料瓷器梳头家什,两匣子各式的金银首饰,这些让所有人都大开眼界。

最惹人注意的是一架黑枝木屏风,花鸟栩栩如生,让人惊叹不已。

碧玉今日的任务是陪着几位表嫂,除了大房的三位表嫂,二房的义哥也娶了新妇沈氏,她今日是第一次来吕家。

碧玉自当尽主人之职,好好招待她们。

章氏的肚子尖尖,已有六个月的身孕,这是她盼了多年的第一胎。

她特别小心生怕有个闪失。

碧玉让她斜靠在美人榻上,另几位散坐在四周。

面前的小几上摆放着十几碟点心茶果,几人一边吃,一边说笑,气氛极是融洽玉姐儿,你嫂子的嫁妆很丰盛,听说镇上还有座宅子?金氏好奇的问道,其他人都竖起耳朵。

女人们都喜欢攀比嫁妆,不想被别人比下去。

碧玉浅笑道,并不大,只有两进。

吕家人都喜欢低调,当初嫁妆单子送过来时,吕顺就让胡家不用准备太多的嫁妆,减了几样显眼的。

据碧玉估计,除了明面上的,胡家应该把那几样暗地里也给了胡雪儿。

听到这话,众人不由扫了兴。

才二进啊,这也不算什么。

吴家家大业大,各房的媳妇娘家条件都不错,自然看不上这些。

虽说院子里的嫁妆挺多,但四十抬的数量对她们来说并不算多。

金氏突然笑道,不过瞧着那些首饰都是京城时兴的款式,件件都是珍品。

对,那件银蝶步摇我只在府城的聚宝斋见过一次,听说要好几百两银子。

沈氏眼睛一亮,她是府城第一首富沈家的嫡女,也是由吴家荣夫妻做的媒。

她对首饰挺有研究,都能说个头头是道。

众人面面相觑,一件首饰就值这么多钱,这胡家不仅家底甚厚,而且还舍得给女儿备这么好的嫁妆。

刚刚只留意抬数没留心里面的东西。

此刻想来那些东西都是精挑细选的珍品。

姑姑姑父真是好福气。

金氏笑道,将来就等着享儿子儿媳的福了。

谁说不是呢?以后登哥中了举,给姑姑她们请个诰命回来,到时可风光了。

季氏眼露羡慕道。

其他人都凑趣的奉承了好几句。

碧玉微笑不语,默默听着。

姐姐。

申哥跑了进来,拉着碧玉的衣袖。

三弟慢点,小心摔着。

碧玉拿出手帕替他拭去额头的汗珠。

姐姐,给我芝麻糖,我请他们吃。

登哥指着在院子里疯跑的村里孩子。

好。

碧玉摸摸他的头,起身从小几的点心中翻出一盒子芝麻糖,分出些在碟子里。

其下的都给了登哥。

去分吧,不许淘气。

申哥胡乱点着头,急着要走。

三弟,表哥他们呢?刚刚还见他们一起玩,怎么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人影呢?他们去前院玩了,也不带上我。

申哥生气的嘟起嘴,原来玩的好好的,勇哥闹着要去前院听戏。

大家都同意,只是不肯带上小申哥,嫌他年纪小出去添乱。

再则吴氏早已吩咐过不许申哥去前院。

前院人多杂乱,又是碗碟筷的,生怕他磕着碰着。

碧玉拍拍他的头安抚道,没事,他们不带你玩,你也不缺人陪你玩的。

申哥终于展颜笑了,拿着盒子出去分糖。

申哥儿说话越发利落了,听说姑父给他启蒙了?金氏去年就开始理家,人越发的精明能干。

钱氏最为看重这个儿媳妇,把家务都扔给她也放心。

如今整天就抱着孙儿逗乐,什么都不管。

金氏处事极为圆滑,手腕又高,嘴又甜。

把吴家上上下下各式人等都收服了,就连章氏和季氏也被安抚的妥妥贴贴,没闹出什么矛盾来。

唯有一点不如意,她膝下只有一女,没有儿子。

心中焦急但也没办法,只有学婆婆烧香拜佛。

是啊,开春时爹爹让他去学堂了。

碧玉笑眯眯的说道。

心中颇为得意,申哥的千字文都是跟她学的。

吴氏虽有心教,但家中这么忙□乏术。

碧玉就主动请缨将教申哥的任务揽下。

申哥也争气,别看他调皮的很,人其实很聪明,只要教过一次的字就能马上记住。

将来又是个读书出色的。

季氏笑着夸道。

如今不好说,等他大些再看。

碧玉谦虚道。

申哥那孩子聪明是聪明,就是没定性。

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后院的人都朝前面跑去。

屋子里的女人们也站了起来,碧玉笑道,大表嫂就不要来回走动了,您就在这里歇着。

这不好吧。

章氏身体沉重并不想动弹,但又怕失礼。

没甚么不好的,大表嫂放心在这里坐着。

碧玉按着她的肩膀,转头吩咐小丫头们好好服侍章氏。

几人出去迎接新娘子,只见新娘子盖着大红的盖头下了轿,媒婆一路扶着她进了礼堂,一对新人跪在香案前拜天地,礼成后牵进洞房。

吕登用秤挑开盖头来,在场的女客都围着看新娘子。

不由发出一声声惊叹,真漂亮啊。

新娘子含羞垂下头,媒婆送上各种吉利的食物让新人吃下去。

等一系列仪式完了,吕登被拉出去敬酒。

沈氏她们围着问长问短,胡雪儿温声细语的回答,看着是个好脾气的。

大家都满意的点点头,虽说是官家女儿,不过没什么骄纵之气,应该是个好相处的。

吴氏心中极为得意,当年那番话说的甚有效果。

儿媳妇比起初见面时明显稳重多了,温柔大方,没给她丢脸。

碧玉笑眯眯的听着她们说话,也不多话。

她如今听从吴氏的教诲,在外人面前极少说话。

免得让人觉得她太过显眼张扬,人还是低调些比较好。

闹洞房时,大伙儿推着吕登不住逗趣。

碧玉早早就被吴氏叫到自己屋子里,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热闹的东厢房。

玉姐儿,有什么好看的。

沈氏拉着她的手在椅子上坐下,来,陪表嫂说说话。

大房的三位媳妇都已回吴家,养胎的、照顾孩子的、料理家务的各司其职。

只有沈氏单独留下,等会跟钱氏她们一起走。

碧玉笑吟吟的道,表嫂,义表哥对你好吗?二房的这位表兄很疼她,她很希望表兄夫妻能和顺美满。

沈氏的脸一红,害羞的低声道,玉姐儿,你…这有什么?碧玉笑的更欢,看样子他们相处的不错。

沈氏羞窘了半天,不甘示弱回击道,玉姐儿也快到定亲的年纪,姑姑可为你挑好了人家?刚刚还落落大方的碧玉整张脸轰的红了,连脖子都不能幸免。

惹恼了碧玉一大早吕家众人都已起身,连小申哥也早早起了打着哈欠坐着。

碧玉给爹娘请过安后坐在吴氏身侧。

拿眼不住打量着吕登,没觉得他有什么改变。

听说成亲的人会有些变化,她怎么就没瞧出来呢?这几日学堂都放假,吕顺就没急着去前院,陪着吴氏闲聊。

娘,我饿了。

申哥拉着吴氏的衣袖撒娇,不过也难怪他,平日里这个时辰已经吃过早饭了。

申儿,再等等,你嫂子快好了。

吴氏哄道。

新妇第一天就要给公公婆婆做早点,这是风俗,吕家也不例外。

那还要等多久?申哥委屈的很。

他等了很久很久,肚子快饿扁了。

三弟,先吃些点心垫垫饥吧。

碧玉笑道,小孩子最经不起饿的。

申哥瞄了点碧玉手里的点心盒,不感兴趣的转头,我不要吃这个,我要喝白粥。

三弟,你怎么不听话?吕登眼睛一横,申哥立马不敢啰嗦,乖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碧玉扬起一抹笑,朝吕登翘起大拇指,还是他震的住这个小魔星,家里人说的话都不听单单听兄长的话。

吕登丢了个得意的眼色,冲她挤了挤眼。

吴氏正好看到,不由笑道,你们兄妹也太调皮了,登儿是已成亲的人,以后要庄重些,女儿,你以后跟兄长说话要尊敬些,不要老这么没规没矩的。

碧玉低垂着头听着,吕登笑道,娘,这是怎么说的?一大早好端端的教训起我们兄妹。

吴氏摇摇头,你们也大了,媳妇也进了门,以后再这样会被媳妇笑话的。

娘,我以后会注意的。

碧玉知道吴氏说的是正理,连忙应了。

登儿,你也是。

是,娘。

吕登心中不以为然,但嘴上依然应着。

在申哥伸长脖子的等待中,胡雪儿袅袅进来,后面跟着李四妈和陪嫁的丫头红云,手中都端着托盘。

胡雪儿在饭桌前摆饭,摆好后过来柔柔的道,公公婆婆,请尝尝媳妇的手艺。

吴氏含笑起身,辛苦了。

媳妇不敢当。

雪儿有些受宠若惊,在娘家时听胡氏说过婆婆的性子,知道婆婆不是好相与的人,不过只要不得罪她就没什么事。

饭桌上是六菜一粥,都是清淡的口味,完全是按着吕家众人的喜好做的。

雪儿侍立一边给吕家人布菜,吴氏挟起一筷尝尝,在心里满意的点头,手艺不错,最难得是极有心。

雪儿见婆婆脸色如常,不由揪紧心,婆婆,您觉得味道如何?您吃的惯吗?很好,难为你这么有心。

能做出符合吕家人的口味,看来是下了功夫。

就凭这点就让吴氏心里偎贴舒服。

这是媳妇该做的。

胡雪儿低眉顺眼的道。

吴氏瞥了眼她手心的薄茧,心中越发满意。

以后厨房的事就交给你了。

雪儿脸色一紧道,婆婆,媳妇才进家门,这恐怕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家里的事我说了算。

是,婆婆。

雪儿心里又惊又喜。

喜的是吴氏居然这么信任她,一进家门就把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她。

惊的是她能不能做好这份差事呢?万一弄砸了以后脸上就难看了。

以后有什么不懂的事就来问我,我们都是一家人。

吴氏点点头道,不用这么拘谨。

坐下来,一起吃吧。

婆婆。

胡雪儿惊讶的猛然抬起头。

吴氏满脸慈爱笑道,你身为儿媳妇,只要在外人面前做足规矩,没外人时不用这么着,我们家喜欢一家人团团圆圆围着吃饭。

嫂子,快坐下吧。

碧玉搬了个椅子过来主动释放善意。

既然成了一家人就要好好相处。

雪儿心中一热,原来忐忑不安的心一下子踏实起来。

吃完这顿早饭,雪儿算是过了这关。

吕顺起身准备去前院,临走时想起一事,叮嘱道,登儿,这些日子你就不用时时待在书房,你岳父家难得来这小镇,你抽出空来带媳妇多陪陪他们,以后他们相处的机会就不多了。

吕登应了,待吕顺走后,他才转过头道,娘,我先去练字。

爹爹虽然这么交待,他可不敢这么懈怠,好几天没摸书本,手都生了。

吴氏瞥了眼雪儿,微微点头。

吕登目不斜视的转身离开。

碧玉见兄嫂之间完全没有眼神交流,心中有些奇怪,难道哥哥不满意嫂子吗?不像啊,昨天还喜气洋洋的模样。

不过这种事轮不到她这个妹妹管,只在心里想想。

或者他们在房里不会这么拘束,毕竟才刚成婚嘛。

吴氏去处理婚礼的善后事宜,碧玉要帮忙她没同意,些许琐事她一个人就能处理完。

碧玉只好回房间看书,近一年来她已经不去学堂上课了,但每天早上看书的习惯已经养成,定要看上一个时辰的书才能做其他事情。

妹妹。

胡雪儿的声音在屋子外响起。

碧玉忙放下书迎出去,嫂子,快进来,怎么站在外面呢?胡雪儿客气的道,不会打扰到妹妹吧。

碧玉热情的招呼,不会的,嫂子请坐。

妹妹还会读书认字啊。

雪儿坐下随手拿起碧玉放在高几上的书翻了几页。

这话怎么怪怪的?碧玉的心里有丝奇怪的不舒服。

难道她不能读书认字吗?会一些,我在学堂里学过一些。

妹妹还去学堂?胡雪儿发出一声惊呼,公公婆婆允许的吗?那是自然。

碧玉的声音淡下来。

胡雪儿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妥,忙道,妹妹别误会,我是说很少见女孩子能上学堂的。

学堂是自家开的,方便的很。

碧玉淡淡的道,眼睛盯着桌上的花瓶,瓶中插了几株怒放的石榴花,衬得屋子里鲜活起来。

胡雪儿捂住嘴笑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好人家的女儿都不能抛头露面的。

碧玉转回视线扫了她一眼,嫂子说笑了,念书应该不算抛头露面吧。

她怎么记得这位好人家的女儿也曾经见过外男呢?这算不算抛头露面呢?胡雪儿正色道,妹妹,不是嫂子爱说你,以后不要再去学堂了,对你的闺誉不好。

碧玉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可惜吴雪儿只顾自己说,根本没注意到。

多谢嫂子关心,碧玉心领了。

妹妹能明白最好了,我是为了妹妹着想,你别多心。

碧玉露出甜美的笑容,怎么会呢?女儿家还是以女红管家为主,女子无才就是德,认识几个字能管家就好,不用学的那些男子满腹才华,女儿家又不考功名。

嫂子说的是。

碧玉的笑容越发的甜,不知嫂子有什么事吗?是这样的,妹妹想必刚刚也听说了,婆婆让我管厨房里的事。

胡雪儿一脸的惶恐,声音中却有丝得意,我初来窄到的,什么都不懂,想请教妹妹一番。

好说,嫂子想知道什么?胡雪儿笑道,我想知道公公婆婆的口味,还有相公和小叔的口味,以后也好行事。

嫂子刚刚的饭菜就做的不错啊,挺合我们家的口味。

真的吗?这些都是我娘告诉我的,她说这些是婆婆当年喜欢的,不过不知这些年有什么改变吗?娘一直喜欢这种口味的。

碧玉温柔的轻声细语。

那我就放心了。

胡雪儿想了想细心的请教,那他们有什么不喜欢吃的菜式吗?有什么特别喜欢的菜吗?胡氏只跟她说过婆婆的口味,其他人的口味是无从知道,但一家人应该差不多,她只要留心些他们不喜欢的食物就没问题了。

你等等。

碧玉认真想了想,把家里人喜欢和不喜欢的菜都说了一遍,就是没说自己的。

原来是这样,谢谢妹妹了。

这可省了我不少事。

胡雪儿松了口气,打量了眼碧玉一穿淡雅的装扮,眼中有丝轻视,对了,我的嫁妆里有许多新鲜的首饰,妹妹去挑一样就当是我的谢礼。

碧玉一直盯着她的脸色,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脸上依旧波澜不惊的笑道,这倒不用,我也不缺什么。

嫂子这么为我们家着想,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能拿你的谢礼呢。

胡雪儿一副极亲切的模样,妹妹不要跟我客气,虽说妹妹以后是要嫁出去的人,但在家里的日子我们要好好相处,不要让长辈担心。

碧玉眯了眯眼,茶杯里的水划出一道痕迹,嫂子说的极是,还有什么事吗?妹妹有什么事吗?不能陪嫂子多聊聊吗?碧玉轻描淡写的道,嫂子有空就去帮帮娘亲吧,她这些天忙的很,你去帮忙她肯定很高兴。

听到能讨吴氏的欢心,胡雪儿坐不住了。

既然这样,我去帮忙了,过些天我再来找妹妹说话。

好的,嫂子。

碧玉送胡雪儿出门,回转身时,脸上灿烂的笑容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嘴角那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礼尚往来姐儿,你怎么在这里?小青在天井洗完衣服出来,就见碧玉似笑非笑的看着屋子前面的那几株光秃秃的菊花,心中一抖。

通常她家姐儿露出这种笑,有人就要倒霉了。

他们兄妹都一样,心中越不高兴,脸上笑的越欢。

这是吴氏教给他们的,越生气越要笑,绝不能让惹你们生气的人看笑话。

要在他们放松警惕时,才笑着给对手重重一击。

碧玉脸色恢复如常,朝她招手道,小青,来来来,我前几天画了几个花样,帮我勾勒出来。

小青不敢多说话,温顺的拿出书架上的匣子,取出里面的花样子默默的描着。

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她早就知道在这个家里,谁都能得罪,唯独不能得罪姐儿,别看姐儿外表稳重温柔,可整起人来花样百出。

得罪别人,她还能求求姐儿替她讨个情。

如果得罪姐儿那就惨了,没人能帮她。

其他人只会助着姐儿。

阿弥陀佛,这次惹到姐儿的人不是她。

至于这倒霉的人就自求多福吧。

碧玉漫不经心的倚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书。

小青,那红云人如何?红云是唯一跟过来的陪嫁丫头,胡家虽想多给女儿几个丫头,可上头婆婆只用了一个李四妈,做儿媳妇的不能越了这个例去。

精心细挑了这个红云随着胡雪儿过来。

同时还在镇上的那座陪嫁宅子里放上两房家人,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助力、小青想了想道,红云?我看是个厉害的。

噢,怎么说?碧玉来了精神坐直身体。

她早知这个红云不是寻常角色,否则胡家也不会单单挑了这个过来啊。

不过还是想听小青好好说说,她才好决定下步怎么走。

小青撇撇了嘴,听我娘说,她一大早在厨房里就问东问西的。

一大早?那不是胡雪儿主仆在厨房里施展手艺的时辰吗?李四妈听吴氏的吩咐陪着她们在厨房里指点厨具和调料的位置,生怕刚进厨房的她们找不到东西。

碧玉心中想着嘴上问道,问些什么?小青将听到的都说给她听,家里的人是否好相处?老爷太太脾气好吗?登哥儿和申哥儿为人如何?姐儿……说到这里,声音一顿。

碧玉沉了沉眼神,说吧,不必顾忌。

小青一股作气将话全掏出来,姐儿性子如何?定了……定了人家吗?前面的几句问话还能解释胡雪儿主仆想了解家里的情况,以便尽快融入这个家里,后面的就有些过份了,这种事哪是下人能打听的?碧玉把书扔到一边,声音中有丝恼怒,四妈妈是如何说的?我娘只是说家里人性子都很好,至于哥儿姐儿的事做下人的不清楚。

很好。

碧玉满意的点点头,李四妈跟了吴氏多年果然懂的守本分。

对了,既然红云打听的这么仔细,我们也得识趣些,跟四妈妈说一声以后厨房里的事都交给她们主仆,不必相帮。

小青惊讶的看着她,不明白她的意思,姐儿。

照我说的做。

碧玉声音虽轻,但不容置疑。

是,姐儿。

小青应了,心中暗忖:难道得罪姐儿是红云?可姐儿不是轻易会生气的人啊!只是想想刚刚那几句关于姐儿的问话,就让人生气。

才来第一天就敢欺负我家姐儿,真以为我家的人是好拿捏的吗?多嘴多舌的红云不知觉的成为小青讨厌的人,此后小青处处为难她,开始时她仗着是胡雪儿的陪嫁丫头并不相让,两个人斗了起来。

各有胜负,小青吃亏在直性子,但胜在熟悉这个家。

对此,胡雪儿并不以为然,换一个环境手下人相争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她只装做不知,红云是赢是输她都不理会。

就算将来闹出些什么来,她也能推的一干二净。

红云说过几次但她的姑娘不为她说话,她一时也没办法。

碧玉按兵不动,只在暗处观察那对主仆的为人和处事。

李四妈的不合作倒是让胡雪儿主仆有些头疼,这个家她们毕竟是新来的,很多地方都不懂。

又不能老去问吴氏,可又不能去告状。

李四妈毕竟是家里的老人,在吴氏面前有分量。

胡雪儿想了个法子,就是送了碧玉几支成色稍差些的钗然后经常去向她讨教。

碧玉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让胡雪儿自以为计,越发轻视碧玉,心想着一个乡下丫头眼皮子果然浅,一点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买她。

胡雪儿自持是官家之女根本没把碧玉放在眼里,她不知道的是碧玉随手就把这几支钗赏给了小青,把个小青乐坏了。

自从以后胡雪儿当着吴氏等人的面对碧玉还是很好,可私底下却轻忽怠慢,她瞧着碧玉平日里温温柔柔的模样料定她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去告状,让大家的面子都不好看。

可她却算漏了二点,碧玉并不是她想像中的那般懦弱无能,吕家人对碧玉是视若珍宝,并不因她是女儿而轻视她。

可惜胡雪儿对这些是一无所知,这是她进门时日短的缘故。

吕登常住在府城,偶尔才回家里住。

两人并没圆房,但相敬如宾没红过一次脸。

胡雪儿见吕登长的一表人材温文尔雅对她极尊重又不是拈花惹草三心二意的人,以前的少女情怀早丢到爪哇国,一颗心紧紧绕在相公身上。

偶尔想起以前的心事都会自嘲一番,那只是一份虚无缥缈的情怀,无关人的本身。

她对吕顺夫妻晨昏定省日日服侍很是孝顺,对申哥这个小叔子也是疼爱有加。

唯独对碧玉她就是不喜欢,是打从心眼里根深蒂固的讨厌。

也因为如此,吕家的人才没有注意到这点。

胡老爷的任期已满,吕登带着胡雪儿去送行。

胡家夫妻千叮嘱万嘱咐,吕登做出承诺会好好待胡雪儿。

吴家荣夫妻也一再的保证,这才让胡家人放心的离开。

胡雪儿回来后郁郁不乐的好几天,吴氏体谅她将厨房的事没有马上交回给她,让她好好歇几天。

后来也不知的被吕登哄了几句,心情好转起来,从吴氏手里接过了厨房的事重新管起来。

这天热的难受,碧玉午睡醒来,只觉身上粘粘的不舒服想洗个澡。

她轻摇着团扇道,小青,去厨房提桶热水过来,再让人准备碗酸梅汤。

小青应了声去厨房,不一会儿满脸怒气的回来。

怎么了?小青气的脸通红,姐儿,红云说没有酸梅汤。

碧玉惊讶的抬头,开什么玩笑,这酸梅汤是夏天必备的东西,早上都会煮上一锅放在井水里冰着。

因为胡雪儿管着厨房,她为示尊重才跟她要的。

去看过了吗?碧玉扔下扇子问道。

看了,还有半罐呢。

她不相信专门去井边看了一眼。

碧玉眯了眯眼,嫂子在旁边吗?在的,她正在做太太要吃的莲子羹,明明听见了,却当成没听到。

小青对胡雪儿很不满,哪有做嫂子的这么对小姑的?真以为她家姐儿是好欺的吗?那她就是打错主意了。

她家姐儿可是家里最受宠爱的人,即使是最年幼的申哥也要靠后。

那洗澡水呢?红云也说没有,我说自己烧,她不仅不让还说我会占住锅子,让我等着。

小青越发气恼。

家里有三口锅,她们就算要做莲子羹也只用一口锅就够了,凭什么不让她用?这不是存心欺负人嘛,居然连她家姐儿都想欺负。

真是要翻天了。

碧玉面无表情的站起来,不用生气,我也不洗澡了,去上房吧。

姐儿,您……待会看我的眼色行事。

碧玉不想再避让了,原想着一家人吵吵闹闹的不像话,硬是咽下心头的那股气。

可胡雪儿却越来越得寸进尺了,既然如此,那她就不必一让再让了。

给过她机会,可她却不珍惜,那就不能怪她了。

是。

小青回的很是响亮。

知道她家姐儿要出手了,哼!碧玉走到上房,正巧吴氏和吕登都在里面说话,吕登这几日放假歇在家里没出去。

娘,哥哥,你们都起了?吴氏招手让她走近,是啊,不过你爹爹和申儿还在睡。

吕家人夏天有午睡的习惯。

碧玉依着吴氏坐下,视线扫到小几上,咦,这里有酸梅汤啊?这有什么稀奇的?难不成你没见过?吕登取笑道。

碧玉动了动嘴,欲言又止,脸上有些挣扎。

吕登收起笑容,妹妹,怎么了?碧玉不是扭捏的女孩子,露出这种神情肯定有事。

没什么。

碧玉淡淡的道。

看着她的表情,吕登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小青,你来说。

小青小心的东看看西看看,摇着头道,小青不敢说。

吴氏原本还微笑的脸瞬间收了起来厉声道,说。

在自个家里这般小心翼翼是为甚?小青忙道,回太太的话,刚刚姐儿要喝酸梅汤,让奴婢去要,可……话在这里断了。

吴氏的声音泠冷的,她心中已猜出了几分,说下去。

小青偷看了眼吴氏,红云说没有了。

吕登一拍桌子,杯子都震动起来,她说没有?好大的胆子,她是主子吗?谁给她的权利?少奶奶呢?转眼想到胡雪儿此刻就在厨房,那所有的事都是她默许的?他心头的火冒了上来。

少奶奶……小青。

碧玉打断她的话,能说的都说的,这只不过是件小事,不必这么大惊小怪的。

小青不服的扬着脖子道,怎么是小事?姐儿无论想要什么她们都……碧玉挥挥手道,好了,不必多说,退下吧。

小青想起这些日子受的气实在忍不住。

她们连洗澡水都不……小青。

碧玉有些头疼的看着她,这丫头是个直性子受不了气,这些日子忍的实在太憋屈了。

女儿,让小青把话说完。

吴氏板起了脸,她无法容忍自己的女儿被人薄待了。

小青不敢隐瞒,不仅将厨房里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还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也说了,倒没有添油加醋多加一个字。

吴氏听的脸色都变了,她这么信任儿媳,让她管着厨房,不是让她欺负自家女儿的。

胆子真够大的,她居然敢这么做,可是处处苛刻碧玉又是为了什么?吕登脸色铁青嗖的一声站了起来,要冲去厨房。

惩罚碧玉忙拦下他,哥哥,这不关嫂子的事。

下人有时不服管教也是常有的事。

吕登横眉竖眼道,没有她的指使,一个下人怎么敢如此放肆?真是可恶,居然娶了这种恶妇。

哥哥说哪里话,嫂子对父母孝顺对你还是好的,哪称得上恶妇?碧玉暗叹了口气,只不过是件小事,何必弄的全家不痛快呢?这事闹成这样她的心里不好受,哎!她就不明白胡雪儿为什么要针对她?她自问对胡雪儿一向友善,并没半点恶意。

可胡雪儿对吕家其他人都不错,唯独对她横竖看不过去,想想就让人郁闷。

话说这胡雪儿是有些傻,即便心里不喜欢碧玉,忍也就忍上几年,等碧玉出了门她就能松口气。

可如今处处欺负碧玉反而讨了吕家人的嫌,这又何必呢?吕登听了这话,心里一疼,他平时都不在家,他的妹妹定是受了不少的委屈,他做兄长的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看那女人平日里很贤淑很知礼的模样,以为她必能善待家里人,他也处处尊重她在她父母面前给足她脸面。

没想却是个面善心恶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哥哥,原是我不好,不该要什么酸梅汤。

碧玉扁扁嘴低声道。

胡说,在自己家里喝口酸梅汤算什么大事。

吕登满脸疼惜的拍拍碧玉的肩膀,妹妹,哥哥定为你出口恶气。

不必了,她也不容易,孤身一人在这里。

碧玉并不想闹大,只想小惩一番,不让她再这么放肆。

吕登犹豫了下,想起岳父岳母任期满回老家之前的一番话,让他好好照顾胡雪儿,无论发生什么念在她老父老母的份上多待担点。

可她居然敢欺负碧玉,这让他无法忍耐。

他的妹妹是个好性子的人,只要别人不去犯她,她是绝对不会主动去攻击别人的。

哥哥,算了。

碧玉劝道,先前她隐忍不发也是因为担心出现这种状况。

今日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不过她发现有些低估了兄长对她的爱护之情。

这时胡雪儿领着红云端着托茶进来,见到这一幕脚步一顿,来不及细想随即走到吴氏面前,从罐子里盛出一小碗双手恭恭敬敬的递给吴氏,婆婆,这是新做好的莲子羹,您快尝尝。

吴氏神情莫测的看了她一眼,放着吧。

外表真看不出她是这种人,吴氏心中懊恼不已,早知如此,一进门就应该好好□一番做足了规矩。

不该念着她也不容易一进门就给她好脸色看,纵的她得意忘形起来。

有些人就应该时时敲打敲打才会处处小心收敛。

是。

胡雪儿心一慌,出什么事了?婆婆怎么会这样看她?好似她做错了天大的事般。

脑子中不断回想这些天发生的事,可没想到会让婆婆生气的事啊?!碧玉拉了拉吕登的袖子,示意他坐下。

吕登忍住气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胡雪儿。

胡雪儿盛了一碗给吕登,心中越发忐忑不安,这是怎么了?吕登见她呆呆的站着,心里恼怒,娘子,妹妹的那份呢?胡雪儿收回心神,忙笑道,我再盛一碗。

不必了,嫂子,我自己来。

碧玉客套的站起身。

胡雪儿听了这话,站着不动,任碧玉自己舀了一碗,这一幕落在吴氏和吕登的眼里,怒火蹭蹭的朝上冒。

平日里大家都没留心,再加上只有一日三餐时才会聚在一起,所以根本没注意到胡雪儿对碧玉的态度明显不一样。

这般忽视怠慢碧玉那还了得,这地方上哪家的小姑是好相与的,嫁进去的媳妇都处处陪着小心。

可他们家却倒了过来,他们捧在手掌心里呵护的碧玉居然被个外人轻视了。

这一刻吴氏母子将个胡雪儿当成了欺负他们所珍视之人的外人。

媳妇,亲家母是怎么教你的,一点规矩都不懂。

吴氏板着脸发难道。

胡雪儿一下子愣住了,平日时慈爱平和的婆婆忽然之间严词喝斥,这让她无法接受。

婆婆,媳妇做错了什么让您这么生气?吴氏冷冷的低喝道,你家大人教你可以跟长辈顶嘴吗?我没……胡雪儿委屈的不行,怎么会这样?吴氏见她还敢辩解,越发的生气,住口,给我跪下。

胡雪儿眼中的泪花团团转,委屈的转向丈夫求助。

没想吕登瞪着她吼道,没听到娘说的话吗?你好大胆,居然敢不听从婆婆的教诲。

胡雪儿浑身一震,双腿一软跪了下来,婆婆。

连温和的相公也这般凶神恶煞的,她到底做错什么了?太太。

红云见势不妙,心中大急随着跪了下来,少奶奶做错了什么事,您就好好教她。

少奶奶身体不好,不能……她是陪嫁丫头,一生都掌握在胡雪儿手里,胡雪儿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有个闪失,她也讨不了好。

更何况刘氏送她来时,已经许诺如果服待姐儿服侍的好,胡家自然不会亏待了她。

住口,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吴氏冷喝道,连个丫头都敢出来插嘴,这家里的确要好好整治一下。

吕家不爱欺负媳妇,但媳妇和她身边的人想压在吕家人的头上,那是万万不能的。

红云身体抖了抖,害怕的低着头。

她一直以为吕家人都很好说话,没想板起脸的太太居然这么恐怖。

吴氏也不再理她,直直的盯着胡雪儿,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请婆婆教诲。

胡雪儿依然摸不着头脑。

不管你以前是哪家的女儿,但进了我们吕家的人就要守我们家的规矩。

吴氏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道,不可自持身份怠慢公婆相公小叔子小姑子。

媳妇没有啊。

胡雪儿为自已叫屈,这罪名她可不敢领。

没有?你竟然还敢顶嘴。

吴氏心里早就翻江倒海,对她这个婆婆都没规没矩的,对小姑子可想而知了。

看来我待你太过宽厚,让你以为是这家的女主人了。

我还没死呢,还轮不到你做主。

喜欢一个人时,处处都觉得她顺眼,可一旦讨厌一个人时,她纵有一点点错处都会被放大无数倍。

胡雪儿蒙了,这话太重太严厉。

她弄不懂才一会儿功夫天地就变了色,先前还言笑晏晏的婆婆怎么会气成这个样子。

她自问进了吕家,侍奉公婆服侍相公做的一丝错也没有。

为何婆婆要骂她?刚刚还温文尔雅的相公此刻脸色难看的吓人,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吗?你还没意识到做错了什么吗?你让我太失望了。

吴氏痛心疾首,这会子还没想到犯的错,可见得她那么对待碧玉根本没觉得自己做错。

你既然进了这个门,我就是你的长辈,今日我就好好教教你。

娘,不要生气。

碧玉见吴氏气的不轻,心里有些后悔。

女儿,你在一边坐着,让娘把话说完。

吴氏温声道,转过头变了副脸色,媳妇,我刚刚见你对小姑子态度很不好,这是谁教你的?胡雪儿这才恍然大悟,糟糕!她原来是差错在这里。

平日里轻视惯了,一下子就忘了做表面功夫。

她怎么会这么粗心?如今该怎么办?婆婆,是媳妇的不是,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唯一想到的办法是早点认错,这样的话婆婆不会抓住她的错处不放,她也能早点脱身。

最可恶的是,这碧玉居然敢告状,她居然算漏了这点。

吴氏是何等的人物,胡雪儿嘴上口口声声认错,脸上却丝毫没悔意,心中大怒。

她死不悔改万一闹大对谁都没好处,可刚进家门没多久就休了她也不是办法,村里的人会如何看待她们吕家。

碧玉的名声都坏了,将来如何找个好人家。

她得好好处理这件事情,决不能出一点岔子。

媳妇,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说了。

吴氏在瞬间脑海里翻了十几个念头。

胡雪儿大喜,自以为瞒过了吴氏。

可吴氏的下一句话让她心凉凉的,厨房的事以后我来管吧,你就待在屋子里,无事就不要出来。

每天抄十遍女诫,每晚交给李四妈。

婆婆,我……胡雪儿心急的要开口。

下去吧,以后饭也在自己房里吃吧。

吴氏淡淡的加上一句,心想着先这么着,以后再一点点的收拾她。

胡雪儿不敢置信的张大眼睛,这是…这是想要软禁她吗?怎么?我说的话不管用吗?吴氏喝了口茶,漫不经心道,如果是这样,你家的几房家人都在镇上,不如让他们过来,送你回你父母身边去吧。

胡雪儿浑身一震,回…回她父母身边?那是要休…休了她吗?她不能被送回去。

她可怜兮兮的转头唤道,相公。

吕登脸色淡淡的,还愣着做什么?快谢过娘的教诲回屋子里去。

胡雪儿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朝胡氏磕了个头颤悠悠的回房。

红云也跟着爬起来准备扶着胡雪儿。

谁让你起来的?吴氏将茶盖狠狠敲了敲,你眼里只有你家姑娘,没有我吗?红云脸色一下子发白,求助的看向胡雪儿。

胡雪儿犹豫了下,咬咬牙不再理会她转身就走。

红云绝望的看着她家姑娘的远去的背影,腿软的瘫在地上。

吴氏对她就没有这么客气,严词斥道,红云,你屡次对我家玉姐儿不敬,你真是胆大包天啊。

红云泪涕相交,太太饶了奴婢这次吧,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下次?下次再让你有机会欺负她吗?吴氏恶狠狠的问道,她绝不能姑息,杀鸡敬猴是个办法。

红云一边不住的磕头一边道,太太,您是最慈悲的,奴婢给您磕头,您就饶了我吧。

吴氏冷冷的盯着她,半响才道,登儿,这丫头如何处理,你说说看。

为何要欺负碧玉吕登吹了吹杯子里浮起的茶叶,神情淡漠道,卖了,再换个丫头过来吧。

而且要卖的远远的,永绝后患。

再让胡家的人送个温顺点的丫头过来,免得惹事生非的不让人消停。

其实他更愿意自家买一个,不过他娘肯定不同意。

吴氏满意的点点头,依你,你媳妇那边由你去说。

吕登的做法很符合她的打算,这丫头是不能再留,卖了就算了,至于打一顿饿几顿这种事她们吕家是不会做的。

是,娘。

吕登应了。

红云心里一片冰凉,爬到碧玉脚下道,姐儿,您大人大量放过红云这一回吧。

这时才想起找这个她以前瞧不起的人来求情,全然忘了曾经在胡雪儿面前如何出主意想方设法的欺负碧玉。

碧玉淡淡的看了一眼,别这么说,我何德何能有这个本事?红云第一次意识到眼前的女孩子并没有她想像中那么软弱好说话,无力的哀求,姐儿。

吕登见了心烦一脚踢过去,够了,再啰嗦就不会这么轻轻放过你。

如今求饶有什么用?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这些?红云再也不敢吭声,只是默默的哭泣。

娘,是孩子不孝居然没留心到这些事,让妹妹受委屈了。

吕登恭谨的站在吴氏面前,请娘责罚。

哥哥。

碧玉不安的唤道。

登儿,你常年不在家,不能怪你,是我太疏忽了。

吴氏暗中叹了口气,你媳妇的规矩不过关,需要好好□。

娘说的极是,以后还请娘重新教教她,让她懂的为人媳为□为人嫂的规矩。

吕登陪笑道,都是孩子不好,没管好她。

登儿啊,娘……吴氏顿了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看着眼前的这双儿女半响才道,女儿,以后有什么事不要忍着,要跟娘说,娘虽不中用但还能护着你几年。

到以后女儿出了嫁她就再也不能护着,所以在家里的时日定要让女儿顺心如意。

她不禁在心里怀疑这门亲事是不是选错了?可木已成舟,只能慢慢的管教胡雪儿,她就不信她改不过来。

娘。

碧玉扑进吴氏怀里大哭,都是她不好,让娘为难了。

女儿,莫哭莫哭。

吴氏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眼中却泪花闪闪。

女儿即便受了委屈碍着许多原由不能直接找她哭诉,只能让小青拐弯抹角的提醒一声,真难为她了。

出了上房,碧玉红肿着双眼神情复杂的看着兄长,哥哥,我……她是不是做错了?傻妹妹,不关你的事,是哥哥太过疏忽了。

吕登心里歉然,依碧玉的心智哪需要隐忍这么久,无论什么人在她手里都讨不到好去。

我不该捅到娘亲面前。

吕登拍拍她的头,你不这么做还能怎么做?你都是顾忌着我才没有亲自出手,我都知道,哥哥领你的情。

因为胡雪儿是她嫂子,她无论怎么做都要先考虑下吕登的感受,思量再思量,最后只能让吴氏来处理这件事。

更难的是她不能亲自去说,那样的话胡雪儿真的要被休回去了。

哥哥。

碧玉感动的眼泪汪汪。

他这么理解她,没白费了她一番心思。

没事,你嫂子也该受些教训,她自恃身份还没完全把自己当成吕家的儿媳妇。

吕登冷笑一声心中依旧愤愤,做别人家的儿媳妇没那么好做的。

吕家的人处处尊重她,她反而不知进退,这让他感到既生气又丢脸。

如果她感到嫁给他觉得降低了身份,他倒是可以成全她。

哥哥,嫂嫂必竟年轻想事情有些不周,你不要这么生气。

碧玉虽不喜欢胡雪儿,但她终归是兄长的妻子,总不能让他们夫妻反目。

这也是她被欺负后没有立即去找吴氏哭诉的原因之一。

吕登勉强笑笑,妹妹放心,哥哥知道怎么做。

吕登回了房,胡雪儿坐在床边默默垂泪,见他进来身体动了动却没有起来迎接。

吕登看都没看她一眼,走到柜子旁边翻出一刀纸转身进了左边的书房。

胡雪儿等了半天都没见他有什么反应,自知这次惹怒了他,心中思绪乱转。

万般无奈之下走到书房,低声下气的陪罪道,相公,您原谅我吧,我只是一时做错了事才……为何要跟妹妹过不去?吕登坐在书案前练字淡淡的扔出一句话,手里的笔根本没停。

我…我不是成心的。

胡雪儿试图为自己辩解。

不是成心的?吕登扔下笔,转过头来怒视她,你嫁进我们家也有些日子了,这么久却常常欺负碧玉,这还不是成心的?我也没做什么啊,我只不过……胡雪儿低垂着头嚅嚅。

只不过什么?吕登的声音冷硬无比,这女人还嘴硬。

这些都是小事,我又没伤害到她。

胡雪儿有些不以为然,她既没打她又没骂她,吴氏至于当成大事来责罚她,相公至于这么凶吗?你真的这么想的?吕登眼中已结成寒冰。

胡雪儿直觉不妙,张了半天嘴都没吐出一个字。

吕登硬声道,你如果真这么想,那我真高攀不起你这官家的小姐。

好在我们还没有圆房,你离开我们家依然能找户好人家。

相公,您…您什么意思?胡雪儿慌了手脚,她不要被休回去。

你处处为难妹妹,不就是看不起她吗?吕登的眼中充满了怒火,看不起她就是看不起我们吕家,看不起我。

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我写张和离书,你日后自当可以再嫁高门。

相公不要,我知道错了,您不要这样。

胡雪儿真的被吓哭了,拉着吕登的衣袖不放,我没有看不起吕家没有看不起相公您啊!是吗?可你对妹妹的态度正好说明了……吕登无法忍受他的妻子轻视他轻视他的家人。

不是的,相公,您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

我只是…只是…胡雪儿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只是什么?吕登步步紧逼,今日非得逼她说出个原由来。

他不信她会平白无故的欺负碧玉。

胡雪儿咬咬牙硬是憋出个理由,只是…只是看不惯她跟外男嘻嘻哈哈的样子,太没规矩了。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声,胡雪儿不可置信的捂住脸,你…你居然打我?打你又怎么样?什么是嘻嘻哈哈?吕登气怒交加,他怎么娶了这种女人?这种败人名声的话是你做嫂子说的话吗?居然编派自己的小姑子这种话,看来不得不怀疑她的用心了。

胡雪儿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没这个意思,这话无论听到谁耳朵里都会坏了妹妹的名声。

吕登瞪着她,心中开始考虑要不要休了她,你让我太失望了,你居然是这么恶毒的女人。

我不是。

胡雪儿听到他用这种可怕的词来形容她,一时大喊出声。

吕登冷笑道,你的规矩学到哪里去了?谁教你用这种口气跟你相公说话的?胡雪儿的气势一下子被压了下去,低声下气道,相公,我只是一时生气。

吕登冷冷看了她半响,你说的外男是指你表哥吧,我不管你以前跟他是什么关系,但既然进了吕家的人就要守吕家的规矩,如若不然,你就离开吧。

或许和离是件一劳永逸的事情,只是白费了父母和舅舅的一片苦心。

花园里的那一幕他还记得,不过他并不相信胡雪儿跟刘仁杰有什么私情。

刘仁杰对她的态度还远远不如对碧玉的态度来的温和,难道这才是根由?可在他看来胡雪儿对他表兄的感情恐怕只是小女孩的一种憧憬罢了,根本当不了真。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答应娶她。

相公,我跟表哥没有什么,真的真的,你要相信我,相公,我你……胡雪儿听出了他话中的认真,他是很认真的在考虑和离这件事,一时乱了分寸语无伦次起来。

吕登故意曲解道,是与不是我不清楚,但你对妹妹的态度不由的让我怀疑。

他不信逼不出句实话来。

查不出原由打成了死结就更不好了。

不是的,相公。

胡雪儿欲哭无泪,虽说她以前对刘仁杰有过一些想法,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再说那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相公,我自从嫁给你后,心里只装着相公。

吕登冷哼了声神情益发淡漠,胡雪儿越发慌乱,如果早知婆婆和相公这么在意碧玉,打死她都不会欺负碧玉。

如今可好,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相公不相信她,怎么办?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名节,名节坏了她还怎么活?她深深的后悔起对碧玉所做的事,她如今能体会到被人随意按个罪名随意编派的滋味了。

这种滋味太难受太委屈了。

那你说说为什么要针对妹妹?我只不过……只不过想着妹妹就要出门了,学着如何应对…应对别人恶意的攻击如何处理?…事到如今,胡雪儿依然不肯道出原因。

哼,那是不是还要谢谢你?吕登的嘲讽声响起,这女人真让人受不了,她把别人都当成白痴了吗?这种话谁会信?原由相公,我说实话,你不要生气。

胡雪儿见实在搪塞不过去,闭上眼睛说出心里的真实想法,因为我嫉妒她,她可以什么都不做舒舒服服的坐在屋子里看书写字,我却要做好多家事,我在厨房里忙的团团转的时候她却能悠闲的睡午觉……再不说清楚,相公真的要误会她了,那样更糟糕。

说出这些话,心里觉得舒服多了,明明她才是官家小姐,碧玉才是小家小户的女儿,为何她要辛苦的干活,碧玉却能十指不沾阳春水,这实在让她觉得不公平。

吕登像看白痴的看着她,居然为了这点不甘心就折腾碧玉。

有没有搞错?她难道还是不懂事的小女孩子吗?居然还嫉妒?真是可笑至极。

她如今是为人媳为人妇,她不做这些家务还有谁来做?难不成是让碧玉这个做小姑子的人来做?更何况…你难道不知道妹妹做了一手的好菜吗?你难道不知道她的女红连娘都要赞一声吗?你口口声声不公平,你可知道你没看见的时候她要帮着娘做衣服做鞋子每天也忙的很。

他的妹妹这般懂事,可他娶的这个女人却这般的不懂事。

这让他觉得人与人之间差距实在太大了。

可我明明看到她在看书。

胡雪儿委屈的道。

什么做衣服做鞋子,她没见到过。

其实她的确是误会了,碧玉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不做。

只不过她们并不亲近,所以对碧玉的事情她是一无所知。

只看到碧玉悠哉悠哉的看书,这让自以为出身高贵的胡雪儿不舒服起来。

她一个官家小姐居然沦落到要亲自做饭做菜整理家务,这让她心里有股气。

再和碧玉一比较,心态马上不平衡起来。

她通常要看一个时辰的书才会做其他事。

吕登只觉这女人有些不可理喻,他无法体会这种心情,再说她做不做事跟你这个嫂子没有关系,这自有娘作主,轮不到你来管教。

我…我如今知道错了。

提到吴氏胡雪儿心里有些害怕,刚刚吴氏的眼神让她的心直发抖,相公,你帮我求求婆婆,让她不要生我的气。

没用的,娘最疼的就是妹妹,你欺负妹妹她决不会轻易原谅你的。

吕登这次是决定要好好吓唬她一下,让她从心里意识到错误,而不是嘴上光说说。

那怎么办?我…我去求她。

胡雪儿对吴氏还是很怕的。

你还是乖乖在屋子里待着,不要再惹她生气。

她老人家要你怎么做,你顺着她的意就行了,日子长了她自然会消气。

相公,那你是不是相信我了?胡雪儿怯生生的抬头,这才是最重要的。

吕登盯了她半响,盯的她心里毛毛的,这才微微点了点头。

吕登在心里打消了要和离的打算,这人虽然蠢了点,但年纪太小心里根本没做好为人妇的准备。

对父母和他还算不错,并不算是个心术不正的女人。

这一切还算情有可原,让娘□一番后应该能懂事些。

如果最终还是不行,到时再说吧。

不过他对娘充满信心,她亲自□必能让胡雪儿彻头彻尾的改变。

他让别院里的胡家下人过来,当着他们的面交待清楚,并当场卖了红云,这一举动让胡家人心中暗暗震服,不敢轻视了这位向来笑脸迎人的姑爷。

原本胡家再要送名丫环过来,不过被吴氏挡了回去,让过段时间再送过来。

胡雪儿接下来的日子难过起来,天天在屋子里抄女诫。

红云被卖掉了,她身边没有什么人帮她,事事都要自己亲自动手。

以前都依靠丫环帮她打点,如今却样样自己来。

没几天就觉得痛苦万分。

吕家的人都对她没脸色看,就连吕登都对她一脸的冷漠。

平时在屋子外面相公对她淡淡的,但在屋子里两人独处时,相公会温言温语陪她说话,有时还会哄她开心。

如今却全变了,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以前不理智的行为。

经过这一次,她总算看清楚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碧玉在家里的地位,在吕家人心里的地位。

那不是她做媳妇的人可以轻易憾动的。

她再怎么不喜欢碧玉也不要再去惹她,过个几年她就嫁出去了,眼不见为净。

胡雪儿在屋子里足足待了两个月,吴氏才开了金口,允许她出来走动。

不过每天都要时时跟在吴氏身边学规矩。

吴氏早起漱洗时她要服侍,吴氏午睡时她要在旁服待,吴氏进厨房时她要打下手,吕家人上桌吃饭时她要立在一边服待。

每一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她这才发现以前吴氏是何等的宽待她,吕家人是何等的善待她。

可惜被她一时的愚蠢把这一切都毁了。

吴氏倒不担心这个儿媳妇会兴风作浪,她如今最忧心的是碧玉的婚事。

碧玉已经十三岁了,周围同年纪的女孩子都已定下亲事。

可她们家挑了这么久还是挑到合意的,这让她忧心似焚。

这天午后,钱氏登门拜访,吴氏迎了她进内室安坐。

钱氏眼角梢里瞄了眼侍立在吴氏身后的胡雪儿,妹妹,我有件要紧的事和你说。

吴氏会意的点点头,媳妇,你去厨房煮些小汤圆过来。

胡雪儿乖乖应了退出去,钱氏笑道,你这媳妇不错嘛,人听话温顺又会厨艺。

吴氏不想多说媳妇的不是,问道,大嫂,究竟什么事?钱氏忘了刚才的话题连忙正色道,当然是玉姐儿的亲事。

怎么?吴氏精神一振笑道,有合适的人家了?钱氏喝了口茶润润喉,昨儿个你那个好姐妹来我们家了。

好端端的说着碧玉的亲事,怎么扯到这个上来了?吴氏满腹狐疑道,谁?杜姐姐?她有什么事吗?钱氏爽笑道,她是想请我做个中人,给她家杰哥和玉姐儿牵线。

什么?不行。

吴氏一口拒绝,这刘家已败落,家里又太复杂,再加上杜氏不是好相与的,她可舍不得女儿嫁过去受苦。

钱氏劝道,我也知道你的顾虑,不过杜妹妹说她会待玉姐儿视如已出,当亲生闺女待的。

你也知道她只有杰哥一个亲生儿子,必不会苛待儿媳妇的。

吴氏心里不以为然,这可说不好,杜氏的性子原来就骄纵何况守了这些年的寡。

嘴上却不好说出来只能道,大嫂,她们家如今可不比以前了,我倒不是看重家财之类的,他们刘家太复杂了,下面还有几个庶弟妹呢。

刘家虽然有座小院子,但她估计着是刘氏拿出体已置办的,到最后还不知道是谁的产业呢?还有那三个庶子女,以后他们都要成亲娶妻嫁人的,那也需要好大一笔钱,谁知道会如何?即便庶子们的媳妇进了门,那也是极难难处的。

钱氏撇撇嘴,庶的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还怕玉姐儿的性子会被欺负吗?我不放心。

吴氏摇着头。

妹妹,这刘家别的纵有千般的不好,可这杰哥却是个极好的,人长的好学问也好,如今是秀才了又孝顺母亲,实在是难得的人材。

钱氏劝说着,这头亲事她也是考虑了半天才决定过来说说的。

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总有不尽如意的地方。

样样都取是不可能的事,只能取几样最重要的。

吴氏静默下来,杰哥这孩子她挺喜欢,斯斯文文的对碧玉又有援手之恩,可他摊上那样一个家庭,实在是……钱氏心里极无奈的,妹妹啊,这周围实在没有合适的人家,像上次那个康家的二儿子,家中条件是不错,可经常上青楼……这种人又怎么能配合我们家玉姐儿呢?自从吕登考中秀才后,有好几家人家上门提亲,无奈吕登的婚事早已定下。

无可奈何之下想到他的妹子碧玉,有适当年纪的儿子人家来过几家提亲的,这康家也是其中一家。

可一打听这家儿子的品行太差,不仅是青楼的常客,还把家中的丫环侍女都淫了个遍。

这也太过离谱了。

还有几家也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吕家都没舍得让女儿许配于人。

杰哥那孩子品行是没得说了,行事自有方寸,对女孩子从来都是目不斜视,这品行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钱氏看中的就是这点,与其嫁给家底清白男方品行不端的,那还不如挑个品行好的。

吴氏被说的渐渐有些心动,但一想到杜氏就犹豫不决,大嫂,这事我还要好好惦量,不可操之过急。

钱氏点点头,说的也是,你好好想想吧,这是玉姐儿的终身,你做娘的要替她把好关。

吴氏叹道,是啊,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盼着她平安和乐。

这已经是她心头的一块巨石,让她辗转难眠。

钱氏笑道,谁说不是呢!我看着玉姐儿长大,把她当成亲生女儿般疼爱,我也盼着她好。

这些年她也帮着挑来捡去,看了这些多家也不中意。

不过她没嫌过麻烦,谁让碧玉是她的心尖尖呢。

吴氏由衷的感激,亏的钱氏时时留意。

大嫂,这些年辛苦您了,让您费了不少心。

钱氏爽朗的摆摆手笑道,我们都是一家人,说这个干嘛。

玉姐儿的亲事你还是和妹夫商量一下。

吴氏应了,陪着钱氏说了些闲话,吃了胡雪儿送上来的小汤圆,这才送了钱氏出门。

提亲目送着钱氏的马车背影消失,吴氏默立许久正想转身回家,就看到隔壁的狗娃他娘穿着一身桃红色的衣裳颤悠悠的走过来,忙打了招呼,周家嫂子你没出去呢?秀才娘子,我正想找你说说话。

周大娘满脸堆笑道。

吴氏有些诧异,话说这周大娘是个媒婆兼做人牙子,走街窜巷天天忙的脚不沾地,哪来的功夫找她说话。

心中虽如此想但还是有礼的请她进屋子坐。

吴氏将钱氏送过来的点心匣子翻出来,捡了几样装在碟子中,周家嫂子,你吃点心。

周大娘眼睛一亮,哟,这点心可是镇上五味斋的,味道可好着呢。

她这双眼睛尖的很,不仅认出了是五味斋的点心,而且是口味最好价钱最贵的几种。

吴氏夸道,周家嫂子好眼力。

钱氏每次过来总会带些点心茶果,这些碧玉和申哥都爱吃。

我虽是乡下人,但这些年还算有些见识。

周大娘用手绢捂住嘴笑,心中有些自得,这点心还是吃了不少的。

做这种行业免不了要东家西家的跑动,各家也会用最好的点心茶水招待她们。

吴氏对人情应酬极为精通,深知这种人绝不能得罪,那是,谁不知周家嫂子有能耐,无论哪家大户,你都是座上宾。

这一番话说的周大娘心花怒放,心里得意。

这话如果是村里其他人说,她还不会如此开心。

但由她眼中高贵大方的吴氏说来,心里别提多美了。

周大娘乐呵呵的笑了半天,才想起正事,秀才娘子,我这次是有事找你。

不过心里却有些犹豫。

吴氏笑道,什么事,周家嫂子尽管说。

周大娘满脸堆笑,大喜事。

喜从何来?吴氏心里一震,是为女儿的亲事而来的吗?周大娘笑吟吟道,秀才娘子你知道村长是我的亲堂叔,他特地托我向你家提亲来的。

提亲?虽说吴氏心中已有所准备但还是愣了愣,今日怎么都是为了这事而来?太凑巧了。

是啊,我家彬儿也到了定亲年纪。

周大娘解释着原由,可他父母常年在外地,也没顾得上为他考虑这婚事,做爷爷的自然要多考虑些。

吴氏顺着她的话点头道,这是自然,你家堂兄只顾着做生意,都有些疏忽了儿子。

只是疏忽成这样,恐怕有什么隐情吧。

谁说不是呢,家中再有钱也不能疏忽了孩子的终身大事。

实话说照彬儿的年纪本来早应该订了亲,可……周大娘欲言又止轻叹了声,不提这些,秀才娘子,你家玉姐儿越长越让人爱,连我瞧着都满心疼爱。

彬儿这孩子你也见过,长的是好人又聪明,书也读的不错将来说不定也能考个秀才举人的,家里又有几个钱。

这俩孩子我看是极般配的,我家堂叔心里是极欢喜的。

这不专门让我上门提亲来了。

这……这事我还要问问我家相公。

吴氏一脸的为难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可做不了这主。

听了半天她心思转开了。

周彬一直跟着吕顺读书,这些年已满腹才华,人长的越发的俊俏。

吴氏即便在内院也经常听到吕顺对他满口夸耀,说是此子将来必能有一番成就。

也对,你先问问,如果成我再来。

周大娘心里并不是很想做成这门亲事,但碍于堂叔的情面才不得不走上一趟。

都是一个村的,有些事是瞒不了人的。

真是麻烦周家嫂子了。

吴氏客气不已。

说什么话,你们两家都是和我沾亲带故的,都不是外人。

周大娘站起身笑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本当多留你坐坐,不过你也是大忙人,不敢耽搁你的正事。

吴氏知道她忙不便多留。

什么正事,都是瞎忙。

周大娘再怎么托大,也不敢在吴氏面前显摆。

人家不仅有个好相公,还有个好儿子,将来说不定还是个老太君。

有信了就跟我说一声,我晚上总在家的。

好的,麻烦你了。

吴氏将点心装了一份,塞给周大娘。

她推辞了一番在吴氏的一再紧持下乐呵呵的收下。

周大娘走后,吴氏呆坐在房间内,心事重重。

说实话,这周家她也没考虑过,村长人虽好,但村长的儿子一家有些不靠谱,长年不在家,只留下个儿子与老父作伴,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放心得下的?吕顺回到后院,见吴氏坐着发呆。

不由走上前去,娘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很少见到她魂不守舍的样子。

吴氏回过神来,忙站起来端茶奉水。

吕顺拉着她的手满脸关心道,不用这么麻烦,跟我说说,遇到什么事了,也好让我替你开解。

吴氏感觉肩上的重担被别人分担了些,把刚才的事一五一十跟吕顺说了,吕顺听了不由皱起眉。

相公,女儿的亲事我日夜忧心,可就是没有好对象啊。

吴氏心烦意乱,这可如何是好。

相公,您觉得这两家如何?刘家哥儿和彬儿这两个孩子都不错,品行好学问也不错。

只是……吕顺的眉头反而皱的更紧。

只是什么……吴氏的心提了起来忙追问道。

吕顺道,刘家有些复杂,我担心女儿啊。

他原本挺看好刘仁杰这个孩子的,曾有过将碧玉许配给他的想法,但自从听吴氏说过刘家的情况后就打消了此念。

那周家呢?吕顺苦笑道,周家更麻烦。

这是怎么说的?吴氏有些惊讶,难道是顾忌孙周氏?不过如果两家真的成了亲家,那孙周氏的确是个大麻烦。

每次看到她,吴氏总觉得恶心的像吞了只苍蝇。

吕顺犹豫了半天,才说出周家的内情。

他原本是不想说的,要不是关系到碧玉的终身他也不想道人家是非。

但既然牵扯到女儿的亲事他自然要把内情说给吴氏听,也让她心里有个底。

说起来是一桩丑闻,周家瞒的再紧,总会有风言风语流出来。

原来村长的儿子去外地一家大户人家做小厮,后来不知怎么的拐了那家的姑娘带了细软私奔。

后来他靠着妻子的金珠银子做本钱才做起了生意。

发了财后就有些看不上自己的妻子,又纳了几房偏房通房。

其中有个小妾特别厉害,打听到主母的往事后,当成把柄大肆攻击正房,揪出往事让家里所有人都知道。

这正房犯了淫奔之失,被人揭了老底抬不起头,更不要说压住那些妾室。

那小妾生了个儿子后有了依仗处处暗算正房所生之子就是周彬,周父受了蒙蔽根本不相信那小妾是个恶人,正房无力保护自己的儿子就把他送回老家,让他远离战场。

我说呢,这周家人怎么会舍得让嫡子回老家陪老父?吴氏恍然大悟,想起周彬之母不仅绝代风华更是琴棋书画皆通,根本不像是个商人之妻。

原来是出身大家,可惜了竟被人所诱,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来以致终身有玷甚至连累到亲生骨肉。

相公,我家女儿可不能嫁到这种人家。

这周家比刘家更复杂,碧玉再聪明也难挡这么多人的暗算,上面还有这种公婆压着,她下半世可出不了头。

这种人家家风不好,长辈又不是什么厚道人,难保会有什么意外。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虽瞧着周彬这孩子好,可我从没考虑这个事。

吕顺为难的揉揉眉心,不过他们家怎么好端端的上门提这事?以前周家一直没提过,他也没往这边想过。

可村长对他有恩,他虽然不想把女儿嫁到这种人家,但也要想个充足的理由婉转拒绝,决不可伤了老人的脸面。

我也不知道,这两家还碰到了一起。

吴氏苦笑不已,这两家她都不满意,背景一家比一家复杂。

怎么就没有家世清白长辈慈爱男方品行好的人家呢?没有别的人家吗?吕顺看来也是不满意。

以前那些人家你都看不上,如今别人都嫌我们太骄傲,不肯将女儿轻易许人,谁还上我们家来提亲。

吴氏有些气馁,碧玉的亲事一直不顺成了她最头疼的事。

胡说,我们家哪里骄傲了?吕顺生气的瞪大眼睛,以前那些人家的确不好,我怎么舍得让女儿错配了人而一世不幸呢。

谁说不是,可别人并不这么想。

吴氏愁眉苦脸的轻叹了声,哎,我家女儿这么好,可怎么就找不到一家好人家呢?吕顺也很心烦,可女儿的亲事不能再拖,再这样下去就要耽搁了。

再看看吧,说不准过几天就会有合适的人家。

吴氏虽然心急如燎,但这种事再急也没用的。

不管如何定要在过年之前把亲事定了。

吕顺心里算了算,过了年碧玉就满十四岁,这年纪再不定亲就会被人笑话了。

吴氏应了,心中暗下决心定要在过年前有个好结果。

狭路相逢第二天吕顺见到自己的得意学生心里怪怪的,视线总飘到他身上,心中奇怪怎么就会想到提亲的?周彬被看的浑身毛毛的,不自在极了。

他心知肚明先生失常的举止是何原因。

他原想等通过童试后再上吕家提亲,可却听到吴氏在考虑碧玉的亲事。

他心急担心不已生怕碧玉的亲事无声无息的订了下来,这才求爷爷上门提亲的。

可他心里实在没底,先生会不会把碧玉许给他呢?他真的很喜欢碧玉想把她娶回家。

可他家里却又是那个状况,他真的很无奈。

在他的胡思乱想中散学了,小学生都鱼贯而出,只剩下他一个人傻呆呆的坐在位子上。

周彬。

吕顺正想收拾东西回后院吃饭,不经意的发现他失魂的模样。

先生。

周彬心里一慌,忙站起身。

响午了回去吃饭吧,你爷爷正等着你。

是,先生。

周彬必恭必敬的道,心中却如百鼠抓心般难受。

爹爹。

吕登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登儿,你今日怎么回来了?吕顺又惊又喜的转过身,见吕登一身的风尘仆仆,身边伴着个长身玉立的刘仁杰,杰哥也来了。

伯父。

刘仁杰上前一步斯斯文文的行礼。

请恕小侄唐突……怎么会,你是难得的稀客,我高兴还来不及。

吕顺扶着他微笑道,快跟我进去,这时辰都还没吃饭吧?这孩子这时候登门,不知他是否已经知道提亲的事?吕登正和周彬说着话,两人有段日子不见了,很是亲热。

听到这话忙笑道,没有呢,爹爹,思成被我硬拉回来,连他家都还没回去呢,我们忙着赶路哪顾得上吃饭?吕顺有些心疼道,你这孩子,在路上也要随便填巴两口,万一饿坏了怎么办?吕登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爹爹,我只要想到马上能吃到娘做的好菜,哪会想吃那种硬硬的干粮。

吕顺摇摇头,颇能理解这种心情,快进去吧,里面已经备好了饭菜。

转头扫到眼巴巴看着他们的周彬,心中犹豫了下,周彬也一起进来吃顿便饭吧。

周彬眼睛一亮,多谢先生。

心喜的跟上他们。

吴氏正等的心焦,怎么过了时辰还没见吕顺进来,难道出了什么事吗?即便有事他也会进来说一声的。

娘,我去前院找找爹爹。

碧玉自告奋勇的站起来。

也好。

吴氏点头同意。

碧玉刚好走到屋子外面,一行四人走了进来,她眼尖第一眼就见到好久没回家的兄长,心中一喜扑了上去,哥哥,你回来了?妹妹。

吕登扶住她的身体,过的好吗?家里都好吗?都好。

碧玉笑眯眯的打量着兄长,又长高了些,都高出她一个半头了。

吕登摸摸她的头,妹妹,你哥我的肚子快饿扁了,有什么好东西吃吗?碧玉白了他一眼,路上为何不吃干粮?那种东西怎么吃啊!吕登一脸的嫌弃。

活该。

碧玉嘴上虽这么说,还是心疼的,家里做好了饭菜,不过……她的视线转了一圈,咦,怎么多出了两个人?惊觉自己有些失礼光顾着跟吕登说话疏忽了客人,忙上前福了福和这两人问好。

周彬有些日子没见她了,问寒问暖的问个不停,碧玉始终含笑做答。

刘仁杰默默无语的在旁边盯着碧玉的笑脸,心中柔柔的。

这说话间,吴氏已出了屋子,见到这一幕,整个人呆住了,这是怎么回事?娘子。

吕顺其实心中已经后悔,干吗嘴一快就把人都请进来了呢?这场面实在有些尴尬。

幸亏女儿对这些事一无所知,此时还能坦坦荡荡的陪着他们说话。

相公,这两个人怎么进来了?吴氏小声的问道,心中暗暗叫苦。

刘家哥儿是你儿子带来的。

吕顺有些不好意思,周彬嘛我想着反正是吃饭,多一个人二个人都是一样的,就让他进来了。

其实是他见周彬可怜巴巴的样子有些心软。

吴氏苦笑了下,这事弄的乱糟糟的。

吕登刘仁杰周彬三人上前见过吴氏,吴氏连忙扶住,此时可没心情打量儿子的面色,光顾着打量另两个少年,一个俊俏无双一个风度翩翩,光看这两人还真是佳婿的人选,可……哎,这世间的事情没有两全的。

压下心头的思绪笑着招呼他们进屋子吃饭。

胡雪儿正站在饭桌边,见有人进来,忙迎了上去。

走到一半,整个人愣住。

吴氏皱了皱眉,随即就松开,媳妇,你表兄来了,怎么光傻站着,也不上前问个好。

胡雪儿回过神,胆战心惊的偷看了眼吕登,见他脸上并无异样,忐忑不安的上前问好。

刘仁杰依旧淡淡的回礼,没有丝毫见到亲人的激动。

不过他们表兄妹只有近几年才见过,他就算寄住在胡家,也是谨守男女之防并不多接触,感情并不深,这也不奇怪。

吴氏介绍了周彬给胡雪儿认识,两人见过礼后就分站两旁没有多余的话。

因有男客,吴氏带着媳妇女儿摆着饭桌并不一起上桌吃饭。

娘,饭菜可能不够啊。

碧玉扫了眼桌上的菜,平日里的四菜一汤够他们全家五口人吃了,可今天突然多出三个人来,就不够吃了。

吴氏点点头,不动声色的请客人们上座,可刘仁杰他们都是晚辈,可不好意思大喇喇的坐下来开吃。

她心里也明白,笑道,我再去做两个菜过来,李四妈,你留心他们是否要添饭添菜的。

李四妈应了,吴氏这才带着碧玉她们去厨房。

娘,我来吧,你和嫂子忙了半天歇歇吧。

碧玉笑道,这些日子的饭菜都是吴氏和胡雪儿准备的。

更何况今日吴氏等了大半天肚子可能也饿了,气色不大好。

她哪里知道吴氏是为那两个不速之客在心烦呢。

吴氏本想拒绝,可转眼一想又应允,你来做吧,娘考查下你的厨艺有没有退步。

娘。

碧玉有些无语,这怎么想起考查来了?她自然不知道吴氏心里已经转了无数个念头。

快点,别撒娇了。

做坏了菜,可会让客人取笑的。

碧玉虽觉吴氏有些古怪,但还是乖乖洗了手,翻了下剩下的食材。

低头想了一回,取出面筋豆腐磨菇,熟练的洗洗切切,不一会儿就整理好。

胡雪儿经过这些日子的□,精乖了不少,早就在旁边烧火热锅了。

碧玉手脚麻利的勺出一些猪油,在锅里热开,将菜放入翻炒,没过多久,屋子里就香味四溢,奇怪的很居然全是肉香味道。

胡雪儿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她一直以为吕登上次是为了维护碧玉而在哄骗她。

只因她没见过碧玉下过厨房煮过饭菜,她心中早已认定碧玉不谙厨艺。

可如今她亲眼所见完全相信了,她真的太小看别人了。

别人不下厨并不表示不会,以她看来碧玉的厨艺决不在她之下。

碧玉端着托盘,还没走到饭厅,吕登已经迎了出来,好香啊,我在里面都闻到了。

手朝碗里伸去。

碧玉一手拍开他,瞪了他一眼,冲饭厅挤了挤眼,示意有客人在呢。

吕登若无其事的缩回手,顺手接了过去。

碧玉将三盘菜放到桌上摆好。

这是什么菜?周彬见那几盘菜好像从没见过,不由好奇心起。

刘仁杰虽没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菜。

吕登得意的卖起关子,你们尝尝,猜猜看是什么菜?碧玉原本就想走的,听了这话不由站住,睁大眼睛兴致盎然的看着。

吕登先给吕顺挟了菜,然后才给周彬和刘仁杰挟了一筷子。

周彬尝了口,顿了顿,又尝了一口。

猜得出来吗?周彬犹豫了半响才道,这是红烧肉吧。

又香又滑,很像是红烧肉啊。

噗吕登笑的很欢,碧玉抿着嘴笑,连吕顺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周彬的脸涨的通红,不对吗?那是什么菜?碧玉不忍他受窘,笑着解围,周哥哥,这是豆腐。

啊。

周彬不敢置信的看着那盘菜,又挟了筷子放入嘴里细嚼,可我怎么吃不出豆腐的味道?碧玉不由笑开,先将豆腐切成薄片,锅内放油放入调料,再将豆腐煎两面金黄,锅内放少许油,得油热加各种料,翻炒几下,待汤汁粘稠即可出锅。

经过这番料理自然吃不出来。

(百度来的)周彬一脸的赞叹,师母好手艺,居然做出这么可口的菜。

居然比前几道菜更好吃,难怪吕登总是把他娘的手艺挂在嘴边。

吕登忍不住脱口而出,不是我娘做的,是我妹妹做的。

样子骄傲的不行。

啊……周彬这下更惊奇了,连刘仁杰也停下筷子朝碧玉看来。

碧玉笑眯眯道,这也不算什么,我娘做的菜还要好吃呢。

她总觉得吴氏亲手做的饭菜是天下第一。

周彬笑道,能吃到这些菜我已经很满足了,可不敢多劳动师母。

话虽这么说,脸上却有些许的遗憾。

那也不是难事,有空可以跟我爹爹进来吃饭。

碧玉大方的很,近两年她虽然很少去前院,但对周彬并没有生疏之感。

我家饭菜还是请得起的。

周彬心中大喜,忙不迭的点头。

这样的话是不是也能多见到她了呢?刘仁杰见状不知为何心中酸酸的涩涩的。

碧玉对他们的心思毫无查觉,转头道,刘哥哥,你以后多跟着哥哥来我家玩,自然也能经常吃上我娘做的菜。

说毕抿嘴笑了笑,转身出去。

只留下两个若有所失的人盯着她的背影发呆,这一切被一直留意他们的吕顺收入眼中,神情古怪起来。

吕登的想法饭后吕登笑道,爹爹,这次我和思成放假回来是想让爹爹帮我们看看文章圈点批评。

麻烦吕伯父了。

刘仁杰恭敬道。

吕顺呆了呆,有些疑惑问道,怎么不让府学里的教授看?吕登神采飞扬一脸的骄傲,都看过了,只是张教授是您的同窗,他说您的才华出众,能给我们许多帮助。

听教授这么说时,他心里美滋滋的,他有一个值得他骄傲的父亲。

这张教授就是当日吕顺携子登门拜访的好友,如今在府学里做教授,同窗多年对彼此的情况都挺了解的。

吕顺心中既自得又伤感,同窗这么推崇,可自己却屡次落第,纵有满腹才华又有什么用?可见这几个孩子眼巴巴的样子,强行振作收起不必要的惆怅,好吧,你们跟我去大书房。

几人一路进了大书房,周彬也跟随在一边,想见识一番。

大家坐定,吕顺随手翻到的是吕登的功课,一页页的翻下去,翻罢若有所思的冥想。

吕登心急问道,爹爹,如何?怎么没反应?是好是坏也得说出来让人心里有数。

登儿,别急。

先让为父看过思成的文章再说。

吕顺又翻看刘仁杰的功课,看了半天喜动颜色抬头笑道,思成的文章做的很不错。

刘仁杰心里有些高兴,但谦虚道,伯父,您太夸奖了,我的文章平平而已。

最起码没有吕登的文章受教授喜欢。

不不。

吕顺摆摆手笑道,你的破题点在点上,文章中规中矩,很好。

吕登百鼠抓心似的难受,等了半天还是忍不住,爹爹,那我呢?吕顺神情复杂的看着儿子,这孩子的文章立意别具一格,言之有物,比以前高明了好几倍,看来在府学里学了不少东西大有长进,只是太过老成。

登儿,你…还算可以,以后还要更加用功,切不可自满。

对儿子的要求自然高些,可内心很为儿子感到骄傲。

吕登点头应了,知道爹爹这是含蓄的夸他,心里松了口气。

吕顺给他们细细圈点每一篇文章,听的他们不住的点头。

周彬旁听也得益非浅。

直到夕阳快落山,刘仁杰才起身告辞。

吕顺微笑道,思成,以后多来家里坐坐。

刘仁杰极为恭敬,是,伯父,我还想让您为我圈点文章。

听了吕顺这半天的见解,他心里极为信服。

吕顺抚着胡须含笑道,只要不嫌我学识低微,我倒是很乐意的。

他是个极惜才的人,有学生来讨教,他向来是来者不拒。

伯父客气了。

刘仁杰客套了几句才由吕登陪着出了吕家。

吕顺扫到另一人身上,周彬,你怎么还不走?周彬欲言又止,脸色通红,先生,我……他有心想试探吕顺对碧玉亲事的态度,可话到嘴边就是开不了口。

吕顺皱了皱眉,最见不得别人说话忸捏不爽快,什么事?吞吞吐吐做什么?我……先生,周彬支吾了半天改变了主意,您觉得依我如今的学识能参加这次的童试吗?想考就去试试吧,能不能考上除了真才实学外也要看运气的。

吕顺以为他看了其他两人的文章对自己不自信起来,安慰了几句。

谢谢先生,我明白了。

周彬暗下决心要参加这次的童试。

原本对应试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可如今却不能了。

先生绝不会把女儿嫁给一无是处的人。

吕顺回房后心事重重,吴氏见了不由惊讶,相公,您怎么了?娘子,我刚刚看了思成的文章,实在好。

吕顺爱才之心渐起,真是可惜啊。

要是他家的家世简单清白就好了,光看刘仁杰的人品和学识倒是个佳婿的人选。

吴氏静默片刻道,这有什么法子呢?谁让他家背景那么复杂呢!我可舍不得女儿去受那份罪。

是啊,我也舍不得。

周彬那孩子也不错,可……吕顺摇摇头苦笑。

这两个孩子今天怎么就遇上了?吴氏心里的感觉也挺复杂,我瞧着刘家那孩子好像并不知道提亲的事情。

要是知道应该会避开,不会这么大大方方的上门做客。

好像是,听说直接被登儿拉过来的。

吕顺想起吃饭时的情景,心中既得意又有些失落,不过他们好似对女儿都……他凡事都不避爱妻,有事都会跟她商量。

十多年的夫妻,吴氏对丈夫的心思很明白,听懂了他未竟之言。

会意的一笑,谁让我们的女儿招人稀罕呢。

吕顺笑道,这倒是,不过亲事却……亲事?吕登在门口待了半盏茶的功夫,父母光顾着说都没注意到他。

谁的亲事?登儿,进来坐。

吴氏朝他招招手。

吕登进来坐下追问道,是妹妹的亲事吗?除了碧玉外,申儿还太小没到适婚的年纪。

吴氏也不瞒他,是啊,不过还没订下来。

吕登笑眯眯问道,哪家来提亲了?他可要睁大眼睛替碧玉把把关。

好几家。

吴氏顿了顿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笑道,你那两个同窗好友家里也来上门提亲了。

是周刘两家?吕登张大嘴半响才闭上,斟酌了半天,他们两家恐怕不妥当吧,爹娘还是郑重些。

他怎么想都觉得这两家不大合适。

谁说不是呢,我和你爹爹正头疼呢。

吴氏微微蹙额,你妹妹的年纪渐长,再不定亲就要成笑话了。

吕登问道,没有合适的人家吗?他觉得碧玉还小呢,不用这么着急亲事。

吴氏苦笑的摇摇头,这事拖久了不好,可立即解决又办不到。

吕登着急起来,爹娘,这亲事可急不得,不能为了别人的闲言闲语而急急的挑一家订下,那是妹妹的终身可不能随意。

吴氏何尝不明白这理,可挑了好多年了,还是没合意的,我们担心啊。

吕登皱着眉想了半天笑道,反正等了好多年,也不在乎再等等。

我明年就要考乡试,到时如果能考上,妹妹的婚事能有更大的选择余地,再说到时我也能为她撑腰。

毕竟秀才的妹妹和举人的妹妹,那是有着天壤之别,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女孩子有个好娘家比什么都强,要是她的兄长是个举人,别说这四乡八村的,就是这整个县的好人家都能任他家选。

毕竟哪家不想攀上举人家?吴氏心中一喜,这……这想法倒不错,相公您觉得呢?她被吕登一语点醒,不再纠结于定要在今年内把亲事定下来。

吕顺皱紧眉,万一你考不上呢?这孩子是不是太托大了?考不上再说,反正目前没有合适的人家,再拖拖吧。

吕登心里早就打好小算盘,万一不成,他从那么多同窗里物色个好的出来,决不能让碧玉随便挑户人家嫁了。

吴氏转过头一脸的恳求,相公,登儿都这么说了,您看还是等等吧。

吕顺心里算了算碧玉的年纪,明年十四岁,虽说晚了点,不过如果找到了好人家,可以马上成亲,不用拖上几年。

好吧,登儿,这次就依你。

你可要好好的用功。

放心吧,我决不会让妹妹受委屈。

吕登神情极为坚定。

就算是为了碧玉他也要竭尽全力。

那就好。

吴氏满意的点点头,儿子对妹妹的疼爱绝不会比他们少的。

有这份心,将来无论如何,碧玉都不会让别人欺负。

就算碧玉将来的婆家也要看在吕登的份上不敢轻易欺负她。

一家三口在这件事上达成共识,心中都安定了些。

吴氏有了闲心开玩笑,登儿,你怎么也不看好周刘两家?他们俩可都是你的好友。

就算好友又如何?怎么比得上自己的亲妹妹?周彬那人有些与世无争,更喜欢些杂务,他没有能力保护妹妹,将妹妹交到他手上我可不放心。

吕登在父母面前言谈毫无顾忌,侃侃而谈,思成他有这么一家子亲人我也放心不下,再则他的性格有些书生气不知变通。

想起刘家的女儿他不由皱紧眉头。

吕顺听了不由大笑,登儿的想法倒是一针见血,不过这些话不要在别人面前提起,你妹妹你媳妇那里也不要说。

虽说这评点说的很对,不过传出去不大好。

我知道。

刘仁杰点头笑道,不过以后妹妹的亲事也让我帮着参谋参谋。

那样他才能放心。

吴氏有些啼笑皆非,他自己的亲事都没有花这份心思,什么事都交给她来办。

可在碧玉的亲事上,他却考虑了许多问题,爱妹之心可见一斑。

见此她也能放心了,即便将来他们做父母的都不在了,吕登也能护着弟弟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