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四号这天是林婉的二十六岁生日,下午她接到了苏可的电话。
没办法,临时出差,明天才能回来,不能陪你吃晚饭了,礼物上次去香港已经买好,改天拿给你。
林婉说:你们怎么都这样啊,全赶在我生日出差,真过分!哦,对了,苏可,我昨天碰了个希罕事儿。
苏可说:对你来说,芝麻绿豆大点事也是希罕事,这次是什么?不是被鸟粪砸到了吧?不是!我跟你讲,上次那个在展览馆遇到的女人,我跟她一起吃饭了。
吃就吃呗,哪个不是每天都吃饭的,反正不是跟这个吃就是跟那个吃,她又跟你吹什么了?她根本就没吹过好不好,人家昨天拿了个爱马仕的包包,拎在手上就像家庭妇女拿个菜篮一样随便,是你自己有仇富的心理。
昨天她在金钰楼订了极品血燕盏打算跟她老公一起去吃,结果因为事先没预约,她老公有事去不了,在家里生气呢,正好赶上我打电话给她,就叫着我一起去了。
苏可说:有没有搞错,跟老公吃饭还要预约时间,他老公干吗的?啊,等等,金钰楼的极品血燕盏,那玩意儿按克算的,比黄金还贵,她请你?林婉支吾了一下:她说她请的,不过后来发现没带钱……苏可差点没跳起来:这不摆明坑你么?后来呢?后来,她拿我电话说是找人来付钱,结果就没回来了。
苏可大怒:靠,我就说你被人骗,你还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那女人用一张可以冲洗无数次的照片骗了你一餐几千块的饭外加一个四千块的新手机!我说林婉,你有没有脑子的?你真是退化了,这么拙劣的江湖骗术都能把你骗倒!林婉得意洋洋地回答:我就知道你会骂,不过还有下文呢。
这整件事情的发生非常诡异,几乎像演电影一样,昨天中午两个女人在雁城最昂贵的中式酒楼里大快朵颐之后,林婉打算买单,虽然她知道肯定价格不菲,拿钱包的手也有些发软,但还是豪气干云,毕竟接受了人家的礼物,买单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结果那个叫方静言的女子一把把她的手拍开:你陪我吃饭,怎么能让你买啊,我来!她一边低头把手袋打开一边说:林婉,你跟我家小妹妹真像,神态、气质、语气一摸一样,连年纪都一般大,都是二十六岁……咦……她把包翻过来又翻过去,最后终于停下来,抬头看看林婉,眨了眨眼睛:出来得太急,忘带钱包和电话。
林婉傻乎乎地看她一会,接着醒悟过来:那我来买。
静言再次把她的手推开:不用!把你手机借我,我打电话让人送钱过来。
她的语气和动作都很霸道,林婉只好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昨晚我住娘家了,没充电,可能说几句话就要断。
静言说:一句话就够了。
她们订的是金钰楼一间最小最清静的包间,四处都是木栏杆的隔断,虽然幽静,但是因为太靠里所以信道不太好,静言对林婉做了个手势,推门出去打电话。
林婉就呆在包间里等她,结果喝了三杯茶以后,也不见她回来。
她心中有些纳闷,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头,再走出去瞧瞧,过道上也没有人,只好拉住门口的服务员:请问你看见刚刚那位打电话的小姐了没有?一直守在包间外的服务员回答:那位小姐一边讲电话一边跑掉了。
林婉大吃一惊:跑掉?!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拔腿去追,结果被服务员一把抓住:诶,小姐,你们这里的帐还没结呢。
林婉被迫接过迎面而来的帐单,那数字让她一阵眼花,四千块!董翼不在家的时候,她懒得做饭,有时候就是一碗面把自己打发了,什么时候自己买过四千块的饭局啊。
这么不像骗子的人竟然是个骗子,真是没想到!林婉暗骂自己瞎了眼,她花钱买下那幅照片没问题,可是这样被人当凯子血淋淋地宰实在是太不甘心了她怒气冲冲地回到家,拼命打自己电话——关机;又想找头先方静言给的电话,结果发现早已经扔掉,顿时心里郁闷得几乎要吐血;最后打算报警,可仔细一想想,这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来说去还是自己贪小便宜,只好硬生生又把手缩了回来。
以前看新闻,说有农民假冒高干子弟骗了知识分子的钱,一直都是当笑话看,没想到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觉得简直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晚上睡觉的时候,林婉恨恨地想:这些钱当是给骗子买药吃!也亏得她有这种阿q精神,好容易才把自己安慰下来。
更神奇的事情发生在第二天早上,她一早被门铃叫醒,打开门竟然是昨天送照片过来的司机。
林婉刚要发脾气,人家就把手机递了过来,还对她点头哈腰地道歉:夫人让我跟您说不好意思,昨天她打电话回家,得知家里临时出了急事,来不及跟您打招呼就直接去机场了。
林婉本来以为这件事完全是个骗局,没想到竟然还会柳暗花明,心中一阵欣喜,但还是假装关心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司机摇摇头:这个不太清楚,应该是挺急的,先生嘱咐人订回加拿大的机票时一路在骂人,连夫人都因为不带通讯工具被一并责备了。
林婉知道自己此时不应该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但还是很好奇方静言那样骄横的女郎挨骂的样子,想到她也有吃瘪的时候,心中不由得一阵兴高采烈。
她送走司机之后,长长舒了口气,知道自己没有被骗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因为这不仅关乎到钱,还涉及到她的自尊心和智商问题。
她把事情始末原原本本讲给苏可听,苏可也觉得挺奇怪:那女人倒是蛮有意思的,看来真不是骗子了。
林婉笑嘻嘻地说:哪里那么多骗子,根本天下无贼嘛!苏可好气又好笑:你就现在嘴硬,人家要是没还你手机,估计你现在早跳到屋顶上生气去了。
对了,今天董翼真的不回来?林婉唔了一声。
不会连个电话都没有吧?那也太夸张了!林婉闷闷不乐地说:没有。
见她不开心,苏可放柔声音安慰她:男人,总是以事业为重的,他赚钱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养家。
林婉说:我宁愿不要那么多钱。
苏可叹了口气:这话也只有钱有多的人才敢说,我要挂电话了,你今天就乖乖呆在家里跟爸爸妈妈一起过生日吧。
董翼打电话给你的话,告诉他一声,刘氏的老板刘之牧昨天突然离开雁城回加拿大了,好像有什么急事——所以城东那块地,他如果想要的话,应该是稳操胜券。
林婉不感兴趣地哦了一声:我回头告诉他。
挂了苏可的电话,她给董翼打电话——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电话那边还是千篇一律的女声:您拨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她恼火地踢了沙发一脚,董翼到底干什么去了啊?如果有哆拉A梦的任意门就好了,这样就可以一步跨到他身边,看他在干什么。
如果林婉真有这么张任意门,而她又真的跨了过去——那么她所听到与看到的,一定会让她后悔……此时此刻的董翼,正身处北京一所五星级酒店的豪华套房内,房间在酒店顶楼,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窗外是川流不息的车流和各种各样辉煌的建筑物。
他合抱双臂,斜倚着窗户出神,房间里没有开大灯,因此显得光线有点暗,窗边的他在这种光影下越发显得身影欣长。
北方的建筑和南方的相比,更加大气雄伟,却少了一些精致灵巧,不知怎地让他想起林婉,林婉比起北方佳丽也少了那份豪爽大气,尤其耍小性子的时候简直像个孩子,每次她一嘟嘴,就让他有种想拿个玩具去哄她开心的冲动。
他从没想过自己这辈子会娶个像小闹铃似的妻子,可是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竟然这么不热闹,哪怕身外就是软红十丈的喧哗尘嚣,也依然让人觉得寂寞。
房间里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即使有人进来也不易让人察觉,但是董翼突然头也不回地开口:事情办好了?进来的是一个大约二十七八的健壮年轻人,他点点头,将手中一个信封放到面前的茶几上:哥,您要的机票,是晚上七点半的。
董翼依旧一动不动地靠在窗边:阿仁,你去准备下车,待会送我去机场。
那个叫阿仁的青年微微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董翼说:不方便?阿仁挣扎一会,终于说:大哥,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偷眼看一下董翼的背影,似乎没有阻止他的意思,终于鼓起勇气继续说了下去:我知道现在您身份已经和以前不同了,可是公司里出了事,兄弟一场,您不能这么一走了之啊。
董翼缓缓转过身来:谁说我要一走了之?我只是回去办点事。
阿仁低声说:那您连电话都关了,不就是想二哥找不到您么?董翼微微笑了笑:柳二要找我,天涯海角都找得到,关电话什么事,我只是不想被除开他的其他人找到。
门口传来一声长笑: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阿仁看到来人,惊喜地唤了一声:二哥。
大步进来的男子与董翼年岁相当,五官轮廓如雕刻般分明,眉目间隐隐流露出一股霸气,他做了个手势,阿仁便退了出去。
董翼看他临走时谨慎地关上门,不由得谓叹一声:我走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呢,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柳二说:当时你执意要走,最伤心的就是他,他可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你对他来说亦师亦兄。
董翼不在意地说:天下哪里有不散的筵席。
柳二看了眼茶几上的机票:什么时候回来?明天中午之前,我已经让雁城那边帮我定好了最早的一班机票。
雷爷摆这个宴,请的不止是你,还有我,我一定来!奔波几千里,也就呆几个钟头,什么事非得你亲自跑一趟?一年就那么几个重要日子,呆几个钟头也是好的。
柳二看着他乌黑的眼睛,顿了顿,慢慢说道:按理说,你当年拔了自己的香头,就已经不是公司的人,公司再有事找你,是不合规矩。
你现在今时不同往日,又这么忙,完全可以拒绝。
董翼掏了只烟叼到嘴里,正要拿打火机,柳二已经上前一步,把手中的打火机叮一声打燃,递了过去。
董翼道了声谢,把头微微一侧,就了火,缓缓吸了口:我说过,我欠你一份人情,只要柳二哪天说用得着董翼,董翼就是两肋插刀,也会帮这个忙。
这话是我十五年前讲的,落地成声——别说只是十五年,就算过了五十年,只要我还活着,就依然会兑现。
柳二道:可是你现在已经有头有脸又有了家室,换做是别人,不见得肯来趟这趟浑水。
董翼说:那又怎么样,没有过去的我又怎么有现在的我。
柳二唇边漾起一抹微笑:我知道不会看错你。
他轻轻叹口气:当年如果不是你执意要走,现在只怕已经是公司的龙头老大,那时候大家都服你的气,雷爷最看重的也是你,谁都知道他想把位子传给你。
董翼掸了掸烟灰,漫不经心地说:你做老大比我好,该狠的时候狠,该怀柔的时候又懂得软,不像我,蛮干的时候多,可要真碰上身边的人犯了事,又狠不下心。
这次如果我换成你的位置,只怕早悄悄把小乔送出国了,毕竟是自己的小舅子。
他笑一笑又说:幸亏我老婆是家里的独女,没这么些不争气的小姨子小舅子。
听说弟妹年纪不大?董翼摇摇头:说小也不小了,今天刚好满二十六,我到现在还没给她个电话,可能正一个人在家里生闷气呢。
不知道怎么搞的,每次牵着她的手出去,都觉得自己像带着个小朋友,生怕她在哪里磕着碰着,不放心得很。
柳二笑道:不是吧,阿翼,你什么样的莺莺燕燕没见过,也有过不了美人关的时候?董翼叹了口气:现在回想起原来的日子也真是觉得荒唐,你还别说,这人生在世啊,不管你觉得自己多本事,也还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他看着柳二,面色一正:老二,我欠过你的人情,所以你这次让我来,我毫不犹豫地就来了,你不方便做的事情,我也已经代你解决。
小乔现在在你手上,他做的错事,必须自己负责!我知道于公于私你的立场都很尴尬,明天跟雷爷见面,我会替他替你求情,但是老爷子的性子你很清楚,小乔害他在局子里呆了那么久,只怕没这么轻易善了。
如果到时候翻了脸,你做不到丢卒保帅,小心连累自己也有麻烦。
柳二沉思一下,把手插进裤兜里,低声说:我知道,只是……阿翼,你觉不觉得雷爷已经老了,是时候该退了?董翼微微一笑,将手中即将燃尽的烟头准确地弹进烟灰缸里:老二,这是江湖事,你跟我说没用,我现在不是江湖人。
你去雁城打听一下,哪个不说我是正当商人?每年的慈善募捐我都会慷慨解囊,或许明年还会参选雁城十大杰出青年呢。
柳二大为诧异,挑起眉毛:我知道你已经洗了底子,可是没想到你藏得这么好。
难道连你太太都不知道你的过去?有些事情,我觉得没必要告诉她,她和她的家庭,只知道我是个死了前妻的普通商人,有点钱、有点阅历,这个尚在他们的道德理智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再多,只怕他们都会崩溃。
她不知道列霓裳还活着?那年火灾以后,列家就一直对外放消息说她已经死了,我也是事后才知道,找去他们家,他们已经举家搬迁到美国……众口烁金,不管我怎么跟人解释,也没人相信……他皱了皱眉头:算了……不说这个了。
你打算一直瞒下去?最好能把这秘密带到棺材里。
柳二认真说道:这事过了,我不会再麻烦你,我不至于不识相到这种地步。
他抬腕看看表:你登机时间差不多了,我让阿仁送你去机场。
董翼点点头,从柳二身边擦肩而过,脚步一停:你放心,明天中午我一定回来。
阿仁送董翼去机场的路上,偷眼从反光镜里打量他:哥,咱嫂子啥样啊?董翼埋头看着报纸无动于衷,过了半晌忽然抬起头:北京有什么特产?阿仁一愣:特产?北京烤鸭!董翼看了看时间:还来得及,找个做烤鸭最地道的店给我停一下,我买只带回去。
阿仁呆了呆:大哥您要买烤鸭?董翼说:唔,你嫂子嘴馋,带只回去讨好她。
阿仁愁眉苦脸地说:哥,您别这么儿女情长行不?都不像大哥了,你以前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慨……咳!董翼淡淡说道:阿仁,我们永远都是兄弟,但从我走的那天开始,就已经不是你的‘大哥’了。
你如果还想跟我保持联系,就要适应我的新身份。
北京飞雁城的时间两小时十五分,董翼落地已经是晚上十点,他叫了台出租车往林婉娘家驶去,到了楼下抬腕看表,十一点三十分,不由得微微一笑。
站在小区的楼道门口,他突然想跟林婉开个小玩笑,于是拨通她的电话:睡了?林婉在电话那头恨恨说道:你还记得我啊?还以为你去火星了!董翼笑起来:对啊,不过又回来了。
林婉说:你还回来干什么!就呆那里好了!竟然打你一天电话敢关机!那可不行,那里没漂亮妞。
林婉大怒:我不要你了!董翼思考一下:这样啊……没我就没生日礼物哦,我的囡囡真可怜,二十六岁生日老公送的礼物只有一只烤鸭,还吃不到,怎么办?林婉怔了怔:什么?你打开卧室窗户看一下。
电话那边先是沉默一会,然后传出震耳欲聋的尖叫:不可能是真的!董翼哈哈大笑,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已经在尖叫声中被挂断了。
紧接着,一阵噼里啪啦地脚步声就从楼道上传下来。
董翼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条人影已经像闪电似的蹿到他怀里,一下跳到他身上:老董老董!他抱起她笑起出声来,摸摸怀中人的长发:这么快,不会是滚下来的吧?林婉把脸埋到他肩膀上:你这人怎么这么坏,不告诉我,几点钟的飞机……她一开心,讲话都开始乱七八糟。
十月的夜晚,晚风已经有点凉,董翼抱着她微微泛凉的身体:怎么穿着睡衣就跑下来,害不害臊啊。
林婉眯着眼睛,拿手指在他脸颊上欲隐欲现的酒窝上捅一捅,开心地说:下次再欺负我,我就穿比基尼跑出来。
十一点多的小区,四周寂静无声,只有点点灯光在闪烁着。
他们两个的面颊贴到一起,董翼温热的气息抚到林婉的鼻端,那样亲昵温柔,她幸福得无端端觉得心酸起来。
董翼要牵着她的手上楼,她不肯,死乞白赖往他背上跳,董翼有些无奈:怎么跟个猴儿崽子似的。
嘴里虽然这么说,还是把身子矮了矮,让她爬上来。
她用手臂揽住他的脖子,兴高采烈地伏在他背上,像一只快活的鸟儿。
董翼忽然想起那年的冬夜,那是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她当时喝多了,也是这样伏在他背上,那样的轻,几乎像一根羽毛。
他的心里顿时一片温柔,又不知该怎么用言语表达,索性化为动作,用手托住她的大腿,把她往上掂了掂。
到了门口,林婉跳下来,噼里啪啦地把家里的铁闸门拉开,他忙道:轻点,待会把爸妈吵醒了。
林婉说:没关系,他们看到你,不知道多开心。
她瘪了瘪嘴:我觉得他们现在疼你比疼我还多。
董翼附到她耳边说:那还不是爱屋及乌么。
林婉耳朵痒痒的,浑身一阵酥麻,笑道:恩,爱我这个金玉满堂的大屋,及你这只黑乌鸦。
她帮他把小小的旅行包放进房里,凑到跟前:饿了吧?你从不吃飞机上的东西。
董翼说:你难道留了蛋糕给我?林婉摊摊手:我怎么知道你会突然回来,妈妈买了个小蛋糕,已经吃完了,不如……她眼珠子一转:我们吃生日礼物吧。
他皱起眉头:烤鸭?油腻腻的还有大葱,你要吃自己吃,待会可别碰我。
她狞笑一声:那我先碰了你再吃!她跳起来把他扑到在床上,没头没脑地在他耳朵上咬了起来,董翼哎哟了一声:你属狗的啊。
他们两个在床上折腾打闹了许久,又不敢发出太大声音,林婉直喘气:拜托,你就从了我吧。
董翼轻笑一声:你这小妮子怎么这么猛。
林婉停下来,白玉般的忽然面颊微微一红,她低头扯了扯他的衬衣袖子:我想要个生日礼物……什么?林婉的声音一路低下去,轻得几乎听不见:我要宝宝……她身上穿着婚前留在家里的睡衣,棉质的长袖衣裤,胸前有个粉红的holle kitty,憨憨傻傻的还扎了个蝴蝶结,一张清水脸没半点脂粉,这模样按理实在说不上性感,但董翼看着她半娇半嗔的神态心却突突跳了起来,像有个小兔子跳来跳去,他不禁暗暗诅咒一声,怎么会这样?就算是回到青涩的十五岁,见到自己暗恋的英语老师也没这么邪乎过。
橘黄的灯光下,她的容颜娇媚,他的眼神越来越暗,深得几乎像黑夜的天空,终于按捺不住,忘情缠绵地拉住她吻了下去。
他几乎要把她禁锢到自己的身体里,让两人合二为一,林婉觉得自己快要被吞噬了,这样的激烈前所未有,他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伤害到她,这种感觉让她觉得陌生而兴奋,不由得轻轻哼了一声,拿手指死死掐住他的肩头,笨拙地回应起来。
过了许久,林婉像只猫咪似的往搂住她的董翼身边蹭了蹭,讨好地说:你累不累?我去煮面给你吃。
董翼疑惑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累?我看你比我累,你自己饿了吧?林婉脸一下绯红起来:你乱讲话,只给你吃方便面!过一会,她真的煮了方便面过来,香喷喷的一大碗,董翼吃了几口,看她眼巴巴的望着,挑了一柱出来,吹凉,递到她的嘴边。
林婉一口咬了下去,吃的急,咬到筷子,哎了一声,董翼说: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急什么?丢人!人家还以为我不给你饭吃呢。
林婉嘟着嘴说:最讨厌方便面这样的东西,香成这样,实际这么难吃。
董翼笑道:自己馋,还赖人家。
他看着林婉咬着唇娇滴滴的样子,忍不住,吻又落了下去。
那样的温软香甜。
林婉终于嘻嘻笑起来:小别胜新婚。
董翼摸摸她的面颊:明天一早要走,又要新婚了。
林婉呆了呆:为什么?事情没办完,今天是抽空赶回来给你过生日的,明天过去把事情结了,后天晚上差不多就能回来了。
啊?你又不是一匹千里马,怎么来回的跑。
他说:我想你了。
林婉突然不好意思起来,一把抓过吃剩的碗筷:我收了啊。
走了两步,想一想,又回头跑过来,在他脸上吧嗒一下重重亲了一口。
她的卧室小小的,昏黄的灯光撒在房间里,温馨宁静,这是董翼第一次在林家留宿,他打量着四周,心中不由得好奇。
他问她:你在这里住了多久?林婉比了个手势:从这么大开始住,爸爸升了教授本来有新房分,但是要搬出校园区,他说自己快退休了,舍不得这里的老同事老搭档,就没走。
董翼很惊讶:啊,那么久,这间小房子里不是有你很多秘密?林婉得意地抓了抓头发:可不是,以前苏可跟家里吵架就会住到我家,我们一聊就是一晚上,全部都是女孩子家的秘密,你要不要听?他连忙摇头:女人的秘密,我宁愿不知道,估计就是些明恋暗恋什么的,麻烦。
林婉急了:说得好像都是我们喜欢别人似的,喜欢我的人才多呢,以前还有人顺着我卧室窗户的水管爬上来呢。
董翼说:那小子找抽呢,我揍死他。
是修水管的。
她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家老公:得意什么啊,男人的秘密,我也不耐烦知道。
再说你能有什么秘密啊?你那点事儿,我已经全都知道了,上小学就不学好跟人打架、数学考过零分、暗恋过自己的英语老师……羞死人了。
董翼举起手去打她的屁股,她早有准备,敏捷地往旁边一跳:随便教训老婆的男人不够酷哦!诶,等等,等等,我有话要说!苏可今天打电话要我告诉你,刘氏的老板回加拿大了,如果你想要城东那块地,应该没太大问题。
董翼微微一怔:走了?怎么突然会走?不知道——城东那块地底下到底有什么啊?你们怎么都那么感兴趣?现在地下什么都没有,但是估计以后会有。
雁城市政府在计划修建第一条地铁,具体线路还不清楚,但是起始站一定在城东那块地附近。
林婉说:啊,地铁楼盘!那里的房价岂不是升值很快?我们要去投那块地么?董翼说:我还在考虑,一来还没正式下文件,就算真是公开投标,也不知道具体公开公正到什么程度;二来,手上还有两个楼盘在做,城东那块地太大,如果硬接下来,我怕届时资金周转不过来。
市场部的前期调查报告已经快出来了,我会开会研究下再做打算,如果真是利润丰厚,轻易放走似乎又心有不甘。
林婉想了想:可是你以前说做生意切忌贪。
董翼笑道:小打小闹的时候当然怕贪,一不小心就全军覆没,生意大了,不贪又怎么行?多少人虎视眈眈看着你的地盘。
他看见林婉皱眉思索,出声安慰:你不用操这个心,我心里有分数。
林婉点点头,忽然笑道:那个苏可也真奇怪,你说她跟我这么多年好朋友,对凌翼的事情也上心,怎么就不肯来咱们公司呢?好像我们给的薪水会比别人低似的。
董翼微微低下头,含糊说道:你们女人的秘密这么多,谁知道什么原因,你管她呢——不来也好。
林婉怀疑地瞪着他:什么叫不来也好?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董翼无辜地看着她:我知道她什么?她那人神出鬼没的,也许喜欢自己公司里什么人舍不得走也说不定。
林婉恍然大悟:被你这么一说还真像,苏可说她喜欢一个人了,但是那人不喜欢她,那男人真没眼光,对不对?董翼淡淡笑道:别人的事情,我们哪里知道那么多,睡觉了,我明天一早还要赶飞机。
林婉哦了一声:对了,明天下午,黄总和他太太结婚一周年,邀请我们去他家的别墅开party。
他家别墅挺远的,你让司机送你过去。
我们自己开车去。
不行!林婉横他一眼:我就知道你会否定我,我说我们,又不是我,苏可开,我在旁边看,她的车送去车厂检修了。
董翼打了个哈欠:她技术比你好多了,女孩子里面很少有车开得像她那么好的,行啊,让她开吧。
那边的路不好走,你给我乖一点,可别碰方向盘,不然……知道了,知道了,不然没收车钥匙呗,你还没老呢,就像我爸一样罗唆。
董翼抱着她躺到床上:做你老公跟老爸一样头疼,不知道一转眼就出什么岔子。
我能出什么岔子,我还不知道你出什么岔子呢。
风风火火跑去北京,又不说什么事,幸亏我大度,不然还不怀疑你外边有女人啊。
董翼叹了口气: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男人,总有些自己的事情要办,说出来你也不明白。
总之,你乖一点,好好呆在家里,自娱自乐,我后天带礼物给你。
林婉看他倦了,不再说话,熄了灯,安安静静靠在他怀里,她在心里估摸了一阵日期,得意地笑起来。
老董,等我有了宝宝,你再忙,我也不会寂寞了。
淡淡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房间,他们两个密密挨在一起,面孔上一片宁静祥和。
十月十四号这个晚上,林婉的二十六岁生日完美落下帷幕,她的世界一切似乎都美好如画、平静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