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在吴家过的如鱼得水,所有人都宠着她让着她。
钱氏无事就带着碧玉去街上逛逛,去自家的杂货铺转转淘换些好东西,日子过的逍遥自得。
钱氏带着碧玉刚从马车下来,就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钱姐姐。
她转眼一看居然是杜氏,不由惊讶道,怎么是你?杜妹妹,你怎么在这里?怎么在自家的铺子旁边呢?我买些东西。
杜氏满脸堆笑道,玉姐儿,你也在啊。
碧玉上前行了礼,还没说上几句,旁边的绣庄出来一个拎着大包小包的人,正是刘仁杰。
杜氏笑着挥手,杰儿,快过来见过吴家大太太,玉姐儿也在这里。
刘仁杰走上前给钱氏请了安,又和碧玉见过礼。
碧玉只觉今日的刘仁杰有些怪怪的,好似拘谨又似窘迫,不由感到奇怪,这是怎么了?刘仁杰陪杜氏出来买东西,没想会遇上碧玉,心中有几分欣喜又有几分难受。
那日回家后就从杜氏嘴里听到给他上吕家提亲的事。
嘴上虽没说什么,他的心里却莫名的喜悦。
可过几天就被拒了亲事,他失落不已,心中烦闷焦燥不安。
从那起时,他突然发现那个爱笑的女孩子在他心中有了一席之地。
他活到十几岁,只有两个女子在他心中留有深刻的印象,除了杜氏就是碧玉。
杜氏是他的母亲,碧玉却是个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以他冷淡的性子这也算是个异数。
钱氏笑着邀请他们母子去铺子里坐坐,杜氏欣然应允,跟着进了铺子。
这铺子前店后院,地方挺大的。
里面隔了间小小的静室出来,专门招待客人用。
小伙计送上了香茶,杜氏抿了一口,赞道,好香。
钱氏笑道,这是今年的新茶,妹妹喜欢的话等会带些回去。
那先谢过钱姐姐。
今日买了些什么,怎么一下子买了这么多东西?钱氏很是奇怪,以刘家的条件怎么会有这个财力?没办法,这是成亲要用的东西。
杜氏解释道,我一个人不好拿,就让杰儿帮我拿东西。
原来如此。
钱氏点点头,看来她对庶子们也不是很苛刻,最起码这成亲大事没有随便糊弄过去。
杰哥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杜氏脸上全是笑意,这孩子性子虽不多话,对我却甚有孝心。
这是最值得她骄傲的事情。
钱氏听了心中暗暗替她欣慰,东西买齐了吗?话说刘周两家她更偏向刘家,时不时的推上一把。
还没有,还差些。
杜氏心情很不错,眼睛不时瞄向站在钱氏身后的碧玉。
还差什么?钱氏笑道,我们铺子里什么都有,你可以挑挑。
那敢情好,我听说你们的东西又好又新鲜。
那是自然,我们家铺子都是进些最好的货。
钱氏满脸自得,杜妹妹还缺什么?我让伙计拿过来让你看。
好啊。
杜氏满口答应,想了想道,不过这些恐怕太闷了,不如让两个孩子出去逛逛吧。
她是有意给他们创造条件。
这……这不好吧。
钱氏可有些为难的皱起眉,对了,我们后院有株梅花开的正艳,不如让他们去赏花。
她虽然明白杜氏的意思,但碧玉的名声她可要维护好。
这个主意好。
杜氏心领神会的点头,嘴角的笑意更深。
碧玉正低着头漫不经心的玩着手指头,突然听到提起她,不由抬头看去。
钱氏吩咐道,玉姐儿,你带杰哥进去看看那梅花吧。
碧玉愣了愣,这有些不合常理。
不过也没多想,大舅妈总不会害她吧。
低声应了,福了福有礼的请刘仁杰进了后院。
两人并肩走着,碧玉笑道,刘哥哥,你怎么在这里?我哥哥呢?话说他们一向是同来同往的,所以看到刘仁杰出现在这里让她有些奇怪。
刘仁杰神色平淡道,放假了,不过浩然他不回来,就住在令舅家读书。
这样啊,天气这么冷跑来跑去的确有些辛苦。
碧玉明白的点点头道,刘哥哥来回跑不累吗?不累,家中要办喜事了有许多东西要准备,我有空就回去帮衬一把。
不管如何,他们都是他的亲手足,这种成亲大事他能帮就帮一把。
刘哥哥要成亲了吗?恭喜。
碧玉笑眯眯道,是哪家的好姑娘?她是真心祝福他的。
不…不是我……刘仁杰急的不住摇手,怕她有所误会,是我那两个弟弟。
碧玉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这些事吴氏没跟她提起过她自然不知。
愣了半响道,他们成亲…好早啊。
她本想说比他这个长兄早,话临到嘴边硬是咽下。
这也不能怪她,刘家他最为年长,说起亲事第一个反应就是他要成亲了。
刘仁杰有些尴尬的点头道,他们的年纪也不小了,成亲正合适。
二妹前些日子已成亲了。
什么?刘姐姐已经成亲了?碧玉张大嘴,这消息一个比一个让人震惊,我都不知道,如果早知道还可以送份礼物。
不打紧,也没有大办。
刘仁杰的脸微红,这事娘处理的有些草率。
碧玉心中奇怪的很,这刘家怎么下面的弟妹都先成亲呢?反而兄长是排在后面还不成亲?不过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她就不要多管闲事了,免得不小心触到别人的隐私。
她硬是压下满腹的疑问,问道,最近怎么没见你上我们家了?家里忙抽不开身。
他其实是不好意思登门了。
就这样,碧玉问刘仁杰答,两人说了一会儿话。
刘哥哥,我的话是不是太多了?碧玉见他只是被动的答话,心中不好意思起来,是不是让你烦了?没有没有,我不会说话听你说觉得很好。
刘仁杰一向不喜欢和女孩子多搭话,可听碧玉叽叽喳喳的说话就觉得很动听很舒服,跟碧玉在一起就全身放松非常自在。
那就好。
碧玉嘟了嘟嘴有些孩子气,哥哥有时就会嫌我啰嗦。
刘仁杰有些心疼忙道,浩然开玩笑而已,他是最疼你的。
那当然,他是我哥哥嘛,兄弟姐妹就应该相亲相爱的。
碧玉有些得意却无意瞥见他脸色有些不好,突然想起刘家的情况连忙解释,刘哥哥,我……没关系,我家的确没有你和浩然那般手足情深。
刘仁杰对她极有包容心,深信她没有恶意。
要是换个人跟他说这些,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碧玉急的脸有些红,刘哥哥,我无心的,我……她自己说话不防戳到别人的伤口,心中歉然。
不用急,我没怪你的意思。
刘仁杰说的真心实意,一脸的温和,老实说我很羡慕你们兄妹,感情那么好。
碧玉呐呐无言,想了半天勉强说道,呃,你们也可以的。
我们这辈子恐怕很难。
刘仁杰突然很想把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从一出生,我们就注定不会像平常手足般感情深厚。
刘哥哥,你…你不要难过。
吕家人感情都很好,特别是碧玉兄妹感情更是深厚,她无法想像手足间冷冷淡淡的那种感觉。
难过?不会,我已经习惯了。
刘仁杰面色平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比较冷情。
可你有个好母亲啊,你们感情很好,杜伯母很疼你的。
刘仁杰见她急急的安慰他,心中有丝温暖,是啊,我有个好母亲。
比起有些人他还算幸运的。
就是嘛,母亲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因为歉疚,她极力开解他,就像我娘亲嘴上每每说我哪里不好,其实她心里是极疼我的。
刘仁杰不由笑开,吕妹妹这么懂事听话,伯母怎么会说你不好呢?有时我也不是什么都听话的。
碧玉不好意思的抿嘴笑。
吕妹妹也会调皮?刘仁杰大为惊奇,吕登嘴里说出来的都是碧玉如何乖巧如何懂事如何聪明……当然了,我小时候皮着呢。
碧玉笑嘻嘻的说出自己小时候的趣事,听的刘仁杰眼睛发亮,嘴角含笑。
幻想着碧玉小时候的模样,肯定可爱极了。
听到他们兄妹吵架,他忍不住插嘴道,吕妹妹,你小时候还跟浩然吵架?赢了吗?没有,不过爹爹帮我教训哥哥了。
碧玉眉开眼笑,小时候不懂事吵吵闹闹是常有的事,说他不知道爱护妹妹,让他罚抄书。
那时吕登才六岁吧,写到后来笔都拿不稳了,也把碧玉心疼坏了。
至此之后,吕登再也没有跟她吵过架。
刘仁杰只觉有趣,兄妹吵嘴父母维护这种生活对他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吕妹妹,听你说话真的很开心。
碧玉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以为他羡慕,刘哥哥,你的性子太闷了,应该找人多说说话。
我的性子是不是不好?刘仁杰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碧玉转动眼珠笑道,就是……和别人多交流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以前周哥哥也不爱说话,如今好了许多人也开朗了不少。
其中一部分原因是她经常找他说话。
碧玉那开朗爱笑的性子很容易感染身边的人,也是最吸引人的地方,只不过她往往是不自知的。
刘仁杰心里一酸,周哥哥?是周彬吗?碧玉笑眯眯的点头,对,你们上次见过的。
刘仁杰心情复杂,你们……感情很好啊……那当然,我们是一起长大的。
碧玉根本没查觉到他心中的想法,漫不经心的伸手摘下一朵梅花放到鼻下轻嗅,感情当然好啦。
刘仁杰的心突上突下的,酸的难受。
见她又是一脸的坦然无伪,心中更是捉摸不定。
碧玉见他没说话,转过头来看他,刘哥哥,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差?我没事。
见她一脸的担心,刘仁杰收起烦乱的思绪淡笑道,可能昨晚看书看的太晚了吧。
他根本没查觉他的情绪波动已随着碧玉走。
碧玉听了不由劝道,其实这读书也不急在一时,何必累坏身体呢。
那可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他微微蹙起眉,乡试的考期越来越近,可我心里还没谱,自然要抓紧些。
刘哥哥,尽力就好,不要把自己逼的太紧,身体最要紧。
碧玉开解道,你年纪还轻,机会多的是。
我只有一次机会。
刘仁杰盯着她日渐娇美的容颜,克制住想轻抚那脸的冲动。
我等不了。
以前是要争一口气让那些小瞧他的人好好看看,如今却多了一个目标。
碧玉眨着那双黑亮盛满疑惑的眼睛,什么?刘哥哥,我不明白。
这有什么等不了的,乡试每三年考一次,这次不行下次再考呗。
刘仁杰深深的看着她,你以后自会明白。
碧玉不爱钻牛角尖,遇到想不通的事就会扔在一边。
不管如何,当心身体。
我会注意的。
不知为何,碧玉的话他总能听进去。
吴家的麻烦事回到吴家,钱氏久久的注视着碧玉,盯的她心里毛毛的。
碧玉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事了吗?想想好像没做什么啊!钱氏犹豫了半响,玉姐儿,你…你觉得刘家哥儿如何?刘哥哥?碧玉心里诧异,但还是老实说道,很好啊,是个好人。
我不是指这个。
钱氏不知该如何启齿,这话还不能问的太直接,可太隐讳了别人听不懂,我是指他……见钱氏异乎寻常的支支吾吾,碧玉好奇心大起,大舅妈,你究竟想说什么?钱氏斟酌了许久,才慢慢道,以你看,他会不会是个好夫婿?啊……大舅妈你要给刘哥哥保媒吗?碧玉明显想歪了,不由笑道,他的确到了成亲的年纪,底下的弟妹们都已经定了亲事。
钱氏点头道,算是吧,你说说看。
她想听听碧玉心里的想法才好决定下一步。
嗯…碧玉想了想,实是求事道,应该还可以,刘哥哥人品不错,对母亲孝顺,将来也许会考上举人。
不过他家里挺麻烦的,杜伯母不是好相与的。
婆媳如果相处的不好是个大麻烦。
她没说出口的话是成亲牵扯的问题太多,不是光看那男人是不是个好夫婿。
还要看男方的家庭条件和背景,缺一不可。
不过这种事不是她能说的,在心里想想就够了。
钱氏盯了半响,才叹道,玉姐儿,你很聪明,一眼就能看到这些问题。
碧玉笑道,哪是我聪明,这些不是明摆着嘛。
钱氏静默片刻突然问道,那周家那孩子呢?你觉得呢?碧玉随口道,周哥哥他人很好,随和好相处。
不过怎么突然又扯到周彬呢?钱氏听了半天,只觉得碧玉好像更偏向周彬这边,或许她不该多管闲事吧?碧玉的婚姻之事就让吕家父母去作主?碧玉有些好笑道,大舅妈,你干吗又提起周哥哥,总不会也想给他保媒吗?听说成婚后的妇人都喜欢帮人做媒,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她娘好像没有这个癖好。
钱氏试探道,如果是的话,你会不开心吗?不开心?为什么?碧玉睁大眼睛迷惑不已,这是好事啊,我开心还来不及。
得了,这丫头还不解风情,问了半天也白搭。
她本想拐弯抹角察探碧玉心中的看法,如今看来没用。
不过那两个男孩子看碧玉的眼神都有些情意,可惜碧玉还没开窍,真是流水有情落花无意。
钱氏本想不再管这事,但还是放心不下,她真的很希望这孩子的终身有托遇上一个良人。
玉姐儿,你知道你娘亲的婚事是她自己选的吗?不大清楚。
吴氏没有把所有的往事说给他们听,只挑些可以说的。
,钱氏细细跟她说起当年的事情,当说到吴氏在众多人家中挑出吕家时,她一脸的震惊。
愣了一会儿,碧玉反而引以为豪,我娘好厉害,不过外祖父也很开通啊。
钱氏想考考她,虽然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原因。
你能猜到你娘为何挑中你爹爹吗?碧玉偏着头细想,半天才抬起头道,娘是看中吕家的门第和家风吧?钱氏见她半遮半掩的回答,忍不住好笑的弹弹她的鼻子,就这些吗?嗯。
即使是想到其他原因,她也不方便评论父母。
钱氏也不为难,半隐半现的指点道,你娘的选择如今看来,还是不错的。
玉姐儿你也可以学学你娘亲。
碧玉漫不在乎的笑道,大舅妈,你不会是在建议我自己挑选亲事吧?我不用这样,有爹娘把关,我不用担心。
钱氏不禁摇头,怎么会对自己的亲事这么不经心呢?你就不怕你爹娘挑的人家不合你的心意。
不会的,他们自然会挑最好的给我。
决不会胡乱定门亲事的。
对这点她极有信心,他们那么疼爱她,不会让她受苦的。
钱氏真不知道吴氏是怎么教孩子的,这吕家两兄妹都有着超乎年纪的成熟。
万一他们看走了眼,你…你怎么办?碧玉静默片刻笑的很有深意,只要能过的下去,我自然会努力争取最好的生活,如果真过不下去,那也是有办法的。
这世间没有一帆风顺的,无论什么家庭总有不尽如意的地方,只要有一线机会她就会坚持,努力让自己过的好些。
但如果走不下去,她就全然放手。
钱氏见她笑的古古怪怪,不由追问道,什么办法?碧玉淡笑不语,心中暗想:最下策还有和离一条路走的,依她哥哥疼爱她的程度,绝不会不管她的。
不要怀疑她为何会这么想,只因她的长辈里有个这么干过的人,还是她最仰慕的人,那人如今还过的滋润无比。
钱氏如果知道她心中想的,肯定要吐血了。
你这孩子,对大舅妈还藏着掖着。
碧玉撇撇嘴不肯吐实,哪有啊,我只是还没想到具体方法嘛。
这些话绝对不能说出来否则就惨了。
你呀,不过依我看,你这孩子像你娘,将来决不会吃亏的。
钱氏半信半疑的笑道,只有别人吃亏的份。
碧玉不好接这话,只是抿嘴笑。
虽说对吴氏成亲前的事不是很清楚,但她对吴氏初嫁时的事还是知道些的。
听说当年吕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对吴氏的出身挺鄙视的,吴氏的日子并不好过,可后来却被她一一化解。
不过这事关系到吕家上一辈的长辈,她不便置评。
奶奶。
一个胖乎乎的孩子跑了进来。
钱氏马上被引开注意力,满脸慈爱笑的眼睛眯了起来,文儿,让奶奶抱抱。
在他脸上亲了又亲。
这是她的长孙吴学文,是她最心爱的孙儿。
季氏跟随在后面进来,上前给钱氏请了安。
碧玉早在她进来时就起身,两人见过礼。
二表嫂,我给你带了东西。
多谢玉姐儿,你出去玩还想着我。
季氏笑道,这些年她对这个小表妹还是真心疼爱的,做事不仅公平而且做的让人妥帖舒服。
碧玉将桌上的几件绣活递给她,这是专门为她挑的。
文哥在旁边有些羡慕,奶声奶气的道,表姑姑,有没有送文儿的礼物?碧玉摸摸他可爱的小脸,这孩子她很喜欢。
当然有了。
这家里的每个人她都没忘记,都备了一份。
今日在铺子里搜罗了一大堆东西,正好全送出去了。
文哥拿着碧玉送的小玩意,心满意足的坐在钱氏腿上玩。
等他玩累了开始犯困,季氏让奶娘抱着下去休息。
钱氏出去逛了一天也有些累了,碧玉和季氏告辞出了屋子。
季氏拳拳盛情邀请碧玉去她院子坐坐,她不便拒绝随着进了迎风院。
二表哥还没回来吗?碧玉坐下喝了口茶问道,从她来之日起,就没见到过吴敬孝,听说去了县城办事。
可能事情还没办完吧,过几日就应该回来了。
季氏笑的有些勉强。
碧玉心中狐疑,这些日子季氏情绪明显有些不对劲,时常魂不守舍的,二表嫂,是不是有什么事?季氏眼睛有些湿润,犹豫了好久才道,玉姐儿,我…我心里真的很难受。
碧玉心中一紧,究竟出什么事了?按理说,她为吴家生下了长孙,在吴家过的很不错。
季氏眼睛红通通的,这事本不应该说给你听,可我实在憋的难受极了,又不能跟别人说,我……说到后面声音有些哽咽。
二表嫂,慢慢说不要急。
碧玉忙安慰道,就算我帮不了您什么忙,也能听你说说话。
季氏虽然有些心机,但对她还是不错的,这些年下来培养出了感情。
有个贴心的人这么劝着,季氏隐忍多时的泪落了下来,玉姐儿,你二表哥外面有人了……什么……碧玉惊讶不已,不要怪她这般,吴家家风很好,没有什么妾室通房之类的,钱氏对这些也不喜欢,所以也没给儿子纳妾室。
即便在当初吴家没孙儿时,也硬是撑了好几年。
是真的,安置在外面没有带进府里。
季氏抽泣着说出原委,原来孝哥去年养了个外室,经常不回府住。
碧玉越发奇怪,大舅舅大舅妈知道吗?他们不管吗?按理说即便是妾室也要进府住,怎么可能放在外面,这会让吴家名声有碍的。
季氏一肚子的委屈,他们…也不方便管。
为什么?这是什么话?季氏又气又伤心,怎么会出这种事的?那个女人是叶家的庶女。
碧玉不明白的睁大眼睛,听季氏细细说来,她才恍然大悟。
有没有搞错?叶家也算平安镇有头有脸的人家,还有子弟在朝为官。
怎么会养出这种败坏门风的女儿?不过这也难怪,外室生出来的女儿又没带进叶家管教,自然不成体统。
要是她知道这女人曾经还是吕登妻子的候选人,非得气的吐血不可。
叶家和吴家交情还可以,不可能为了这种事撕破脸皮。
吴家虽家大业大但比起叶家这种官宦之家根本不能比,也不敢得罪了叶家。
这女人身份敏感的很,吴家富夫妻不大方便插手。
可养在外面也不成体统啊,这让吴家的脸住哪里搁?可这叶家庶女再怎么说也是名门之女,怎么自甘堕落成这种地步?碧玉皱起眉头,对她来说吴家是她的舅家也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她不能让人笑话吴家。
想了半天若有所思的欲言又止,虽说是舅家,可冒冒然插手他们家的事,好像也有些过分。
季氏人不笨,见状眼睛一亮,玉姐儿,你是不是有办法解决?碧玉脸色挣扎,二表嫂,我…季氏像溺水的人一把抓住她的手,玉姐儿,你帮帮我吧。
碧玉心中游移不定,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出手。
扑通一声季氏跪了下来,玉姐儿,帮帮我这一次吧。
碧玉吓了一大跳,连忙也跪了下来,二表嫂,你这是做什么?会折了我的寿。
玉姐儿,就当是看在文儿的面子上,万一那女人惹出什么事,这孩子将来可如何是好,不仅被连累了名声还会……想到儿子,她的心痛欲裂,就连儿子也挽回不了孝哥的心。
那女人到底有什么狐媚手段呢?如今都把孝哥儿捏在手心里,将来如果要正室之位,她是不是也要让给那女人呢?二表嫂,我帮你就是。
提到可爱的文哥,碧玉下定决心低声道,不过你要答应我,我帮你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季氏忙不迭的应道,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碧玉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席话,听的她脸色一松,神情振奋。
娇媚的叶氏第二天下午季氏出去了一趟,过了一个多时辰就带了一个女人进府,在正房和吴家众人都见过。
钱氏脸色明显惊讶不已,这是怎么回事?突然把这女人接进来做什么?那女人名丽娘,碧玉上下打量了一番。
她姿色艳丽,身姿娇弱,最特别的是一身娇娇柔柔的气质很能吸引男人的目光。
婆婆,这事我没有经过您的同意就这么做了,请您责罚。
季氏跪在地上表情严肃。
丽娘也一声不吭的跪在她身后。
钱氏盯了半响,才叹了口气,起来吧,既然这么做了,就要承受这后果。
进了家门跟在外面住是不一样,是要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的。
以前眼不见为净,可如今却要让季氏天天看着相公跟别的女人甜甜蜜蜜的,能受得了吗?季氏低着头声音很恭谨,媳妇明白,我想着丽妹妹孤身一人在外面,实在不容易。
都是一家人,还是搬进来住为好。
钱氏喜忧参半的看着这个儿媳妇,若论心眼她没有金氏深,但也没章氏老实。
走这一步她是怎么想的?这的话也有道理,媳妇委屈你了。
转过头盯着叶氏厉声道,丽娘,不管你是什么出身,在我们府就要守这个府的规矩,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她早就对二儿子的行为很不满,年纪不轻了可做的是什么事啊?太不靠谱了。
这种出身的女人都招惹,真是没脑子。
将来也不指望他能将家业发扬光大了。
可自家的儿子纵有千般不对总要护着,但对这个勾引儿子的女人厌恶到了极点。
瞧一身素色衣裳,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死人呢!娇媚勾人的模样越看越讨厌,这是摆给谁看呢?。
丽娘怯生生的应了,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碧玉在旁边看着,有些不明白,难道孝表哥就是喜欢这种女人?这有什么好的?竟然不顾家中高堂在座娇妻爱子在怀做出这种超乎常理的事情来。
钱氏不喜欢看见这种女子,活像她在欺负她似的,挥挥手让她下去。
媳妇,你说实话,怎么想到让她进门的?婆婆,媳妇想了好久还是觉得家和万事兴,就算我受了委屈也不算什么。
季氏必恭必敬的道,万一将来丽妹妹有身孕再住在外面,那外面的人说的就难听了,我们吴家的声誉最要紧。
钱氏倒没想到这点,不由赞许的点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她在这个家里,只不过是个妾室,还轮不到她张扬。
她给季氏吃颗定心丸,不管如何季氏才是她正经儿媳。
谢谢婆婆,我想丽妹妹应该不会张狂的,虽说刚刚……季氏猛的收住,一副说漏嘴的样子。
钱氏眼睛一瞪,刚刚怎么了?没什么,婆婆。
季氏不愿多提,转而请示起来,我想让丽妹妹住在东厢房,这可以吗?钱氏虽然不管事了,但大事还要请示她的。
你院子里的事自己作主吧,不过不用太委屈了自己。
是。
等季氏退下后,钱氏找来跟着季氏出去的老婆子,让她们将今天的事情细细道来。
听罢不由大怒,这么下贱的女人居然让吴家二奶奶跪下来她才肯进来。
她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折辱吴家的脸面。
如此不服正房的女人进了门也是个祸害,得想个办法除掉才行。
决不能让她在府里兴风作浪,她好不容易整治出一个平静无波的后院决不能让一个女人给毁了。
原本她还想着如果这妾室乖乖服从管教,那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可如何才能做的天衣无缝呢?既不得罪叶家又不能让孝哥怀恨在心呢?她的脑子里转开了。
别以为钱氏对这后院之争一窍不通,当年她的生母也就是钱家正房太太就是被个妾室给害了性命。
所以她才会对这种事深恶痛绝,这种事她从小看到大,怎会不懂?而季氏给叶氏指了东边的厢房,让人收拾出来让她住了进去,摆设家具都是顶好的,一日三餐衣食住行照顾的妥妥贴贴。
让吴家上上下下说什么话的都有,有说她傻的,也有说她贤惠的,也有说她是要借以收服相公的心……应有尽有,只是季氏充耳不闻恍然不知。
叶氏心中暗自得意,自以为盖过了季氏。
她早就想进来,可却摆足架子硬是让季氏下跪低头了才进来。
心想着季氏决不是她的对手,假以时日,这个正房的位置也是她的。
她进这府里最大的目的就是想把季氏赶下去自己做正室,将来也好扬眉吐气,让以前折辱她的人睁大眼睛看看。
她却没想过她凭什么能坐上正室这个位置。
碧玉带着小青上迎风院,季氏早就迎了出来请到正房坐定。
今日听说孝哥办完事要回来,她正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呢。
季氏忐忑不安道,玉姐儿,相公回来会说什么呢?会不会怪我多管闲事?怎么会?这是正理。
哪家的妾在外面住着的?碧玉对此毫不担心,恐怕只有叶家会做出在外面纳妾室这种荒唐的事,所以才会让叶氏有样学样。
一般人家的大妇是容不下这种事的,这不是在说她不能容人不贤吗?这话也对,可我怕……季氏始终不放心。
怕什么?是孝表哥不对,你要多劝劝他。
碧玉随手拈了块杏仁酥,放入嘴里细品。
上面还有舅舅舅妈压着呢!这次相公居然连公公婆婆的话都听不进去。
季氏满脸气愤,我就不懂这女人有什么好?碧玉也不明白,不过没关系。
只要知道如何对付这种女人就行。
门口的丫环禀道,二奶奶,姨奶奶进来请安了。
话声刚落,就见叶氏打扮的花枝招展一步三扭的进来,整个人充满了女人成熟的万种风情。
姐姐恕罪,小妹来迟了。
碧玉看了眼天色,日头已升的老高,居然这时辰才来请安,真是……还自称小妹,连声妾都不自称,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心里不服似的。
不过这种人的心机浮在表面好对付。
季氏一脸的温和,妹妹怎么不多睡会,即便不来请安也没事。
这可怎么成?叶氏娇滴滴的道,被人笑话我不懂规矩就不好了。
扑哧碧玉正喝着茶,听到这话实在忍不住笑喷了。
规矩?这话由她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可笑呢?叶氏又气又恼的瞪了她一眼,嘴动了动没出声。
刚进来还不知道深浅她不敢乱发脾气。
她虽知道碧玉是吴家的外甥女,却不知她的家庭背景,不敢轻易得罪了她。
叶氏跟生母学的都是勾引男人的手段,对礼仪规矩后院争斗并没教多少。
或者说她娘也不懂吧。
后来她娘死后她被接进叶府,刚进去就被众人讥笑轻视的态度惹的大发雷霆狠狠闹了一场。
可惜叶府可不是她的地盘没人吃她这一套,被嫡母拿住错关在院子里不许出门也无人教她什么规矩之类的东西。
要不是后来她趁孝哥上门做客时勾搭上了他,随着他偷溜出叶家,她恐怕还幽禁在叶府的深深庭院里。
叶姨娘莫怪,我不是有意的。
碧玉含笑道。
叶氏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不打紧。
心中却暗恨,这死丫头居然敢取笑她?碧玉笑了笑,叶姨娘,你平日在家里做些什么?探探虚实摸摸深浅是必须要做的。
叶氏有些自得,声音高了些,在家弹弹琴作作画下下棋。
碧玉点头道,,叶姨娘还是个琴棋书画皆通的才女,真是不简单。
过奖了,不过是雕虫小计罢了。
叶氏嘴上虽然客气,脸上却不知觉的露出几分骄傲。
碧玉笑盈盈的道,叶姨娘会做什么点心?点心?叶氏露出高傲不屑的神情,这是下人做的事,哪需要我们这种主人来做。
碧玉暗中摇摇头,那女红呢?女红也是下人做的。
叶氏眼神中带了些轻视,看来这丫头家境不怎么样,估计是上吴家打秋风的穷亲戚。
表妹,你怎么问这种事?碧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种女人当成佛像供着还行,过日子就免了。
妹妹,你可不能这么称呼玉姐儿,婆婆听了可要生气的。
季氏淡淡的道,表妹是一个妾室能喊的吗?叶氏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可嘴上却说,姐姐提醒的是,我以后会注意的。
破落户的女儿还这么尊重,用得着吗?她对季氏这个手下败将本来就轻视这下越发的瞧不起。
碧玉漫不经心的喝着茶,对这个称呼问题不发表看法。
二爷回来了。
外面的丫环走进来禀道,太太请二奶奶和姐儿去上房。
叶氏季氏脸上一喜,蹭的一声都站起来。
叶氏抢先一步出了门,理都没理季氏,气的季氏银牙暗咬。
碧玉慢慢起身,二表嫂不必介怀。
何必争一时长短呢?季氏深吸了口气,玉姐儿说的对,看谁能笑到最后。
碧玉看了眼季氏的装扮,一套大红的衣裳配上宝石的头面显得雍容华贵,心思一闪,低声在季氏耳边说了几句。
季氏听了忙把头面取下,换了套淡紫的衣裳插了根简单的凤钗,整个人清爽不少。
碧玉扫视一圈见没什么问题,才笑眯眯的点头道,我们走吧。
杯具了急走几步,等她们赶到上房时,屋子里已经站满了人。
吴家富夫妻坐在上座,下手坐着吴家三兄弟,章氏她们则侍立在一边。
而叶氏站在最后面正含情脉脉的看着吴敬孝,盈盈秋水眼眸流转惹人怜惜。
碧玉和季氏上前请过安,季氏走到章氏旁边的空位站定,碧玉告了罪坐在钱氏身边的位置。
孝表哥,你总算回来了。
碧玉抿嘴笑道,我还担心回家前看不到你呢!边说着边打量着他,风尘仆仆脸色憔悴,神情复杂。
吴敬孝心中又喜又愧,一回来就知道叶氏进府的消息,此时看家人和叶氏会聚一堂正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见碧玉说话忙顺坡下驴,我不知道你在这里,要是早知道,我就赶的急些早点回来。
对这个表妹他还是很疼爱的。
不打紧。
碧玉并不在意的笑道,二舅舅舅妈他们都好吗?两位表哥好吗?都好。
吴敬孝有些心神不属坐立不安,对了。
二婶还托我带了些东西给你和表弟们。
碧玉扬扬眉有些奇怪,什么好东西?这么远的路还巴巴的让你带回来?话说三房的吴家荣夫妻时不时会捎些东西,可二房的人却极少这么做的。
我可没看,等行李收拾出来让人送过来。
他哪顾得上这些,急急办完父亲交待的事就赶回来。
多谢孝表哥。
众人说了些家常,这才散去。
吴敬孝跟着吴家富进了书房,交待这次的行程和差事的结果。
钱氏则留下碧玉和季氏说话,而叶氏只能侍立在季氏身后,一肚子的委屈。
碧玉不经意瞄到她气呼呼的样子,心中暗笑,妾岂是好做的?被人娇惯出来的性子是受不得半点气的,做妾真是笑话。
钱氏见碧玉有些漫不经心,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禁皱起眉头。
丽娘,你有什么委屈吗?她再一次庆幸吕家没有答应叶家的婚事,否则这种货色怎么配得上吕登?怎么担得起当家主母的重担?啊……叶氏明显受惊脸一白,我…我…没什么。
钱氏越发的不满,什么我你的,妾室能和太太这么说话吗?转头交待身边的嬷嬷道,贞娘,我交待你一个任务,以后教叶姨娘规矩,太不成体统。
贞嬷嬷低声应了。
婆婆……叶氏眼中含泪委屈的不行。
钱氏大怒却不方便和她直说,冲贞嬷嬷使了个眼色。
贞嬷嬷站出来冷冷道,身为妾室不得称太太为婆婆,自称也只能称妾,不能你我的乱叫。
她早对这个女人心有怨气,居然对她家太太这般没规矩。
叶氏顿时梨花带雨,一滴滴的落泪却极有美感,让人叹为观止。
只是这受气包的样子让所有在场的人不舒服起来。
这时吴家富父子从书房出来,看到这一幕愣住了。
吴敬孝心疼了,冲上前叫道,娘,您欺负她做什么?是孩儿做的不对,您罚我就是。
何必欺负个弱女子。
钱氏气的脸色发白,她养的什么儿子啊。
不分青红皂白就来指责她,她养了他二十多年居然比不上这个女人?季氏忙站起来解释道,相公你误会了,婆婆没有……吴敬孝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闭嘴,是不是你挑唆的?否则娘怎么会这么对丽娘?此刻他只觉得所有人都在欺负他的心上人,怒火直冲脑门。
季氏浑身一颤,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伤心的泪水瞬间疯狂的涌出来。
碧玉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荒唐,怪不得季氏说他根本不听父母劝,她还不信,如今却信了。
逆子,怎么跟你娘说话的?吴家富见状大怒,手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混帐,眼里还有没有老父老母?你眼里就只有这个女人吗?爹,我不是这个意思。
吴敬孝是一时冲动,被父亲这么一喝清醒过来心中惶恐跪了下来,爹娘息怒,是儿子不孝。
叶氏泪流满面心疼的扑上来,相公,相公。
瞧她那委屈样仿佛全天下的人都在欺负她。
吴敬孝此时顾不上她轻轻甩开她的手,不住磕着头。
吴家富看也没看叶氏一眼,只盯着眼前的儿子怒道,我当初要是知道有今日,一出生就把你……你……枉为我还把你的名字取为敬孝,这个不忠不孝的逆子……说到后面浑身发抖双眼发红。
碧玉见势不好,忙上前扶住吴家富的胳膊,舅舅不要生气,孝表哥只是误会了……吴家富痛心疾首道,误会?这样不问事由胡乱猜疑……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们的?实在让我太失望了。
大舅舅,别生气了。
碧玉将吴家富按在椅子上,将茶杯递到他手里,消消气,气坏了身体可是孝表哥的罪过。
那不争气的东西还会在意我这老头子吗?吴家富再怎么生气,也会卖外甥女的面子。
勉强喝了口茶依旧气咻咻的怒瞪着吴敬孝。
爹爹。
吴敬孝跪在地上爬过来,是孩子不孝。
孝表哥,你真的误会了。
碧玉心中有些不忍,不过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大舅妈和二表嫂真的没欺负叶姨娘,她们正想让贞嬷嬷教她些礼仪规矩。
吴敬孝听了大为懊恼,心知肚明叶氏的规矩是有些不足,他原想找人来教的,可惜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贞嬷嬷是钱氏身边的老人,极懂规矩为人也极好,让她来教的确是最好的人选。
可他却……他对碧玉这话倒没怀疑过,只因他没见过碧玉撒谎。
叶氏愤愤的白了眼碧玉,这破落户在这里充什么好人?这是她们吴家的事轮不到外人插嘴,转而可怜兮兮含着泪道,相公,我的规矩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不需要学的。
这两种表情转换让看的人不由目瞪口呆。
碧玉抚额,她尽力安抚双方,这不长眼的女人冒出这话做什么?要不是为了疼爱她的吴家富夫妻她才不愿意多说什么呢!本来气消了点下去的钱氏一听,整个人炸了跳起来怒道,你这规矩还算好的?你难道不知道做妾的是没有资格在这种场合说话的吗?老爷在教训儿子,轮不到你插嘴。
她如今是恨死这个贱人,居然让吴敬孝为了她什么都不顾。
叶氏的泪水流的更快,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可吴敬孝这时却不敢安慰她,他娘的话说的半点都不错。
按理说,这种事轮不到我来说,不过大舅妈和二表嫂的话你可能不信,只能让我来说几句。
碧玉心平气和道,大舅妈一心一意为你好,为你想的长远。
□好叶姨娘的规矩为的就是你,对吧?再说二表嫂千辛万苦去求叶姨娘进门,为了也是你,她怕你的名声有碍。
可你却如何对她们的?你为了个妾室怀疑她们的用心,还冲着她们大喊大叫,这怎么不让她们寒心呢?吴敬孝早就后悔了,听了这话更觉得自己不是人。
转向钱氏磕了几个头,娘,您就原谅孩儿这一次吧。
钱氏见他的额头都流出血来,心中一软,扶起吴敬孝,儿啊,你是娘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为娘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吴敬孝心中大悔,是孩儿让娘伤心了,是孩儿不对,下次绝不会发生这种事。
你怎么对我不打紧,可你委屈了你娘子。
钱氏下定决心要帮儿媳妇扳倒叶氏,你可知道她为了让叶姨娘进门都给她下跪了,她为的是什么啊?吴敬孝浑身一震,下跪?给叶氏下跪?心中升起一阵感动,又夹杂了一缕歉意又有几丝对叶氏的恼怒,走上前行礼赔不是,娘子,是我错怪你了,你受委屈了。
季氏温声道,相公,我受些委屈不打紧,重要的是吴家的名声不能败坏。
听了这话,又见她眼睛红肿淡色的衣裳衬得人极其柔弱可怜,吴敬孝越发歉疚,这么好的妻子他没有珍惜,还处处觉得她不如人。
本来这事就要这么收场了,叶氏却心中恼怒至极,她好不容易让吴敬孝对她服服帖帖却在瞬间让吴敬孝对她有了极大的改观,这一切全怪那个死丫头,三言二语就把局面翻转过来。
手指着碧玉叫道,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个外人来说三道四的。
她不敢针对别人,却敢对碧玉这么做。
只因她认定碧玉是个依靠吴家过活的穷亲戚。
她也想转移焦点,把矛头指向碧玉。
她也不想想如果碧玉真的没一点分量的话,怎么会在这种场合说话呢?更能让敬孝相信她的话呢?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吴家富最疼这个外甥女怎么会让她受欺负,当下起身怒瞪着她,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叶氏的嘴刚动,就被吴敬孝一把捂住,他赔笑道,爹爹,她不懂事,您别怪她。
玉姐儿,我代她向你赔不是。
他都不敢得罪碧玉,这叶氏实在不长眼啊。
碧玉还没反应,钱氏冷冷道,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这种不懂事的女人只会败坏我们吴家的名声。
娘,她知道错了。
吴敬孝将叶氏按在地上逼她下跪,她不服气的扭动身体让吴敬孝气的吐血,这人被他宠的不知分寸了。
的确是要好好管教,这样下去吴家的脸面会让她丢尽的。
不用这么勉强,我受不起。
钱氏越发的不满,拉着碧玉的手道,玉姐儿,我们走,以后有我们的地方我不想再看到她出现。
一句话定了性,这叶氏一连得罪了吴家最有权的几个人,她在吴家是混不下去了。
可她却还不自知,犹然做着入主吴家的美梦。
碧玉心头浮起一丝怀疑,这叶家也算是名门,可出来的女儿怎么会这么没教养?还这么不懂规矩?她不知道的是叶氏的亲娘以前是青楼的红牌,跟了叶老爷后才从了良。
因为这低微的身份连叶家的大门都跨不进去,只能养在外面。
叶老爷并不经常去,叶氏的教养全落在她娘身上,可她懂什么呢?除了勾引男人的手段和琴棋书画外,根本一窍不通。
她娘漂泊半生只生了此女爱若性命,只要叶氏想要什么都会想办法弄来把个叶氏宠的不知天高地厚。
而叶太太对败坏她贤名的叶氏母女恨之入骨,巴不得叶氏不好,根本没想过要管教这庶女,就让她自生自灭。
即便后来叶氏进了叶府,也把她扔在院子里不闻不问也不教她任何东西。
所以叶氏除了从娘身上学到的东西外,其他都不懂。
这妻妻妾妾的门道她根本不明白,所以她一直妄想着吴家二奶奶的位置,可根本不知道淫奔之人只能为妾不能为妻的道理。
武哥生病这场风波后来不了了之,可却在吴敬孝心中留下了深深的歉意,以后大为注意自己的言行,没有做出宠妾灭妻的行为来。
吴敬孝见妻子不哭不闹,还为他在父母面前百般维护,对季氏的大度感激不已,因此回来后第一夜就住在她房内。
这下好了,居然惹的叶氏大为不满,顾不得平日里的温婉娇柔的形象到季氏跟前闹了一场,惊动了吴家上下。
吴家人对她本来就厌恶至极,如今就更糟了。
吴家富夫妻对她冷淡的极点,只当没这个人存在。
吴家其他人都绕着她走,吴家的下人跟红顶白大为怠慢,这让她委屈的不行,早知这样就不该一时心里得意跟着季氏进了府。
她亲娘从没踏进过叶家的大门,可照样过的舒舒服服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可她却在府里样样不如意,憋屈的要命。
后来她闹着要出府住,开什么玩笑?进了府哪能再随意出府单住,这个无理的要求被钱氏一口拒绝,还请来了叶家父母说个清楚。
叶家父母一个本不上心,一个是大感丢脸,根本没给她撑腰。
把她气的克制不住火气摔盘砸碗的,扭曲着脸叫嚣着,把个吴敬孝吓着了。
他一心以为她是温柔水样般的女子,没想居然有这种可怕的嘴脸,当下就疏远了她。
她倒好,买通了一个大夫假装有喜的样子想挽回吴敬孝的心,可被钱氏插了一脚,请了好几个大夫上门看病。
被戳穿后吴敬孝恼羞成怒,不再多管她的事,由着钱氏知会了叶家人一声送了她回去,被叶家人送到家庙里度此残生,这是后话了。
当下钱氏对着碧玉百般安慰,生怕她着恼。
碧玉笑道,大舅妈放心,我不生气。
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不用跟这种…女人一般见识。
钱氏本想说贱人的,可当着晚辈的面临时改了口。
碧玉知道钱氏心疼她,其实她也没把这当回事。
我明白,大舅妈你和大舅舅也不要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免得气坏身体。
有什么好生气,为了这种人生气犯不着。
钱氏深深的叹了口气,我只是有些心痛敬孝这孩子,怎么会这么糊涂?他以前挺机灵挺懂事的啊。
碧玉劝道,孝表哥只是一时糊涂,过些日子脑子就会清醒。
过些日子?我可等不起。
钱氏冷哼了声,玉姐儿,你有空多劝劝你二表嫂,我不大方便。
她还是担心儿媳的,儿子当着这么多的人丝毫不给她情面,任何一个女人都受不了。
碧玉忙应了,是,大舅妈。
原本这三个孩子中最让我省心的就是敬孝,如今却……钱氏只要想到这就胸口发闷,算了,不要提这些不愉快的事。
玉姐儿你……正说着话,吴敬孝让人送了从县城里带来的玩意,碧玉也有一份。
冬雪将东西递上来道,姐儿,这是二太太托二少爷捎来的东西。
碧玉接过,拿在手里打开,原来是几部新书和几样新鲜的绣活还有一套珍珠头面。
这次你二舅妈可用了心。
钱氏微嘲,这些年蒋氏对吕家不过是面子情。
碧玉只做不懂,这些都是今年新出的书,绣活的花样也是最新的。
难为二舅妈想到我们。
钱氏扫了一眼东西,这套珍珠头面倒不错,样式雅致清新,极适合你这种年纪的女孩儿。
碧玉举起细看,好端端的怎么送这么贵重的东西?能贵的哪里去?又不是顶级的珍珠镶的。
钱氏还看不上这东西,不过样式新奇罢了。
这是二舅妈的一番心意,我还是心领的。
至于收不收还要问过吴氏再说。
这也是,她难得大方一次。
钱氏掩嘴笑道,心知肚明蒋氏突然这么讨好吕家的原因。
明年吕登乡试,万一中了那就是举人老爷了。
趁这时把关系搞好,将来自有她们的好处。
碧玉想到了此中的含义,将东西收好。
大舅妈,后天我要回家了。
钱氏笑道,再住几天,急什么啊。
碧玉有些无奈的低嚷,大舅妈,我已经住半个月了。
吕家早就让人捎话过来,可钱氏一留再留,拖了好多天。
钱氏没好气的用手指戳她的脸,你这孩子就不想多陪陪舅妈?下次我再来。
碧玉露出笑容,家里人都想我了,娘和嫂子肯定很忙。
如果不忙应该早就过来接她了。
你娘也真……钱氏摇摇头不再多说,转开话题,你嫂子和你相处的可好?当然好。
碧玉抬头定睛看她,大舅妈怎么会这么问?我随便问问,没事就好。
钱氏是想起在吴家时她们姑嫂不大说话,所以才想问问。
不过转眼一想有吴氏在,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原来在院子里候着的冬雪匆匆忙忙跑进来,太太不好了,武哥儿病了。
钱氏嗖的站起来,一迭声的问道,怎么了?什么病?请了大夫吗?冬雪禀道,来人说的不大清楚,已经去请大夫,大少爷请您快去。
钱氏脸色难看不已,顾不得其他急着赶去大儿子所住的院子。
碧玉跟在她后面一声不吭,心中也极为着急,这武哥儿身体太差三天两头生病,吃了无数的药都不见效。
这次又生什么病了?屋子里吴敬忠夫妻抱着孩子心急如焚,章氏摸着儿子的脑袋眼泪直流。
她成婚多年才生下这个宝贝儿子,可天生体弱,让她操碎了心。
吴家富已闻讯赶来,在屋子里急的团团转。
其他各房的人也都来了,默默的站在一边。
钱氏抓着丈夫的手问道,怎么了?是什么病?没等吴家富回答,吴敬忠就过来拉着她的手让她上前,娘,您快看看,武儿脸色通红,这……钱氏毕竟年岁最长,有些生活经验。
吴敬忠夫妻眼巴巴的看着母亲,样子可怜的很。
别急,我看看。
钱氏接过孩子细看,摸摸他的额头,这是着了凉的症状,糟糕,额头好烫。
婆婆,孩子会不会有事?章氏急的头晕。
不会有事的,小孩子娇贵生些小病是正常的。
钱氏其实心里也很慌,这是她盼了许久的金孙。
不过怕吓着他们安慰道,大了身体就会健壮起来,不会生病了。
章氏听了这话,感觉堵的发晕的心好像有了主心骨,不再惶恐不安。
大夫额头冒汗的赶过来,诊了脉是风寒,这把所有人都吓着了。
风寒可大可小,弄的不好会没命的。
章氏泪流满面的哀求,大夫,您可要救救我的孩儿。
大夫忙安慰道,大奶奶不要急,先吃一帖药再看情形。
章氏心里又慌又乱,茫然不知所措。
吴敬忠愣愣的盯着妻子怀里的孩子。
那就有劳大夫了。
吴家富出来主持大局,不过您能不能留在这里随时观察孩子的病情呢?诊金会双倍奉上。
吴老爷言重了,治病医人是老朽的本分。
大夫受过吴家的恩惠,自然满口答应。
老朽就守在这里。
吴家富忙让人收拾间静室出来,让大夫休息。
再让人抓药煎了送上来。
药硬是给孩子灌下,可情况不见好转。
急的所有人的心七上八下的。
守的时辰越久众人的脸色越不好看。
碧玉盯着小脸潮红呼吸急促的武哥儿,心中焦急万分。
万一有个好歹,这让吴家人如何承受?又见章氏脸色惨白的模样越发不忍,这是她的命根子,如果有事,她恐怕也会撑不下去。
脑中不住想着办法,突然闪出一个念头。
等等,让她想清楚。
她娘好像提起过,治风寒有个偏方……碧玉突然开口道,大舅舅,有没有烈酒?烈酒?有。
吴家富心情沉重声音低沉,要来何用?碧玉是个极聪明的女孩子,绝不会在这种场合看不懂眼色的,更不会胡搅蛮缠的。
大舅舅。
碧玉犹豫了会儿,还是将这个偏方说出,用烈酒给武哥拭擦全身,这样能将体内的寒气逼出来。
这……这恐怕不妥吧。
吴家富从来没听到这种方子,不敢轻试。
先问问大夫能否行的通?钱氏插嘴道,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这么烧下去。
吴家富一迭声的请来大夫,将碧玉说的方法说了一遍。
大夫抚着花白的长胡子,这法子前所未闻,恐怕不行。
这样不大妥当,万一适得其反就糟了。
吴敬忠听了忙道,是啊,爹爹,不要用这个办法。
我们还是妥当些。
他只有这么孩子啊,风险太大的方法不能试。
那孩子情况如何?吴家富此时头痛欲裂。
这高热再不退,恐怕就危险了……大夫的心情也很沉重。
他知道这孩子对吴家的意义。
吴家只有两个孙子一个孙女,每一个孩子都是极其珍贵的。
章氏听了眼前一黑身体晃动,幸好身边的丫环扶了一把。
病好了玉姐儿,这方法你是听谁说的?吴家富呆了半响,转过头看碧玉。
娘说的。
碧玉心里忐忑不安也没有半点把握。
光听过却没在任何人身上实践过。
钱氏闭了闭眼,咬咬牙道,老爷,我们就试试这个办法。
有什么后果我来承担。
死马当成活马医,与其走到绝路还不如拼一拼。
或许能柳暗花明也不一定。
吴敬忠满脸的担心摇头劝阻,爹爹不可。
章氏的脸色越发的惨白,无助的来回看着丈夫和公婆。
所有人的视线都盯着吴家富这个当家人,等着他做最后的决定。
吴家富神色变幻莫测,挣扎了半天,就照玉姐儿的方法做,武儿如果有什么事你们夫妻就怪我这个做爹的。
这事关系到武儿的性命,万一有个好歹就让他来承担。
不再理会想拒绝的儿子,让人从库房内取几桶烈酒过来,放在盆内倒些温水进去。
亲自抱起孙儿解开衣裳,抖着手给他擦拭身体。
在场的人要帮忙,却被他狠狠一把推开。
所有人的眼睛莫名的有些红,呼吸都紧张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床上双眼紧闭浑身发红的孩子。
钱氏在心里不住的念佛,求菩萨救救她的孙儿。
一遍又一遍,不知过了多久。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孩子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脸色也没有那么红了。
大夫见状脸有喜色搭着脉,过了良久笑道,这高热退下去了。
屋子里的人发出一阵欢呼,吴家富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章氏身体一软瘫在丫环身上。
敬忠眼睛红红的,钱氏长吁了口气,浑身松懈下来。
碧玉扶着她坐在椅子上,大舅妈放宽心,武儿没事了。
钱氏欣慰的点点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吴家富将孩子递给敬忠,转身笑道,玉姐儿,这次多亏了你。
大舅舅说哪里话,这是您的功劳。
碧玉可不敢居功,如果您不放心这个办法没有运用,我也没蛰。
吴家富一脸疼爱的摸摸她的头,不管如何这办法是你想出来的,大舅舅要好好谢你。
您千万不要这么说,你们都是我的亲人。
哪用得上这个谢字。
吴家人对她的疼爱她一直记在心里,难得有回报的机会。
何况她这次只是说了个偏方,并没做什么。
吴家富不再多说,心中却感念在心,越发的疼爱这个外甥女。
大夫一直在旁边静静思索着事情,这时才对着碧玉笑道,老朽是长了见识,将来治病救人时也多了个方子,姑娘不介意吧。
当然,您尽管用。
碧玉忙点头道,能救治更多的人我心里也很开心。
那就好。
大夫面露欣色,不过老朽想请教一事,这法子是何医理呢?这般快见效实在神奇。
碧玉笑道,我不懂什么医理,是我娘跟我说的。
大夫眼睛一亮道,令堂也通医术吗?碧玉摇摇头,家母对医术一窍不通,这办法家母也是听别人不经意说给她听的。
大夫见问不出什么,面露失望。
钱氏坐了会儿总算缓了过来,直觉得肚子饿,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下来。
快让厨房先送些点心上来。
钱氏急急吩咐,他们居然落下了二顿饭,怪不得这么饿。
让厨房好好做顿饭款待大夫。
不一会儿,厨房送上热气腾腾的酒酿圆子。
钱氏先让了大夫才挥手让丫环们给在场的人送上,碧玉吃了一碗才觉得肚子好受些。
下人过来回禀饭好了,钱氏请大夫去饭厅用餐,由吴家富父子几人坐陪。
钱氏带着碧玉和几个儿媳吃了晚饭,饭后让两个儿媳回各自的院子休息。
碧玉和章氏陪她坐在花厅里,丫环们送上茶退了下去。
钱氏喝了几口茶恢复了些精神,冷冷的看着那些照顾武哥的奶妈丫环们。
她这次要好好整治一番,这照顾孩子怎么照顾成这样?你们从武儿一出生就跟在他身边,可却没尽到责任。
钱氏心里很生气板着脸喝道,安管家,把这些人都卖掉,重新再挑些好的出来。
她虽然不再管事,但这些年管事时培养出来的气势半点没落,让下人们都胆战心惊。
太太,您饶了奴婢吧。
众人大惊跪在地上不住求情,这吴家人老老少少都和善好侍候,月钱又高。
像这种人家别人都削尖了脑袋都想钻进来,她们可不愿被卖到别家去。
有的人家对待下人的态度又打又骂,还吃不饱饭。
相比较之下,这里要好上百倍。
饶了你们?你们还好意思求饶?你们差点把我的孙儿的命给害了。
钱氏怒气冲天,你们是怎么照顾的?她平日再和善,可也是有底线的。
关系到孙儿的命,她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我们也不想的。
侍侯武哥的丫环春兰怯生生的道,奴婢绝没有疏忽武哥儿。
奶妈李氏求道,太太,您就饶过这次,奴婢绝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了。
众人纷纷磕头求饶,章氏脸上露出同情之色,婆婆,这次就饶了她们吧,这些都是照顾武哥的老人,对他还算尽心。
她知道武哥经常生病,这些人都很精心照顾。
这次突然病的这么严重也是始料未及的。
大舅妈,这次就算了吧。
碧玉也劝道,再说这些人要是全换了也是件麻烦事。
钱氏想了想在这些人身上扫了一圈硬声道,既然大奶奶和姐儿为你们求情,我这次就放过你们,如果再有下次,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她虽有心换掉这批人,可万一进来的人不如意可如何是好?还是慢慢留心着,有好的丫环再换上。
几人面露喜色,太好了。
连声应了恭恭敬敬的给钱氏和碧玉章氏磕了头才下去。
等下人都退下,钱氏才道,媳妇,你的心肠太软了,有时就要狠心些。
所以说她不合适做当家主母。
她们也不容易。
章氏低声道,再说武儿没事。
大舅妈,这次的事也怪不到她们。
碧玉帮着她说话,听说平日里她们还算尽心。
换一批人还能花时间教,太费事了。
虽说章氏性子软和,但碧玉还是很喜欢她的。
你呀,说这么多还是为她们开脱。
钱氏不以为然的摇摇头,算了,这次还亏了你。
大舅妈怎么也这么说话?武儿是我的表侄,我很心疼他的。
钱氏满脸的担心,这孩子身体就是弱,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连一旁的章氏也忧心忡忡,不知怎么搞的,武儿一出生就体弱多弱,为了这孩子她操碎了心。
没事的,武儿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碧玉忙安慰道,还有你们爷爷奶奶爹娘的疼爱,他不会有事的。
我明日要去烧香,求菩萨保佑武儿。
钱氏刚刚求了菩萨半天,终于感动了上苍,她心心念念要去还愿再求求菩萨。
章氏忙道,婆婆,我也去。
钱氏摇头道,你要照顾武儿,下次再去吧。
是,婆婆。
章氏转眼一想,也放心不下没完全病好的儿子。
玉姐儿,你要跟我一起去吗?碧玉摸摸有些晕沉的脑袋,我就不去了,好困。
她是熬不了夜的,过了子时还不睡她明天就起不来。
钱氏这才想到这已经是深夜,我倒是忘了这茬,你好好休息吧。
大舅妈要不也换个日子去吧。
碧玉勉强打起精神,您也很累了。
不行啊,我不安心。
钱氏爱孙心切根本等不下去,去烧过香我比较踏实些。
那…那找表哥陪你一起去。
碧玉有些担心。
这些不用你操心了。
看着碧玉强撑的模样,钱氏心疼不已,你的眼都肿了,快下去休息吧。
等碧玉终于睡饱醒来,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
小青端了洗脸盆进来,姐儿,您起来了?小青,什么时辰了?碧玉看看天色,好像不早了。
都过响午了,姐儿您快起来吃些东西吧。
小青拿来衣裳递给她,舅太太早上出去时,特别交待厨房给你备着燕窝粥。
什么人陪她去的?碧玉一边穿衣裳一边问道。
小青撇撇嘴,是敬孝少爷。
他?碧玉心中有些奇怪,舅妈不生他的气了?不清楚。
小青脸有疑惑,不过姐儿,这敬孝少爷真是奇怪,怎么为了个女人忤逆自己父母?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碧玉笑道,孝表哥只是顶了几句嘴罢了。
什么顶嘴?当时那样子哪像个儿子?……昨天的闹剧小青从头看到尾,心中对吴敬孝很不满。
她最瞧不起对父母不孝的人。
小青,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
碧玉拍拍她的肩膀提醒道。
这丫头太直了,一不小心得罪人就糟了。
是,姐儿,奴婢不会到外面说。
小青明白她的好意,点头道,不过我有些为二奶奶不值,这种女人都骑在她脖子上实在是没天理。
不急,总有她哭的时候。
碧玉漫不经心的坐在梳妆台前梳理头发。
叶氏得罪了吴家富夫妻,她还能讨得了好?即便敬孝再疼她又有什么用?姐儿有什么好办法收拾她吗?小青闻言眼睛发亮,最好将她的气焰打下去让她别这么张狂。
她对叶氏鄙视不已,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居然还对着她家姐儿大呼小叫。
淫奔之人还这么张扬,真是找死。
我能有什么办法?碧玉从首饰盒里挑出一支鎏金银镶宝簪子,示意小青给她插上,不过太过张狂的人最后总会尝到苦果的。
那我们只能忍吗?那太憋屈了。
小青嘟着嘴道。
好了好了,我们明天就走了,再怎么样我们都看不到。
碧玉安慰了几句。
何况她早已埋下了暗棋,这种女人根本不需要她花太多的心思。
碧玉漱洗打扮好,喝了盅燕窝粥。
绕到迎兰院看了看武儿,他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不过还在休息。
玉姐儿,睡的好吗?金氏也在这里看望侄儿,吃过东西了吗?钱氏临走时还特别交待过让她多照应下碧玉。
很好,多谢三表嫂。
碧玉笑道,吃过一盅燕窝。
可能睡久了反而没饥饿感。
光吃这些那可不行,玉姐儿,就在这里吃饭吧。
章氏关心不已,她对碧玉心中感激,可嘴笨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
我让下人送饭菜过来。
这样啊。
碧玉想想即便不饿也要吃饭,免得伤了脾胃,那行,二位表嫂吃过了吗?一起吃吧。
金氏看了看天色,不由笑道,到吃午饭的时辰了?那一起吃热闹些。
挥手让下人把她和章氏的例菜端来一起吃。
她忙了一上午的事务又赶过来看望武儿,还没来得及吃饭。
三个人对座着寂寂无声的吃完了饭,漱了口金氏起身告辞。
碧玉也随着起身,她不想让章氏光顾着陪她们而疏忽了武哥。
章氏也不多留,送她们出了院子。
玉姐儿,你去哪里?要回房吗?还是去我院子坐坐?金氏笑道,这些年她早已知道碧玉在吴家的地位,虽不是处处陪着小心,也算是殷勤。
我想去二表嫂那里坐坐,也不知她心情如何?碧玉想到昨晚发生了那么多事,没顾不上看望季氏。
三表嫂,要不一起去吧。
金氏想了想,点头道,好。
要处理家务也不急于一时。
刚走到迎风院,就听到院子里喧闹不已不时传出尖叫声怒骂声。
两人惊讶的互视一眼,加快了脚步烦恼的季氏姐姐,我就配吃这种东西?难道我是个任人欺负的软柿子?别忘了我可是叶家的姑娘。
叶氏指着洒了一地的饭菜和破碗大声叫嚷,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形象。
我跟你说,你虽然是正房,但我也不是好欺负的……妹妹,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季氏克制住心中的怒气,赔着笑脸。
这些都是例菜,不是我作主的。
不是你作主?那是谁作主的?叶氏气的面红耳赤,肯定是你……你心里不舒服才克扣我的伙食。
季氏淡淡的问道,我有什么不舒服的?你不舒服相公宠我,你就专门对付我。
叶氏骄纵的瞪着她,我要跟相公说。
那等婆婆和相公回来后你去告状吧。
季氏实在忍不住了,此时并不怕她,她在吴家根本立不了足。
叶氏见她不动如山,越发的恼怒,你别用婆婆来压我,我知道你们都联合起来欺负我。
听到她口口声声的欺负,金氏和碧玉的脸都难看起来。
这算什么话?说的吴家人都是大恶人,只有她是好人。
金氏上前道,这是怎么回事?谁欺负姨奶奶了?特意在欺负两个字上加重语气。
她是吴家的当家主母,这后院的事都归她管。
这欺负之人也包含了她吧!三奶奶来的正好,你给我评评理。
叶氏拉住她的手,指着地上,这些是我的菜。
有没有搞错,吴家没钱吗?居然把下人的吃食给我吃。
碧玉心里暗自摇头,红烧肘子、水晶虾仁、青菜炒香菇、鸡蛋羹,这菜已经不错了,季氏可没有半点苛刻她。
她还想如何?真以为吴家有钱到让她随意挥霍?弟妹。
季氏的脸又红又青,她是心知肚明叶氏是不满吴敬孝昨晚歇在她房内,今日趁家里没人借事挑畔当众给她没脸。
平日里她跟金氏有些心里不对付,毕竟金氏是三媳妇,却越过了她和章氏手握管家大权,让她心里极不舒服。
不过金氏是乖觉之人,嘴甜又会施些小恩小惠,时不时送些东西给她。
纵有满腹的不满也不好发出来。
可如今却让金氏撞破这一面,她心里尴尬极了。
二嫂,这是怎么了?金氏甩开她的手,走到季氏身边。
二奶奶,是这样的……叶氏急着要说话。
金氏斥道,姨奶奶,我在跟二嫂说话,轮不到你来插嘴。
但凡正室都不喜欢这种娇娆嚣张的妾室,叶氏昨日的行为让她这个本想作壁上观的人都不舒服到极点,激起了她心底的愤慨。
叶氏怒气上涌,她昨晚独守空房,想像了一夜吴敬孝和季氏颠鸾倒凤的场面。
早积了一肚子的怒火,早上敬孝也没来她房中安抚她。
她是又恨又恼,借机发挥。
好好好,你们都是一条船上的,都来欺负我。
姨奶奶说笑了,欺负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我是什么身份怎么会跟个偏房计较呢?这没带一个脏字的话轻飘飘的扔出来,气的叶氏脸涨的通红。
你……你……什么你你的,这么没规矩,快把手放下。
金氏身边的丫头屛儿斥道,怎么跟奶奶说话的?你这丫头也敢跟我叫嚣?你们以为我是好欺的,告诉你们,你们都想错了,我不是好惹的。
季氏没想到一直玲珑八面的金氏会站在她这边,帮着打压叶氏,心中悲喜交加。
碧玉看了半天,心中摇头不止。
这人怎么就学不会收敛呢?昨天大舅妈的话已经明明白白告诉吴家上下,她根本没把叶氏当成自家人。
她如果聪明就该夹着尾巴做人努力讨好吴家人,居然还这么叫嚣,非要得罪所有人才罢休吗?不过话说回来,叶氏如果真聪明,一进府就不会这么张扬,应该处处示弱装温顺才行,让别人降低警觉才是。
争取吴家富夫妻和吴家人的好感,那样她才有好日子可过。
可如今却闹的不得人心,让所有人都不喜欢她。
她以为只要把吴敬孝的心捏在手心里就万事大吉了。
可惜吴敬孝不是吴家的当家人,他上面有严父慈母,还有长兄。
哪做得了半点主。
碧玉笑道,二表嫂三表嫂,我们进去坐吧,站着不累吗?季氏这才看到碧玉,忙挤出一丝笑意,玉姐儿,弟妹快里面坐,瞧我一时糊涂失礼了。
碧玉没理会恶狠狠瞪着她的叶氏,从她身边旁若无人的走过,二表嫂说哪里话,听说你这里有好喝的胡桃果仁茶,我可要好好尝尝。
这是你表哥从县里带回来的,你没收到吗?收到了。
碧玉笑眯眯道,不过我更喜欢喝二表嫂亲手泡的,二表嫂泡的味道更香。
听碧玉这么夸赞她,季氏绷紧了半天的心终于轻松了些,玉姐儿喜欢,我帮你泡。
弟妹,不知你可喜欢?金氏点头道,既然玉姐儿这么推崇,我定要尝尝。
三人有说有笑携手进了花厅,把个叶氏扔在当地不理会。
叶氏紧握双拳,恨不得冲上去踢她们几脚。
季氏亲自泡了茶奉上,金氏和碧玉起身接了才坐下细品。
金氏抿了几口笑道,二嫂果然好手艺,我可没喝过这么香的茶。
这话有些夸张了,不过别人爱听。
弟妹喜欢,可以经常过来喝。
刚刚同仇敌忾的经历迅速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季氏这话说的很是真诚。
金氏是个人精,自然看出来了。
笑着点头,到时可不要嫌我烦。
没想这事却化解了两人长年的心结。
三表嫂倒好,以后可以常喝。
碧玉凑趣笑道,我可不行,明天就要回家了。
玉姐儿要回去了?怎么不多住几天?不了,已经跟大舅妈说好了。
碧玉喝了口茶,再说爹娘肯定盼着我回去呢。
我这里还有些好东西,都是你二表哥带回来的。
等会你挑挑,有喜欢的都拿走。
二表哥的东西我已经收了一份,不敢再领。
原来一本正经的碧玉突然挤挤眼道,二表哥送了许多好东西给表嫂啊,看来他对您还是很好的很好的。
玉姐儿。
季氏粉脸羞红,想起昨晚的恩爱脸越发的红。
金氏用帕子捂住嘴偷笑,平日时端庄的碧玉也会打趣起别人。
正当她们笑的开心时,蹭蹭的脚步声进来,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眼里可有我的存在?三人莫名其妙的互视,这又怎么了?叶氏被她们的忽视惹的火冒三丈,愣了半响终于想起跟进来讨个说法。
(这有什么好说的)怎么都不吱声?给我说说清楚。
叶氏指着她们叫嚣。
金氏被她的态度惹怒了,这什么人啊。
一个妾室当着正房的面这么张狂,真以为她是个人物了。
外面的人都死了,居然放这种人进来。
什么叫这种人?叶氏越发的愤恨,脸部表情扭曲,你今天把话给清楚,我跟你没完。
原本守在门口的丫环没敢拦叶氏,毕竟她是吴敬孝心尖上的人,得罪了她,有得她们苦头吃。
可听到当家的金氏生气,她们慌了手脚。
这也是她们得罪不起的人。
下人也不好做啊。
丫环们急着请罪,三奶奶,奴婢疏忽了,这就请姨奶奶出去。
说着上前拉住叶氏往外推。
放手,你们有什么资格推我?叶氏扬起手一个巴掌打在离她最近的丫环脸上,丫环们被吓的退后几步,她越发的气焰冲天,指着金氏几人怒道,还有你凭什么管我的事?你要弄清楚,这是在吴家,不是叶家。
我和二嫂是吴家明媒正娶的正室,可不是那种无媒苟合淫奔之人。
金氏这话已经够重了,以她平日里长袖善舞的性子不会当面给人难堪,这次真的让她很生气。
无论在娘家还是婆家没人敢这么跟她说话,更何况是这种不入流的女人。
叶氏恼羞成怒,你说谁?你说呢?金氏似笑非笑的反问道。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正室?叶氏头脑发热像疯狗一样逮到谁就咬谁,说不定哪天你相公从外面领进个女人,就能夺了你正室之位。
金氏气的脸色发白手脚发凉,这女人的嘴太恶毒了。
天底下的女人最怕的就是良人不良,遇人不淑。
弟妹,你千万不要跟她计较。
季氏见她脸色全变了,不禁吓了一大跳,万一为了这事让她气坏了身体,那可是她的罪过。
三表嫂,何必把这种人的话当真呢?即便有成百上千的女人也不能夺了你的正室之位。
你和二表嫂可是吴家堂堂正正写进祖谱的媳妇。
岂是外面那种不知来路的女人能比的?碧玉帮着劝道,再说仁表哥不是那种人,你尽管放宽心。
金氏只是一时被气着了,听了这些话已经缓了过来。
笑话,她可是从重重危机中走过来的人还能被这种女人打击到。
说的是,外面的女人太脏也不知是哪家窑子里出来的,我家相公可不敢碰,怕脏了手。
这话太恶毒了,话语直指她的清白有问题,当场把叶氏气青了脸。
见状金氏反而心平气和起来,悠闲的喝起茶。
叶氏愤愤的怒道,我可是清清白白跟了相公的,你们休想污蔑我。
这话听着别扭,碧玉咬着下唇忍住笑意。
你清不清白与我何干,不过婆婆说了,不要让我们跟你这种人待在一起,免得……说到这里,金氏捂住嘴含着深意的笑。
免得什么?免得带坏了你们不成?你们……叶氏气的想杀人,这些女人都针对她,等得了势看她如何收拾她们。
咳咳,来人,请姨奶奶回房去,不要让她出门。
季氏怕她语无遮拦,污了碧玉的耳朵,毕竟碧玉尚在闺中,听到这些对她不好。
叶氏轻蔑的看着她,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我要等相公。
我有没有资格不用跟你交待,想见相公那就回屋子等着。
季氏毫不客气的让人押下去,她已经出尽了二房的丑。
这次出手的不是柔弱的丫环们,几个五大三粗的老婆子就让她无法招架,只能被拉着回屋子。
我不会让你好过,你给我等着。
叶氏的声音越来越远。
等听不到任何声音,金氏才叹道,弟妹,这样不是办法啊,这女人不是安分的。
我知道,可我有什么办法?相公他……季氏的心一痛,他要护着叶氏,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而且还不能直接对上叶氏,免得惹了相公的厌弃。
二伯他……金氏及时收住下面的话,二伯的事轮不到她来说嘴。
可她心里奇怪,平日挺精明的人怎么就看上这种货色呢?叶氏不过比别人长的好看些,娇媚些,这有什么用?一个连规矩礼仪都不肯守的人怎么能在世间立足?(金氏私下以为叶家的规矩并不比人差,这叶氏这么差劲定是不肯守规矩,却不知她根本不懂。
)季氏不接这话,脸上有些黯然。
吴家三房只有吴敬孝一人做出这事,其他二人都好好的孝顺父母疼爱妻子,可她却……二表嫂,你是不是担心二表哥回来会听姨太太的话而误解你?碧玉见她的脸色越发的不好看,不由开口安慰,放心,我们会给你作证的。
是啊,弟妹,你不要担心。
金氏内心极同情她,遇上这种妾室有得她头疼。
多谢你们。
她们开解的话并没有让她开怀,反而眉头皱的更紧,不过我更担心文儿会受影响。
金氏一想就明白了,同是做母亲的人,为孩子着想的心都是一样的。
碧玉反而迟了一时半会儿才想透其中的奥妙,这也是她未成亲生子的原故。
三人都沉默着,听到丫环禀道,太太来了,二少爷来了。
认清真面目她们连忙起身迎接,请进正房上座。
问了安上了茶,众人才坐下。
你们怎么这么齐整都在这里?其实钱氏刚踏进家门就听到叶氏又闹了一场,气的心中暗恨,直接杀到这里看看具体情况。
因是身边丫环凑到她耳边回禀的,吴敬孝对这一切全然不知,一大清早就陪钱氏出门烧香拜佛,精神有些疲倦,想早点休息。
金氏起身回道,儿媳和玉姐儿在二嫂这边一起吃的饭。
吃饭吗?钱氏扬起眉淡淡道,我听到有人为了这饭菜的事又闹上了?吴敬孝脸色一变,暗叫不好,肯定又是叶氏做了什么。
忙冲季氏使眼色,摇头示意。
季氏心中一酸,这是让她维护叶氏吗?叶氏这么闹腾他的心里还是装着她,这让她情何以堪。
她也是个女人,也想自己的相公将她放在心上。
季氏压制住内心的痛苦回道,并没什么事,只是有些小误会。
小误会?钱氏一掌拍在桌子上道,听说有人嫌我们吴家不够有钱,供养不起她。
这话传到她耳朵里时,真想掐死那个女人。
吴敬孝不能再装糊涂不吭声,娘,您也累了,不如回房休息吧。
有什么事就让弟妹作主。
心中有些恼怒,又闹些什么?他好不容易哄的他娘欢喜些,这下全白费了。
钱氏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他不由心虚的缩缩头。
这事我倒要管管,我们吴家的名誉可不能让个女人给毁了。
三媳妇,你把刚刚的事说给大家听听。
婆婆。
金氏为难的很,她不想插手二房的私事。
不用担心,这事我已经知道了,不过我这糊涂的儿还不知道,你就说吧,让他也听听明白。
钱氏虽不管事,但吴家有个风吹草动她马上就能知道。
金氏身为管家之人无法回避,只好一五一十的说出整件事。
钱氏不时发出一声冷笑,让一边的吴敬孝如坐针毡。
听完所有的前因后果,吴敬孝道,弟妹,她性子虽然娇了些,但还不至于这样吧。
见吴敬孝不信,金氏也不恼。
反正她把该说的话都说了。
钱氏是恨铁不成钢,也不再多看他。
眼睛盯着金氏道,你准备如何处置她?婆婆,这是二房的家事,我做弟媳的是插不上手的。
金氏也无奈的很,她虽然总管家事,但各房房内的事轮不到她管。
钱氏抿了口茶不吭声,见她说的在理,也不为难她。
吴敬孝凑到钱氏身边小声的道,娘,这事再调查一下,可能会有差错。
钱氏此时真恨不得打他两巴掌,去坐好,不想坐就离开。
这事我会处理。
这事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他还想着处处维护她。
娘,您就……吴敬孝平日里见惯叶氏柔弱无助的模样,不过昨天的事他还记得,心里半信半疑。
没听到我的话吗?钱氏冷冷的道。
要不是不想当着众人的面让他丢脸,她真想好好抽他一顿。
吴敬孝无奈的坐回位子,他才出去半天又出了这种事,搞什么吗?我本来不想再见到她。
钱氏想了想,声音带了几丝嘲讽,不过这事总要说说清楚,免得你总以为别人要对付她。
吴敬孝辩道,娘,我没这意思。
钱氏转头不理会他,把叶姨奶奶叫过来。
冬雪应着去叫人了,一时之间屋子里安静无声。
不一会儿,叶氏就冲了进来,如同见到救星般上前一把抱住吴敬孝,相公,您要帮我做主啊。
我被人欺负了。
声音似水般的温柔和无尽的委屈。
吴敬孝不自在的推开她,还不给太太请安。
这女人也太不会看脸色了。
她这才看到钱氏也在座,愣了愣委委屈屈的福身,给太太请安。
钱氏也不理她,依旧喝着她的茶。
贞嬷嬷跟随钱氏多年,自然知道她的心意,挺身而出道,姨奶奶,方才您在这里大吵大闹不知是否有这事?大吵大闹?没有。
叶氏一口答道,不过我方才被人欺负了。
又是一声欺负,碧玉心中暗道,今日叶氏恐怕已经把这个字挂在嘴里念叨十几遍了。
真以为说多了,别人就觉得她受委屈要让着她了?贞嬷嬷面无表情道,?何人敢欺负你?她迟疑了一下,想起昨天的惨败,是那些下人欺负我,她们给我吃些残饭剩菜。
她终不敢随意拉出一个人来陷害。
什么?什么人敢这么大胆?吴敬孝信以为真不由大怒,这些下人要好好整治一番。
叶氏大为得意,她相公还是护着她的。
她要让这些人看看,她是得罪不起的。
最好把这些下人都赶走,让她借机立立威。
最好还能把钱氏气死,那样她就最开心了。
可钱氏几人却不约而同的冷哼了声,钱氏尤为恼怒,这个儿子算是白养了。
美色当前,脑子就发晕,不中用的东西。
季氏脸色惨白,心中苦痛无比。
碧玉拉了拉她的手安慰她。
贞嬷嬷见钱氏脸色不好,心中也不豫,我们吴家对下人一向宽厚,下人也一向懂规矩。
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怎么不会?叶氏一口咬定,她们给我吃那种东西,连残羹都不如……贞嬷嬷突然打断她的话用手指着一个丫环,屏儿,你出来,你刚刚也在吗?屏儿没想会被点到名,怯怯的出来,是,奴婢刚刚一直陪在我家奶奶身边。
你可瞧见姨奶奶所说的残羹?贞嬷嬷问道,你可要老实答话。
奴婢看的清清楚楚。
屏儿顿了顿,极其顺口的报出刚刚摔在地上的几道菜,末了道,这些菜即便是我们奶奶平日里也是吃的。
不知姨奶奶怎么就吃不得了?叶氏开始还以为屏儿要帮她,听到后来脸色铁青,这种菜你家奶奶怎么可能吃?那是下人吃的。
我们下人可吃不上这么好的东西,我们都吃不上可姨奶奶却毫不在意的糟蹋,还称之为残菜剩饭,这让奴婢实在不懂。
难道姨奶奶以前是吃黄金珍珠长大的吗?屏儿是半点不客气,她是金氏的贴身丫环,二房的主子再讨厌她也管不到她身上。
别听这死丫头胡说,她是帮她家奶奶的。
叶氏一脸的委屈,泪水含在眼眶里,相公,刚才她家奶奶欺负我,这丫头又来踩我一脚,您可不能相信她的话。
奴婢可没说慌。
屏儿鄙视的盯着叶氏,这院子里的人刚刚才把地扫干净,应该还没把菜扔掉。
贞嬷嬷不等任何人反应,就指着一个小丫头道,既然如此,你去让人送过来,大家一看便知真假。
她的行事深得钱氏的真传,狠快准。
小丫头出去很快带进负责清理的人,她手里的垃圾筒果然还没清理出去,翻出来众人都看的一清二楚。
所有的菜跟屏儿说的半点不差。
吴敬孝哑口无言,无法替叶氏辩白。
贞嬷嬷轻轻的道,姨奶奶还有什么可说的?这句已经认定屏儿所说的都是事实。
我…我…叶氏无法抵赖,急的脸红脖子粗,相公。
吴敬孝心里对她很失望,一次两次都这样,以前那个善解人意风情万种又水样温柔的女子怎么会变成这样?还是原本就是这样?还是他没睁大眼睛看清楚?不过看着叶氏楚楚可怜的样子,他心又软了,好歹一夜夫妻百日恩。
何况叶氏这么柔弱处处需要人照顾,她娘家人对她又不好,他怎么能放心呢?娘,她年纪小不懂事,一时孩子气惹到别人,她不是有意的。
吴敬孝为难了半天还是开口求情,娘就饶过她这次吧。
到了这时你还在帮她说话。
钱氏心灰意冷,这儿子真的晕了头,你就这么怜惜她?娘。
吴敬孝脸色通红,她只是可怜的女人,除了孩儿她别无依靠。
何况他曾发誓要爱护她善待她,他怎么能食言呢?钱氏静静的盯了许久,既然如此,你就带着那个贱人离开吴家。
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她怒极不再顾忌连贱人都说出口来。
你就当自己不再是吴家的子孙。
她实在忍无可忍了,开始要下狠招了。
娘。
婆婆。
大舅妈。
众人的声音响起。
这惩罚实在太严厉了!娘,孩儿知错了。
吴敬孝跪倒在地,他从没听钱氏说过种话,一时吓呆了。
您不要这样对孩儿。
你也大了翅膀也硬了,我的话也不管用了,那你出去为所欲为吧。
我也管不了你了。
钱氏的话越发的清淡,眼不见心不烦,我只要见到这贱人我就心烦。
你还是带着她走吧。
婆婆,您不要赶相公走,婆婆。
季氏顾不得伤心了,扑突一声跪下来。
你到今日还在为他求情,这又是何必?钱氏怜悯的看着她,他心里只有那个女人,没有这个家也没有你我。
娘,孩儿没有。
吴敬孝不知道他娘为何这般误会他,他真的不是这样的人。
难道他说的话做的事太伤她老人家的心了?婆婆,不管如何他都是文儿的爹。
季氏苦苦哀求道,您看在文儿的面上饶了他这一次吧。
文儿,我可怜的孙儿。
钱氏的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他爹根本没把他放在心里,真是太可怜了。
娘,是孩子错了,您不要伤心。
吴敬孝慌了手脚,不住的磕头求饶。
叶氏刚刚还得意非凡,可听到钱氏的话登时傻住了,赶他们出去?这让他们怎么活?一旦离开吴府,吴敬孝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可能连妻儿都养不活。
她想入主吴家的梦就全都落空了。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大舅妈,二表哥既然知错了,您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碧玉走上来抱住钱氏的胳膊,他以后不会再犯浑了。
她深知钱氏的心思,顺着她的意劝道。
也许孝表哥真的需要当头捧喝,否则永远认不清现实。
是啊,婆婆。
二伯平日里对您可孝顺了。
金氏也过来求情,他不过是一时犯糊涂。
您别赶他走。
季氏突然抬起头道,婆婆,您如果要赶相公走,儿媳也陪着他一起走。
你说什么?钱氏震惊的看着她,你可知道,如果离开了吴家,我是一两银子都不会给你们的。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无论他怎样都是我的相公,我不在乎他有没有钱,也不在乎吴家的钱财,我只想陪着相公。
季氏哭道,我不怕吃苦的。
吴敬孝真的受到了巨大的震憾,他这些日子只顾着叶氏,根本没想到妻儿。
可没想他的妻子却如此有情有意,可他却辜负了她,他真的不是人。
感动的唤道,娘子。
钱氏看了半响转头道,叶丽娘,我把你们全都赶出去,你还要跟着他吗?叶氏一阵慌乱,神情挣扎,许久才道,我…我……一两银子都不给,那不是穷光蛋吗?那怎么活啊?她生来是享福的,可不是来吃苦的。
可怜吴敬孝一开始满怀信心,看着叶氏为难的表情一颗激动的心被浇的彻骨寒冷,心一点点凉下来。
行了,你不必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钱氏若有所指的看了眼儿子,他的眼光太差了,居然挑中这种货色。
这次就算了,你们好好过日子吧,下次再闹,我一定把你们全赶出去。
钱氏已经看到儿子有所领悟,也不再坚持原来的想法。
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去吃苦。
碧玉扶着钱氏起身离开,临走时瞥了一眼,吴敬孝怅然若失的呆在当地,都没查觉到钱氏离开。
而叶氏却一脸青红交加,嘴唇抖动了许久。
季氏如释重负的瘫软在地上。
她心中暗叹一声,但愿敬表哥这次真的能觉悟,能明白谁才是真心待他的人。
明白过来后能好好的珍惜眼前人。
申哥儿钱氏和碧玉刚踏入咏菊院,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大舅妈、妹妹。
吕登有礼的上前给钱氏请安,钱氏微笑着说了几句话。
哥哥。
碧玉又惊又喜,你回来了?你都玩的乐不思蜀。
吕登拍拍她的脑袋,都想不到回家了?哪有?我本来明日就回去的。
碧玉拉下他的手,你怎么会来?来接你回家,我在四宝居遇上大舅舅,他跟我说你在这里。
吕登笑着解释,四宝居是外祖父送给他的产业,他没空打理,托给吴家富帮他管理。
哥哥吃过饭了吗?我让人……碧玉围着他问长问短。
吃过了。
吕登笑道,快去收拾东西跟我回家。
再说个没完天都要黑了。
好,哥哥等等我。
碧玉急急的回屋子,小青紧跟在她后面。
钱氏问道,登儿,念书辛苦吗?不辛苦。
吕登对钱氏很尊敬,妹妹这些日子多谢大舅妈照顾。
玉姐儿住在这里,倒哄的我开开心心的。
钱氏笑道,真的有些舍不得让她回去。
最起码有碧玉在身边软语安慰,她的心里好受些。
可吕登亲自来接了,再不放她回家有些说不过去。
大舅妈这么疼妹妹,这是她的福气。
吕登说的真心实意。
他知道钱氏最疼的就是碧玉。
钱氏羡慕的看着吕登,这孩子有礼又会说话,小姑子教的真好。
可她的儿子却……大舅妈,您怎么了?是不是妹妹闯什么祸了?吕登见钱氏一脸的沉重,心一跳。
不不不,你别多心,玉姐儿乖着呢。
钱氏摇头道,登哥儿,你以后可要好好孝顺你爹娘。
她是有感而生,她可不希望看到有朝一日,吕家也出现像她家这样状况。
吕登有些茫然,但还是点头应了。
碧玉收拾好东西出来,哥哥,我好了。
怎么跑的这么急?吕登摸摸她头上的汗,哥哥又不会跑掉,总会等你的。
我怕你等的不耐烦嘛。
碧玉爱娇的撅起嘴。
吕登无奈的笑笑,这丫头有时跟个小孩子一样。
他起身牵着碧玉跟钱氏告辞。
吴家富亲自送他们兄妹回家,看着这双外甥,郁闷了几天的心好受了些。
登儿,这生意上的事你不要挂心,一切有大舅舅。
你只要好好读书就成。
是。
吕登点头道,一切托给大舅舅,我很放心。
文房四宝不够用就让人捎个话过来,我让人送过来。
是,不过府里有三舅舅照应,这些他都会安排。
三弟行事极是稳妥,不过要学会照顾自己,不要太过用功而伤了身体。
是。
吕登恭恭敬敬的应了。
玉姐儿,这些都是你喜欢的吃食,你大舅妈都给你带上了,你在家里多吃些。
知道了,大舅舅。
这些是给你们爹娘的,这些是给……吴家富一一交待着,碧玉兄妹一一应着。
听到兄长送吕登兄妹回家,吴氏带着媳妇连忙迎了出来。
都有些日子没见,很是亲热的嘘寒问暖。
娘,我爹爹呢?碧玉的视线转了一圈都没见到吕顺。
这时辰学堂应该散学了啊!吴氏漫不经心的道,他被村长请去,听说有些事请他帮忙。
碧玉不解的眨眨眼睛,不过没追问下去。
吴家富还有许多事要做,叙了一会儿话就不顾吴氏的一再挽留急着回家。
回到内院正房,吴氏微笑的看着碧玉,女儿,你怎么住了这么久?我让人捎话都不见你回来。
别提了,大舅舅家出了些事。
碧玉微微颦眉。
什么事?吴氏收起笑容满脸担心。
刚刚已查觉兄长的神情有些不对,她还以为自己多心了。
吕登夫妻也竖起耳朵细听,怎么了?碧玉将这些天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未了叹道,我走时,他们还没消停呢!这孝哥儿怎么回事?吴氏恼怒不已,心中替兄嫂担心,这么不像话,难道就一点不念父母的养育之恩吗?碧玉安慰道,娘,别生气。
孝表哥此时应该有些想明白了。
经过这事再想不明白,那就没治了。
吕登若有所感叹道,怪不得大舅妈突然让我好好孝顺父母,我当时还莫名其妙呢。
这话勾起了吴氏的心事,登儿,如果你将来也这样,我非得打死你不可。
如果那样,她真的不知如何是好?娘,我不会这样的。
吕登有些无奈,这怎么扯到他身上去了?他是这种人吗?是啊。
碧玉见他一脸苦笑,不由帮腔道,娘,哥哥为人最好的对你们最孝顺的。
登儿,你可要引以为戒。
吴氏还是要叮嘱一句。
是,娘。
好了,登儿。
吴氏看着眼前的儿子儿媳,心中稍稍有点安慰,你跟媳妇有些日子没见了,进屋子说说话。
她亲手养大的儿子应该不是见了女人就忘了爹娘的糊涂人。
这话说的吕登和胡雪儿有些脸红,不自在的道,娘,我陪您和妹妹说说话。
快去吧,别打搅我们母女说话。
吴氏挥手赶他们回房。
碧玉好笑的看着他们面红耳赤的样子,他们成婚也有些日子,怎么还这么害羞?见他们站着不动走过去推着他们出门,哥哥嫂子,你们快回屋子吧。
吕登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被她推出了门。
女儿过来,让娘好好看看。
有半个月没见女儿了,吴氏还真想的慌。
说好只去三五天,却住了那么久。
碧玉笑眯眯的趴在她怀里,娘,女儿好想您。
光嘴甜有什么用?也不早点回来。
吴氏摸着女儿细软的头发。
娘担心的很。
我都这么大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碧玉笑的讨好,爹娘和嫂子三弟都好吗?都好,你嫂子变了许多,对我也极孝顺。
这下我也能放心了。
吴氏淡淡的说着,她不想女儿和媳妇有心结。
这可是大好事,嫂子也不容易。
碧玉会意的点点头,等嫂子替您生个大胖孙子,您就可以含饴弄孙了。
我也很想有这么一天,不过你们都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重要。
吴氏如今最烦心是碧玉的婚事,如果她没料错的话,村长请吕顺过去,除了问些考试方面的事情还可能谈亲事。
也不知相公是如何说话的?千万不要一时冲动应了这亲事。
娘,你看。
碧玉拿出带回来的许多东西,一一摆给吴氏看。
吴氏甩开心事母女两人有说有笑的细看。
碧玉将礼物分成九份,东西多少各有不同。
除了留下自己的那份,家里每人都有一份。
这是你二舅妈给的?吴氏看着另外放的一匣子东西,翻开盖子。
哟,这次还挺大方。
嗯,是托孝表哥捎来的。
碧玉点头笑道,我不好拒绝,拿回来让您做决定。
你就收着吧。
吴氏想了想,如果退回去就是打了她的脸,你二舅妈的性子可不同于你大舅妈。
蒋氏的性子她很了解,退回去就得罪了她。
碧玉听了点点头,提出自己的建议,那下次等他家办喜事时送份厚礼过去。
就这么办吧。
吴氏笑道,你这大包小包的拿回来也不怕你大舅家的人笑话你。
我才不怕。
碧玉笑的极狡猾,因为我出去玩时也给他们带了礼物。
吴氏好笑的捏她的脸,你这小滑头。
用钱氏的钱买礼物送吴家人,这可是笔好买卖。
姐姐,你回来了?一直关在书房写字的申哥终于完成了爹爹交待的功课,走了出来。
三弟,姐姐可想你了。
碧玉伸长手臂要抱他,给姐姐看看。
申儿笑眯眯的跑过来钻进她怀里,姐姐,你带什么好东西给我?碧玉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这小子,也不说一声想念她的话,光惦记着好东西。
女儿,申儿的性子有些像你。
吴氏好笑的看着他们姐弟。
才不是呢!对此说法,碧玉坚决不承认,她哪是这种没心没肺的人?她全然忘记也是这么跟吕登说话的。
姐姐,我很想你的。
申儿见势不妙,连忙灌着迷汤。
碧玉又好气又好笑,将那堆属于他的东西抱过来,这些是你的。
谢谢姐姐。
申儿笑的灿烂,接过东西一溜烟的跑了。
他这是干吗?碧玉愣愣的看着他消失在门口。
他是将这些东西放到屋子里,以后慢慢玩。
知子莫若母,这小儿子的想法让她真的啼笑皆非。
碧玉有些无语,这……这性子也不知像谁?她又不会跟他抢东西玩,他至于这样吗?最让碧玉受不了的是,这申儿太爱钱太小气太吝啬了。
到了他手里的钱谁也别想再拿出来。
他过年时的红包也强烈要求自己保管。
吴氏被他缠的受不了,只好让他保管,他倒好藏的好好的,没人知道他把钱藏在哪里!话说吕家人都不是这种小气之人啊,吕顺当时还耐心的教导申儿,可申儿别的事都听他的,唯独这钱的事没商量。
说了无数次也没用,吕顺最后无可奈何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这也是碧玉打死都不承认她和申哥有相似之处的原因。
太丢人了。
碧玉撅着嘴道,娘,你也不说说他。
你爹都没用,我有什么法子。
吴氏也曾经为了这事头疼了一阵子,不过后来想通了,反正又没伤害到别人,就任由他吧。
就当是他的怪僻。
碧玉撇撇嘴,这臭小子只听吕登的话,谁说都没用。
申儿放好东西又跑了进来,拿起另一份里的东西,姐姐,这个让我玩一会吧。
碧玉一把夺下他手里的面人,这是哥哥的东西,你要玩跟他说。
他自己也有面人藏起来,却要玩别人的。
这小子打的好算盘啊。
申儿听了忙放下,我不玩了,不要跟哥哥说。
一副必恭必敬的样子。
三弟啊,你怎么这样啊?碧玉无奈的仰头苦笑。
中举吴氏带着媳妇女儿准备着考试用的东西,纸笔墨砚、蜡烛火石、不容易坏的吃食将篮子摆的满满当当。
胡雪儿检查着东西,婆婆,是不是应该再准备些果子?也好,放几天应该不会坏的。
吴氏道,胡雪儿听了忙放了些梨子进去。
娘,还漏了什么?碧玉东摸西摸生怕漏了东西而影响了吕登考试。
别这么紧张,让娘好好想想。
吴氏话虽这么说,心里也有些紧张。
这是吕登第一次参加乡试,能中最好,不能中也当多个经验。
毕竟她并没抱太大的希望,吕顺考了好多年都没考上。
娘,您别忙乎了。
吕登率先进来,这些东西够多。
登儿,让你娘多费些心,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吕顺跟着进来,后面还跟着个吴家富。
是。
吕登有些不安,孩儿让爹娘操心了。
为了他的事,全家人都发动起来忙了好几天了。
傻孩子,这是我们该做的。
吴氏轻拍他的肩膀,你尽力就行,不必强求。
哥哥肯定会中的。
申儿突然插嘴,骄傲的仰起头。
三弟就这么相信哥哥吗?吕登一脸笑意俯下身体摸摸他的头发。
当然,哥哥是最棒的。
申儿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三弟说的对,哥哥是最棒的。
碧玉笑眯眯道。
吕登看着对他充满信心的弟弟妹妹,心中升起一股自信。
吴家富看看天色,不由催道,不早了,快动身吧,免得三弟担心。
今日由他负责送吕登去府城赶考。
他们要先赶到吴家荣家里先休息一夜,再进考场。
此时吴家荣肯定满心着急等着他们。
听了这话,吕家人拎着东西送吕登出门,边走边嘴里不住的叮嘱着。
吕登心情复杂的环视一圈家人,满腹的话不知从何说起,勉强挤出一句,我会努力的。
最后再看了眼家人登上了马车。
大哥,一切都拜托您了。
吕顺长揖到底,他的心特别的忐忑不安。
妹夫妹妹,都包在我身上,我会照顾好登哥的。
吴家富扶住他拍着胸膛保证,你们安心的在家里等待消息。
吕家这几天气氛挺怪异,每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的走神。
胡雪儿恐怕是最为担心的,做的菜不是淡了就是盐了。
不过吕家人很谅解都没说什么,碧玉主动要求接手她厨房里的家务,让她静下心休息。
胡雪儿自然不肯,碧玉就给她打下手。
两人的关系在一来一往中缓和了许多。
吕顺嘴上虽不说什么,却一夜夜的无法安睡。
吴氏劝了许久也没用。
只有申儿丝毫未受影响,依然被吕顺管教着读书写字。
过了几日,吕登考完试回家了,家里人都不敢问他考的如何?只是偷偷看着他的脸色,希望从他脸上能看出些一二。
不过他却面色如常,依旧故我,一天到晚钻在书房里看书。
妹妹,你看相公……他考的好不好?胡雪儿忐忑不安了好几天,终于忍不住问碧玉,因为他们兄妹感情最好,应该比较了解对方,能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可碧玉是一点都没看出来,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啊,按理说考的好不好,哥哥的脸上应该会有高兴或者沮丧的表情,可什么都没有。
我实在不明白。
你说相公会不会是没考好?胡雪儿咬着下唇,她私下已经惴测过无数个想法,这才强做镇定不想让我们担心。
也有这可能。
碧玉不由微微皱眉,既然这样,我们不要老盯着他,免得他压力太大。
中不中的要看天意,但她担心吕登会受打击。
妹妹说的是,这次不中还有下次,相公还年轻。
胡雪儿心中有些失望,不过强振精神道,我去做几道相公喜欢吃的菜。
安慰安慰也好啊。
嫂子,我帮你。
好。
到了放榜日,吕登也不去书房了,傻呆呆的坐在小花厅里。
吴氏手里虽拿着针线,却不时的看着儿子,心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吕顺端了杯茶半天了,愣是没喝下半口。
碧玉做了一盘水晶龙凤饼端出来,哥哥,吃点东西吧。
他连中饭都没吃几口,挑了几筷子白饭就不吃了。
有劳妹妹了,哥哥不饿。
吕登回过神来露出一丝强笑,他再装的坦然心里还是紧张的。
吃吧。
碧玉心疼不已挑了一块送到他嘴边。
吕登不便违了碧玉的好意,勉强咬了一口。
老爷太太,中了中了。
李叔一脸喜色的冲进来,顾不得礼仪大声嚷嚷。
所有人蹭的起身,吕顺的嘴哆嗦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吴氏已经冲口而出,中了?真的中了?李叔猛点头,真的,外面的报子来了,说登哥儿中举了。
吕登的脸上这才露出狂喜之色,他本来也不指望一次就能中,没想到居然会……。
恭喜爹娘恭喜哥哥。
碧玉笑吟吟的道。
吴氏的脚有些软,吕顺连忙扶住她,快让报喜的人进来。
他一生都没实现的愿望在儿子身上实现了,他心里极为高兴同时也有一丝酸楚。
对对,要准备喜钱。
吴氏听了手忙脚乱的要回房准备。
她顾忌着儿子的想法生怕给他造成了压力,什么都没准备。
娘,我备好了。
碧玉原本没打算要准备喜钱,可为防万一还是备下了。
这不派上用场了。
还是女儿想的周到。
吴氏容光焕发的接过喜钱。
碧玉看了一圈没见到胡雪儿,悄悄转到厨房,见胡雪儿还忙着准备点心,忙道,嫂子快别忙了,哥哥中举了。
胡雪儿正在包小馄饨的手僵住了,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中了?是啊,恭喜嫂子。
碧玉由衷的欢喜,快去看看吧,报喜的人都快到正房了。
胡雪儿喜极而泣,泪水夺眶而出。
嫂子去照应些,娘今日恐怕没心情招呼。
碧玉知道爹娘此时心中喜悦无比,难免有疏漏的地方。
这种场面胡雪儿应该能应付。
胡雪儿擦去泪水,了然的点头道,好,不过这里?这里怎么办呢?有我呢。
碧玉主动接过馄饨皮。
把热闹光耀的场合让给她,除了让她高兴高兴,也让别人都认识吕家的媳妇。
胡雪儿自从嫁进吕家后还没在众人面前出现过。
是时候出去交际一番了。
胡雪儿转过身顿了顿,妹妹,谢谢你。
经过这几年的相处,她心中早已服软,只不过面子下不来。
今天是个好日子,把一切都解开吧。
碧玉愣了下露出欢喜的笑容,我们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客气。
这算是和解了?这样就好,一家人亲亲热热和和气气的过日子。
胡雪儿离开了,碧玉看着这一个个馄饨,想了想把这些都放在一边。
等一会儿肯定会有好多人上门祝贺,得准备些点心和茶水才是。
这小馄饨可不点饥,又不够分的。
要另外做些耐饥又不费功夫的点心才好。
果然没过多久,小青就进来道,姐儿,太太让我来看看,有什么点心吗?来了好多人,把前院后院都挤满了,要招呼客人吃茶点。
您快想想办法吧。
这么忽然让她家姐儿有什么办法可想啊!碧玉点点头道,等一下,马上就好。
枣仁糕和白切糕刚刚蒸好,碧玉从蒸笼拿出来切成一小块一小块,装了几盘子。
再将煮好的桂圆红枣茶装进小桶内。
洗好的茶壶和茶杯放在托盘里,端出去吧。
小青一直目瞪口呆的看着碧玉,这也太快了吧。
太太刚刚还担心没准备什么点心,心里正急呢。
没想姐儿已经准备妥当了。
愣着做什么?娘还等着。
碧玉将吃食递给小青,她还要再做几锅,光这些是不够吃的。
小青端了出去,碧玉在厨房里听了听,外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估计整个浣花村的人都来了。
她不由的勾起嘴角。
这一忙就忙到天黑,即便有小青和阿蓝帮忙,碧玉也累的全身僵硬双手发麻。
客人都散尽了,只剩下一家几口人围坐在花厅里。
女儿,快休息会。
吴氏脸上的笑容还没退下,今日辛苦你了。
自家的女儿真是能干又想的这般妥帖。
辛苦也是值得的。
碧玉笑道,哥哥明年春榜之时联捷,到时人会更多的。
女儿,你也想的太美了。
吕顺笑的合不拢嘴。
最好能如女儿所说这般,那他一生的心血就没白费,能跟地下的先人有所交待了。
吴氏不住的点头,如能再联捷,定要好好热闹一番,摆上几桌酒请村里的人和亲戚朋友都好好吃一顿。
吕登一直微笑不语,胡雪儿捂住嘴不住的笑。
这次不摆酒吗?申儿眨巴着眼睛问道。
摆啊,怎么不摆?吴氏原本是不想再闹了,可转眼想起一件大事。
除了给登儿贺喜外也给你们小夫妻挑个好日子圆房,要好生热闹一天。
对,这事是正事。
幸好有娘子提醒我。
吕顺此时是心满意足,再有个孙子抱就完美了。
吕登夫妻早已面红耳赤,低着头不语。
申儿挤眉弄眼的做鬼脸,碧玉好笑的伸手捏他的小脸。
曾二太太吕登去赴过鹿鸣宴,见过老师同窗后回来,祭拜祖宗去吴老爷子坟上磕了头。
吕家定下十月初八请了亲戚朋友村里人,喝酒看戏。
吴家所有人都来了,帮着招待客人。
后院内吴氏穿的整整齐齐春风拂面的招待着女客,客人们围着吴氏恭维声不断。
碧玉笑眯眯的看着,转眼看到钱氏站在一边休息,上前抓着她的衣袖到角落里,大舅妈,家里都好吧?她只看到金氏陪着钱氏过来的,既没看到章氏又没看到季氏,心中有些担心。
是不是又出事了?好,都好。
钱氏一脸的笑意,放心,孝儿对那个女人疏远了不少。
过不了多久,就能将她解决了。
那就好。
碧玉放下心来,只是怎么不见大表嫂和二表嫂呢?钱氏满脸笑容道,你二表嫂身体不方便,你大表嫂留在家里照顾她。
碧玉愣了愣,笑道,恭喜大舅妈家里又要添丁了。
钱氏笑的很舒心,孝儿那傻孩子总算想明白了。
想到不久后就能移开心中大石,胸口就一阵舒畅。
唐氏走过来笑道,大嫂,玉姐儿,你们躲在这里说话,怎么就显的你们感情好啊!三舅妈。
碧玉笑嘻嘻的抱着唐氏的胳膊,辛苦您了。
唐氏今日忙着招呼客人,累的够呛。
辛苦倒还好。
唐氏拍拍她的手,不过肚子有些饿了,快让人送些你做的点心过来。
到处都是人,碧玉请两位舅妈去自己屋子里坐,三舅妈何必定要吃我做的点心,五味斋的点心这里有的是。
她翻着小几上的点心盒子,这次吕家在镇上最好的点心铺子定了几十盒点心,散给客人吃。
这些都是吃惯的,没什么稀奇的。
唐氏笑道,你大舅妈说你做的点心越发的好,难不成我就吃不得?说话的语气跟个吃醋的孩子。
碧玉好笑的点头道,既然三舅妈赏脸,我让人送些炸春卷和糖饼过来。
这些都是昨晚她带着小青她们连夜做好的。
小青送上炸春卷糖饼和香茶,碧玉亲自捧了递到钱氏和唐氏跟前。
钱氏平日里没少吃碧玉做的点心,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吃着。
唐氏却是难得吃上一回,筷子夹着春卷细尝,嘴里不住的夸赞,把个碧玉夸的有些脸红。
看着碧玉红红的脸,唐氏心中暗叹了口气,玉姐儿要是她家儿媳妇就好了,可惜自家是配不上吕家啊。
她原先有这个打算,想等碧玉满了十二岁就上门提亲。
可被吴家荣劝住,吕家是书香门第断不会将掌上明珠许配给商户之家。
嫁女只会嫁高门,怎会低就呢?更何况吕登将来还会更上一层楼,他们家更是不可能的。
可她实在喜欢这孩子,总想着或许能有机会。
如今看来是没有任何指望了。
小青领着一个人进来,钱氏定睛一看,居然是杜氏。
忙起身迎接,刘太太来了。
钱姐姐怎么突然改口了?还是像从前那般称呼显的亲热些。
杜氏一身酱红的衣裳,头上戴着金头面,整个人得体大方。
那可不行。
钱氏笑道,你家杰哥儿此次也中了举,您就是举人家老太太了。
这话说的让人脸红,那孩子也算争气。
杜氏眉梢间极为得意,这是她一生中最风光的时候。
她的儿子居然成了举人。
几人相互见过礼,各自落座。
碧玉这才知道刘仁杰也中举了,吕登没说过她也忙的没空问。
忙上前请安说着恭喜的吉祥话。
玉姐儿,听你娘说,这段日子家里的事你都帮着打理,是不是太辛苦了?杜氏亲热的拉着碧玉的手,仔细打量她。
怎么会?我也没做什么事,家中之事都是娘和嫂子打理的。
碧玉谦虚道,这话半真半假,吴氏的确忙的团团转,不过胡雪儿并没有让她帮忙,吴氏让她好好的休息安心的等着好日子。
胡雪儿推辞不去也不好违了吴氏的意思,在房内做着针线打发日子。
家中琐事都是碧玉帮着打下手。
杜氏满意的点点头,这孩子越发的稳重乖巧了,越看越欢喜。
这段日子上门提亲的人家快要踏破她家的门槛了,可她看了半天都不中意,就觉得吕家那孩子好。
人长的好品行好绣活也好。
碧玉请杜氏吃点心,杜氏尝了尝,这味道很是不错,你家的点心就是与众不同。
这是哪里买的?她想着家里也备些点心,请那些上门贺喜的人吃。
这是我家玉姐儿做的。
唐氏一脸的骄傲。
是吗?杜氏眼睛一亮,没想这孩子厨艺也不错。
真是意外之喜,心中越发坚定要碧玉做她的儿媳妇。
真是个能干的孩子。
刘伯母谬赞了。
碧玉笑道。
玉姐儿,有空去伯母家玩玩,杰儿经常在外读书,我一个人在家有些冷清。
杜氏一脸慈爱的看着她,有你陪着说说话,我也能开心些。
好的。
碧玉心中虽觉奇怪,但还是虚应着。
她一个人出去是不可能的事,顶多是吴氏带着她去拜访。
杜氏满意的点点头。
唐氏不可思议的看着杜氏,她印象中的杜氏是那般的张扬跋扈,跟如今温和慈祥的妇人判若两人。
这变化也太大了,她不会是有所求吧?难道是想……吴氏让小青来叫碧玉去胡雪儿房中照应,碧玉为难的看着眼前三人,总不能把客人都丢下吧。
钱氏知道她的为难之处,玉姐儿尽管去,有大舅妈在这里帮你招呼客人。
她是至亲,和吕家关系更亲近,由她暂充主人也可。
碧玉福了福告了罪这才出门,叮嘱钱氏的丫头在门外随时听候差遣。
杜氏听着碧玉有条有理的处事,心中更为满意。
唐氏见杜氏似乎有话说,托词也退了出来。
见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俩人,杜氏开口求道,大太太,我家杰儿的亲事还请您玉成。
钱氏早知她是为了这事,有些为难的道,刘太太,不是我不肯帮忙,而是上次已经……已经回过一次了,再上门提亲恐怕不大好。
此时不同于彼时,我知道吕家的顾虑,也做了些努力。
杜氏顿了顿,才开口,实话跟你说吧,这些日子上我们家提亲的人家很多很多,条件好的也不在少数。
可我就是喜欢玉姐儿。
这事我也听说了,邻县曾家也替她家三姑娘上门提过亲,她家的情况很不错的,家里父兄都在朝为官,听说姑娘人长的标致人品也好。
钱氏弄不懂,吕家的情况是比不上曾家的。
如果杰哥想要助力,挑曾家姑娘才是最好的选择。
曾家姑娘是好,可玉姐儿是我从小见惯的,瞧着样样顺眼。
杜氏虽然盼着儿子有助力,可怕高门人家姑娘性子蛮横难伺候。
儿子性子孤傲,恐怕……再说这些年看下来,她还真对碧玉有些喜爱。
知礼仪懂进退,最难得的是碧玉的性子极温和的,处事又有分寸,是个贤内助。
这才是她最看中的,所以她才一心想求碧玉作媳妇。
钱氏听了有些明白,她是担心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不知人家姑娘性子如何?还不如挑比较了解的女孩子。
我再帮你说说,可我不能保证。
你能帮我再去说,我已经很感激。
杜氏担心被别人先抢走了,毕竟此时不同以往,上门提亲的人家可不会少。
对了,您可以把我捎句话,如果真能成,我家杰儿是不会纳妾的。
钱氏眼睛一亮,此话当真?这可是个好消息,吕家之前犹豫不决没给碧玉定下亲事,很大一个原因就是怕这点。
毕竟吕家不愿女儿嫁到一个有妻妻妾妾的人家。
可如今风气都是如此,这妾如同物件,许多人家都会备几个妾用。
家境好一些的人家更是如此。
吕家要挑出一家不纳妾的好人家,难啊!自然当真,我是吃过这种苦的,我自然不会再让媳妇受这种苦的。
杜氏叹了一声,再说多妻妾决不是好事。
刘家家破人亡就是败在这一点上,这些年她深引以为戒。
更教育儿子不要近女色就是这个原因。
就冲着这一点,我也会极力帮您的。
钱氏本来就看好刘仁杰,这下更加用心了。
依她看来,碧玉的性子开朗爱笑,必能感染身边的人。
刘仁杰性子虽孤傲,也抵挡不住碧玉的。
至于杜氏,虽是寡母心眼也有些多,但以碧玉的心智定能迎刃而解,不会受苦的。
何况碧玉是她三番两次求来的,必会珍惜不会多为难她的。
钱氏做了吴家二十多年的当家主母,这双眼睛见惯各式人,不会看走眼的。
她向来最讨厌妻妻妾妾的事,听到杜氏主动提出不纳妾的条件,心里自然高兴不已。
那我就盼着好消息了。
杜氏松了口气,她知钱氏对吕家的影响力。
虽不能做一半的主,但还是有一两成的机会。
碧玉刚想走到东厢房,小青道,姐儿,太太请您先去正房一趟。
娘不是让我去嫂子那边照应吗?碧玉奇怪的停住脚步,怎么又让我去正房?小青不清楚,这是太太交待的,小青只是照做罢了。
碧玉见问不出话来,转了方向朝正房走去。
正房内吴氏陪着一个陌生的贵妇人说着话,见碧玉进来,忙招手道,女儿,来见过曾家二太太。
碧玉虽不知这是何人,但还是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行礼请安。
曾二太太虚扶一把,一双眼睛细细打量,这是令爱?好模样,吴太太真是好福气,三个儿女个个出众。
吴氏观察着她的脸色,笑道,曾二太太客气,您那对儿女也是极出色的。
哪里,我家珪儿是比不上你家登哥的,你家登哥小小年纪已经中了举人,我家珪儿却没有……她的语气有些黯然。
来日方长,令郎还年少。
吴氏赞道,听我家登儿提起过令郎才华横溢,他自愧不如呢。
假以时日,必能高中。
这话虽不实,不过曾二太太听的高兴。
承您吉言,望他三年后能一举得魁,也不枉我们多年的期盼。
她的长子和吕登是府学里的同窗,平时感情不错。
可此次乡试,吕登一举高中,而她家儿子却名落孙山。
这其中的滋味难向人述。
曾五公子两人相互恭维着,寒喧着,虚虚实实的刺探着。
碧玉始终侍立在吴氏身后,低眉顺眼的听着。
曾氏的目光时不时的落在她身上,若有所思的点头。
碧玉有些不自在,心中猜想,这人从来没见过,听娘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哥哥同窗之母,这次过来庆贺也在情理之中。
可为何视线老在自己身上打转呢?女儿,你去你嫂子房内照应吧。
吴氏瞧出了碧玉的不自在,开口解围。
碧玉心中一松,行了礼才慢慢退出。
一直盯着碧玉的身影消失,曾氏心中暗忖:此女的礼仪丝毫不差,规矩举止还算不错,吕家虽没有什么根基,但有个新贵的兄长,勉强还算配的上自家儿子。
不过还是先看看别家女儿,说不定有更好的。
反正也不急在一时,最好待到明年春榜之时再说,如吕家登哥能联捷,她马上让人来提亲。
如不能,那到时再说。
这样一想,原先想开口求亲的话咽了下去。
曾氏笑道,两家孩子是同窗,将来可要多多走动。
即便做不成亲家也不能成仇家,这官场上的事谁也说不准。
说不准哪天吕家突然大贵了?那是自然。
吴氏的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脸上却丝毫不露。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刚刚口口声声想见碧玉,听着有联烟之意,可这时却没什么动静。
陪着说笑了几句,开宴席的时辰到了。
吴氏忙请了曾氏一起去席上,陪着一众亲朋喝酒看戏足足热闹了一天。
夕阳西下,客人们一一离开。
杜氏临走时,一再拉着碧玉的手让她有空过去玩。
碧玉微笑的应了,她这才满意的跟着儿子一起回家。
刘仁杰脸上面无表情的跟吕家人告辞,眼神落在碧玉身上也同其他人般淡淡的,言辞举止丝毫没什么特别之处。
碧玉是许久未见他,感觉他冷淡了不少,只是猜想可能人岁数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般言谈无忌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并没往心里去。
夜深人静之时,吴氏辗转难眠无法入睡。
娘子,你怎么了?吕顺听着身边的动静忍不住问道。
相公,吵醒您了。
吴氏不安的转过身,今日来的人多应酬的很累,您早点休息吧。
吕顺想了想问道,是不是有些舍不得儿子?觉得娶了媳妇丢了儿子?相公说哪里话,我岂是这种人?吴氏虽然心里烦闷,但还是笑道,我只是心里有些不舒坦。
吕顺担心的问道,出什么事了?白天时见她一脸的喜气,很正常啊。
可为何到了晚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吴氏将白天的事说了一遍,未了道,瞧着曾二太太有意相看女儿,可又没有什么反应。
也不知什么意思?难道是没看上眼?不至于吧?吕顺对此事一无所知,闻言惊讶道,曾家?是邻县那个曾家?对,是出过英华殿大学士的曾家。
吴氏刚听到曾家来人时,心里一动。
当听出曾二太太有求亲之意,她真的心动了。
这曾家可是这地界排的上号的人家,是赫赫有名的名门旺族书香世家。
每一代都会出几名子弟入朝为官,到了这一代就出了二名。
每一任知府上任时都要上他们家拜访。
他家有这个意愿?不过娘子,他家虽然世代书香门第,还有几名子弟在朝为官。
可这门第太高了,恐怕也不是好事啊。
吕顺想了半天才含蓄的说出这番话。
这曾家固然是大家,曾家子弟众多,光年纪最轻的一代就有十几名子弟。
这将来都成家了,那么多妯娌就有得头疼了。
更不要说里面复杂的妻妾之争了。
吕家又不是什么大家,碧玉恐怕很难在里面立足。
毕竟这女人在夫家的地位主要靠娘家。
即便吕登将来入官场,可在高门大房的曾家看来并不值得一提啊。
上面的媳妇娘家都是什么侍郎、尚书之类的,吕家根本没得比。
我也有这个顾虑。
吴氏心里惦量了又惦量,想起曾二太太的神情,又百般纠结。
可听登儿说起这曾家哥儿学识不错,人品也好,家世又好,我有些舍不得。
登儿说的?既然他说的,那人应该不错。
吕顺也为女儿的亲事担心,对儿子的眼光有些相信,要不让登儿请人来家里玩吧,让我们看看也好。
这是个好主意。
吴氏终于点头,心中犹豫,可我瞧着曾二太太的神情好似没看中我们家女儿。
吕顺皱了皱眉,世家之人天生懂的趋利避害,他们恐怕想着……多比较一下多惦量一下罢。
虽然他话没说下去,吴氏已经明白他未竟之言,她本是个极聪明的人,不过是关心太切一时蒙蔽。
既然如此,人照请我们照看。
吴氏转眼一想,计从心来。
不过只当成登儿平常的同窗对待,不露出半点意思来。
这一招棋既能退又能进,不至于首尾顾此失彼。
即便将来曾家真的上门提亲,他们心里也好有个底。
毕竟挑女婿除了门第外还要看人品为人。
这些都由娘子安排吧。
吕登没意见,后院之事都是由吴氏掌管的。
也不知吴氏是如何跟儿子说的,过了几日吕登带着一名眉清目秀身着蓝色锦衣的少年回家,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书童。
吕登给双方做了介绍,请了安见过礼,进了花厅安坐。
曾珪让书童奉上礼物,吴氏谦谢了几声让李四妈收下。
吕顺热情的招待客人,曾五公子,请喝茶。
看着他容貌俊朗,举止大方,说话清雅,吕顺心里不住点头。
我和浩然情同手足,伯父伯母不要这么见外。
曾珪温文有礼,一派世家公子的风范。
他家族排行第五,是曾家二房的长子。
那我托大叫你一声贤侄,早听我们家登儿说,你们感情很好。
吴氏准备先从家常聊起,了解下曾家的情况。
浩然帮过我不少忙,我心里极感念的。
曾珪笑的如沐春风,早就想来拜访,可一直抽不出空来,今日才来,还请伯父伯母恕罪。
吕顺见他说话有礼又谦虚,不由大生好感。
细细问起他家中的情况。
曾家四房三十几口人,加上下人将近百人。
整一个大家族,都住在一起的。
三老爷是户部侍郎,大房的长子和次子都已出仕。
上面几位兄长都已娶妻生子。
听了家里这么多人,吴氏心里已经嘀咕起来,这么多人相处起来可是件麻烦事啊。
听说你家几位姐妹都是拔尖的,都许人了吗?吴氏笑着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上面大伯家的堂姐都已经嫁人。
曾珪神色如常,嘴角总是带着微笑,我们二房的两个妹妹都未许人,三叔四叔家的堂妹年纪都还小。
你有二个妹妹?吴氏有些奇怪的脱口而出,上次曾二太太只提起过一子一女。
曾珪解说道,是啊,七妹和我是同母,六妹是姨娘生的。
吴氏恍然,曾二太太说的是嫡子嫡女,并没有提到庶子庶女。
弄明白了这点,心中却开始打鼓,这不提说明了什么?里面可能有内情,或许是家中妻妾不宁?才对庶子庶女大加忽视?这种大家族听着风光,可里面却不一定。
做世族的媳妇会很辛苦,不仅要侍奉上面好几层的长辈,交际应酬家务管家样样都要精通。
想到这里,不禁犹豫,难怪许多疼爱女儿的人家都不愿将女儿嫁到这种世族,这种辛苦实在让人难以言述。
吕登陪着曾珪说话,曾珪提出见见吕家其他人。
吕登向吴氏请示,吴氏想了想让人去叫碧玉姐弟和胡雪儿过来见客人。
胡雪儿和碧玉正在屋子里做针线活,听到后有些惊讶,让我们都去前院?太太是这么交待的。
小青回道,我还要去请申哥儿。
申哥在书房写字。
妹妹,这是怎么回事?胡雪儿不由奇怪,一般有男客很少请女眷出去的。
估计这家以后会跟我们家成通家之好,相互见见以后也好来往吧。
碧玉猜测着,毕竟自从吕登中举后,就冒出许多故交好友来。
不过家里也多了些进益。
胡雪儿想想这话也是情理之中,整理下衣服,转头看一身家居衣裳的碧玉,妹妹,你去换件见客的衣裳,戴几支新鲜的钗。
碧玉点点头,收好手中的绣件,回房换衣服另行漱洗。
等再回起居室,申哥已经到了。
小青已经给他换好了新鲜的衣裳。
胡雪儿见碧玉一身淡紫的衣裳,头上环着彩凤钗,清淡宜人,不由心中暗暗点头。
申儿仰起小脸道,姐姐,我们要去见什么人?碧玉帮他理理衣领,是哥哥的朋友,你可不要失礼于人,让哥哥丢脸。
我已经是大人了,自有分寸。
申儿人小鬼大的肃着脸。
这话说的碧玉姑嫂两人扑哧笑出声来,碧玉捏捏他肉乎乎的小脸,你是大人?谁说的?申儿气恼的拍开碧玉的手,姐姐,你总欺负我。
哥哥说我是家中的男人,要照顾女人。
碧玉满头冷汗,这话听上去怎么怪怪的?正想跟他好好辩辩。
胡雪儿不由劝道,妹妹,弟弟别闹了,我们快走吧,免得客人等久不大好。
碧玉听了牵起申儿的手跟在胡雪儿身后,申儿觉得被人牵着像个小孩子,有些不悦的扭动着身体,手使劲要挣脱。
三弟啊,你乖乖的,别乱动。
碧玉真怕这小子等会被人笑话,要充大人就在私底下充吧,台面上还是符合他年纪的举止,才是最好的。
你忘了,爹娘和哥哥叫你让着我,听我的话吗?申儿这才不再乱动,只是有些不服的撅起嘴。
他明明是年纪最小的,却要让着姐姐。
爹娘还说姐姐是家里娇客,哥哥弟弟要让着些。
(这小子这时不认为自己是大人了,跟个变色龙似的)他就不懂,为什么要处处让着姐姐?还有什么是娇客呢?问哥哥也不给他解释。
他只敢私下跟碧玉斗斗嘴,当着爹娘和兄长的面乖着呢。
碧玉也不跟他一个小毛孩计较,自家的弟弟爱护还来不及。
不过嘴上却决不会这么承认,免得他更加得意。
曾珪见他们三人进来,忙起身迎接。
喝酒吃饭吕登给他们引见,相互见过礼。
曾珪出身世家,风度翩翩,举止温文,让人眼前一亮。
胡雪儿和碧玉的礼仪也丝毫不差,只是碧玉不放心申儿,偷眼看去,这小子行礼似模似样的。
还行,没丢吕家的脸面。
曾珪听说过吕登之妻是官家之女,举止言行自有方圆并不奇怪。
让他意外的是吕登的妹妹是村里姑娘一言一行却十分从容,透着大方。
不由多看了两眼,容貌很是秀丽,目不斜视端庄斯文。
可转眼想想,吕登如此出色的人物,他的同胎手足自不会差到哪里去。
他有些小瞧人了。
他对申儿很喜爱,将他招到面前,问了几句关于读书写字的事,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荷包做见面礼。
申儿双手情不自禁的动了动,突然想到什么,一脸恳求的转头看向吴氏。
吴氏啼笑皆非的暗暗点头,申儿这才笑眯眯的谢过接了过来。
碧玉心中偷笑,三弟这个小财迷,看到别人的礼物哪能忍得住,不过还好,还懂的分寸要请示娘才收礼物。
吕姑娘,区区贱物还请收下。
曾珪的声音惊醒了她。
碧玉抬起头,书童将一个荷包双手奉上。
她转向吴氏,吴氏犹豫了下,还是点头同意。
碧玉收下荷包,上前朝他落落大方的行了一礼。
让曾珪不由暗叹吕家的家教不错,每个子女都很出色。
既然都已经见过,吴氏挥手让她们都退下。
碧玉回到自己屋子,申儿跟着进来拉着她的手,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姐姐,你那个荷包给我吧。
三弟,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碧玉把玩着荷包,荷包硬硬的,取出来看居然是一绽银子,嘴角含笑拿在手里丢来丢去玩。
姐姐,好姐姐,荷包我不要了,把银子送给我吧。
申儿盯着那一上一下的银子目不转睛。
送给你也行,你倒是跟我好好交待,你要钱做什么?家里少你吃喝了?碧玉一直弄不明白,这孩子怎么会这么爱钱?申儿咬着下唇犹豫不决,碧玉作势拉开抽屉要收入荷包和银子。
哎,姐姐,我跟你说实话吧。
申儿急了,一把抱住碧玉的手臂,不过,你不能跟别人说。
好,我答应。
你说吧。
碧玉倒想听听他有何想法。
申儿扭捏了半天,才吞吞吐吐道,我想存些钱,以后……以后用来做生意的本钱。
碧玉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无法相信这是吕家人说的话。
不管吕顺还是吕登,都以读书为念,一心认为读书才能有出路。
可申儿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经商?这……这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书香门第的吕家世代都没出过一个经商之人。
何况在这种商家地位不高的环境下,除了无钱生活不下去的人,鲜少有人主动提出经商的。
碧玉一把将他拉到身边,严肃的问道,三弟,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一直这么想的,以前去大舅舅家的铺子里觉得大舅舅好厉害,能赚到好多银子,我也想做生意。
申儿的眼睛闪闪发亮。
三弟啊,这是不大可能的事。
碧玉决不是看不起商人,吴家就是世代经商之人。
但在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环境下,吕顺是绝不会允许他弃文从商的。
只要一想到申儿将这话说给家里人听,吕家人气的吐血的情景就头疼。
我也知道。
申儿低着头有些委屈道,可我真的很想学做生意。
他虽然只有八岁,但有些事情也懂了不少。
三弟,你还小,见识不广才会有这种想法,以后自会改变。
碧玉摸摸他的头,你不喜欢念书吗?申儿一脸为难的样子,也喜欢的,可我更喜欢开铺子,数银子。
碧玉微微颦眉,这可如何是好?她可不希望爹爹被气的吐血。
那你想过吗?如果爹娘不许,你怎么可能开铺子?申儿抿着嘴,我去求,一直求,爹娘总会松口的。
再说我从小就存钱啊。
别的事爹娘或许会松口,这事恐怕难啊。
碧玉轻哄道,像哥哥那样读书中举,以后做官不是很好吗?你可以跟哥哥学。
这小子从小就很有计划啊,可惜走这条路太难了。
可我不想做官。
小小年纪的申儿抿着嘴,显得异常固执。
碧玉不明白这固执是来自何方,难道是他继承了吴家骨子里商人的血液?不想做官也要读书,你不怕爹娘伤心吗?申儿眨巴着眼睛,为什么要伤心?我没做坏事啊!开铺子又不是坏事,几位舅舅做的都很好。
他就是弄不明白,为何做生意就比读书没出息呢?做生意的确不是坏事,可这……碧玉头疼的不知如何跟他解释,商人的地位很低的,不能穿绸锻衣裳,不能住好房子,不能坐好马车,你受得了吗?申儿听呆了,这是为什么吗?这是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他看到的吴家虽然开铺子,但挺受别人尊重的。
他却没想到这吴家经营了数代,几代人平日里修桥修路的做好事才换得的这点尊重。
她哪知道是为什么?这世间就是这么规定的。
申儿愣了半天,才捧着头道,我要好好想想。
拖着小小身体慢慢走出去。
碧玉真想扑上去将他拎起来,将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从他脑子里摇出来。
她真的不想让爹娘伤心。
女儿,怎么了?吴氏进来就看到碧玉一脸呆滞的样子,好像受了刺激。
碧玉回过神来,动了动嘴皮子,话到嘴边还是把话吞回去,申儿说要好好考虑,还是等他想通吧。
他还小许多想法会随着长大而改变。
还是先不要跟父母说,免得他们生气。
没事,娘,您怎么进来了?吴氏拉起女儿,要留曾五公子吃饭,女儿帮我打下手。
是。
碧玉收起心绪跟在吴氏身后去厨房。
胡雪儿在厨房里张罗着中饭,也不知该备些什么给客人吃,正想派阿蓝出去问吴氏一声。
婆婆,您怎么来了?见吴氏母女进来,胡雪儿忙放下手中的菜迎上来。
今日的中饭我来做,你们打下手。
吴氏卷起衣袖露出一双白暂的手。
听闻这话,胡雪儿松了口气,不过也有些奇怪吴氏的郑重其事。
过去无论来什么客人,她都没有下厨做过饭菜。
今日怎么会破例呢?吴氏顾不得她们的想法,指挥她们做事,手脚利落的亲自动手。
一个多时辰就整出一桌饭菜。
吕顺父子陪着曾珪在饭厅吃饭,桌上四个冷菜白斩鸡、酱鸭、清炒大虾、桂花糖藕,四个热菜煸炒牛肉丝、香菇面筋菜心、小炒豆腐、东坡肉,火腿鲜笋汤。
吕登开了壶酒,给曾珪斟上殷勤劝酒。
曾珪喝了一口,眼睛一亮,好香,这是什么酒?这酒他从来没喝过,异香扑鼻清洌甘甜。
这是舍妹亲手酝的桃花酒。
吕登一脸的笑意,自从吴氏将厨房里的事都交给胡雪儿后,这酝酒之事就全交给了碧玉,碧玉本是极聪明的女子,平时就在旁边学了七七八八,再由吴氏手把手的教。
自然上手极快,酝出来的酒跟吴氏的相差无几。
曾珪不由赞道,令妹实在是雅人,居然酝出这般清香特别的桃花酒来。
这乡野之处也能出色人物啊。
这也不算什么。
可吕登脸上却得意非凡,今日本就是要显摆的。
曾珪吃了筷牛肉丝,这菜味道极好,不知是谁做的?不会也是吕家姑娘做的吧?是家母。
吕登笑道,娘做的菜他也很少尝到了。
曾珪受宠若惊,还要劳动伯母,真是我的罪过。
他们曾家下人众多,这些事都是下人做的,他娘可从来没下过厨房。
我们家里的饭菜都是家母所做的,我们三兄妹都是吃着她的饭菜长大的。
吕登并不以为耻,反而很骄傲。
这样骄傲的表情让曾珪隐隐羡慕,他从没吃过娘亲手做的饭菜。
他娘永远衣鲜亮丽高不可攀的样子,下厨房是绝不可能的事。
那我可要多吃些。
怪不得这饭菜特别好吃,有种家人关爱的味道在里面。
吃吧,难得有这种机会。
吕登一脸的得瑟。
吕顺好笑的看着儿子,朝他摇头。
吕登忙收起表情,热情的劝酒劝菜,喝的曾珪满脸发红,心满意足。
送走曾珪后,吕顺将儿子叫到书房。
登儿,你是怎么看的?吕登知道是问他对这件事的看法,笑吟吟道,我觉得这人不错,学识人品都是上上之选。
不过门第高了些。
爹爹您觉得呢?岂止是高了些?是高很多。
吕顺道,人看着不错,可他家里……前段日子曾二太太不是上门相看吗?那日的情况吕登并不清楚,只模糊听到曾家有提亲之意。
所以吴氏让他带曾五上门做客,他马上照办了。
难道出了什么问题吗?他家可能嫌我们家门第太低,并没有什么反应。
吕顺心里忐忑难安,碧玉的婚事让他头疼不已。
吕登收起脸上的笑意,声音沉下来,什么意思?难道曾家瞧不起他们吕家?又不是他们吕家主动上门高攀,当初下帖时也没送到曾家,是曾家主动提出要来吕家贺喜的,也是曾二太太在他跟前隐隐约约露出这层意思的,他才会这么上心的。
曾家二太太只是坐了坐,并没有开口。
吕顺淡淡的道。
两家条件相差的太大,这也是人之常情,可作父母的心里还是不舒服。
既然如此,我在同窗里再留心些。
吕登是觉得曾五人不错,家世又好,堪为良配,这才努力牵线。
可如果曾家一开始就瞧不上碧玉,这事就……男方家要是看不上女方家,即使将来嫁进去,也是得不到尊重的,那样在夫家的日子就难过了。
他只有碧玉一个妹妹,自然希望她能活的开心自在,受夫家喜爱和尊重。
也罢,这事就搁着,你再多访访。
吕顺拍拍他的肩膀,不用为了这些事就疏远得罪了曾家。
儿子明白。
吕登忙应了。
曾家是他得罪不起的,不过婚事却……定亲送吕登去了京城会试,吕家人依旧平静的生活。
只是心中时时算着他的行程。
到了哪里,路上好不好走,每天晚饭时都会讨论半天。
午后,吕顺静静坐在大书房里,手中拿着一本书,思绪早已飞的好远,牵挂着出门在外的儿子。
虽然很期待儿子能联捷,可能中举人已是意外之喜,中进士不敢太过指望。
此次一起同行的还是刘仁杰,临行之前过来拜见过。
那孩子越发的稳重了。
他心里很是欢喜这个孩子。
吴氏端着托盘进来,相公,歇会儿吃些点心。
怎么是娘子亲自送来?吕顺起身接过托盘。
吴氏笑的很舒心,我又没有什么事,走动走动也好。
媳妇和女儿都在忙吗?吕顺捡了块红豆饼,送进嘴里。
申儿还在小书房内写字吗?吕申性子浮燥,吕顺便让他在饭后练二个时辰的字,磨磨性子。
都在忙,申儿由小冬陪着专心写字。
吴氏心满意足的笑道,媳妇越发的能干,把家里事打理的妥妥当当,我总算能放心歇歇。
有了媳妇,她把家事都交给媳妇打理,这日子就轻快了许多。
自从吕登考上举人后,许多人都来投奔,还有不少人奉上田地要放在吕登名下。
吕家人一概不收,倒是买了几名下人,厨娘、绣娘各一,丫环三名,书童二名,小冬就是专门跟在申儿身边的书童,另一书童小秋则跟着吕登去了京城。
至于小青前段日子已经许了人家成了亲,男方家是吴家富身边的小厮吴桥,人老实本分,跟小青也是熟悉的。
求了吴家富开恩,上吕家求亲。
吴氏也在琢磨这事,毕竟小青的年纪不小了,也该给她挑个合适的人。
她问过李四妈夫妻的意见,李叔倒很愿意,这小伙子跟着吴家富常来吕家的,为人品行都了解。
就这样吴氏作主许了这门亲事,还送了不少嫁妆。
不过婚后吴桥和小青住在吕家,并不回吴家住。
将来他们夫妻会随着碧玉去夫家的,这是吴家一贯的做法,吕家人也极为赞成。
各人都已说好了,小青夫妻也很乐意。
碧玉身边就补了个丫环小夏,吴氏身边也添了个小丫环四季。
而胡雪儿身边补了个丫环小春,这下她就有两个丫环了,原本她坚持不肯受,不过后来吴氏说道,你以后肯定会更忙的,如今就□几个丫头出来,帮着你管家。
胡雪儿这才收下了。
这样吕家人一下子轻松了许多,胡雪儿不用天天下厨,只要指派下去管好家就行。
吴氏也不再时时做绣活。
那就好。
吕顺满意的点点头,对了,女儿也该出嫁了,让她平日里绣些东西。
吴氏收起满脸的笑意,微微蹙眉,相公,你真的打算把女儿许配给刘家?不再多考虑一下?不要再拖了。
吕顺早已反反复复想过,这是最好的选择,过了年女儿就十五了。
虽说吕登后面又提了几个,但都不理想。
可是曾家……吴氏对曾五公子更喜欢些。
别再提曾家了,我听说这些日子曾家二太太相看了不少姑娘。
虽说挑媳妇是要精挑细选,可我做爹爹的却不喜欢女儿被挑来捡去。
吕顺想的更多更明白,这样即便嫁进曾家,他们家也不会尊重我家女儿的。
这道理不差,吴氏道,可是刘家杰哥的性子恐怕有些冷。
她的看法倒和胡氏相同。
吕顺安慰道,虽然性子有些冷,可他对女儿有心,将来会护着她的。
你怎么知道他会护着女儿?吴氏心里有些不舒服,对相公的决定有些不满,你没瞧见他对女儿冷淡的样子吗?他怎么可能对女儿好?吕顺诧异道,你不知道?登儿没跟你说过吗?什么事?吴氏莫名其妙的反问道,难道这里面有她不知道的内情吗?原来吕登也将刘仁杰当日的态度看在眼里,心中奇怪便装作无意问过他。
刘仁杰只是平静的说了句:人言可畏,碧玉已到适婚之齡,还是避嫌为妙。
这话虽简单,可细细一想却全是殷殷爱护之情。
一则碧玉如果跟别的男子太过亲近,落在别人眼里有碍闺誉。
二则他日碧玉另嫁,万一被人翻出这节,虽然坦坦荡荡可架不住别人乱想。
这句话打动了吕登,他本来嫌刘仁杰性子太傲太固执,将来护不住妻儿。
又嫌有个难缠的寡母。
可这番心意却是极难得的,所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郞,有个这么不动声气护着碧玉的人,对碧玉是件幸事。
吴氏愣了半响,嘴上道,谁知道他怎么想的?这番话也是正理,一般人都会想到。
她就是不想女儿嫁到刘家。
你呀,我知道你担心碧玉嫁到刘家吃苦。
吕顺劝道,你细想想,这孩子人品好,不会亏待女儿,何况刘太太亲口说将来决不会纳妾的。
如果刘仁杰人品不好,存心要娶到碧玉,只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碧玉大献殷勤,再散布几句流言。
自然能抱得美人归。
可他却处处为碧玉考虑,不愿坏了她的闺誉。
吴氏闭上嘴,这最后一条足以将所有的坏处都抹平了。
这世间没有十全十美的,既要门第好,家世清白,又要男方人品好学识好,长辈慈爱,人口简单又不纳妾。
那是绝不可能的,只能挑几条最重要的。
这不纳妾是重中之重,吴氏当年看中吕家,其中最大一个原因就是吕家三代之内都没有纳妾。
她也心知肚明,如果挑曾家的五公子,将来肯定是要纳妾的。
毕竟他是曾家二房唯一的嫡子。
可这妾哪个是好相与的,即便是温顺的,有了子女后也会变的强悍心机重。
罢了罢了,小门小户对碧玉来说,应该是更好的选择。
她可不希望碧玉的下半生在不断的争斗中消磨掉。
吕顺见她有些想通,不禁微微一笑。
当日刘家再提起亲事,他从吴氏嘴里听说了。
他原本犹豫不决,刘仁杰性子孤傲有个难缠的寡母,可小门小户比较清净。
而曾家五公子虽好,但曾家至今也没有个准信,何况曾家那么高的门第,齐大非偶啊。
至于周家村长也再提过一次,可被他拒绝了。
不仅是瞧不上周家长辈那个样子,而且还听到周家妻妾之争越发的惨烈,听说还死了好几个人。
这种人家他是绝对不会考虑的。
毕竟周彬不管如何都是周家的长子,根本没办法脱离周家。
他本来并没有偏向刘仁杰,但自从听了刘仁杰的那句话后,心中暗中打算想把女儿许配给他。
只等考完试后就答应下这门亲事。
杜姐姐心里可能已经有数了,听说已在准备成亲用的东西了。
吴氏突然开口。
当日杜氏托钱氏再提了一次亲,吕顺考虑好些日子总算有了决定,不过考虑到刘仁杰要进京赶考,所以等考完试再正式定下来。
估计钱氏已经跟杜氏暗示过了。
见说服了妻子,吕顺心情轻松起来,我们家也要暗中准备些,免得到时手忙脚乱的。
吴氏笑道,这些相公不必操心,我自会打点。
再说许多嫁妆这些年她早已备下,再挑些极实用的东西填上。
当初并不知道碧玉会嫁到哪家,准备的嫁妆都是些常规的每家都有的。
她心中盘算着要添的东西。
那就辛苦娘子,不过不要先露出风去。
吕顺细细叮嘱道,毕竟这事没有正式定下来,没到最后一刻还是稳妥些。
知道了,相公。
吴氏忙应了,这中间的道理她懂。
她刚想退出房门,李叔就进来禀道,老爷太太,周家下帖子来了。
周家?吕顺接过梅红的帖子,这浣花村姓周的人家可不少,也不知是哪家?翻开一看,原来是村长家。
相公,什么事?吴氏在旁边瞄了几眼,不由心中奇怪,周村长一向直来直往的,下帖子不是他的套路。
吕顺语气平淡,周大哥和周大嫂回来了,请我们上门做客。
是他们回来啊,都有两年没回来了吧。
吴氏心中不喜,常年在外只把个老父亲和儿子孤零零的留在这乡下,只顾着做生意,半点没尽到孝道。
是有两年没回了。
吕顺看着帖子,他家怎么突然搞起这套?以前可从没下过帖子邀请他们做客。
李叔抬起头欲言又止,吴氏眼尖瞧见,你知道些什么?尽管说吧。
周家老爷是回来给周彬办婚事的。
李叔主要工作是看大门,这村里人有时会过来唠唠牙,他对这些小道消息还是知道些的。
吕顺夫妻齐齐一惊,不约而同的问道,婚事?怎么这么突然?哪家的女儿?周彬自从考上秀才后,有不少人家主动上门提亲,不过都被婉拒了。
李叔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听说是周太太的侄女,早已定下的,这次是回来为他们举办婚礼的。
吕顺夫妻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幸亏没答应村长的求亲,否则今日就难看了。
这边在求亲,那边也已经定了亲,这事……这周家做事太不靠谱了。
不过周太太的侄女?难道是亲的?不是说跟娘家没联系了吗?相公,这要不要推掉?吴氏心中不悦,不想过多接触这家人。
你看着办吧。
吕顺也很不满。
周家自家人也不相互先通个气,万一这里也订了门亲事,到了今日可如何是好?这不是害了人家姑娘吗?周太太吴氏不想上周家的门,不过过了几日周太太就带了不少下人捧着礼物登门,上门即是客,哪有赶人离开的道理?即便心中再不乐意,还是将周太太请进内院安坐,周太太一身名贵衣裳头上戴满簪钗,腰间佩环叮当。
带来的几名花枝招展的妾室围着她服侍,端茶送水的献殷勤。
此时的她一副雍容华贵的贵妇打扮,全然没有以前的畏缩和怯弱,引的旁边的吴氏不由心中暗叹。
看来她在周家的斗争中安然胜出,将所有妾室压在脚底下。
吕太太不要嫌我不请自来,我实在是很想过来谢谢这些年你们对我家彬儿的照顾。
要不是吕先生,我们家彬儿哪能考上秀才?周太太这话说的真心实意没半点掺假。
当年被逼着将年方八岁的儿子送离膝下时,绝没想到还有这么风光的时候。
周彬考上秀才改变了她在周家的地位,以前她被那些妾室压的喘不过气来,如今有个让她扬眉吐气的儿子,谁还敢小看她?这不连断绝关系的娘家也主动找上门,将兄长的庶女许配给周彬。
这可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
这让周家夫妻乐的找不着北。
这娘家认回了她,还有她的侄女虽然是庶出,可也是名门之女,将来也是个强而有力的帮手。
如今家中周老爷对她处处礼让,家中那些妾都对她恭恭敬敬,以前那个跟她做对的妾室也被她想办法除去了,家中再无人是她的对手。
她辛苦争斗了半世却胜在养了个好儿子,她下半生是不愁了。
周太太对这一切突然发生的事感觉如同做梦般,格外喜出望外。
被娘家嫌弃、被夫家看不起,亲生儿子被送离身边那般难熬的日子一夜间全部改变。
这一切都是因为周彬考上秀才有了功名,当然周彬如今的成就要感激栽培他的先生吕顺。
而且她从公公和儿子嘴里听到吕家上下对他的帮助关心,她心中感恩这才带着重礼登门拜谢。
吴氏见她一片真心,收起些许防范之心笑道,哪里,你客气了。
这一切都是周彬那孩子的努力。
没有吕先生的诲诲教诲,他哪能有这个能耐?周太太抬抬眉,侍立她身后的二个美妾送上几个锦盒。
这是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不用了,我们也没做什么。
吴氏摇头拒绝,这当不得什么。
吕太太不要嫌弃,也没什么好东西。
这些年也没送什么束修给吕先生,心中不胜惶恐。
周太太笑道,这只是表表我的谢意,请务必收下。
吴氏客气再三推托不掉,才让李四妈收下。
周太太见状心中欢喜,你家媳妇和女儿请出来一见,说起来你家媳妇我还没见过。
听说是官家小姐,可以一交。
吴氏让人去请她们出来,不一会儿,胡雪儿和碧玉袅袅而来。
两人上前请安问好,周太太拉着她们的手,不住夸赞,把她们夸的有些不好意思。
周太太备了两匹锦缎两盒香粉两盒胭脂一对白玉镯子给胡雪儿当见面礼,嘴里还连连说,礼太薄了,不要嫌弃。
送碧玉的是一套极精致的金头面,让碧玉接不好不接也不好。
心里直怀疑,这次怎么会这么大方?以前都没有这么大手笔啊。
碧玉不知道的是,以前周太太只是挂个虚名,什么都插不上手,如今已经手握周家管家大权。
别说碧玉心里嘀咕,吴氏也心里暗想,这礼物太厚了,不像周家一向的作风。
几年没见,玉姐儿长的是越发的好了。
周太太拉着碧玉的手亲热不已,要不是已经聘了她娘家侄女为媳,碧玉倒是个理想的媳妇人选。
(你想的真美啊)碧玉只是抿着嘴笑,她过去对周太太很是同情,每次见她都是一脸憔悴担心强颜欢笑,如今这些全没了,反而有了几分贵气。
只不过她瞧着周太太嘴角的线条有些凌厉呢?感觉整个人都不同了。
听说你家登哥上京赶考了?这时应该到京城了吧?周太太的视线移到胡雪儿身上,这做派的确是官家小姐的,那范儿,那举止,不过她未来的媳妇应该也不会比她差。
这话一说,吴氏心里雪亮,原来是想多拉关系想让他们多照应提携周彬,怪不得这么示好。
应该到了,不过也要看路上好不好走。
这路上应该挺好走的,我们这一路走来风平浪静。
周太太一脸的羡慕,吕太太好福气,儿子这么出色,连媳妇女儿也这么出众。
你家周彬也是有出息的。
吴氏只是笑笑,听说他也要成亲了?女方是哪家姑娘?一直侍立在吴氏身后的碧玉猛的抬头,周家哥哥要成亲了?她怎么不知道?周太太笑的一脸舒畅,是我娘家益州楚家的女儿。
益州楚家?那可是个大世族,没想到周太太居然是楚家的女儿,更没想到她居然还跟了个乡下小子私奔,被娘家唾弃这些多年,这世间的事真是弄不明白。
不管心里怎么想,吴氏还是夸道,楚家的女儿自是好的,周太太好福气。
不过心里有些奇怪,这楚家女儿再怎么说也出自名门,怎么下嫁普通人家呢?周太太满脸骄傲的笑容,她终于能再一次光明正大的提起楚家,不用再隐姓瞒名的过日子。
过几日就给他们办婚礼,吕太太可要赏脸带着孩子们上门喝杯喜酒。
那是自然。
吴氏满口答应。
周彬娶妻她们吕家于情于理都要上门贺喜。
送走周太太,碧玉笑道,我到今日才知道周哥哥他娘的姓氏。
我认识周太太多年,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事。
吴氏盯着她,见她脸色正常心里舒了口气。
语含深意道,女儿家一定要自尊自爱,这样别人才会尊重你。
是,娘。
碧玉心知肚知吴氏说这些话的含义。
女儿你下去做绣活吧,我和你嫂子商量些家务事。
吴氏知道女儿听懂了她的话,心中欣慰。
她教养出来的孩子绝不是那种作贱自己的傻子。
碧玉应了声退出门去。
婆婆,这周家……要娶媳妇?胡雪儿隐忍多时的话终于忍不住,这周家曾经向吕家提亲的事她曾经听吕登提起。
这事…太突然了。
这有什么好突然的。
吴氏脸色平淡,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周彬到了娶妻的年纪。
可是……胡雪儿张了张嘴。
这事就到此为止,不要再提。
吴氏想了想笑道,你小姑的事你以后要留心些,她过了年也该出门子了。
胡雪儿满脸惊讶,小姑的亲事定了?她怎么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吴氏笑道,还没定,到了明年应该有了眉目,成亲要用的东西你帮衬着料理些。
是,婆婆。
胡雪儿明知有些事不该问,可还是没忍住,不过是哪家的公子?没正式告诉家里人,应该有他们的考量。
你也不是外人,告诉你也没事,只要不说出去就行。
吴氏喝了口茶才缓缓道,是你的表兄刘仁杰。
表兄?是刘家表兄?胡雪儿张大嘴,这消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是他,怎么?有何不妥吗?见她这么惊讶,吴氏不由问道。
没有不妥。
胡雪儿连忙收起讶色掩饰道,只是媳妇太惊讶了,一直没听说过。
刘太太提过两次亲,不过我们家一直没同意搁着,这次你公公终于下了决定。
吴氏突然想起一事,提醒道,不过要等刘家哥儿赶考回来再正式下定,这事你小姑子也不知道,你先不用跟她说。
一日没下定,事情就有反复,还是先缓缓再说。
是,婆婆。
胡雪儿心情有些复杂,既是公公看中的,自然是好的。
吴氏满意的点点头,如此算来是亲上加亲了,登儿也是极为赞成的。
相公也赞成?想到吕登,她的心一暖。
自从圆房后,吕登对她极好,在房内温言软语,处处顺着她。
是啊,他主动跟你公公提的。
要不是吕登的那些话,吕顺也不会下最后的决定。
既然吕登都同意了,她就放开心中的思绪笑道,那就好,婆婆尽管把事情交给我料理,我会好好打理的。
吕登临走之前,将家人都托付给她。
她心知吕登对家人极为重视,她要讨相公的欢喜,自然要投其所好,爱屋及乌。
不要累着自己,有些事就让下人去做。
吴氏拍拍她的手,吕家能娶到你这么懂事的媳妇,是吕家的福气。
婆婆。
胡雪儿眼睛一红,这是吴氏第一次这么正面肯定她,她辛苦了这么久,总算有了收获。
吴氏用手帕替她擦拭眼角的泪水,如今我就盼着你能为我们吕家添个孩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胡雪儿一脸的羞红,手偷偷摸上腹部。
她也盼着能为相公生个白白胖胖可爱的儿子,为吕家延续血脉。
周彬成亲周彬成亲之日,吕家全家人都应邀出席。
周家的老宅已经翻新,三进的屋子处处张灯结彩,客人盈门热闹非凡,连县老爷也被请来作主婚人,这周家的面子不小啊。
周彬一身常服坐在偏远的书房里盯着那本画册发呆,眼中隐隐有泪。
彬儿。
周爷爷推开房门进来,手里抱着一套大红的吉服。
下人们提心吊胆找了他许久都没找到人,这才求到他那边。
他猜测孙儿能去的地方一路找来,果然被他猜中了。
周彬飞快的用衣袖擦去泪水,抬起头已经面色如常,爷爷。
手将那本画册小心的收进抽屉里。
周爷爷见他眼睛有些红,只做不知,彬儿,吉时快到了,把吉服换上吧。
周彬瞪着那套衣服,久久不动,表情复杂。
孩子,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周爷爷心里一疼,上前将他的头抱在怀里安慰道,你跟吕家那女孩儿无缘,不要再做无用的挣扎。
爷爷,我没有。
周彬连忙否认。
他早已经死心了,只要真心疼爱女儿的人家都不会将女儿嫁到周家,何况是吕家。
傻孩子,你的心事我明白。
周爷爷是最明白他心事的人,见他这么自苦,不由长叹一声,可你要知道,你今日必定要迎娶楚家的姑娘。
有了楚家这门亲,周彬坐实了周家继承人的位置。
爷爷,我觉得好难过。
周彬忍不住红了眼,这一世我只能娶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吗?永远过着无趣的日子吗?只要想到要过父母那种勾心斗脚的日子,他心里就发寒。
因为成亲后他就要随着父母一起生活,他爹娘要让他学着掌管周家。
他真的不想,可是为了柔弱的母亲他必须这么做。
他不能让母亲的下半生依旧那么悲惨。
不要再想那些无用的事。
周爷爷顿了顿,极力开解道,你爹娘给你订的这门亲事还是不错的,听说楚家的女儿知书达礼,温柔娴淑,必是个好妻子。
自从知道儿子定了这门亲事后,这话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了。
是吗?周彬无力的再问一次,心里暗想,再怎么好也不是他喜欢的那个。
可是他不能只为自己活着,他有爷爷有爹娘,他也要为他们考虑。
他已经躲的太久,该是走上原本属于他的人生道路。
当然。
周爷爷帮他整理头发,你爹娘已经为你作主,你不要再胡思乱想。
快换上吉服去迎亲。
幸亏吕家没答应亲事,否则今日就难见他人。
周彬愣愣的站了许久,爷爷,吕妹妹也来了?你这孩子……周爷爷气急攻心,这孩子怎么回事?把话说的这么清楚了,他怎么还没想通?到了这一步不要再想些无用的,免得到时害人害已后悔不及。
周彬求道,我想和她说一句话,爷爷,您想办法让她过来吧。
周爷爷知道这事非同小可,不由斥道,别胡闹,众目睽睽之下怎么让她过来?你这么做是害她。
害她?周彬失魂落魄的愣在当场,是啊,如果让人看到他们单独相处,到时倒霉的不仅是他,还有她。
在吕家第二次拒绝亲事之时,他已看清事实,吕家是绝不会把女儿嫁到周家的。
他一直以为他是他,周家是周家。
可在别人眼前,这两者永远连在一起。
是他太天真了。
不过也好,她不会被他拖进泥潭过日子。
死了这条心,跟你媳妇好好过日子,将过去的事都忘了。
想想你的爹娘,他们对你的期盼……周爷爷说到最后,见他一脸的惨白,终是闭口不言。
我知道了,爷爷。
周彬勉强接过衣服,慢慢换上。
就算是为了他娘,他也要结这门亲。
为了爷爷,他也要装出满脸欢喜的去迎接新娘。
周爷爷看着孙儿面无表情的样子,鼻子一酸眼眶发烫。
这孩子是个苦命的,摊上这么个家庭,娶不到自己喜欢的人,但愿他能早日想开。
周彬是他最在意的孙子,从小相依为命,他也舍不得这孩子受伤。
可周彬是周家的嫡长孙,周家将来都要交到他手里。
容不得他儿女情长,优柔寡断。
正房内人头攒动,碧玉头疼的看着围在她身边的三大姑八大婆言不由衷的奉承,脸上一直堆满笑应酬着。
胡雪儿是第一次出来交际,吴氏在旁指点她,说着这些人的性情背景,该注意的事,林林总总烦琐无比。
坐在她左侧的李太太笑道,吕太太,你家女儿长的好标致,有婆家了吗?她夫家是商人,跟周家有生意往来。
她还小呢。
吴氏含蓄的笑笑。
这样啊。
李太太陪笑道,不知吕太太想找个什么样的女婿?我也好帮着介绍。
吕家姐儿条件高着呢,等闲之辈吕家可瞧不上。
说这话的孙周氏脸色憔悴,比几年前老了十几岁。
可说起话来依然这么不饶人。
这……这是怎么说的?李太太和她们走的不近,并不清楚这两人的心结,姑太太这话说的有些过了。
听说孙家太太没有嫡子,在家里的日子不好过。
可也不能糟蹋别人家女儿。
我哪里说错,都十五岁的老姑娘还没有婆家,谁知道哪里有问题?她满脸的妒恨,这些年跟那些妾室斗来斗去,累的心力交瘁。
可吴氏却单夫独妻的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人越发显的年轻滋润。
因吕登考上举人,吴氏心情舒畅,脸色格外红润好看。
这些落在她眼里愤恨难平,这种好日子本来是她的,都是这女人把她的福气抢走了。
吴氏气的脸色发青,平日里刻薄成性针对她也就算了,如今拉扯上她的女儿,这让她咽不下这口恶气非得狠狠反击,长吸口气装作不知,不知两位侄女有人家了吗?吴氏早听说孙周氏的大女儿被人休了回来,小女儿待在闺中无人上门求亲。
这些都跟孙周氏这张处处得罪人的嘴有些关系。
孙周氏被刺到痛处,涨红了脸道,你有空好好管管你女儿,别人家的事要你多管什么?我怎么是多管?不过听你关心我家女儿,我也多问候你家的女儿,我是懂规矩的,这礼尚往来才是处事之道。
吴氏言语虽然含蓄,但却诸多敲打,要不是当着众人的面,她的话还要难听些。
孙周氏心中暗恨,却不敢再开口说碧玉,生怕吴氏把她家的丑事都嚷出来,气氛一下子凝滞起来。
周围的几位太太忙跳出来做和事佬,打着圆场把刚刚这节抹去。
吕太太,我家侄儿今年十六,去年考了个秀才。
郭太太极为热情的凑过来,我不是夸自家的侄儿,人材是极出众对长辈又孝顺。
如不嫌弃我愿帮你们两家牵线。
你那个被人家□上门要债的侄子吧。
李太太冷哼一声,这种人也敢介绍给吕家,真不知是怎么想的?事情被揭穿,郭太太羞的面红耳赤,勉强嘴硬道,你胡说什么,我家侄子绝没有这种事。
原以为这事瞒的极紧,怎么会被人知道?糟糕,要是不想些办法,她侄子的婚事就难有着落了。
谁家愿意将女儿嫁给这种人?有没有不用我说。
李太太鄙视的看着她,要装神弄鬼也不要当着她的面啊。
找上吕家真是找死,吕家今非昔比,不是一般人家惹得起的。
知道这事的人可不少,只要留心打听,自然能打听到。
你什么意思?处处抹黑我家侄子。
郭太太恼羞成怒,指着她的鼻子道,对了,你家有个年方十五的儿子,难不成也想跟吕家提亲,不要痴心妄想了,吕家才不会看上你们家那没功名的儿子。
早在她们争吵之时,胡雪儿和碧玉已经退出去。
吴氏听的不断皱眉,等她们吵个段落,淡淡的道,多谢你们看重我家女儿,不过都不用费心了,我家女儿已经定了亲,明年还要请各位喝喜酒,各位可要赏脸。
原本不想公布这事,可再闹下去对碧玉的闺誉有污,还是早些撇清为妙。
不知是哪家公子?郭太太愣了愣忙追问道。
吴氏笑的一脸神秘,发帖子时就清楚了,容我先卖个关子。
这是为何?李太太也忍不住问道。
这是我家相公的意思。
吴氏笑道,想等我家登儿赶考回来再宣布此事,这样也能添些喜气。
大家会意的点头,李太太道,你家登儿必能中的,到时二喜临门喜上加喜。
哪能这般简单,我倒不指望。
吴氏谦虚道,我只盼着登儿平平安安回来,给妹妹备嫁。
姑嫂二人躲到清静些的后院,妹妹。
胡雪儿欲言又止。
嗯?什么事?碧玉站住看向她。
她们那么说,你……胡雪儿有些不安,孙周氏那些话太难听了,虽说她们走的比较早,不过还是有几句刮进耳朵里。
没事。
碧玉漫不经心的笑道,这种话我向来当成耳边风。
如果听了这些话就受不住,那也枉费了吴氏这么多年的□。
胡雪儿松了口气,那就好,刚才我还有些担心。
换成是她,她可能已经气的不行了。
谢谢嫂子关心,这种事听听就过去了。
碧玉笑的云淡风轻。
孙周氏以前还会想到讨好碧玉,如今估计没有任何指望,日子又过的不舒心,这才到处撒火。
碧玉只要想到这一节,就懒的跟她计较。
两人说着话,迎面走来一身大红喜服的周彬。
周彬眼睛一亮顿住脚步,犹豫片刻上前问好,吕嫂子好,吕妹妹好。
周哥哥,恭喜。
碧玉福了福。
多谢吕妹妹。
他的声音低沉,整个人背光而立看不清楚面部表情,祝……吕妹妹以后生活一帆风顺,多福多寿。
周哥哥。
碧玉心中划过一丝古怪。
周彬冲她们点点头,不再停留,擦身而过。
不知怎么的,这时碧玉突然感到他身上流露出一丝悲哀和绝望,随即又暗想自己的胡思乱想,这种大喜之日,他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情绪?胡雪儿心中有丝怪异,默默的看着周彬离去,感觉那背影那般的寂寥孤单。
备嫁当吕登还在京城时,联捷的喜讯已经生了脚般传遍整个村庄,整个浣花村的人都陷入了无尽的喜悦之中,这是百年来村里出的第一个进士。
连县里大大小小的官员都上门道贺,轿子将整个浣花村挤的满满当当。
吕家的人从开始的愣住到后来的欣喜若狂,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开心的笑容,走路都轻飘飘的。
每天忙着应酬那些贺喜的人,同时盼着吕登早日归来。
不过吕顺打听到刘仁杰落榜了,心中暗自叹了几声。
等吕登风尘仆仆满脸喜悦的回来后,才知道他考上翰林院庶吉士,回老家奠祖后就要在京城呆上三年。
这下子有人喜有人忧。
吕顺夫妻两人想了许久决定让胡雪儿跟着吕登一起去京城。
吴氏招来吕登商谈此事。
娘,不行。
吕登一口拒绝,妹妹就要出门子,弟弟还小,这家里没个人照应可不行。
你一个人在京城,我们也不放心。
吴氏是左右为难,她也希望媳妇能陪在他们身边,可儿子比较重要。
有媳妇照顾你,我们也能宽心。
没事的,我可以照顾自己。
最重要的是您们两位。
吕登坚决不允,家里空落落的,万一有什么事,没人守在身边敬孝,这可不行。
登儿,我们夫妻年纪还不算老,还能支撑几年。
吴氏把这事想了又想,把媳妇带到京城吧,我还想抱孙子呢。
娘。
吕登脸上一红,这事真的不急。
傻孩子,开枝散叶是吕家的大事,可不能耽搁。
吴氏拍拍他的肩膀,不再啰嗦,不过在你们走之前,把女儿的婚事办了。
这事跟刘家说妥了吗?碧玉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吴氏淡笑道,你爹爹已经让你大舅妈传话过去,刘太太的意思是尽早完姻,刘家那孩子年纪不小了。
这倒是,我记得他好像比我还长一岁。
想到刘仁杰落榜,吕登叹了一声,这次有些可惜了,他的学问并不在我之下。
像你运气好的毕竟少数,哪能个个都中?吴氏一脸的骄傲,她的儿子是最聪明的。
是啊,我这次能中也是意外之喜,本以为是陪太子读书,下场多个经验。
吕登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实在是我的福气。
刚得知喜讯时,他反复问了好几遍才相信这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刘家杰哥很沮丧吧?吴氏问道,刘仁杰即将是自己的半子,她也很关心他。
那自然。
吕登微微蹙眉,不过我瞧着过了几日他的情绪已经平复,并没有受太大的打击。
他们两人一起去京城赶考,也是一起回家乡的。
那就好。
吴氏放心了些,你妹妹的年纪差不多,是该把婚事办了,前些日子还因没定下亲事而被人取笑。
被孙周氏说成那样,她心里很是心疼女儿,她只有庆幸她家女儿不是嫁到周家,如若不然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孙周氏还不知道怎么奚落欺负碧玉呢。
是谁?吕登心中大怒,谁这么不开眼,居然敢取笑碧玉。
都过去了,这并不重要。
吴氏心中有些顾忌,也懒的再提那女人,重要的是如何风风光光的将你妹妹的婚事办了。
那是当然,妹妹的婚事一定要风光大办,让所有人都不敢小榷她。
吕登勉强收起怒色,还需要什么东西,我去置办。
都置办的差不多了,你媳妇帮了我不少忙。
吴氏夸了媳妇几句,转而又道,不过还有一事要跟你商量。
何事?吕登笑道,娘有事尽管吩咐。
你也知道,你外祖父当年留了两块地给你妹妹,除了你妹妹出生时的那块还有他老人家临终时留给她的一块地。
吴氏说到最后,声音有丝难过。
这事我知道。
吕登递上杯茶,态度恭谨,让妹妹都带到刘家去吧。
这事有什么好商量的?外祖父留给妹妹的东西当然全部带到夫家。
我的意思是,她出生时的那块地挂在你名下,也免了税收。
吴氏接过茶喝了一口,看到懂事的儿子,心中有些安慰,同时也是……后面的话却没说下去。
见吴氏说话半含半露,吕登转了转脑袋,顿时明白过来忙道,娘考虑的极是,就照娘说的办。
其他的嫁妆都办妥了吗?都差不多了。
吴氏满意的笑笑,这孩子的脑瓜子很灵光。
那我放心了。
吕登想起一事,对了,娘,外祖父送的那家四宝居给三弟吧,我也不缺那些东西。
吴老爷子算无遗漏,可还是忘了一件事,当年给吕登和碧玉都留了东西,可忘了给小申儿留些东西。
吕登心里不安,也为了长久打算,做了这个决定。
你能想到申儿,娘很高兴。
吴氏心中越发的欣喜,不过这事你是不是要跟你媳妇商量一下,免得她落下心病。
以前吕家家底一般,不过自从吕登考上举人后,日子好过了许多,这考上了进士,日子就更宽裕了。
只是要考虑长久计,吕登在京城的生活需要大笔的开销。
一部分银子给碧玉置办了嫁妆。
这样算来算去,吕申将来读书的钱已经不多了,有了这个出息就不用愁了。
这事我会跟她说,娘不必担心。
吕登早已想好,这四宝居给三弟读书用。
商议妥当,很快刘家请了官媒上门提亲。
按照规矩下聘过礼,定下五月初八为成婚的好日子。
正忙着找媒婆上门提亲的曾二太太听说后颇为懊恼,早知如此就应该先下手为强,事已如此无可奈何,急急看了几家姑娘,就定了一家姑娘为媳。
这些吕家人自然不知,下聘之日,吴家三房都送了不少好东西。
等客人走后,钱氏另外送了一匣子东西给碧玉添妆,碧玉接过来才知是三套头面,一套玛瑙的一套翡翠的一套宝石的,不禁摇头道,大舅妈,这太贵重了,我可不能要。
再说已经送了许多被面、蚊帐之类的东西。
收着,这是我当年嫁妆里取出来的。
钱氏看着打扮的如花似玉的碧玉,心中既欣慰又舍不得,大舅妈一直把你当成我亲闺女,这些东西并不值什么。
大舅妈,这些首饰你留给几位表嫂吧。
碧玉更不敢收,钱氏没有女儿,她的嫁妆本应该分给媳妇。
我将来留给她们的东西还有,玉姐儿收着。
钱氏拍拍她的头,将来出去应酬也要几件体面的首饰,可不能让人笑话。
妹妹,你倒是说说,玉姐儿能不能收这些东西?女儿收下吧,你大舅妈不比其他人。
吴氏心里很感激,她为碧玉考虑的极周到,只要你心里记着她的好,以后多孝顺些。
见吴氏这么说,碧玉这才郑重谢了,收进首饰盒里。
这首饰盒里已经有了蒋氏上次送的那套珍珠头面,还有周太太送的金头面,吴氏给她备的二套金银头面,这样算下来就有七套头面,还有零散的金银项圈、金镯子、珍珠串、金镯子金耳环金戒指各种凤钗珠钗玉簪子等等,都是亲戚们送的礼。
东西太多,都分成了几盒子。
光这些首饰就够体面了,还有吴家荣从府城送来的各式衣料,还有吴家贵从县里送来的胭脂水粉、汗巾手帕之类的绣件。
吕家让人做好的全套花梨木的家私,碧玉亲手绣的双面绣屏风,还有那一百亩地,全是极显眼的东西。
吴氏还私下给了碧玉一千两的银票,这可不算在嫁妆,算是私房钱。
还教了碧玉许多做媳妇的规矩和道理以及如何应对婆婆的刁难。
甚至还把驯夫之术都倾囊而授。
碧玉开始起脸红疑惑不解,但听了吴氏细心的教诲,她才懂了许多事情。
等吴氏和钱氏出了门,碧玉呆呆的坐在梳妆台前对着这些嫁妆茫然出神。
就这样要嫁给一个男人,从此相濡以沫携手到老吗?刘哥哥,不对,娘说要改口叫相公。
他真的能疼她爱她怜她吗?真的能和她一心一意过日子吗?未来婆婆真的能疼她如女吗?她真的惶恐不安,离开熟悉的家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她真的很害怕。
当着别人的面,她装做很平静的样子,可背地里紧张却只能一个人承受。
家里的每个人都很忙,忙着给她办嫁妆。
她不想说出这些话让家人担心。
妹妹。
吕登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哥哥,你怎么来了?碧玉转过身体,脸上早没有刚才的茫然。
我找娘和大舅妈。
吕登一边说一边看着碧玉的脸色,他进门时在镜子里看到她害怕的神情,听说她们在这里,我就找过来。
她们走了,可能去娘的屋子里。
碧玉一脸的笑意,你过去瞧瞧。
这样啊,那我走了。
吕登走了几步,突然转头走回来,在她身边坐下,我回来后,还没有和妹妹说说话,今日有空就陪妹妹说话。
他实在不放心这么惶恐害怕的碧玉。
你不是急着找娘吗?碧玉心中有些欢喜。
这事晚些也不要紧。
吕登摸摸她的头,怎么了?是不是心里害怕?他们兄妹之间没有什么秘密,说话也没有什么顾忌。
哥哥。
碧玉惊讶不已,他居然能看出她的心思。
别怕,一切有哥哥。
吕登柔声劝道,不管谁欺负你,你跟我说,凡事都有哥哥帮你撑腰。
哥哥,这话说的。
碧玉被他哄的笑了,难道我做错事你也帮着我吗?当然,你是我的妹妹,哥哥是帮亲不帮理。
吕登说的是理所当然,好像这才是正理。
哥哥。
听了这话,碧玉心中一暖眼角的泪水流了下来,伸手抱住吕登。
乖,别怕。
吕登轻拍她的后背,心中有丝感伤,他那个天底下最可爱的妹妹就要嫁人了,不再是那个拉着他的手软语撒娇的女孩儿。
哭了许久,碧玉才收住泪水,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手背擦擦脸。
你呀,有时真的像个孩子。
吕登拿出手帕替她擦干净眼泪,我还真有些担心思成那家伙。
他?他有什么好担心的?吕登笑眯眯的打趣,怕你水淹刘家啊。
碧玉脸一红,哥哥讨厌。
妹妹,思成答应过我,定会好好对待你的。
吕登极力为她开解,如果他敢对你不好,我去揍他。
嗯,打的他不敢欺负我。
碧玉笑着点点头。
以后跟他好好过日子,他那个娘…或许有些麻烦,不过只要你尽到做媳妇的孝道就行,如果她有不合理的要求,你也不要太顺着她。
如果不好对付就找我,我来帮你解决。
吕登唠叨起来,说个没完。
知道了,哥哥。
碧玉心里暖哄哄的,有这么好的哥哥她有什么可害怕的。
不用为我担心。
我会好好处理的。
那就好。
吕登放心了些,叮嘱道,我走后,你有空就过来看看,多照应些爹娘。
三弟年纪太小,还不能支撑门户。
碧玉一一应了,突然想起些什么,忙急急道,哥哥,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跟家里人说,我告诉你你可不要跟爹爹提起。
好,什么事?见她神色焦急,吕登忙一口答应。
碧玉不安的小声道,三弟说将来要做商人。
吕登的反应像被雷砸了,脸色青白相交,那小子胡说八道些什么。
‘先别气,你还是想想办法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她没有什么可商量的人,又要瞒着爹娘,只有兄长可说说。
他怎么会有这种破念头?吕登大为恼怒,他要经商开什么玩笑?他还盼着将来能和三弟同朝为官,共同振兴吕家。
可如今却……碧玉将申儿说的话再提了一遍,后来我又问他一次,他依然坚持原来的想法。
她对此头疼不已,本想说给吕登听,让他想个办法。
可那时他专心备考,她不敢拿这事让他分心。
如今考完试,也该把这事告诉他听,让他想个办法出来。
我会抽空跟他好好谈一次,这事就交给我。
吕登摸着下巴想了想,你不用多管,只要安心做新娘子。
哥哥,你就会笑话我。
见他面色轻松,碧玉放心了,估计他对这事有了解决的对策。
成亲了吕登请来了知府大人作主婚人,府学的长官为媒人,县里府里所有的官员都过来喝喜酒,刘吕两家的婚事办的隆重热闹,亲戚朋友见了这份体面都不由咋舌。
吕登为了碧玉可是下足了血本,谁还敢小看他妹妹。
就连杜氏脸上也觉得增光生辉。
这样一来,杜氏必定要好好待碧玉,要给足她面子,不能轻易欺负她,休妻什么的更是想的不要想。
毕竟这桩婚事连知府等人都出面了,万一传出些不好的风声,这不是落了几位大人的面子吗?为了这种效果吕登可是想了好几天才想到的法子。
吴氏不舍的看着女儿,一身大红的嫁衣梳成妇人的发髻头上戴着宝石头面,整个人显得喜气洋洋。
她刚出生时的粉嫩模样仿佛还在眼前,可如今却要为□为人母。
能叮嘱交待的话都已说尽,可心里总觉得还有什么话还未说。
最后只说了句话,女儿,凡事不要委屈自己。
她不想说什么孝顺婆婆,恪守妇道之类的话,这些平日里早已说过。
娘。
碧玉眼中饱含热泪,心中万般不舍。
别哭,这是大喜之日,可不能掉泪。
钱氏忙劝道,可自己眼中却满是水光。
外面催妆的鞭炮震天响,吴氏亲自盖上盖头。
喜娘扶着碧玉一起去了正堂。
刘仁杰今日大红喜服,精神焕发,满脸喜气。
见众人出来,忙迎了上去。
吕顺夫妻在堂内坐好,一对新人磕头行礼,拜别爹娘。
吴氏心里一阵阵的难受,吕顺心里酸楚,但强忍住叮嘱了几句。
吉时将到,吕登一把背起碧玉,众人簇拥着一步步走出大门,走到大喜花轿,小心将她放入轿内。
刘仁杰冲他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这才骑马离开。
吕登看着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的渐渐远去,心中失落无比。
申儿傻乎乎的看着这一切,不由抬头问道,哥哥,姐姐什么时候回家?吕登摸摸他的头,她三天后回门。
只是以后不能说回家了,只能说是回娘家。
而堂内的吴氏倚在相公身上,仰着头不想让眼中的泪落下。
吕顺无言的轻拍她的后背安慰着,心中万分的惆怅。
刘家依然住在花枝巷里,不过重新刷墙粉漆装饰一新,小小的院子里挤满了人,杜氏穿戴一新,眉开眼笑的招呼着客人。
今日是刘家最风光的一天,有这么多官场中人来庆贺,瞧瞧这官级一个比一个高,这让刘家的客人开了回眼界。
不敢去惊扰这些贵人,但围着杜氏好一顿恭维。
杜氏是满心欢喜,她儿子虽然没有考上进士让她失望了一阵,可今天见到这些多官员,让她喜出望外,毕竟这也有天大的好处。
轿子进了门,在知府大人的主婚下,新人拜了堂入了洞房。
刘仁杰上前揭了盖,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碧玉粉脸低垂,一脸的羞涩。
周围的人不住的起哄,让新娘子抬起头让他们好好看看。
碧玉没办法只好微微抬头,杏眼水眸、粉颊琼鼻,众人不住的夸新娘子的美貌,新郞有福气等等。
直到杜氏过来请他们喝喜酒坐席,这些人才拥着刘仁杰出去,只留下几名女眷陪着碧玉。
大嫂,要不要吃些东西垫垫饥?今日刘水莲浓妆艳抹,头上戴了好几支名贵的钗,手上绞丝镯子,耳朵上一对青玉耳环,显得挺贵气。
不了,谢谢小姑。
碧玉浅笑道。
刘水莲笑了笑,将身边另两名妇人介绍给她,曹氏是刘仁康的妻子,娘家是开杂货铺的,她脸上挂着笑意,只是嘴角感觉有些刻薄。
董氏是刘仁浩的妻子,是个穷秀才的女儿,人比较瘦弱,感觉比较严肃。
这两人穿戴都一般,远远及不上刘水莲那一身。
相互见过礼,寒喧几句。
碧玉道,小姑在金家过的可好?她曾经跟金氏打听过她的近况,只是详细情况不清楚,只听到公婆对她还行,相公就很一般。
过门几年只生了个女儿。
好,公婆相公对我都很好。
刘水莲依然笑着,只是眼神中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东西。
碧玉察觉到刘水莲变了许多,脸上挂着僵硬的笑,人好像深沉了许多,更没了未出阁时的懦弱胆小。
这才出嫁几年啊,居然变化这么大。
大嫂真有福气,居然能嫁给大伯,如今大伯可是举人了。
曹氏一开口就让碧玉吃了一惊,这话里的酸味太重了。
至于这样吗?二弟媳可不要说这种话。
刘水莲连忙开口阻止,大嫂家里可不比我们家差,她家的长兄可是进士。
想到吕登,她的心繁乱无章。
曹氏只听说这新进门的刘家长媳的父亲是秀才,心中并不在意。
又因听说难缠的杜氏为了求娶这门亲可跑了好几趟,心中不舒服着呢。
可听了这话,心中一惊,还有这事,我怎么没听说?其实这曹家原先看中的是刘家长子,可没料到求亲的却是庶次子。
当时刘家没钱没势,不过见刘家的女儿攀上了门好亲,这才将女儿许给了刘家。
可进门几年,刘仁杰一路考秀才考举人考进士的,一路攀升,比起自己那个油嘴滑舌只图外面好看的丈夫,简直不能比。
心中不止一次想,如果当初嫁的是刘仁杰就好了。
这心里有股酸意,就借机发泄出来。
刘水莲笑道,可能是你不出门,没听人说起过。
心里却暗想,这尖酸的性子别人都躲她都来不及,谁会主动凑到她跟前说这些闲话。
我倒是听说了。
董氏一脸的笑意,吕家还请了知府大人来做主婚人,你这点也不知道?知府大人做主婚人这点她倒知道,不过以为人家是看在刘仁杰的面子上,糟糕,她是不是又得罪人了?那进士可是个很大很大的官,那可是见过天子的官员,连忙改变态度陪笑道,大嫂,你别见怪,我只是嘴快,没恶意的。
碧玉神色丝毫没变,淡笑道,那是当然,都是一家子。
怪不得大嫂举止这么大方动作这么高贵,这家具打的真好啊……曹氏噼里啪啦奉承半天,把另两人都看的有些脸红。
碧玉始终低着头微笑,也不说话。
心中却暗忖,这人嘴上谄媚,有话直说,心眼也不算深,容易看穿,不足为患。
只不知这董氏心性如何?好不好相处?虽说都分开住,不过逢年逢节都一起过,难免要打交道。
吃饱喝足的客人都散去,几个爱热闹的同窗留下来闹洞房。
碧玉和刘仁杰被整惨了,累的满头大汗。
杜氏拿出喜糖和糕点分发给他们,他们这才放过新人尽兴而归。
房间里红烛高照,所有的闲人都被打发走了,只剩下一对新人静静坐着,碧玉不安的揪着衣摆,怎么不说话呢?吕妹妹……娘子,这一天下来没吃什么东西,肯定饿了吧?吃些点心。
刘仁杰端来一盘杏仁酥,递到她面前。
碧玉抬头看看他,又看看点心。
伸手拿了一块,你不吃吗?我在席上吃了些东西,快吃吧。
碧玉这才吃起来,今天早上起来只吃了碗果茶,其他什么都没吃。
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足足吃了四块才觉得好受些。
这才抬起头,见他傻傻的盯着她,她不由脸上一红,是不是刚才吃的太狼狈了?让他笑话去了?刘仁杰见她嘴角还有残渣,将手帕递给她,指指嘴角。
碧玉的脸轰的一声红了,手足无措的乱擦,擦了半天也没擦干净,这脸真是丢尽了。
刘仁杰见她这么慌乱,有些心疼,我来帮你。
接过手帕细细的帮她擦干净。
温热的气息相触,他手一抖,脸也悄悄红了。
两人红通通的脸你看我我看你,碧玉扑哧一声笑了,刘哥哥这样子挺可爱的。
刘仁杰的心不由一松,娘子,夜深了,该歇了。
碧玉偷偷看了眼床上的白布,有些羞涩的轻轻点头。
坐在梳妆台前拆下钗环,用梳子慢慢的梳顺头发。
刘仁杰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切,心中只觉欣喜满足。
他朝思暮想的人儿就在他眼前,就在他伸手可触的地方。
她是他的妻子,从此以后会永远陪在他身边。
碧玉只感到背后一阵灼热,心中却有些欢喜。
他不讨厌她,他是喜欢她的,对吗?这丫头到此时还以为是杜氏一心求娶,刘仁杰是奉了母命才娶她的。
不过这也难怪,别人都这么看的。
见她磨磨蹭蹭的东摸西摸,刘仁杰上前一把抱住她。
刘哥哥。
碧玉被吓了一跳,旧时的称呼出来了。
刘仁杰听了这声,觉得异常的亲切,再叫几声。
你……碧玉忍不住伸手捏他的脸皮,这人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不是温文尔雅,斯斯文文的?怎么今晚却像变了个人,居然会调笑?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刘仁杰已经把她放到床上,开始脱她的衣裳,细碎的吻落在她脸上。
刘哥哥,相公,你……碧玉僵着身体不敢乱动。
刘仁杰急的满头大汗,这衣裳好难脱,男子和女子的衣服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碧玉见他快将她的衣服扯破了,只好强忍羞意自己动手。
这要是衣服破了明天就难看了。
一对新人折腾了半夜才完成了洞房这一艰难的任务。
(河蟹啊,想看肉戏的自己脑补)婚后第一天碧玉清晨醒来,茫然的睁开眼睛,只觉腰间一阵沉重,浑身酸疼。
有股湿热的气息在她颈窝拂动。
她身体一僵,转过头见新婚夫婿睡的正香,他嘴角上翘,眉间有丝笑意。
猛的想起昨晚上的事情,脸颊发烫。
娘子醒了?刘仁杰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一脸的温柔笑意,将她拥的更紧,天色还早,再睡一会儿吧。
不行。
碧玉不自在的涨红了脸,今天要做早点给婆婆吃,可不能起晚了。
她还真不适应他笑的这么温柔的样子。
刘仁杰知道这是规矩,可有些舍不得她那么辛苦。
晚些再起不要紧的,娘不会怪你的。
婆婆不怪我,我心里也不好意思。
碧玉顿了顿,偷偷看他,小心翼翼的道,相公,我昨晚说的话你还记的吗?昨晚?刘仁杰想到那些火热的肢体纠缠,心中一热,想了半天才道,那些话啊,我看不用了,娘不是那种人。
我说婆婆什么坏话了吗?碧玉撅着嘴,转过头,我不过让你在外面对我冷淡些。
见她不高兴,他紧张的赔不是,忙连连答应,依你依你,你要我怎么做都行。
碧玉被他哄转过来,露出灿烂的笑脸,谢谢相公。
她这么可爱的笑脸,让他心中大动,手有些不规矩起来。
相公别闹。
碧玉朝后缩了缩身体,天都亮了,我们起晚了会闹笑话的。
杜氏也会不高兴的。
刘仁杰扫兴的顿住动作,又舍不得她被人取笑,在她脸上亲了亲,这才放开她。
碧玉心里又喜又羞,她相公是真的有些喜欢她,所以才会在意她的想法吧。
自从知道自己要嫁到刘家,她就担心不已。
杜氏的性子不好相与她清楚,但刘仁杰那次对她太过冷淡的态度,她后来想想就怀疑是不是杜氏逼着他娶她,他心里不乐意,所以才对她冷冷的。
不过依昨天他的态度来看,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那她就放心了些,毕竟每个女人都想得到相公的疼爱和怜惜。
(这丫头想多了)她挑了件大红的绸袍,大红色拖泥金绸裙。
头发盘起来,双头鸾钗,耳朵上戴了副白玉坠,腕间套了副金镯子。
打扮妥当,才想起要帮刘仁杰更衣,转过头去见他已经穿的整整齐齐满脸笑意的盯着她,相公,我……她讷讷不成言,她太疏忽了。
这种小事我自己来。
刘仁杰并不在意,这些事都是他做惯的。
走到门口打开门,小夏和小青已经等在门口,端了清水毛巾进来。
刘仁杰不喜欢女子近身服侍,让她们退下了。
碧玉忙递水递毛巾,刘仁杰摇摇头,示意他自己来。
这次随碧玉陪嫁到刘家的除了小青夫妻还有个十岁的小丫头小夏,这都是她用惯的,吴氏定要让她带来。
杜氏身边服侍的范大娘进来请安,随后走到床边拿起那块染红的白布交差去了。
碧玉羞的满脸通红,刘仁杰也不自在的清咳几声,该去给娘请安了。
两人走去正房,杜氏满脸喜气的坐着和范大娘说话,两人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见儿子儿媳来了,她招招手让他们过去,刘仁杰和碧玉在杜氏面前双双跪下请安,奉茶。
杜氏乐的眯起眼,她本担心了一夜,生怕儿子被她管束太严不近女色,不懂房中之事,又怕他性子太冷,冷落了媳妇。
这一大早的就让范大娘去查看一番。
幸好儿子没在这事上犯傻。
递了个红包给他们,让他们起身,这才仔细打量这两人。
她儿子脸色依旧平淡,媳妇一脸的羞怯,这一身打扮极符合身份又大方又见涵养。
她满意的点头,这儿媳果然选的好。
婆婆请少候,媳妇这就上厨房做早饭。
碧玉福了福,细声细语的道。
好,不急,慢慢做吧。
杜氏正满心欢喜。
是。
碧玉应了慢慢退出来。
范大娘在杜氏的示意下跟了上去。
杜氏见刘仁杰眼神丝毫未变,没有多看媳妇一眼,心神大定,你这孩子,你媳妇刚进门,你要多照顾她些,不可冷落她。
刘仁杰点头应了,表情却依旧淡淡的。
杜氏不由怀疑他是不是不喜欢碧玉?虽说这桩婚事是她一手操办的,可他也没说过什么。
但凡做婆婆的,都不希望儿子儿媳感情太好,但也不希望太差。
最好是相敬如宾,相安无事。
吴氏是深知其中的奥秘,早已传授给碧玉。
碧玉这才昨晚对着丈夫吩咐了一大通。
让他别在外面流露出一丝亲密的神色,也不要多看她,免得杜氏心里不自在。
刘仁杰虽然不以为然,但这事又无伤大雅,又是妻子的一再恳求,只好照做。
这一招果然管用,杜氏见儿子始终冷冷淡淡的,对媳妇就有了几份歉疚。
范大娘引着碧玉和小青小夏去厨房,刘家家中有个厨娘牛大嫂,见她们来了,忙迎了过来。
请了安,随即给碧玉介绍厨房里的食材和刀具锅铲摆放的位置。
碧玉仔细听了不时问几句,谦虚道,今后还要两位多照应。
牛大嫂连忙道,少奶奶客气,这些都是我们做下人应做的事。
她对这个少奶奶极有好感,说话温声细语,人文文静静。
不像是会刻薄下人的。
碧玉点点头,卷起袖子开始准备早点。
切、洗、炒、煮,忙的脚不沾地。
两个丫头帮着打下手。
牛大嫂在旁边见了不由咋舌,偷偷道,这位少奶奶纤纤玉手,柔柔弱弱的,没想手脚这么利落。
我家太太的眼光好着呢,听说少奶奶厨艺、女红、管家都好。
所以我家太太才一求再求的。
范大娘是杜氏心腹,比较了解内情。
她是杜氏当年的陪嫁丫头,到了适婚年纪嫁到外面,只是夫死子亡处境非常困难。
后来听到刘仁杰中了举人,这才孤身投到刘家为奴。
杜氏念着当年的旧情,见她可怜就让她留下依旧服侍她。
难怪。
牛大嫂是一家三口投进来的,杜氏见他们老实本分就收了下来,毕竟刘家不同于以往了。
牛大哥帮着干些粗活跑跑腿,一个十一岁的小子阿天就跟在刘仁杰身边做个小书童。
刘家自从刘仁杰中了举人,添了四个下人,也不算多,但也够用了。
最起码不用凡事亲力亲为了。
碧玉做了六道菜一道粥点一道点心,她知道杜氏一向节俭,这次办婚事又花了许多钱,以后在吃食方面肯定更加节省。
不过这是第一顿早点,一定要像样些。
果然没出她所料,早点端上桌,杜氏微微皱了下眉,随即松开。
算了,这是最重要的一顿,不能落了媳妇的面子,也不能让别人笑话刘家太穷酸。
饭厅里只有他们一家三口,杜氏和刘仁杰对坐着吃饭,碧玉侍立一边替杜氏夹菜,她尝了一口,笑道,媳妇也坐吧,我们家只是小家小户,不必来这套规矩。
一家人亲亲热热吃饭才更香。
她此刻满心欢喜,看什么都顺眼。
这媳妇又是她辛苦求来的,越发瞧着顺眼。
碧玉心中一喜,看来婆婆也不是一点都不通情理的人。
她听说过杜氏的脾气,自嫁进刘家处处小心,规规矩矩,就是怕这个婆婆突然发难。
谢过杜氏,碧玉这才坐下,自己盛了碗百合粥,她低头喝了几口也不夹菜。
刘仁杰有些心疼,夹了筷腊鸡腿片,正想送进碧玉碗里。
碧玉见了忙冲他摇头,朝杜氏挤挤眼。
刘仁杰心里虽觉她有些小题大做,但不愿拂她意,筷子走到半路转了方向送进杜氏碗里。
杜氏正低着头喝粥没见到两人的小动作,别说这粥简单,可这味道实在好。
火候恰当好处,酥酥烂烂正合她的胃口。
没想儿子会给她挟菜,心中欣慰,这孩子成了亲就懂事多了。
以前可从没想到过给她夹菜。
不过转眼看了一眼碧玉,假意嗔道,杰儿,你媳妇辛苦了,你也给她夹一筷。
虽说这不合礼数,可也不算什么。
刘仁杰张了张嘴,想起碧玉所说的话,心中转了一圈,存心想试试这话的真假,嘴上淡淡道,那是她应该的,有什么辛苦的。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那是你的媳妇,要好好爱护。
杜氏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挂着满意的笑容。
刘仁杰察颜观色心中开始相信碧玉所说的话。
他娘虽没有坏心眼,但肯定不乐意见他和妻子太过亲热。
用碧玉的话说,这是天底下做婆婆的通病。
她娘的脾气他做儿子也知道几分,不过他向来是张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愿杵逆她。
可他也舍不得妻子受半点委屈。
也罢,就依碧玉所说的做。
他可不想见到因他们夫妻感情太好而让碧玉被杜氏记恨。
而他夹在中间也左右为难。
刘仁杰吃完早饭站起身道,孩儿去书房看书,娘没事就让媳妇陪您说说话。
杜氏笑道,你才刚刚成亲,这么着急做什么,这时正应该多陪陪你媳妇。
她是大人了,不用别人陪。
刘仁杰故意道,我已经好几天没摸书本了,这样下去功课就要落下了。
这话也有道理,那你去吧。
杜氏乐的眯起眼,看来儿子没有浸在温柔乡里而忘了读书。
刘仁杰趁杜氏不注意,扔了个眼色给碧玉,示意他都是照她的法子办的。
碧玉不敢笑只是微微点头。
刘仁杰走后,杜氏一脸歉意的看着碧玉,媳妇,你不要见怪,那孩子就知道读书,其他的都不放在心上。
我会说他的,你不要介意。
媳妇不会介意,相公读书要紧。
碧玉一脸的恭谨道,媳妇也好陪婆婆说说话。
你是个好孩子,我真的很高兴。
杜氏心中暗赞自己的眼光好,媳妇不仅懂事,而且孝顺。
她吃了半世苦,总算苦尽甘来,有个好儿子,还有个好儿媳。
老天爷待她不薄。
她最满意的是儿媳对儿子并没有影响力,这样就不会出现儿子有了妻子不要老娘的事情发生。
她暗自高兴,却没想到这一切全出乎她的意料,根本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媳妇,你嫁到我们刘家,就是我家的人。
杜氏想了想道,以后这家里的事你就管起来,我也好享享福。
婆婆,儿媳什么都不懂,还要您教导。
碧玉低着头,低眉顺眼道,家事这副担子只有您能挑起来,儿媳学疏识浅,不是这块料。
不用这么谦虚,你娘可是绝顶聪明的人。
见她这么温顺,杜氏心中欢喜,她□出来的女儿怎么会差?婆婆夸奖了,娘说您才是最聪明的人,管理家务极有章法,让我跟您请教呢!碧玉拍起马屁那是一个准啊,正好拍到她心坎上。
她跟吴氏攀比了半辈子,到了如今还能从吴氏嘴里说到这种话,真是喜出望外。
真的?她实在太高看我了。
杜氏脸上浮起欣喜的笑意,那我再多管几年家,多教你几年,将来你也能容易上手。
还是婆婆想的周到。
碧玉极谦虚,又说的极真心半点没渗假,落在杜氏眼里更是欢喜。
碧玉早知道杜氏存心试探她,这刘家好不容易有些起色,正是扬眉吐气的时候。
这管家的滋味杜氏才刚过过瘾,怎么可能将管家大权交出去?不过碧玉才不在乎这些,这管家费心费力也怪累的,她正好可以多关心下相公。
多培养夫妻感情,这才是最重要的。
最好能生个孩子,这样她才算是在刘家立足。
再说家里就这几个人,有什么好争的?杜氏只有刘仁杰一个亲生儿子,将来一针一线自然都是刘仁杰的。
夫妻一体,他的东西也就是她的。
马屁三表哥可有书信?来过一封是报平安。
金氏有些惆怅他们夫妻感情很好这一旦分开心里可不好受。
不过心知那是件大好事她是全力支持敬仁决定。
安慰三表嫂不必担心三表哥人很机灵不会有事。
吕登也只寄回来一次平安信。
有表弟在我并不担心。
我只盼着他好好跟着表弟做事别出岔子。
金氏露出容说到这个我还要谢谢姐儿。
谢我做什么?有些茫然。
她没做什么呀!要不是姐儿在表弟面前美言这差事怎么会轮到相公?金氏拉着她手真挚无比我心里实在感激。
这可不敢当是三表哥本身出色与我没关系。
愣了下转眼一想必是吕登说了什么她可不好意思领这份情。
心中却感动兄长时时为她考虑为她暗中铺路盼着她能生活顺遂些。
金氏姐儿何必自谦我也不多说什么都记在心里。
讷讷难言只好转开话题三表嫂你不担心这份……家业…要是她没记错金氏刚进门时对吴家家产虎视眈眈一手就拿下吴家掌家大权。
如今好像没了那份心思。
金氏并不见怪会意家中之事自有长辈做主公公婆婆都是极公。
再说相公跟在表弟身边可不会比在家里差。
这些年下来她对性子也有所了解只要不去惹她她是不会主动出手对别人家家事更不会乱插手。
她即便以前将眼光盯在吴家家产上但如今早就想开。
他们三房是不可能独占这份产业最大可能是依前例家产平分。
如今吴敬仁难得肯出去闯闯吕登又存心提携将来如有些小成就可比在平安镇上做个小财主强多了。
说不定将来子女都能受惠不浅。
这么一想心胸就宽大起来不再纠结于这点家产上。
听懂了她言下之意不由为吴家富夫妻高兴其实吴家最有心机就是这位表嫂如今她想开了将来分家产时也少了许多麻烦。
至少不会出现兄弟阅墙状况。
表嫂这么想就好我还担心表嫂会怪我们让表哥离家这么远呢。
金氏我又不是不知好歹人好坏还是分清。
她如今对越发好多了几分真心疼爱少了几分故意讨好。
自然查觉到了这一变化心中挺高兴对了表嫂我有事相求。
金氏心里有些奇怪按理说想找人帮忙再怎么轮也轮不到她啊。
姐儿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帮忙定当义不容辞。
有些不好意思表嫂你也知你大哥继室是我小姑子将来有什么事你就帮她一把吧。
能帮地方就帮不能帮地方她也无能为力。
原来是这事既然姐儿托了我我会留心。
金氏对刘水莲没有太深印象只知是亲戚。
我会跟娘说一声让她平日暗中照顾一二。
谢谢表嫂。
放心不少有金家主母照应刘水莲日子会好过很多。
谢什么都是自已人。
金氏看看她肚子关心表妹你成婚快半年了还没有……脸上一红表嫂。
表妹不要怪我多事这子嗣传承是大事半点马虎不得。
金氏也是一片好意犹豫了下不过你才半年应该不用着急。
你婆婆没说什么吗?听说杜氏只有一个儿子对这种事肯定特别在意。
羞红了脸低声她倒是说过几次可是这种事……杜氏话里有话提过几次都被刘仁杰有意无意挡了回去。
金氏递给她一张纸这是生子秘方你收着我就是依着这方子才生下了敦哥。
虽说你们还不急但能早点怀上也能堵住别人嘴。
敦哥是金氏长子出生才十个月。
当年她膝下只有一女也一直没再怀孕整天忧心忡忡。
后来她娘搜罗了这方法才有了喜信。
脸越发红将纸小心翼翼收进怀里谢谢表嫂。
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多礼了有什么好谢来谢去。
金氏爽快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愣了愣看了她半响不由露出容表嫂这说话行事越来越像大舅妈了。
真?金氏也呆了下这话可没人跟她说过。
真你以前可从没有这么说过话。
想起她当年刚嫁进吴家时情景不由有些感叹。
金氏低头想了想蓦然发现确如此原来她在不知不觉中受了钱氏许多影响。
想起一事对了二表哥那位叶姨娘怎么样了?还闹腾吗?她可是亲眼见过那叶氏张扬。
金氏不由一眼中有丝微嘲她已经被叶家人接回去了与我们吴家再无瓜葛。
诧异张大眼睛金氏凑到她耳边细细说来。
一阵脚步声传来刘水莲一头汗水出现在眼前姑奶奶大嫂你们在这里啊让我好找。
金氏对她了什么事?大嫂。
刘水莲受宠若惊将盒子里吃食一一取出来摊在石桌上。
婆婆吩咐我带些刚刚出锅吃食和点心给你们送过来。
心里却惴测这位姑奶奶对她向来是淡淡有时视若不见。
这次怎么会这么热情?难是托大嫂事成了?有劳大嫂。
金氏客气面子她当然会给。
姑奶奶千万别这么客套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我必给你办妥……刘水莲极为热情奉承了一大堆话反把冷落在一边。
金氏暗中皱了皱眉只觉这大嫂有些主次不分过于谄媚。
见冷落了有些不好意思姐儿你尝尝这奶酥卷味还不错。
丝毫未受影响面色如常随手拈起一块尝了尝赞不绝口。
金氏心中一松脸上有些得色这是我娘家一拿手点心别小看这点心厨娘做了二十年可有秘方。
细细品尝心里琢磨着里面加了什么食材?赞难怪跟别家不同。
金氏极为大方姐儿喜欢我把方子送给你一份你回家试试。
这怎么好意思?我多吃几口就行了。
有些赦然。
不过是一点心方子不值什么。
你还喜欢哪点心我让人一起录一份给你。
金氏知厨艺不错还喜欢研究各式菜式和点心。
满心欢喜这比送她几套名贵衣服都强。
刚想开口谢又想起她刚刚说话不由冲她了。
刘水莲在一边瞧见心中酸涩。
她对着姑奶奶大拍马屁可人家却对她淡淡。
反而对大献殷勤连秘方都肯拱手让人。
到底哪里好?让这么多人眼中只有她看不到其他人?无意中瞄了她一眼见她一脸落寞心中一软小姑你家女儿呢?不如让我见见。
金氏心中暗叹一声我也想见见每次来去匆匆都没留心到。
刘水莲心中一喜连忙让下人将女儿抱来亲自接过递到金氏面前。
金氏接过孩子细看她是第一次这么接近看这个孩子良久后这孩子眉目间有几分像大哥。
在她心里兄妹之情淡如水更别提侄女了以前没留心到是极正常事。
轻抚孩子柔嫩脸眯眯我瞧这面部轮廓极像小姑特别是这鼻子更像。
金氏夸确像大嫂将来也是个美人。
话说这刘水莲容貌挺美丽如今又会打扮华服首饰更衬她貌美如花。
只是她眉间畏畏缩缩让人生不起好感。
刘水莲陪美不美并不重要只要不像我这般命苦就好。
这话让两人僵了僵随即当做没听见继续夸着这孩子。
刘水莲此时也发现了自己失言脸涨通红想开口解释她们好像没听到解释了反而不好。
不解释吧心中惶恐。
将手腕上一对纯金镯子脱下给孩子当见面礼。
金氏自然不好空着手也从头上取下一支珍珠凤钗做礼物那飞凤嘴上珍珠圆润明亮足足有大拇指大小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刘水莲满脸含接过不住称谢。
她虽然是刘家大少奶奶可在家中却没有半点实权钱财是半点不经她手。
而份例衣裳首饰都是不能动她手里并不宽裕。
金氏心里歪腻打发她抱着孩子离开。
看着她远去背影不由怀疑问姐儿她真是你家相公亲妹妹?刘仁杰她是见过谈吐礼仪是大家风范。
怎么这刘水莲却是天差地别说话之间没有半点分寸?满脸无奈当然是真是江姨娘所生。
心中暗想这小姑太不识趣了那话说好像她在金家受了许多苦还是在金家女儿面前说这番话这让别人怎么想呢?传出去更是糟糕她就不能在心里想想再说话吗?金氏摇摇头姐儿对她留点神她……下面话不再多说。
明白点点头心中起了防范之意转开话题讨论起点心。
刘家二房天碧玉不知怎身体总觉得疲倦总想睡觉早上都起不。
刘仁杰穿好衣服转头看她一脸困意硬撑着起身心中不忍身体不适就给娘告个假不用每天早起给娘请安。
我没事只是有些犯困。
碧玉拿起衣服慢慢穿起好端端不去给婆婆请安婆婆会以为我不恭。
杜氏性子本就难讨好她好不容易才讨杜氏欢心可不想因为一件小事而全毁了。
刘仁杰坐在床沿满脸心疼说什么傻话我帮你告假。
他娘再怎么样也不会为这种小事而生。
碧玉心中一急拉着他手相公不要我没事。
让他去说恐怕会更糟糕。
还说没事你看你……刘仁杰抱住她摸着她睡意朦胧脸那先眯一会儿等会再起身。
那我就眯一下你要叫醒我。
窝在他温暖怀里碧玉发撑不住眼睛合起沉沉睡着了。
刘仁杰摸摸她头没有发热。
也无其他不适难道是冬天了怕想睡?替她盖好被子想了想去杜氏房内请安。
杜氏正在漱洗见他身后没跟着碧玉不由问道媳妇呢?刘仁杰小心看了她一眼她身体有些不适我给她告个假让她休息一日。
不适?怎么了?杜氏停下动作身体不适就请大夫看看。
刘仁杰小心翼翼斟酌言词她只是犯困人很疲倦并无大碍。
疲倦?杜氏听到这话心中不悦我并没有让她做什么事。
她怎么会累到?她怎么跟你说?难不成说我虐待她了?说到后面生难不成儿媳在儿子面前说她坏话了?想离间他们母子那是绝对不行。
娘你想到哪里去了?她对你一向孝顺不敢有半点不恭之心。
刘仁杰有些头疼光一句话他娘就想歪了看并不是碧玉小心眼收起心思极力为碧玉开脱身体偶有不适也是正常。
杜氏盯着刘仁杰语有丝古怪杰儿你倒是很会心疼你媳妇啊。
娘。
刘仁杰心思急转神情淡淡道我并不是心疼她只是担心她如果病倒了谁服侍娘?原碧玉平日担心并不是多余做婆婆果然不喜欢儿子儿媳太恩爱。
可是想到碧玉早上怕杜氏生而苦苦硬撑心中发心疼。
杜氏一脸怀疑真?刘仁杰点点头满脸真诚当然是真儿子不敢欺瞒娘亲。
杜氏想了想也不想让儿子觉得她太苛刻你说也有道理就让她今日好好休息明天再晨请昏省吧。
刘仁杰心中松了口面上却不露出是娘。
吃过午饭杜氏还是没见到媳妇不禁有些担心不会是真病了吧。
招牛大嫂问道少奶奶午膳吃了什么?少奶奶今日还没吃过东西听说还在睡。
牛大嫂心中惴测难道是…是不是病了?要不要请个大夫过瞧瞧?杜氏沉吟半响点头道让你男人找个大夫过。
牛大嫂忙应了退出去办这件事。
范大娘捧了托盘进太太这是新泡好盐笋芝麻茶您尝尝味道可好?杜氏拿起喝了口道还不错对了杰儿那边送了茶水吗?他喜欢喝胡桃果仁茶你不要忘了。
范大娘低着头道少爷并不在书房。
什么?那他在哪里?杜氏想了想眉梢一挑难道是在自个儿房里?范大娘小心翼翼道少爷可能也是担心少奶奶。
杜氏蹙起眉每个人都会生病他至于这么紧张吗?还放下书本守在妻子身边?是不是太在意妻子了?这可不是好现象。
范大娘含蓄点道少奶奶万一真病了您没人服侍也会让吕家担忧。
吕家长子听说在京城混很不错。
她对杜氏心思很了解可她对碧玉却是打心眼里喜欢不想让她被杜氏排斥欺负。
毕竟在这个家里只有碧玉会想到她风湿病也只有她会让人搜罗治风湿良方料理成膏药送给她。
遇上这么善心少奶奶是她福。
杜氏想起吕登心中一跳。
我去看看媳妇病。
这个吕登对碧玉疼爱她可是都看在眼里。
碧玉有个闪失他恐怕会大发雷霆。
再说碧玉总是她媳妇自从过门后对她一直恭恭敬敬没有半点不当地方她对这个儿媳还是很满意。
刚想起身牛大嫂进门禀道岑姨娘带着康少爷夫妻过给太太请安。
杜氏锁紧眉头这不年不节做什么她早就发过话除了每个月初一十五过请安外其他时候都不用过。
今日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看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岑氏进门请了安刘仁康和曹氏也跟在后面请安。
杜氏挥挥手让她们坐下范大娘送上茶点。
寒喧了几句见他们没转到正题杜氏心中不耐烦道今日突然过有什么事吗?她不爱见他们他们也向不喜欢回。
两两相厌要不是怕外人闲话不见面最好。
岑氏忙起身一脸恳求太太我过是求个恩典。
杜氏有些莫名其妙恩典?岑氏道康儿年纪不小了如今已娶妻生子可如今他却整天闲逛这样下去总不是长久之计求太太给康儿找份正经差事。
杜氏心里哼一声我有什么办法?家里又没有什么产业我又没有这个本事。
岑氏咬咬牙硬着头皮道太太我们家跟吴家金家都是亲戚他们都是大富之家给康儿谋个好职位不是难事。
杜氏一口拒绝我可没有这么大面子。
太太看在康儿也是刘家子孙面止帮帮他吧。
岑氏推了一把儿子康儿快给太太磕头。
刘仁康咽下心中委屈上前磕了三个响头。
我不是不想帮而是我根本没这个能力。
杜氏皱着眉头十分为难虽然这两家都是我们亲戚但这种事不好开口。
只要稍微暗示下即可。
岑氏眼珠转了转见她依旧不肯答应陪笑道要不太太不用亲自上门求人听说大少奶奶极受吴家当家人宠爱只要她张口没有不肯应。
杜氏心里不悦真是不巧媳妇今日不适不方便见客。
不仅算计起她而且连她媳妇都算计上看她对他们太过宽厚了。
曹氏满脸堆笑道太太我们怎么是客人呢?大嫂身体不适我去问候一声。
杜氏沉着脸道她在休息不要惊扰到她。
再怎么说碧玉是自已媳妇总要维护着不能让别人算计了。
曹氏忙道那大哥呢?我许久没见大哥了正好给他请个安。
见她这么说杜氏心里不适哪有这么关心大伯子弟媳妇没规矩。
神色发淡不用麻烦了我会帮你带话给他今日不便下次再吧。
说完举起茶杯送客。
太太我们不知道大嫂身体不适也就罢了。
如今知道了定要进去问候一声这才是礼数。
曹氏对此视若不见厚着脸皮道我们等大嫂休息完了问候一声就走。
杜氏本就不爱见她们此时更是烦透了。
强行轰走他们又怕污了儿子名声。
转头吩咐道你去少奶奶房中问一声少奶奶能否见客?如能让她出去见客见完客再休息。
早点打发走眼不见为净。
范大娘忙应了去东厢房传话。
碧玉还在沉睡刘仁杰守在旁边有些忧心。
正想等她睡醒后请个大夫过瞧瞧。
听了这些心中暗恼别人家身体不适他们却纠缠不清太惹人嫌了。
说话声音不免高了点去回一声少奶奶不能见客让他们都回去下次再见吧。
范大娘一脸为难可是他们不肯走。
刘仁杰无奈叹了声我去打发他们。
对这群家人他有时真感觉很烦。
两人说话声音虽小还是把碧玉吵醒了。
睁开迷蒙双眼相公什么事?是不是有客人要见我?模模糊糊听到这些也不知怎么了?娘子你醒了?刘仁杰一脸惊喜摸摸她额头一些小事而已我去处理你好生休息。
是不是指名要我出去?碧玉冲他笑了笑那我就走一趟吧。
睡了一觉身体没那么累了起走动走动也好。
不用理他们。
碧玉半梦半醒中听到了几句婆婆肯定很为难既然定要见我我还是去见见吧。
范大娘他们所为何事?范大娘将他们意说了一遍刘仁杰有些恼怒二弟读书不成后送他去学做生意他又嫌太丢人。
如今却好端端想起这一遭真是莫名其妙。
碧玉在小青帮助下穿好衣服心思早就转了几回。
二弟会些什么?刘仁杰皱起眉头只读过二年书其他什么都不会。
碧玉看了他一眼那相公意思是?刘仁杰脸色不郁道回绝了他们免得他们捅出什么篓子让我们跟着丢脸。
可二弟这样下去确不是办法好好人整天晃荡迟早会变废人。
碧玉整理着头发还有三弟呢?他好像也待在家里无所事事。
我也不想二弟三弟这样可他们能做些什么呢?刘仁杰摇摇头对这两兄弟根本没信心舅舅家是做生意他们又不会能做什么正经差事。
碧玉蹙了蹙眉总要想个法子不能再荒废下去。
既然已经求上门总要想个对策出。
刘仁杰替她插上一支金钗打量了半天才道先打发他们走了再说这事慢慢想。
两人刚进门曹氏就冲过请大哥安请大嫂安。
因为猝不及防碧玉被逼退了几步。
幸亏有刘仁杰在后面扶了一把否则就要摔在门槛上了。
刘仁杰板着脸不吭声护着碧玉过她给杜氏请了安。
曹氏有些尴尬涨红了脸。
杜氏仔细打量了几眼见碧玉脸色苍白不由道媳妇你身体不适快坐下吧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过。
谢谢婆婆。
碧玉虽认为自己没病但杜氏好意她还是感激在心。
岑氏小声提醒道太太。
杜氏懒看她只是淡淡道你们有话就跟媳妇说吧。
由她开口那碧玉还能怎么说?只能答应了她才不高兴开口。
她还巴不得不成呢!岑氏脸一红抖着嘴唇半天道大奶奶我家康儿想找个差事想请大奶奶跟您舅舅家说说。
碧玉想了想问道二弟想找个什么差事?刘仁康一脸自得管事什么也行最好是掌柜。
这口大好像是自家铺子想进去做什么都行。
碧玉心中暗笑什么都不懂却一下子就要坐这种位子。
这岂是所有人都能坐?这也要历练经验。
即使坐上了这位置迟早要出事。
但不好说出这些话只是淡淡笑道我会跟舅舅说一声至于成不成我也不清楚。
模棱两可话才是最妥当她可不想大包大揽惹麻烦上身。
岑氏陪笑道谢谢大少奶奶您面子吴家肯定会给。
碧玉忙笑道这也说不准这种位置都是要有空缺才能补上。
这话留了余地没有说死。
曹氏忙凑过道大嫂您就多美言几句让亲家舅舅挪出个空缺。
随便就挪出个空缺?哪有这种好事?总不能随便解雇个人何况刘仁康什么都不懂她可不想吴家铺子有任何闪失。
碧玉心里是偏着吴家我只能答应去说一声但不保证能成。
曹氏笑跟朵花似大嫂一切拜托您了我们就等着您好消息。
她这话如同板上定钉了直接逼着碧玉定要办成这事。
碧玉淡淡扫了她一眼不再吭声没有理会她氛一下子僵了下。
激烈争吵作者有话要说:爆发吧。
南楼抚着下巴望天,要做后妈吗?还是继续做亲妈?介绍朋友的文 碧玉那份气势压曹氏低下头不敢说话,刘仁康冲出来叫道,大嫂,你给句实话,究竟行不行?刘仁杰刚刚见是女眷不便插话,此时却可以说句话,闭嘴,你这是怎么说话?对大嫂说话这么没礼貌,你规矩学到哪里去了?大哥,你如今什么都好,有功名有娇妻,还有那么多钱财。
刘仁康压抑许久不平喷涌而出,可我和三弟呢?我们只能住在一个小院子里,一无是处,手里又没钱。
想找份正经差事,都被人推三推四……刘仁杰大怒,住口,说这些话时先想想自己,你会些什么?什么都不会一开口就要坐掌柜位置,你做得来吗?才疏志高、眼高手低是大忌,可他这个兄弟却是占全了。
刘仁康平日里对这个兄长还怕几份,可此时怒火在胸口沸腾早没了丝毫顾忌,那我还能怎么办?难道我做个任人差遣小伙计?要是被人传出去,知道你举人老爷有个做伙计兄弟,不是丢你脸吗?刘仁杰瞪着他,你不会做生意,即使做了掌柜,不会经营又有什么用?刘仁康一脸怒意冲他嚷道,那我该怎么办?整天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吗?眼见兄长风光无限,自己却只能落魄要靠救济过日子,这相差悬殊生活让他实在感到愤愤不平。
刘仁杰心思转了转,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你还想读书吗?如果想,我可以帮你找个好先生。
或许这样会消去他愤慨,小时就不怎么亲近,稍微长大些他又去了胡家依人门下,与两位兄弟更是疏远。
当初家里没钱,只能供起你一个人。
刘仁康越发不满,想起往事眼眶发红,如今却来问这句话,这不是存心气人吗?我到了这个年纪还能读什么书?二弟,你这话是怎么说?当初是你读了几年没有长进,这才不读。
刘仁杰拧紧眉不悦道,如今怎么怪起我来?有人天天在耳朵边说没钱没钱,谁还能专心读书?刘仁康暗有所指看着杜氏。
我是真心想帮你,如果你说些有没,那你们还是回去吧。
听了这话,刘仁杰心里不舒服,每个月月钱和米粮我还是会让人送过来。
刘仁康冷哼一声丝毫不领情,这些钱能抵什么用?买起一件好衣服吗?吃起山珍海味吗?刚刚还有几份心软刘仁杰硬声道,你说这话就过了,我们每个月也就用这些钱,我们也没吃什么山珍海味。
你……够了,岑姨娘带他们走,我自问待你们已经仁至义尽了,如果你们不满我也没办法。
杜氏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冷冷开口,既然不满这些,那从下个月起我就不送什么东西和月钱过来了,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居然敢暗指她虐待他们,那她也不必客气了。
刘仁康睁圆眼睛,太太,你就不怕别人说你们显贵了就虐待手足吗?我有什么好怕?别人都能看见我不仅给你们安排住所,还送吃食和钱财。
杜氏越发生气,这狼心狗肺东西,是你们不领情,我正想让人评评理,我花钱养活你们,你们却不知足,还敢威胁我们。
岑氏听了这话,心里害怕,忙陪笑道,太太您别生气,他年纪小不懂事,您别跟孩子计较。
他也不小了,瞧着是对我心里早就不满。
杜氏满脸寒霜冷冷视线扫视这三人,我就不懂了,我好饭好菜供着你们,你们还有什么好不满。
怪不得常言有云,人心不足。
待太好反而是祸害。
太太,你可不要这么说,你好饭好菜供着我们?刘仁康不服气上前一步,这话说好听,谁不知道这钱是哪里来?他今天要把肚子里气都发出来,让他们看看他不是好欺负。
杜氏一拍桌子厉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你可不要太过分了。
过分?刘仁康憋屈许久,梗着脖子道,我如今有什么可怕,反正最后丢脸是你们。
我一无功名二无恒才,有什么可怕?你这个……见他这副桀骜不驯样子,杜氏气破口大骂。
二弟,你还要闹到什么地步?别做太过。
刘仁杰安抚拍着杜氏肩膀,双眼瞪着兄弟。
太太,既然您让我把话说清楚。
既然撕破脸皮,他也豁出去了。
我就想问一句,您买房子钱是哪里来?您给我们月钱又是哪里来?杜氏恼怒异常脸色青白相交,都是我辛辛苦苦赚,你们还这么对我,有没有良心啊?赚?刘仁康脸上露出嘲笑道,别哄我们了,这钱是刘家姑母送,对不对?是又怎么样?杜氏反问道。
姑母是给我们刘家,又不是只给你们母子?您凭什么一手掌管?凭什么克扣我们钱?刘仁康一脸理直气壮,这些钱也有我们一份。
念着您也不容易,我们也不来跟您讨要。
只不过想让您帮着找份差事,你们却……杜氏气满脸通红,这钱可是姑奶奶亲手交给我,指明给我家杰儿读书用,可没说给你们花用。
这钱是她儿子将来考试时要派上用场,而这畜生居然惦记着这笔钱,不可原谅。
哦?这话谁会相信?刘仁康根本不相信她说辞,我们也是刘家子孙,姑母再怎么偏心,也不可能一点都没想到我和三弟。
平日里他跟刘仁浩感情平平,此时却把他拉进来,显得极亲热。
你不信也没办法,你可以找你们姑母对证。
杜氏嘴角微嘲,一脸轻视,如果她说话跟我说不一致,那尽管来找我。
您明明知道姑母远在千里之外,还说这种话,存心是想吞了这笔钱。
二弟,够了。
刘仁杰再也看不下去,呵斥道,对嫡母不敬是谁教规矩。
你这样会被人笑话。
刘仁康脸上挂着冷冷嘲笑,笑话?我们家这些年早就被人笑话够了,你们就不要假装不知。
刘仁杰忍住怒气,不想跟他翻脸,今天不是谈话好时机,等过几天气都平了再谈。
刘仁康摇着头紧追不放,不行,我今天非讨个说法。
你今天还没闹够吗?非得闹所有人都知道吗?刘仁杰见他不依不饶样子被气热血翻腾,恨不得揍他一顿,我们刘家好不容易有了些转机,你非得捣蛋吗?刘仁康冷哼一声,好处都是你们得,我们却要捱苦,我已经忍够了。
刘家刘家,难道就刘仁杰是刘家子孙吗?同样是刘家子孙,他却成了烂泥。
那些外人对他冷嘲热讽他受够了。
碧玉原来身体就不适,听了他们争吵头昏眼花,一直坐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好不容易缓过来,见他们闹不成样子,不由开口劝道,小叔子,有话好说,何必这么动气。
刘仁康丝毫没给她面子,大嫂,这不关你事,不用你插嘴。
刘仁杰见了,心中恼怒,二弟,你太无礼了,她好歹是你大嫂,怎么可以用这种口气说话?只要大哥今天给我个交待,我自然会给大嫂赔罪。
刘仁康不肯善罢干休,否则哼…刘仁杰怒喝道,你还想要什么交待?杜氏在旁边忍不住叫道,杰儿,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快打发他们走。
太太这话说够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刘仁康暴跳如雷,横下心来,不想让我在这里说,那我上衙门说理去。
这么多年,他已经受够杜氏轻视和排斥了。
刘仁杰气面红耳赤,你还要胡闹到什么地步?这二弟还有没有脑子啊?衙门是说理地方吗?我可没有胡闹……杰儿,他要上衙门说理,就让他去。
杜氏丝毫不让步,这个庶子还翻了天去?她儿子如今是举人了,谁不让他三分?你拿了帖子找县老爷,我倒要问问这对嫡母不敬之罪该怎么罚?娘,别生气。
二弟……刘仁杰头痛欲裂,事情怎么发展到这种地步?去就去。
刘仁康年轻气盛经不得激,转身就要走。
岑姨娘和曹氏忙拦住他,不肯放他们出去。
干什么玩笑?这不敬嫡母可是大罪,更何况刘仁杰身上有功名,这县老爷自然偏向他这边。
这不是自讨苦吃吗?两个弱质女子怎么会是年轻力壮男子对手,推攮几下,就推开她们。
碧玉身体发软听着他们争吵,见走到这一步,眼睛盯着门口动静,见他就要出门而去,心里一急,牛大哥,拦住二少爷。
牛大哥早听到动静赶过来,只是主人没发话不敢有所动作,听了这话,忙拉住刘仁康手臂。
让他走,不许拉他。
杜氏气咻咻狂拍桌子,我就跟他上堂找县老爷说说理。
婆婆,这事不能这么处理,上了堂对谁都不好……碧玉见势不妙,上前劝道。
这闹出去就是家丑,何况好人上次堂都要脱身皮,上堂不是闹着玩。
对刘仁杰名声也有所妨碍。
住口,你是想帮着他们?杜氏在气头上,根本没办法考虑事情。
见碧玉开口劝阻,就不分青红皂白怪她。
婆婆,我不是这个意思。
碧玉见她这么冲动,有口难言。
杜氏不依不饶道,我瞧着是这个意思,你口口声声帮着他们,怎么你也觉得我处事不对?也想指责我?媳妇不敢。
碧玉头都大了。
见牛大哥好不容易拉住二少爷,刘仁杰转过头来却惊见这一幕,娘,您也别闹了,娘子说对,上了堂对谁都没好处。
杰儿,你也觉得娘做不对?见儿子护着碧玉,杜氏心里难受翻江倒海,这么快就帮着媳妇了,是不是嫌这个老娘没用,帮不了你什么忙?娘说这话,儿子受不住。
刘仁杰跪在地上磕头请罪。
婆婆,相公决不敢这么想。
碧**一软,也跟着下跪。
杜氏火气冲着碧玉发,恶狠狠瞪着她,你心里是不是很得意?婆婆。
碧玉心里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杜氏火气烧越发旺,不要忘了,我才是这个家女主人,凡事都由我作主,谁也不能越过我去。
碧玉心中难过,强忍着泪花不敢落下。
刘仁杰心疼要命,忙劝道,娘,娘子身体不适,你不要责难她。
死小子,居然为了你媳妇来指责我,我今日就打你一顿,让你清醒清醒。
杜氏恼手痒痒,边说着边用手狠狠敲他肩膀。
刘仁杰躲都不躲,任她打。
碧玉心疼万分,上前拉着她裙摆求道,婆婆,别打相公,都是媳妇不好。
我管教儿子你也要管吗?杜氏越发恼怒,身体朝后一退摆脱碧玉手,又劈头盖脸冲儿子乱打一气。
碧玉心中惊慌,身体本就不适,眼前只觉一黑,整个人软倒在地上。
娘子,娘子。
刘仁杰在间隙见到碧玉倒下去,心中发急,顾不得其他,冲了过去一把抱住碧玉,只见她双眼紧闭脸色惨白额头冒汗,怎么呼喊都不醒。
一阵阵恐惧涌上心头,呼吸被扼住般困难。
娘子,你别吓我,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要是她有个三长二短,他可怎么活?有喜杜氏情景,也慌了一迭声道,请夫去,请夫。
范娘冲出去找夫,其实夫早就在门房坐着,他早就来了,只是听到一些吵闹声便进去,听到找夫喊声忙出来。
范娘找到救星般拉着他就走。
杜氏陪在内室,额头紧张冒汗,她这是发什脾气?把媳妇给吓到了。
万一有个好歹,可如何是好?想起儿方才绝望,她心紧缩成一团。
媳妇是有事,她恐怕被儿怪罪上了。
玉静静躺在床上,夫把了许久脉,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刘仁杰浑身僵硬坐在椅上,一动动盯着玉脸。
夫走过来,忙起身着急问道,夫,我娘她她怎了?声音有丝颤抖。
夫含笑道,尊夫人是脉。
刘仁杰还有反应过来,杜氏惊万分声音响起,夫,你说什?是脉?我媳妇有了?夫多了这种情况,笑着再说了一遍,是,恭刘太太,恭举人老爷。
杜氏上眉梢,笑眯起,太好了太好了,我有孙了。
刘仁杰安看着依旧昏迷玉,夫,那我娘怎晕过去?她身体有什问题吗?夫沉吟了下,尊夫人受了惊吓又一天都有进食,才昏迷,并无碍。
只是她身体较弱,以后再让她受刺激,那样容易流产。
我们让她受刺激,绝对。
杜氏情激动一连声道。
那可是刘家宝贝金孙,她盼了多年,绝让孩有事。
那她容易感到疲倦时时犯困,这是怎回事?刘仁杰还是放心追问。
夫道,有孕妇初期这样,她想睡就让她多睡儿,这样对她身体和肚孩都好。
还有一定让她多吃些东西,万饿着,特别是能受惊吓。
他虽然知今日发生了什,但在暗偏着孕妇。
我们注意。
杜氏抢着回答。
送走夫,杜氏兴奋出去让人准备补品,又心急让人准备孩穿衣服等等,忙团团转。
刘仁杰默默守在床边,轻轻摸着她苍白脸,心里一阵阵疼。
是他让她受了委屈,还受了这惊吓。
都是他好,他还这粗心,明知道她身体适,却有立即想到找个夫过来,想着想着眶有些温热。
相公,怎了?玉一睁开,就他红红,心一阵惊慌挣扎着起来。
事,快别乱动。
刘仁杰眨了眨眨掉那份酸涩,按住她肩膀让她起身。
玉安看着四周,婆婆她怎样了?她是是讨厌我了?刘仁杰心痛将她抱住,让她躺在自己怀里,别说傻话,她疼你还来及,怎讨厌你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可是刚刚玉心忐忑,刚才婆婆好凶,说话也好难听。
她这害怕,刘仁杰心疼被刀割一般,那开朗爱笑玉如今变成这样,都是他错。
别担心,真事,娘在给你准备补品。
什?玉惊讶张嘴,这太让人意外了。
发生了那样事,婆婆还在给她准备补品?怎可能?刘仁杰摸着她顺长头,傻瓜,以后有什事,挡在我面前也为我求情,知道吗?玉将头偎在他胸口,听着清晰心跳声,那怎可以?你是我相公嘛。
我们祸福同享患难与共。
刘仁杰心里又酸又甜,这丫头总能牵动他所有情绪,答应我,以后这莽撞,即使为我考虑,也想想肚里孩。
孩?玉蓦睁,突然明白过来手护住腹部。
难道是娘,我们有孩了。
刘仁杰直到这时才有心思惊。
他虽然急着孩,可只想到有个延续两人血脉孩,心就欢无比。
玉敢置信看着自己肚,真有了?她还用上三表嫂秘方呢!这突然?心却涌起狂,湿湿,好像有东西流出来。
这是事,别哭。
刘仁杰轻擦去她角泪水,自己却晶莹一片。
玉还有泪水,嘴里却扬起一抹笑。
伸手抱住他脖,相公,我好高兴。
刘仁杰一脸笑意道,我也很高兴,娘,再过几个月,就有个白白胖胖孩叫我们爹娘了。
玉笑道,相公,哪有这快?新出生孩可叫人,听说过好几个月才。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刘仁杰手轻抚着她肚,可我有些迫及待听孩叫我们爹娘了。
急什?玉调皮打趣道,相公心急起来样就有些像孩。
,刘仁杰心总算放松下来,好啊,你敢取笑我。
两人笑闹声将刚才快事情冲散无影无踪。
太太,您来了。
青响亮声音在外面响起。
玉忙从刘仁杰身上爬起来,钻到被窝里躺好闭上。
这一连串动作快如闪电,看刘仁杰目瞪口呆。
杜氏走进来问道,杰儿,媳妇醒了吗?玉睁开弱撑起身体,婆婆,我已经醒了,劳您这担心,是媳妇是。
别乱动,万别动。
杜氏吓了一跳,忙按住她。
媳妇,你以后可好好保重身体,当心孩。
玉露出腼腆笑容,可媳妇怎好意思就这躺着,太敬了。
说什傻话?你只好好保重身体,平平安安生下孩,就是我们刘家最功臣。
杜氏时恨将她捧在手掌心里呵护,满脸笑容道,这种礼节是事,以后也用再每天过来给我请安,夫说了,你身体弱想多睡是好事,对孩也好。
玉怯生生道,这好吧?来给您请安,媳妇心里安很。
杜氏听了为满意,你是个极懂规矩好孩,就让你身边丫头过来代你请安吧,这样既劳动你,也失了礼数。
玉露出感激笑容道,还是婆婆想周到,媳妇可有您这周全。
太好了,以后就用这早起身,能多睡一儿了。
刘仁杰在一边由心暗笑,这丫头真是鬼灵精。
你毕竟年纪轻。
杜氏顿了顿,心里有丝好意思,我让人煮了燕窝粥,你一天吃东西了,快吃点垫垫肚。
谢谢婆婆。
玉乖巧极了。
杜氏心里越发歉疚,刚刚她说话太该了。
难这孩心胸开阔放在心里,这般骄躁又孝顺媳妇是她福气。
转过头吩咐道,杰儿,你去外面把他们打发走吧。
刘仁康一家还有外面院里。
刘仁杰放心看了玉,玉冲他微微点头。
他这才离开出去。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青从牛嫂手接过燕窝粥,一舀舀喂给玉吃。
玉虽然什胃口,但为了孩勉强吃了下去。
青收拾碗筷退下去,房间内只有玉婆媳两人。
杜氏脸有些红,支吾了半天道,媳妇,刚才事是我一时生气,你可怪我。
如今静下心一想,当时媳妇拦着自己做对,话是句句在理。
是真上了堂,刘家就成了个笑话。
儿前程就全毁了,幸好有媳妇拦着她。
她该万该在火头上说了那尖刻话。
如今想来,实在愧疚。
以后可能一激动就乱说话。
婆婆说哪里话,媳妇怎敢怪您?媳妇年经学疏识浅,想未必周全。
玉浅笑道,婆婆只是一时激愤,这也过关心相公缘故。
杜氏松了口气,这媳妇识体又孝顺,懂给她个台阶下。
她当时确说话过分了点,难她有记仇。
你能这想,我就放心了。
你好好养着,我让人接你娘亲过来看你。
玉心一,脸上却发恭敬,谢谢婆婆。
杜氏满意拍拍她手,这才离开屋。
在外面,岑氏满脸安走来走去,嘴里念念唠唠。
曹氏脸上有丝惊慌,又有丝幸灾乐祸。
只有刘仁康一动动盯着一株桂花树发呆。
刚刚玉晕过来,把所有人都吓住了。
人顾上他们,任他们待在院里。
人们来来去去,谁也搭理他们。
杜氏对他们更是视若无睹,瞄也瞄一。
刘仁杰出来,岑氏迎了上去,少爷,少奶奶怎样?紧?时已经碍了,你们都回去吧。
刘仁杰想迁他们,但也心情应酬他们。
曹氏极懂看人色,哥,那我家相公事怎样?刘仁杰蹙了蹙眉,时我有心情管这事,等你嫂身体好些了,再讨论这个话题。
可是曹氏甘心想说些什,刘仁康蓦然起身,一声吭朝外走去。
曹氏在后面叫道,相公,事还谈妥呢,您怎就走了?哎,等一下。
他头也回走了,她和岑氏只好追了上去。
刘仁杰深深叹了口气招来牛哥,让他用马车送他们回去。
交心一大早吴氏就被刘家下人接到刘家,跟杜氏见过礼攀谈几句,刘仁杰过来请了安就带着她进内室看碧玉。
吴氏走到床边见女儿气色还好,不由松了口气,女儿,你怎么样?听说你有了身孕,真是太好了,你爹爹和我开心不得了,我带了许多补品过来,你让下人弄给你吃。
谢谢娘。
碧玉见到吴氏,鼻子只觉得酸酸,抱住吴氏腰有些想哭。
怎么了?是不是太高兴了?吴氏摸着她头发,心中既欢喜又酸楚,傻孩子,你也要做娘亲了,可不能再这么撒娇,会被人笑话。
嗯。
碧玉吸吸鼻子放开吴氏,收起泪意露出笑容,爹爹还好吗?三弟有没有好好读书?吴氏在床边椅子坐下,都好,申儿很有长进,你爹还夸奖他。
真?那可是件好事。
碧玉心里高兴,估计那小家伙已经打消了经商念头,哥哥有信吗?没有。
吴氏想起长子,心中牵挂不已脸上却露出笑容,如果他知道自己要做舅舅了,肯定很高兴。
也不知嫂子她有没有……说起吕登,碧玉突然想起胡雪儿肚子,会不会也有了?那样话俩孩子年纪就相差不大。
这事急不得,顺其自然吧。
吴氏想比较开,女儿,你要好好保重身体,照顾好自己,小心孩子,想要吃什么尽管打发人来要。
她如今最不放心就是碧玉,怀着身子也不知刘家有没有好好照顾她。
碧玉笑道,家里都有,婆婆已经交待厨房每天炖盅燕窝粥给我喝,还备了许多补品,娘不要担心我。
吴氏有些怀疑反问道,真?她难道真转了性子?不等碧玉开口,刘仁杰突然跪下,岳母。
昨天本说好不再提起,可见碧玉处处替杜氏遮掩,心中实在愧疚难当。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吴氏吓了一大跳。
相公。
碧玉急了,朝他摇头。
刘仁杰低着头道,岳母,是小婿没照顾好娘子,请您责罚。
这好端端做什么?快起来。
吴氏会错意,忙扶他起来,女儿有了身子是好事,她身体不适又不是你错。
不是,是小婿不好……刘仁杰想说出真相。
碧玉忙抢先打断道,相公,大夫说了,我身体疲倦是因为有了孩子,并不是你没有照顾好。
你快不要这么自责了。
可是……刘仁杰心里实在难安,想给吴氏请罪。
碧玉猛眨眼睛,相公,我突然想吃栗粉糕,你帮我去厨房吩咐一声,好吗?刘仁杰见她不停冲他使眼色,不愿拂她意强忍愧疚陪了罪出了房门。
吴氏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有丝怪异,女儿,是不是出事了?没有,娘您别多心。
碧玉扬起笑脸,语气自然轻松道,相公已经自责好久了,总怪自己不够细心,没有注意到我身体不对劲。
等昏了过去才知道我是有喜了,所以这几天一直这样。
那傻孩子,你是女儿家都没注意到,他一个男人怎么会注意到这种细节?吴氏压下心中疑惑,话说回来,你也够粗心,难道你就一点都没注意到自个儿身体变化吗?碧玉拉着吴氏手撒娇,我不是没生养过吗?没经验自然不懂。
你这孩子,怎么还这么孩子气?这些还是娘教教你。
接下来吴氏将自己生养三个孩子经验都绞尽脑汁教给碧玉,饮食起居禁忌地方洋洋说了一通。
碧玉听了这些,长了不少见识,默默记在心里,这些都是极有用东西。
你身边有经验人也没有,小青也没有生养过,我还真不放心,又不能天天过来看你。
吴氏看着女儿稍显稚气脸,心中实在担心,不如我把李四妈调过来服侍你。
不用这么麻烦,您可离不了四妈妈。
碧玉忙劝道,再说我婆婆和范大娘她们都有经验,会照顾好我,娘不用担心。
说到你婆婆,她今日好像特别高兴。
吴氏想起杜氏神色,好像还夹有一丝歉意。
这是怎么回事?又想到刚刚女婿怪异举动,心中浮起几丝不安。
碧玉点头笑道,那是自然,她老人家盼这个孩子盼了许久。
吴氏撇撇嘴道,你们刚成婚,有什么好急。
碧玉极力辩解道,也有大半年了,她只有相公一个孩子,难免会心急些。
她不想娘家和婆家伤了和气,那时她夹在中间就难过了。
这话也有道理,吴氏问道,她对你好不好?碧玉笑眯眯道,当然好喽,家事不用我做,也不用我管家,我轻松自在很。
吴氏不由笑了,那我就放心了,我还担心你婆婆故意使坏折磨你呢。
娘您多想了,婆婆她怎么会是这种人?没有最好,她比以前通人情多了,还会允许你每月回家。
吴氏细心叮嘱道,不过万一有什么委屈,要跟爹娘说,不可埋在心里独自受苦。
知道了,娘。
再说了几句,见碧玉脸上有困意,吴氏忙扶她躺下休息。
碧玉有些不舍拉着她手,不肯放。
吴氏拍拍她手,女儿,娘下次再来看你,你安心调养身体。
碧玉依依不舍松开手,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沉入梦乡。
吴氏静静看了半响,收起笑脸,将小青招到外室,细细盘问。
小青涨红了脸,有些支支吾吾。
吴氏一再追问,小青才将昨天发生事简单说了一遍。
饶是如此,吴氏脸还是气又青又白,怪不得今日杜氏这么好说话,神色这么慌张。
刘仁杰一脸歉然。
原来是如此,她捧在手心女儿居然被人欺负了。
太可恶了。
她恨不得冲出去跟杜氏评评理,她有什么资格这么对自家女儿?小青偷看她脸色,心中惴惴不安,太太,您不要生气,姐儿就是不想让您们担心,这才瞒着。
您要是发作起来,她心里肯定不好受。
吴氏深吸几口气,勉强将怒火压下。
这做儿媳妇难处她自然知道一清二楚,常言道,多年媳妇熬成婆。
她能明白碧玉处境,毕竟已经嫁到刘家,很多事情有太多顾虑。
她要是图一时痛快,闹开来吵一场。
最为难是碧玉,到时杜氏火气就要冲她发。
她又不能时时陪在碧玉身边,碧玉要时受了什么罪她都不知道。
可只要一想到自己女儿受了这种委屈,她就忍不住想骂人。
那姑爷对姐儿可好?有没有为难她?吴氏脸色不豫问道。
姑爷对姐儿是极好,平日里对姐儿体贴入微,昨天是他护着姐儿。
小青小心翼翼看着她,可也许就是因为这,刘太太才……吴氏咬了咬牙,她也是从媳妇熬过来,自然能懂其中原由。
努力克制住情绪,心里念唠着,多想想女婿好处,少想些这个家坏处。
虽这么想,等刘仁杰送吴氏回去路上,吴氏还是忍不住好一顿敲打,说刘仁杰面红耳赤不住赔罪。
碧玉吃过晚膳懒洋洋躺在床上休息,白天睡太多,晚上反而睡不着。
怎么不困吗?刘仁杰走进房间动手换衣服。
不困。
碧玉有些慵懒趴在枕头上,相公,陪我说说话。
刘仁杰钻进暖呼呼被子,将她抱过来,长吁了口气,还能这么抱着她真好。
碧玉扭着他胸口衣服,婆婆刚才打发范大娘叫你过去,有什么事吗?刘仁杰想了想不想瞒着她,她让我住到书房去,不要扰了你休息。
碧玉手一紧,什么?那我要一个人睡吗?自从婚后两人同床共枕,从没分开过。
如今怀了孩子,心里更加舍不得相公。
看到妻子脸上眷恋,刘仁杰心情好多了,我已经拒绝了,你晚上也要有人照顾,小青她们照顾再细心也及不上我吧。
想起娘虽然不高兴,但还是同意了他决定。
他不禁心中暗自欢喜,习惯了睡在妻子身边,让他搬出去实在不适。
再说他也不放心怀孕妻子。
婆婆有没有生气?碧玉松了口气,可又担心起杜氏想法。
娘没有生气,娘子。
刘仁杰一阵心疼,是我不好,让你担心受怕。
我…碧玉捂住他嘴,相公别这么说,我觉得挺好,你对我这么好,我觉得很幸福。
嫁进刘家就算有这样那样不顺心事,可有他这份处处护着她情意,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刘仁杰轻摸着她脸,满脸依恋,娘子,你不会离开我,对吗?碧玉吃了一惊,你怎么说这种话?怎么了?难不成婆婆又发了什么话?刘仁杰犹豫半响,岳母说,如果再有这种事,就把你接回来,不让你在我们家。
自从听了这话,他整个人难受要命。
他不能失去碧玉。
碧玉不高兴撅起嘴,那件事你还是跟娘说了?我不是让你不要说吗?这人也真是,事情过去就算了。
刘仁杰慌了手脚,双手将妻子抱死紧,不是我说,娘子,你不会走,是不是?碧玉脑子转了转,就知道肯定是小青说。
嘴角露出一丝调皮笑意,你对我不好话,我就走。
我哪里对你不好?你说出来我改。
以后我会对很好很好,加倍好。
刘仁杰一脸紧张,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你可不要离开我身边。
真吗?碧玉拉长声音眯着眼睛看了他半天,那你以后会不会纳妾?这事他们从来没谈过,趁此机会说个清楚。
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纳妾?我是绝对不会纳妾。
刘仁杰急满脸通红,你忘了娘也曾经说过不会让我纳妾?碧玉低着头声音闷闷,要是她反悔了?或者将来你做官了,你上司送女人给你,你会不会改变心意?这种情况也是有可能,先要将这些可能都斩断在萌芽里。
不会。
刘仁杰声音斩钉截铁。
真?碧玉仰起脸,嘴角含着一丝笑意,可话却有丝冷意,先说好,如果你哪天纳妾或者有了第二个女人,我马上走。
带着我们孩子回娘家,从此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让你抱着别女人过日子吧。
不会,绝对不会。
刘仁杰脸色惨白,只要想到这种情景他就心痛欲裂,喃喃道,我不喜欢别女人,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碧玉心里甜滋滋,但还是再吓唬他一下,双眼直直盯着他,你记住今日说过话,哥哥早说过,如果你对我不好,就让我回家,他会养我,绝不会嫌我。
大哥怎么会说这种话?我是那种人吗?刘仁杰将她抱死紧,恨不得揉进身体,娘子,我们要一辈子都在一起。
我绝不会辜负你。
他是绝对绝对不会让那种事发生。
碧玉见火候差不多了,忙笑道,我也知道相公不是这种人,哥哥只是做个假设罢了。
我不喜欢这种假设。
刘仁杰将脑袋埋在她头发里,声音有丝脆弱。
安排刘仁杰挑了个阳光明媚午后,挥退所有下人,坐下来和杜氏深谈,娘,我们家有什么产业吗?家中还有钱吗?我们家两座院子,还在乡下买了二百亩地,家中还有几百两银子。
杜氏也不瞒儿子,一五一十说个明白。
田地是在刘仁杰中了举人后添置,有了这些就不用饿肚子了。
那种有了上顿没下顿日子太难熬了,她再也不想过那种日子。
听罢,刘仁杰在心里盘算了下,这些产业是写在谁名下?当然是你名下。
杜氏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惊讶,杰儿,你要用钱吗?毕竟儿子是从来不管银钱方面事。
娘,儿子想跟你商量件事。
刘仁杰斟酌了会儿,慢慢道,二弟三弟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总得想个办法好好安置。
杜氏听到这些不由大怒,杰儿,你不要管他们,他们都是些狼心狗肺东西。
她对前几天事还余怒未消呢!刘仁杰皱起眉头,娘别这么说,不管如何,他们都是刘家子孙,我不能看着他们荒废下去。
杜氏又气又恼,板着脸问道,那你想怎么做?刘仁杰一脸诚恳,我想再置些产业,分给他们,让他们有能力自立。
不管他们感情如何疏远,在外人眼里他们始终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兄弟。
他们过潦倒,他面子上也不好看。
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杜氏真想打他几下,居然想把钱分给他们,他们是不会记你好。
无所谓。
刘仁杰一脸无所谓,我们每月送米粮总不是事啊。
总得给他们想条出路啊。
杜氏冷嗤一声,我觉得挺好,既没冻着他们又没饿着他们。
娘。
刘仁杰递了杯茶给她,你听我……杜氏一口打断他话,你不要再说了,这些钱都是留给你考试用,绝不能分给别人。
别人想打这些钱主意,别都不要想。
更何况她对两个庶子仁至义尽了。
刘仁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脑子飞转,他们过不好,让外人知道了,对我名声不好。
他娘最在意就是他前途,任何会妨碍他事都会妥协。
杜氏心中一慌,嘴上却极强硬,我们对他们够好了,外人还能说什么?话不是这么说。
刘仁杰知道他娘性子,想好了说词,如果二弟他们出去乱说话,别人会怎么看我?他们敢?杜氏冷喝一声。
刘仁杰一脸无奈,他们如果过好,就不会到处嚷嚷。
他娘怎么就想不明白呢?他们都是刘家子孙,永远撇不清。
他们如果做出什么坏事,也会连累到他。
所以要管好他们,让他们也学些真本事。
杜氏愣了愣,突然脸上浮起喜色,杰儿啊,你怎么傻了?你是有功名,怕他们做什么?刘仁杰不想违逆杜氏,不想硬来伤了她心。
可又想按着自己心意处事,左右为难很。
娘,不如这样吧。
刘仁杰头痛无比,低着头想了半天换了套说词,努力想说服她,我们也不能坐吃山空,如今手头钱又不多,总得想个法子赚些钱进来。
我想着要不做点小生意?我不方便出面,让二弟三弟出面打理,您觉得呢?杜氏一口拒绝,不妥,万一他们把钱吞了,那可如何是好?那两个庶子看着就不是好东西。
刘仁杰陪笑道,娘您也说我是有功名,还怕他们暗中做手脚吗?杜氏想想也是,他家如今可不怕这些。
可他们不是这块料啊,从来没做过生意。
这恐怕不行吧。
刘仁杰见她有些松口,忙道,没有人天生就会,我们先做些小生意,慢慢学着,还可以请个好掌柜帮忙。
见儿子说在理,吴氏有些心动了,这事让我好好想想。
刘仁杰担心夜长梦多,最后这事又搅黄了,连忙趁热打铁再劝道,没什么好想,我们将来用钱地方多了,总不能只靠这些钱做日子。
杜氏漫不在乎道,你媳妇不是有嫁妆吗?刘仁杰脸一肃正色道,娘,您千万不要动这个念头,我再穷也不会动妻子嫁妆,我还不至于没出息到要靠妻子嫁妆过活那种地步。
杜氏也知道自己说不大妥当,忙强笑道,我只是随口说说。
刘仁杰一再强调道,娘子嫁妆将来要传给我们孩子,我是绝对不会动用。
他可要把他娘这个想法打消掉。
知道了,我不会再提这事。
杜氏有些不好意思笑笑。
谢谢娘。
刘仁杰松了口气,露出一丝笑意,我提建议是最好,如今娘子又有了孩子,将来开销会更大。
我们总得想些开源办法。
杜氏轻抚额头,你说也没错,可是你那两个兄弟我可不放心。
我想过了,只要帐房先生是我们人就行了,这样一来他们就不能做什么手脚了。
这主意是他和碧玉反复商量得出来,最妥当。
既能让刘家二子学些本事,又能牵制住他们。
对啊。
杜氏被一言点醒,双手一拍,杰儿,你变更聪明了,居然想这么周全。
不过你以前好像从没关心过这些琐事。
说到后面有些怀疑,这孩子变化挺大。
刘仁杰苦笑道,没办法,有了孩子我身上担子重了起来,总要为孩子将来多考虑。
提到孙儿,杜氏心变软了,确如此,我们可不能让孩子受委屈,一定要让他过好日子。
正是这理。
杜氏终于被说动了,那好吧,我们想办法添些出息,不过你没有什么经验,这……刘仁杰摆摆手笑道,娘不用担心,你忘了我家有吴桥。
吴桥是小青相公,帮碧玉管着陪嫁那块地。
我怎么把他给忘了?杜氏笑开了,他可是吴家大当家随身小厮,见多识广,这些肯定不在话下。
刘仁杰满脸堆笑,对啊,娘既然同意了,我就让吴桥去办。
去吧,不过最后还是让我掌掌眼。
杜氏终于开口金口。
是,娘。
刘仁杰吩咐了吴桥办这件事,吴桥毕竟是吴家出来,人脉还是有些。
没几天就找了三个铺子让刘仁杰作决定。
刘仁杰去看过,一处是东门大街极热闹地段,可价钱挺贵。
一处在东安街,平民居住地方,还有个后院连着。
一处在西平街,靠近菜市场。
他回来后沉吟了半天拿不定主意。
相公,你在想些什么?碧玉端了茶过来。
刘仁杰接过茶放在桌上,将她拉进怀里,将今天看房子说给她听。
碧玉想了想道,相公,你想好要做什么生意吗?她毕竟在吴家受到不少熏陶,家里也有几家铺子,吴氏并不避开她,有时会说些生意上弯弯绕绕。
刘仁杰在这方面明显不懂,我并不懂这些,不过吴桥说可以开家针线杂货铺子,成本低又家家都要用,应该不错。
碧玉靠在他身上笑道,这样啊,那就选东安街吧,那里居民聚集区,一般人都会经过。
做生意到考虑地段人流诸多因素。
刘仁杰想了想,也对。
那我让吴桥去谈价格,娘子,我如今才发现吴桥是个人才。
怎么?碧玉转过头问道。
他嘴巴能说会道,脑子灵活,见识又高,认识人又多,不知省了我多少功夫。
碧玉自觉脸上有光,他是我大舅舅使唤惯,是他一手□出来,要不是我,他还舍不得将人拱手相让呢。
刘仁杰心情极好,难得开起玩笑,那我是沾了娘子福气。
嗯,你可要好好谢谢我。
碧玉一本正经点头,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打算让二弟三弟打理吗?刘仁杰已经想好了,先让他们跟在吴桥身边学吧,我先看看情况,如果能行,就交给他们。
不行就全交给吴桥打理,至于他们再另想办法。
这样也行,我瞧着二弟有些眼高手低,可不能把生意给搞砸了,免得婆婆生气。
刘仁杰将东安街铺子买下,花了八十两银子,把吴氏心疼要命。
他们两座小院也不过是一百两银子,不过位置较偏,所以才这么便宜。
刘仁杰放手让吴桥去张罗,却把刘仁康和刘仁浩叫来。
将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刘仁康想了想道,这事我愿意做,不过让我跟个下人学,我心里……刘仁杰正色道,二弟,你不要小看他,他从小跟在吴家大当家身边,这生意窍门可懂不少。
可是……刘仁康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刘仁杰不想跟他说理,你想做这个,就要听我安排。
不想做我就懒管你。
那好吧。
不过这钱怎么算?刘仁康问道,这个才是最重要。
如今靠着那几个月钱,连给孩子买些好吃都舍不得。
刘仁杰倒挺大方,这铺子赚利润,你和三弟每人三成,当然工钱另算。
刘仁康眼睛一亮,真?心里转飞快,这样话应该还不错。
当然,好好学。
刘仁杰点头道,如果真有长进,我们以后可以再开别店,到时也是这么分成。
刘仁康心中大喜,好好好。
如果是这样话,那以后日子就好过了。
想起前几天事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大哥,前几天那件事是我不是,你替我向太太和大嫂陪个不是。
我会转告,只要你能好好做事,我也就放心了。
刘仁杰转过头道,三弟,你有什么意见吗?这个三弟自从来后就没说过一句话,他性子有些软弱。
刘仁浩支支吾吾道,大哥,我…我…刘仁杰怕吓到幼弟,温和问道,三弟,你有话就直说吧。
在他鼓励下,刘仁浩硬是头皮道,大哥,我不想学做生意。
刘仁杰心知他性子恐怕并不适合做生意,那你想学什么?想读书吗?如果是这样也好,刘家也能再出一个读书人。
刘仁浩涨红了脸,我…我…能不能学做木工活?什么?刘仁杰睁大眼睛,不胜讶异,木工活?那可是很辛苦。
刘仁浩鼓起勇气,我知道,可我对生意真没兴趣。
他有自知之明,根本不是那块料。
刘仁杰想了半天,既然你想学,我就帮你安排。
不过不能半途而废,三心二意。
刘仁浩欣喜万分,不会,绝对不会,谢谢大哥。
学会了一技之长,也能多添些收益,养活生母和妻儿。
他一直以为这个大哥不喜欢他,没把他当手足待,看来是他有些小人之心了。
不免对这兄长生出慕孺之心,有了亲近之意。
刘仁杰专门上吴家求了吴家富,将刘仁浩安置在吴家作坊里,跟着个老师傅学手艺。
那老师傅原本是碍于家主之命不得不教,不过见刘仁浩勤快好学,又有天赋,就将自己本事教了七七八八。
而刘仁康开始时以为做生意很容易,对吴桥很看不起,吴桥也不恼但也不讨好他。
暗中做了些手脚,让刘仁康吃了不少暗亏,这下倒好他算是收起轻视之心,认认真真跟吴桥学做生意。
刘仁杰见这两兄弟渐渐走上正道,都为自己将来努力打拼着,心中大为安慰。
而吴氏时不时过来看女儿,见她没再受委屈,也就放心不少。
刘仁浩作者有话要说:不用急啊,只要记住,南楼是亲妈就行,哈哈哈。
\\(^o^)/~ 外面西北风刮紧,呼啦啦风声拍在窗纸上引起一阵阵回响声。
碧玉陪着杜氏坐在花厅里喝茶烤火,厅里温暖如春,火盆里还放了几只红薯,这时已经飘出诱人香味,引人垂涎欲滴。
牛大嫂手脚灵活将烤熟红薯取出,小心剥好皮,放在洁白小碟子里,奉到杜氏和碧玉面前。
杜氏尝了一口笑道,媳妇,这物虽好吃,但不能贪嘴。
是,婆婆。
碧玉小口小口吃着眼前半只红薯,又香又甜又烫。
在这寒风凛凛日子里吃上这么一口,真是幸福啊。
婆媳俩正和乐融融说说笑笑,吃着茶点。
范大娘领着一个人伴着股冷风进来了。
碧玉定睛一看,是刘仁浩妻子董氏,只穿了件薄薄单衣,缩头缩肩,头上也只是简单盘着发,没有任何首饰。
忙起身招呼她坐到火盆旁取暖。
董氏不慌不忙先给杜氏请过安,和碧玉见过礼,这才坐下。
丫环们送上热气腾腾茶水,她端在手里取暖,身体有些微微发抖。
杜氏眯着眼睛道,这大冷天,跑来有什么事吗?董氏低眉顺眼道,太太,此次我本不该来,但为了相公前途不得不来。
杜氏有些惊讶,你相公怎么了?不是听说去学手艺了吗?又出了什么事?请太太劝劝他不要再去学木工,他把自己弄满手伤,我实在不忍心。
说到这,董氏声音里有丝哽咽,其他都可以学,何必定要学这个呢。
董氏对丈夫学做木工本来就不高兴,而这几天更是看到他手上一道道裂口子,心疼不已。
实在忍不住顶着寒风跑出来求援。
刘仁浩对嫡母敬畏,对长兄敬爱,这些日子更是将长兄时时挂在嘴边,应该能劝服得了他。
杜氏皱起眉,我听说仁浩是自己要学,他大哥原本让他去读书,可他不肯,我们也没办法。
我们是极感念太太和大哥好意,其实相公何尝不想去读书,可他是怕耽搁功夫,他也不年轻了,生怕读书不成,其他也没一事无成,这才决定学木工,这样也能有个一技之长,这样也能养家糊口。
董氏眼中含着热泪,不胜伤怀,我原来也是以夫命是从,可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求太太劝劝相公吧。
她说话极有分寸,既说出了谢意,又将他们家难处娓娓道来,一番恳求之语又不会感到咄咄逼人。
她其实是个极聪明女子。
碧玉听了这些话,不由暗中点点头,不免多看了她几眼。
我话他恐怕听不进去。
杜氏对两个庶子并不亲近。
估计镇一镇有些用,至于其他恐怕没啥用。
董氏忙道,那让大哥劝劝他,他是极信服大哥,大哥说话他应该会听。
她本来就是冲刘仁杰来,至于杜氏只不过不能越了她过去,才加上她。
我让人叫他过来,再问问清楚。
杜氏见她说话比较中听,心里不免有些得意,也不再存心为难她。
刘仁杰原本在书房里看书,被杜氏匆匆招来,听了原由后点头道,我会劝他。
他虽盼着他们能有一技之长,但会伤到身体他也很不忍心。
那就麻烦大哥了,我心中感激不尽。
董氏脸上露出喜色郑重拜了下去。
刘仁杰虚扶了下,不必客气,你先陪太太和你大嫂说说话,我这就让人去找他。
董氏脸上露出几丝尴尬,不,我先回去,我不想让相公知道我来过。
她是偷偷瞒着家人来。
这……刘仁杰犹豫了下,有心让三弟看看他妻子心意。
相公,让三婶先回去吧。
碧玉同是女人,自然能明白董氏为难之处。
刘仁杰点头道,那你先回去吧。
董氏拜了又拜,匆匆离开。
不一会儿,刘仁浩就被请来,两人匆匆去书房谈事情。
碧玉回房让小青翻出旧衣服,挑几件出来。
小青拎出一箱压在底下箱子,姐儿,这一箱子里衣服您都不大穿,翻出来做什么?碧玉想起董氏衣着单薄,心中起了怜意,送几件给三婶吧,她也怪可怜。
这倒也是,我们都穿暖和,只有她穿那么单薄。
小青心肠软,忙搜罗了几套衣服出来,姐儿,你觉得这几件如何?这些都是您只穿过一两次。
一件素白袄子,一件大红棉衣,一件石青斗篷,一条石榴袄裙,看上去还是簇新,料子也好,款式也不算旧。
这些都是她住在吴家时,吴家人给她添置。
就这些吧。
碧玉想了想,对了,我记得还有几件没穿过棉衣,你翻出来改一下,你和小夏各拿一件吧。
她衣裳特别多,不仅吴家大房众人都会时不时送她衣裳,其他二房过年过节也会送些回来,吕家基本上不用给她添了。
出嫁后许多未出阁时衣服都搁起来不穿,足足有好几箱。
谢谢姐儿。
小青心中一喜,那几件是二舅太太从县里带回来,料子是极好,只是有些不合身偏大了,你才没上身,改一下我们穿是极好。
看看有没有多?如果有多也给范大娘和牛大嫂一件,这个冬天她们只得了一件棉衣。
碧玉对身边人还是挺上心,范大娘有风湿,不能着凉,替她做几副护膝。
杜氏管家难免有些苛刻,吃食上还好。
但添置衣裳首饰方面就比较手紧,碧玉嫁进来后也就添了两套衣服,首饰是根本不用想。
不过她是不在意,这些东西她并不缺,嫁妆里有是。
只是那些下人就有些可怜了,冬天每人只给做了一件棉衣,也没得换。
小青听了这话忙点头道,是,范大娘实在不易,孤身一人太可怜了。
我们能帮地方就照应些吧。
碧玉捧着暖暖手炉,头歪在榻边。
肚子已经显怀了,行动起来有些吃力,也不能久坐。
小青笑道,那多给几件吧,反正有多。
碧玉不由笑了,不能越了婆婆例,那会让她下不了台。
这丫头怎么还是一点都没心眼?不过也好,有她护着出不了什么事。
小青糊涂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笑道。
送一件改好旧衣服并不显眼,如果多了就显得杜氏克扣下人了。
你相公衣物够吗?碧玉动了动侧转身体,不够话我私下里送几段料子给你,你自己做,不过别说出去。
够了。
小青笑着点头,我以前得赏赐还有姐儿和太太舅太太送嫁妆里也有几块好料子,我早就给他做了,不会冷到他。
心里却暖呼呼,她家姐儿就是疼她,什么都为她想到了。
你有些事就交给小夏吧,不用整天围着我转。
碧玉含笑道,还是多关心关心你相公,早点为他生个孩子才是。
姐儿说什么话,相公不会在意。
小青脸上一红,再说您如今怀着小少爷,可不能有任何闪失,我跟在您身边服伺惯了,还是我亲手照顾才放心。
小夏才十岁,还是个孩子。
有些事还上不了手。
慢慢教她吧,等你有孩子时就不能陪在我身边了。
碧玉考虑事情比较长远,更喜欢有备无患。
姐儿。
小青有些害羞,您怀着孩子辛苦吗?还好。
碧玉轻抚腹部,脸上全是温柔之色,只要想到这孩子是我和相公骨肉,即使辛苦我也不觉得了。
书房内,刘仁杰拉着刘仁浩手细看,三弟,你手伤成这样,实在是太辛苦了。
一道道伤口裂开,一不小心鲜血就会直流。
没事,这些是小事。
刘仁浩因为长兄关心心里感到一阵阵暖流,多谢大哥。
刘仁杰眼中全是不忍之色,你还是不要去学手艺了,还是专心读书吧。
不,大哥。
刘仁浩抿着嘴道,您答应过让我学手艺。
你看看你手,成什么样子了。
刘仁杰心里说不出复杂滋味,这个幼弟从小就不声不响最容易被人忽视,如今也成人了。
无论做哪行,都要吃苦。
我这样算不得什么,师傅愿倾囊相授,我很是开心。
刘仁浩脸上全是憧憬之色,我只愿学上几年,就能学得好手艺,可以养活家人。
你其实不用担心银钱,这些我会帮你解决。
刘仁杰心里酸酸,不会让你们挨饿吃苦,你可以重拾课本,好好读书,将来考个功名,那样日子也不错。
他心里开始反思他是不是太忽视手足了,把所有事都交给他娘处理,明知他娘脾气却不愿多管。
是不是这样才让他们活这么艰难?他以为能让他们吃饱穿暖有地方住就行了,毕竟比起以前已经好了许多,如今看来他想法是错了。
以前他没条件也没能力让他们过好日子,如今有能力了应该能照顾他们。
我读书不行,当年也学过两年,可进度是远远及不上大哥,我对这已经死心。
刘仁浩淡淡笑道,何况即便考上秀才,我那岳父也是穷困一世,那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安安心心学门手艺,吃穿不愁。
刘仁杰睁大眼睛看着他,三弟,你真这么想?是,大哥,不用太担心我。
刘仁浩青涩脸上有丝坚毅,如今辛苦些是为了以后好日子,这个理我是懂。
刘仁杰欣慰拍拍他肩膀,他真长大了。
性子虽然懦弱,但还是有自己想法,懂为将来挑条适合自己路,光冲这点,他也能放心了。
吃晚饭时,刘仁杰忍不住将这个三弟赞了几句。
杜氏听了不乐意了,这有什么好?杰儿,有空就多几本书吧,那么关心他们做什么?刘仁杰暗中叹了口气,‘娘,他们好歹是我手足,关心一下是应该。
杜氏撇了撇嘴,手足?我可只生了你一个儿子。
她对两个庶子始终心有介蒂。
娘,你不要这样说。
刘仁杰忍不住劝上几句,他们也是认你作母亲。
他对他娘心结心知肚明,可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何必耿耿于怀呢?总是一家人,和和睦睦过日子多好。
杜氏冷哼了一声,我可不敢当,他们嘴上叫着太太,心里还不知怎么骂我呢?娘你多想了。
刘仁杰皱起眉头。
傻儿子,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对人家掏心掏肺,人家说不定心里怨恨你,说不定哪天还会暗中下黑手。
光看庶子那天表现,就让她反感至极。
吃她喝她,还敢对她呼三喝四。
刘仁杰心中暗叹他娘难缠,陪笑道,娘,你越说越离谱了。
他们还不至于如此。
杜氏听了这话,心中不悦,我离谱?我是处处为你考虑,你居然这么说我,你……刘仁杰头大如牛,好了,是孩儿错了,您就不要生气了。
唉。
杜氏深深叹了口气。
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了。
何必处处维护那些人呢?娘,您最喜欢五彩豆腐,多吃点。
碧玉用调羹舀了一勺给杜氏。
在他们母子争论之时,碧玉一言不发,等他们谈告一个段落后才转移话题。
她深知在这种场合没有她插嘴份。
无论帮谁她都讨不了好。
杜氏见这么乖巧媳妇,气消了些。
吃了几口才道,杰儿,你如今最重要是好好读书,这才是你正事,切不可分心。
等下一次会试,你可要给娘争口气,一定要考上。
刘仁杰嘴唇动了动,脸上有些为难之色。
这种事可难说很,人家考了一二十年都没考上人大有人在。
他怎么敢大言不惭保证呢?碧玉忙笑道,婆婆,相公定会尽力,这能不能中也要看命数。
这话也是,不过我家杰儿定是个能中命。
杜氏对此是深信不疑,对儿子充满信心。
刘仁杰只能苦笑不语。
回到房间,刘仁杰漱洗过后,将碧玉抱在怀里静默无声。
碧玉深知他心思,轻抚他脸,极力安慰他,相公,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婆婆虽然企盼之心盛了些,但也是盼着你好。
可我真没信心能中。
刘仁杰苦笑几声,心中更怕让妻子失望。
不中也不打紧。
碧玉并不强求这种事,反正你也中了举人,在这小镇上没人能欺负我们家,这样我就觉得很好了。
何况她担心刘仁杰性子太过孤傲,为官恐怕不大妥。
刘仁杰心中大慰,压力小了许多,但还是低声问道,你难道不盼着我做官吗?到时也好为你讨个诰命回来。
这是一个女子最大荣耀,难道她不想吗?碧玉浅笑道,我并不强求这些,只要我们一家人好好生活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
她所求并不多。
刘仁杰松了口气,娘子虽这么想,但我会努力,我会为你讨个诰命回来,让你风风光光。
我倒不在意,倒是婆婆辛苦了半辈子,是该让她风光风光。
碧玉抿着嘴笑道。
娘脾气有些……听到妻子处处为娘说话,他心里感动,娘子,如果她有做不对地方,你看在我面上不要跟她计较。
有这种好妻子是他福气,他定会好好珍惜。
那是自然,她是我婆婆。
碧玉笑眯眯道,她养育了你这么一个好儿子,光冲这点,我会感激她一辈子。
听了这话,刘仁杰喜上眉梢心中任何烦恼都消失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喜悦和安宁,将妻儿紧紧抱在怀里,脸上露出傻乎乎笑容。
隔阂午后碧玉小憩片刻,起来时见小青脸色怪怪,不由问道,小青,出什么事了?没…没出…什么事。
小青低着头不敢看她。
碧玉不说话只是直直看着她,她抵挡不住挣扎了许久,低声道,姐儿,姑奶奶送了两名婢女过来。
婢女?碧玉心中一凜,我们家好像不缺人手吧。
小青眼眶一红,说是服侍姑爷起居。
刘水莲欺人太甚,她家姐儿处处帮着她,她倒却恩将仇报,真是狼心狗肺猪狗不如。
碧玉眼里蹭冒起火,这刘水莲安什么心?居然在这时候送婢女过来?难道是…人收下来了?是,太太收下,还…还挺高兴。
小青此时把杜氏也讨厌上了。
是吗?碧玉听了这话反而收起火气,神色变莫测,冷冷问道,相公还没从铺子里回来吗?刘仁杰今日一大早就去铺子查帐,连午饭也没回来吃。
还没回来。
小青声音有丝恼怒,偏偏这时不在家里。
碧玉低头想了半天深吸几口气,打扮妥当后去正房。
媳妇,你来。
杜氏满脸堆笑招手让她过去,这是你小姑送来人,你看看如何?碧玉在下首位置坐下,脸上硬挤出几丝笑意,抬眼看去,一名女子风姿绰约、已有成熟韵味,一名娇弱怯生生、极让人怜爱。
这人倒挑好,两种不同类型女子都选齐了。
抿了抿嘴道,婆婆觉得好吗?杜氏笑着点头,好啊,这是你小姑一番心意,担心你有了身子不方便伺候杰儿起居,专门送人过来。
难为她想这么周到。
大户之家都是如此,她从小受教育也是这样,对这种事心中不足为怪。
那要好好谢谢她了。
碧玉淡淡笑道,下次我可要回份大礼。
最起码她将不再是刘水莲靠山。
至于金氏和金家大太太那里她需要了解下情况,再决定下一步作法。
也不知这一举动是刘水莲一个人想法,还是金家想法?杜氏没查觉出任何异状,都是自家人,何必这么客气。
婆婆说是。
碧玉声音越发淡。
对了,她们俩以后就跟在你们身边伺候,你们还不快向少奶奶行礼。
两名女子必恭必敬上来请安,碧玉换上笑颜,都起吧。
杜氏看着她微笑脸,满意直点头。
不嫉不闹,是个贤良人。
杜氏让人带这两丫头住进后面下人房,还有两间空房子,拨给她们住正好。
碧玉陪着她说了几句闲话,这才起身退下。
碧玉回房后,脸阴沉下来,坐在梳妆镜前细细看着自己冒火双眼。
想欺负她?那可没那么容易。
杜氏真以为她是以夫命为天人吗?真以为她是被人随意捏来捏去面人吗?小青急直跳脚,姐儿,这可如何是好?您怎么不拒绝呢?碧玉嗤笑道,拒绝有用吗?婆婆心里早就做好打算,我说什么都没用。
小青恼怒异常,太可恶了,当初不是说不纳妾吗?如今这又算什么?这杜氏让她不齿,儿子房中事她也插手,管太宽了吧!碧玉嘴角划出一丝冷冷弧线,纳妾?这场面像是纳妾吗?只是服伺丫头,连通房都算不上。
小青一脸鄙视,我瞧着这两人是狐媚子,不是普通伺候人丫头,长成那样,再看看她们那双纤纤玉手,是干活手吗?她不能对着杜氏大骂,但对这两丫头挑刺总可以吧。
那又如何?碧玉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
小青急直跳脚,姐儿,您就不担心吗?万一姑爷被勾引……她都快急死了,她家姐儿为何还这么镇定自若,一点都不闹呢?如果闹一闹,说不定事情就有了转机。
别胡说八道。
碧玉喝了口茶,心中已有了打算。
这可难说很,您此时怀了身孕,正好给别人有趁之机。
姑爷又血气方刚,这要是出了事,您可怎么办?小青已经是成亲人,有些事清楚很。
碧玉脸色冷竣,这种事我拦得了一次,能拦得了二次三次,以后无数次吗?这种事主要看刘仁杰态度,如果他不想要,强塞给他也没用。
如果他想要,即便她想方设法赶走这些人也无济于事。
您意思是不去管?那怎么行?小青脑子转飞快,姐儿,要不我们送信给老爷太太,让他们过来说理。
急什么?这事我自有打算,你不用慌。
碧玉想看看刘仁杰表现再做决定。
可是……小青急满脸通红。
去吧,到晚饭时再叫我。
碧玉突然觉得深深倦意,对什么都不想在意,好累好累。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记住,不要把脸上神色带出来。
最后她还是不忘提醒一声。
这种日子真让她感到疲倦,为什么不能像她父母那般平安喜乐生活呢?没有任何人夹在他们中间,他们相携着白头到老。
这种日子对她来说,难道是种奢求吗?她对杜氏再恭恭敬敬,守足媳妇本分,视她如亲母。
可她永远只在乎自己感受,眼中永远只看到自己儿子。
别人想法根本不重要。
可她作为媳妇却无能为力,什么都不能做,光一个不孝罪名,就能把她压死死,还会让娘家蒙羞。
她还要再继续过这种日子吗?可一想起刘仁杰那张傻乎乎笑脸,她就硬不起心肠。
那么冷淡一个人只在她面前流露出赤子之心,将真实自己坦露在面前。
对她百般爱护千般疼爱,她真能舍下他吗?还有这孩子,她难以割舍骨肉……是,姐儿。
小青心中虽不高兴,但还是听话退下。
小青离开后,碧玉摸着自己肚子,神情复杂,脸色越发莫测。
刘仁杰兴冲冲从铺子里带了些新鲜小玩艺,准备给碧玉解闷用。
他先去正房见杜氏,杜氏微笑让儿子坐下,将两名丫环召过来见过主人。
两名女子脸红羞怯徐徐下拜,身段玲珑,容貌娇丽,千般温柔风情在这一拜中展露无疑。
刘仁杰脸色变了变,挥手道,你们下去吧,我有事要和太太谈。
他娘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居然弄这种人在家里?两人依依不舍看着刘仁杰,临走时还眼送秋波,勾人心魄。
娘,这是什么意思?等她们一走,刘仁杰心急问道。
杜氏脸上堆满笑意,这是你大妹送来侍候你起居,我见她一片孝心就收下了。
娘,我不需要人侍候。
刘仁杰脸涨通红。
杜氏笑道,如今你媳妇不方便服侍你,总得有人服侍你,我见这两人还算老实,不会闹出什么妖蛾子,再说她们卖身契在我手里,量她们不敢乱来。
刘仁杰皱紧眉头,娘,您说过不会给我纳妾,您忘了?只要想起妻子说话,他就满心惶恐。
我没忘,这两个只是侍候主人丫头,只在媳妇不方便时候服侍你,你收用了也不用抬举她们。
杜氏心里算盘打当当响,只是不知别人会不会配合她?我会事先让她们服下不能生养药,没有孩子她们翻不出天去。
过个几年她们年纪也大了,就发卖了她们,再买几个年纪小回来侍候。
见他娘算头头是道,刘仁杰浮起深深无力,脑中想起妻子一向爱笑脸从此再也没笑容,或许还有可能离开他,他心中一阵刺痛,娘子已经知道了?是啊,你娘子是个好,也不吃醋拈酸,这也是帮她分担些责任,何乐而不为呢?杜氏这话说真是轻松,她还真以为碧玉是她心目中贤惠端庄不会吃醋好媳妇。
刘仁杰只觉心头一阵阵发疼,语气不知不觉强硬起来,娘,送她们回金家去。
杜氏讶异,这是为何?难道她们不中你意?刘仁杰丝毫没留情面,说毫不客气,是,我不喜欢这么妖娆女人,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玩物,千人枕万人尝,我嫌恶心。
杜氏蹙了蹙眉,又不是纳妾,不需要这么讲究,这又不花钱,白送……刘仁杰对他娘这种心思恼怒不已,娘,除了娘子,我不喜欢别女子贴身侍候。
什么?杜氏心中一惊,脸色不悦道,难道你被她给勾住心魂了?不行,这……刘仁杰淡淡截断她话,娘,我一直记得您从小对我训诫,女色害人不可沉溺其中,我一直铭记于心。
如今您怎么反而给我找女色呢?难道希望我沉溺其中吗?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这么做?杜氏没想到儿子会这么说,这两个只是微不足道女子,怎么算得上女色?刘仁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精光闪过,娘,您想想,大妹为何凭白无故送人过来?她以前跟您可并不亲近,自从嫁进金家后,也没有送过东西出来。
此次超乎寻常举动,您就没有怀疑过吗?他就不信这席话引不起她戒心,再说刘水莲送人过来目地绝不会单纯吧,恐怕确没安什么好心吧。
杜氏果然被打动,心里不安,这……不会吧,送两个女子有什么害处?刘仁杰存心引她怀疑,慢慢道,这两名女子是什么人?您问过吗?杜氏心七上八下,这倒没有,她身边侍候媳妇子说只是两个寻常小丫头。
您真这么觉得?只是寻常小丫头?刘仁杰眼睛眯了眯。
这好像不大像。
杜氏沉吟半响,却不肯承认里面有猫腻,就算不是,又有什么问题?娘,我好像记得大妹好像并不是心甘情愿出嫁吧?她难保心中对您怀恨…他这话没说太透,留下无数遐想给杜氏。
有时候话说半露不露效果反而是最好。
杜氏果然中计,开始朝不好地方想去,那死丫头,我给她挑了这么好一门亲事,她当初还不肯嫁,整天哭哭啼啼要我退了这门亲事。
你这么一说,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怎么会这么好心?就算要讨好我们,也没见她送过一样值钱东西给我啊。
我明白了,她什么都不送偏送两个女人来,肯定是想离间我们母子,让你迷上她们,然后就能掌控你,你就和我生了嫌隙,这……太可恶了,没想到她这么歹毒。
我差点上了她当。
娘明白过来就好,马上送回去,在我们刘家过了夜就说不清楚了。
刘仁杰见成功了,心中松了口气,谁知道那两名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说不定是青楼女子?什么?杜氏听了勃然大怒,她生平最恨就是青楼女子。
马上安排送她们回去。
是,娘。
您果然聪明。
见目地终于达到,刘仁杰很乐意给她戴高帽。
杜氏忙让人送两名女子回金家,她们哭哭啼啼不肯走,哭是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可惜落在刘家母子眼里越发厌恶。
杜氏见此深信这两人不是良家女子,恐怕真是勾拦院里出来,对刘水莲深深不满起来。
而刘仁杰淡淡看着她们,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心,挥挥手硬是让牛大哥夫妻将她们押送回去。
刘仁杰陪杜氏说了几句,才回到自己屋子。
碧玉第一次没迎上来,只是趴在梳妆台上发呆,听到声音也不动。
早习惯了妻子温暖笑脸和殷勤举动,刘仁杰心中不由一阵失落,轻轻走过去在后面抱着她,深吸着她身上淡淡香气,娘子,我回来了。
换件衣服休息会吧。
碧玉头也不抬,淡淡声音中全是疲惫。
刘仁杰心里一酸,勉强笑道,娘子,你不帮我吗?又来了个丫头自有人服侍,不用我多事。
碧玉懒懒趴着一动不动。
刘仁杰压下心里酸意,轻触着妻子发丝道,娘子,你生气了?我已经把她们都送走了。
是吗?碧玉声音依旧淡淡。
刚刚小青已经跑来跟她说过了。
可她心里依旧憋屈要命。
刘仁杰心中一阵惊慌,扳过她脸细看她脸色。
生怕她不信再三强调,真,我已经跟娘说过了,她们已经走了。
碧玉脸上露出一丝轻嘲,这两个走了,下次还能再送几个过来,反正也不差这几个人。
这么提心吊胆日子她真受不了。
刘仁杰没见过她这种表情,不由紧张道,你别这么说,以后绝不会再有这种事,绝不会再有女子出现在我们家。
是吗?碧玉声音露出一丝心灰意冷,相公,我累了,好累。
想静静休息会儿,一点都不想说话。
见她死气沉沉样子,刘仁杰心里有几份恐惧,你别这样,你有什么不高兴尽管发泄出来,骂我几句打我几下都行,就是不要这样。
她这样黯淡无神样子让他感到很害怕。
我打骂你做什么?你又没有做错什么事?碧玉神情黯淡看着他。
刘仁杰急满头大汗,一股脑道,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我对她们真没一点心思,我会责备大妹,她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她不送,还有其他人送。
碧玉心中明白这种事必须想办法根治,可她却感觉浑身无力,对这种状况深深感到无力。
我不理会就行,无论谁送来我都退回去。
刘仁杰紧紧抱着妻子,眼中有些发红,娘子,你说话我都记在心里,不敢走错一步,所以你不要这么不开心。
碧玉即便在他怀里,身体也感到僵硬不适,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累,我再坐一会儿,你不用管我,忙你事去吧。
你这样,我怎么安心去做其他事?刘仁杰感觉要失去碧玉了,脸色发白一个劲保证,我答应你事,一定会做到。
碧玉不想听这种空洞保证,只是淡淡转过话题,你怎么说服婆婆?她对这个还是有些好奇,必竟杜氏并不是那种好说话人。
刘仁杰一时语塞,我只是随便找了几个理由,娘…娘还是很明理,很快就想通了。
碧玉听出了他话语中心虚,扬起一抹虚弱笑,万一再有下次,你还要这么绞尽脑汁劝服婆婆,这样不累吗?事情根子其实在杜氏身上,如果没有打消她念头,这种事会一而再再而三发生。
她可没有那么好耐性。
刘仁杰心里一疼,涩涩扯动嘴角,你是不是心里怪娘?他知道他娘不对,可后来她也听了他话将人送回去了。
他还能怎么样呢?碧玉淡笑道,我怎么敢?她是我长辈,只有她嫌我份,哪有我怪她理?就是这种伦理道德让她觉得很无力,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任凭别人来安排她生活。
她真受不了。
娘子,你不要这么说话。
刘仁杰五内俱焚,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妻子重现笑颜呢?碧玉斜看他一眼,有些失落,我只是担心我是不是没做好媳妇,没尽到孝道,所以才让婆婆这么不待见我。
怎么会?娘很喜欢你。
刘仁杰忙解释道。
碧玉长叹了一声,我原本也是这么认为,可从今天事来看,并不是如此,我是大错特错了。
刘仁杰这才知道他娘做法伤了她心,娘子,你别多心,娘只是一时糊涂。
是吗?我怎么觉得她嫌我做媳妇做不够好,做妻子也没尽到责任,我…碧玉真心力交瘁,无论讨好也没办法让婆婆站在她立场考虑问题。
她是不是该多考虑将来事?别这么说,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好你。
刘仁杰心情沉重,别难过,我这就去跟娘说清楚,让她以后再也不要管我们夫妻间事,再也不要收下乱七八糟人。
说完起身要离开。
他无法责怪娘亲,只能迁怒这事始作俑者刘水莲,要不是她,今日也不会被搅一塌糊涂,碧玉也不会这么伤心难过。
碧玉忙拉住他衣袖,相公,你出去这么一说,婆婆以为是我挑唆,心里会更讨厌我。
娘不会。
刘仁杰再聪明,但对女人心思是一点都不懂。
碧玉苦笑反问,是吗?杜氏向来见不得他们夫妻恩爱,刘仁杰把话这么一说,她不炸毛才怪。
她固然不会怪自己儿子,但会把一切怪到媳妇头上。
刘仁杰停住脚步,犹豫了半天道,我过几天挑个适当日子好好跟她谈谈,我定能说服她。
是吗?碧玉依旧一句不咸不淡问话,她根本不信。
娘子,你别这样。
刘仁杰转身将她抱在腿上,把手放在她小腹,笑一笑,这样愁眉苦脸对孩子不好。
孩子?碧玉皱起眉头,如果我这胎是个女孩子,娘会不会让你休了我再另娶他人呢?心情一不好,就容易把事情往坏处想。
你说什么胡话?娘决不会这样。
刘仁杰浑身一震,我知道娘做法伤了你心,可是她对你并没恶意,你看在我和孩子面上,不要跟她计较。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相公说哪里话?说这种话可会折我寿。
碧玉低垂着头,静默许久道,相公,我有一事相求。
刘仁杰被她话刺伤了,可还是勉强笑道,我们夫妻间需要用求不求吗?你有事尽管说。
相公,我想回家住几日,我想爹娘了。
碧玉心想换个环境或许会改变心情,再这样消沉下去,她都快要唾弃自己了。
不行,其他事都能依你,唯独这事绝对不行。
刘仁杰紧紧抱着她,生怕一个松手,她就再也不回头,你答应过我,永远不会离开我。
碧玉那席话在他心头翻起滔天波涛。
漫无边际恐惧涌上心头,她是不是已经有了离开打算?碧玉无声叹了口气,我只是暂住几日,你想多了。
刘仁杰血色全失,整个人有些抓狂,我不能让你离开我身边,一天都不行,绝对不行。
不行就算了,你不要这么紧张。
碧玉拍拍他手安慰道。
我没紧张。
他话虽如此,这手紧紧抓发白,青筋浮起。
接下来碧玉依旧如常,对杜氏依旧晨昏定省、早晚问安,态度恭恭敬敬。
对刘仁杰依旧体贴入微,嘘寒问暖。
可刘仁杰觉得她变不一样了,她心变捉摸不透,仿佛离他越来越远,不再有以前那种心意无比贴近感觉。
碧玉若即若离感觉让他坐立难安,晚上难以入眠。
有时拉着她好好谈谈,她只是温婉听着却不肯说话。
刘仁杰一晚晚抱着妻子无法入睡,只能睁着眼睛看着妻子日益消瘦脸,无能为力。
两人小心翼翼相处,如履薄冰。
而出了房门,依旧扮着相敬如宾夫妻。
这种日子一天天过去,刘仁杰心中害怕惶恐也在一天天增加,终于在一天爆发出来。
这天他应酬完同窗浑身疲惫回来,见过杜氏后回房。
在房间内没见到碧玉,只见一个陌生低眉顺眼十五六岁丫头迎上来殷勤要服伺。
刘仁杰连忙闪开,在室内四处查找碧玉人影,你是谁?少奶奶呢?我叫小怜,是今日太太买回来侍候少爷您。
丫头羞红了一张脸,杜氏买下她时已经暗示过让她暖房。
见刘仁杰相貌堂堂风度翩翩,听说又是举人,芳心暗许,巴不得能马上爬上他床,先做个通房大丫头,等有了一子半女后就能抬个偏房什么,那她一生是无忧了。
我问你,少奶奶呢?见这丫头只顾脸红,气刘仁杰想骂人。
他娘还没死心吗?居然还弄了个丫头进门。
碧玉呢?她哪里去了?怎么不见了?心里涌起恐惧,她是不是走了?他不知道是,杜氏自从将那两名丫头送回金家后,就把这事记在心里,日日惦记着找个女人来侍候刘仁杰。
别人送她不放心,她自己亲自挑了一名姿色平凡良家女子买进来作丫头,专门给刘仁杰暖房之用。
少奶奶出去了。
小怜低眉顺眼禀道。
听了这话,刘仁杰脑中那根紧绷弦断了,眼睛发红,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娘子不要他了,她真走了,再也不要他了。
脑中一片空白,无视小怜羞答答伸出手来要给他换衣服,大手一挥,小怜整个人摔了出去,正好撞到墙上,额头上裂开一个小口,血哗啦流出来。
她抖着手一摸,居然是一手鲜红血,眼瞳放大惊惶失措尖叫,啊……。
随着尖叫声,院子里传来急促脚步声,范大娘扶着杜氏出现在门口,见此一幕,全着了慌。
怎么会这样?杜氏冲上来扶住儿子,杰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可无论她怎么叫,刘仁杰没有任何反应,他眼睛无神,表情放空,整个人沉浸在空白世界里。
她当下吓手脚无措脸色惨白,这可是她唯一儿子,这要是有个闪失,她可怎么活啊!问题解决太太,救命救命。
小怜鲜血淋漓爬过来,拉着杜氏脚求救。
杜氏眼里只有自己儿子,见她这样眼中滴出血来火冒三丈道,贱婢,你对我儿做了什么?他怎么会这样?太太,我没做什么,真没做什么。
小怜哭哭啼啼申辩。
杜氏眼中全是厌恶,没做什么?这房间里只有你们两个,除了你还有谁?你究竟做了什么?太太,求您相信我,我真没做什么,是少爷把我甩出去。
求求您帮帮我,我流了好多血。
小怜感觉自己要死了,脸吓惨白惨白。
你想美,我儿成了这个样子,我还要治你罪。
杜氏心里全是愤恨,真不得打死她,他要是有个三长二短,你死定了。
她心里全是后悔,要早知道这样,打死她也不会买下这个死丫头。
太太,真不关我事啊……小怜身体抖成一团,怎么会变成这样?刚刚她还满心幻想能过人上人好日子,如今却成了这个样子。
究竟哪里错了?杜氏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朝她身上踢了一脚,心中还不解气,扫把星,刚进我们家门,就把我儿害成这样,我绝饶不了你。
太太,太太。
小怜额头上鲜血流下来,整张脸恐怖吓人。
杜氏看着儿子痴痴呆呆样子,老泪纵横心如刀绞,杰儿,你醒醒,你不要吓娘,你绝不能有事啊。
她一生心血都花在儿子身上,如果他有个不好,她也不活了。
碧玉带着小青进来,就见这鸡飞狗跳一幕,不由走上前,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媳妇,你快来看看杰儿,他好像听不到我声音。
杜氏眼睛一亮,忙招呼她过来。
碧玉心中一慌,走到刘仁杰面前,紧紧拉着他手,相公相公,你怎么了?一声又一声,全是害怕和紧张。
那一声声熟悉呼喊、温暖如春水般手唤醒了他意识,让他从绝望深渊中爬回来,回神见妻子好端端站在他面前,心中激荡不已,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声音有丝软弱,你别走,你别离开我。
相公,我没走,我就在这里。
碧玉心疼了。
她虽有心让他吃点苦头,但绝不想伤害他。
刚刚她见杜氏买了个丫头坚持要放在自己房内,心里非常不舒服,借口要给兄长买些东西寄到京城,出去走走散散心。
没想离开没多久,家里就出了大事。
杜氏见状整个人瘫软下来,她快吓死了。
总算没事了,可见儿子紧紧抱着媳妇,心中不适,杰儿,你这成何体统,快松手。
刘仁杰明显查觉到碧玉身体一抖,此时理智还没完全清醒,心中怒火狂燃,转过头喊道,她是我妻子,我抱着犯什么错了?杜氏从没见儿子这么对待过自己,心中又气又恼,你…你…碧玉挣了挣身体,却半点挣不脱。
见杜氏脸色铁青,不由拍拍他后背,在他耳畔轻语,别惹婆婆生气。
有些事要好好说,光这么喊叫是解决不了问题。
刘仁杰听到妻子恳求声,意识清醒了些,理智回到脑中,咬了咬牙不舍收紧手臂抱了一下,随即才放开她。
碧玉看了看四周人,打发人将小怜带下去疗伤,自己也去了小花厅休息。
空出地方让他们母子好好谈谈。
刘仁杰一揖到底赔罪道,娘,是孩儿一时生气冲撞了您,请您责罚。
杜氏气眼圈都红了,你为了妻子顶撞起我来,是不是嫌我麻烦了?娘,别这么说。
刘仁杰沉痛闭了闭眼,只是以后请娘不要再管这种事。
经过这次,他清楚意识到这个问题必须解决,否则碧玉迟早会离开他。
而他是绝对不能忍受失去她痛苦。
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杜氏怒气汹汹喝道。
刘仁杰脸上露出一丝难过,可我不喜欢您事事管这么宽。
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为了你考虑,这也错了吗?杜氏气坏了,这儿子怎么就不领情呢?还出言责怪她?刘仁杰定定看着她,我上次不是跟您说过,不要管这种事,您为何不听呢?你是我生,我管这种事管错了吗?这本是你妻子该做事,可她没做到,我也不说她什么。
杜氏一脸理直气壮,如今我帮她做了这事,你却反来怪我。
娘,我上次不是跟你说清楚了吗?刘仁杰真不知他娘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怎么说都沟通不了?杜氏有些不解,上次你不是嫌她们不干净吗?这个丫头是良家之女,没钱才会卖身…我以为经过上次事,您已经明白我不需要什么贴身大丫头,您……刘仁杰心里叹了无数次气。
杜氏突然想到什么,扳着脸道,你是不是怕你妻子心里不悦?量她也不敢,这是正理,她应该主动找人侍候你。
刘仁杰听了这话,心里不舒服,淡淡问道,您当年也是这么对我爹爹吗?这一句话戳到她痛处。
杜氏脸色大变,眼中有恨意,他哪需要我给他找女人?他早趁我不注意就摸上其他女人床。
这是她生平恨事,她那么满心欢喜嫁进刘家,还马上有了身孕,可没想看到相公跟别丫环赤身露体做那种事,这让她如何能忍?她当场就让人发卖了那丫头,可也失去了相公欢心。
她婆婆还把自己心爱两个丫头送给儿子,她把牙都咬碎了可却不敢发作。
刘仁杰见了心中有些不忍,可为了将来他还是问下去,您既然这么讨厌这种事,为什么还要安排呢?那怎么同呢?你是我儿子。
杜氏从回忆中醒来,理所当然回答。
刘仁杰真无话可说,他娘容不得自己相公找别女人,可却给自己儿子主动找。
还一副理直气壮模样。
跟她怎么说都说不通。
她难道就不会以已度人吗?提高声音道,娘,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
是不是你妻子对你说了些什么?杜氏开始怀疑媳妇头上,如果是那样,那她就不是个好妻子。
亲眼见过那一幕,她是绝对不相信儿子儿媳感情平平这一说法。
他们夫妻感情好是她不能容忍。
她没说什么。
刘仁杰心中一惊,脑中飞快转动,咬了咬牙,是我有问题。
你?什么问题?杜氏万万没想到儿子会这么说。
刘仁杰憋红了一张脸,因为您一直在我耳边说那些话,让我对女子很排斥,一看到她们我就浑身难受,她们一走近我,我就想将她们挥出去。
要我碰她们是根本不可能事。
这么说应该能打消他娘想法了吧。
杜氏脸一阵红一阵青,什么?怎么可能?我怎么从没听说过?这种事我怎么跟你说?刘仁杰脸上露出几许难堪,我当日住在姑父家时,这事所有人都知道。
我住院子里只有小厮服伺,从没有丫头。
这又不是什么光彩事,姑母让所有人闭口不许提此事。
不可能不可能。
杜氏大受打击,一直摇头。
可心里却已经有几丝相信,刚刚那丫头惨状,还有当日刘氏隐隐约约暗示,说什么要让刘仁杰多接触女子,不可矫枉过正。
当时她只以为她在嘲讽她教育方式,原来是这样,居然是这样!这事您知道就行,不要跟别人提起。
刘仁杰不放心叮嘱。
杜氏突然想到一事,是不是因为这样,你姑母才把女儿许给吕家,而没有许给你?刘仁杰心中暗恼,娘,胡家表妹早已为□,这种话再也不要提。
都成了亲戚,这话让别人听到成什么样子?可我实在无法相信。
杜氏脸色难看无比,难道是她把儿子害成这样吗?对了,你不是和媳妇相处很好吗?她怎么就能接近你?你们还有了孩子?真如儿子所说,那这是怎么回事?刘仁杰脸上浮起暗红,心里直想翻白眼,娘怎么就这么关心儿子房中之事?脑子转了转,我跟她是明媒正娶夫妇,圣人有云: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济后世也。
夫妇是五伦之一,她又是娘为我娶妻子。
即是如此,我自然不会排斥她。
他说这么官面堂皇,引经据点,只为了给碧玉开脱,不想让杜氏记恨上。
杜氏听了这席话,呆坐许久,最后无奈挥手让他退下。
刘仁杰动了动嘴,还是把话咽下去退了出来。
坐了半天她总算想起这不是她房间,在范大娘搀扶下蹒跚着回到西厢房。
见她不声不响坐着出神,范大娘犹豫半响,递茶过来,太太,您喝杯参茶养养神吧。
阿香,我是不是真错了?杜氏内心受到了很大冲击,不由怀疑起自己过去做法。
范大娘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劝道,太太,您别多想了,喝了茶早点休息吧。
你跟我说句实话,我错了吗?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杰儿,可有些事我是不是真错了?她需要有人跟她说说话,给她点看法。
想起儿子刚才那空洞眼神,她心纠成一团。
儿子是她命,看到儿子受到伤害,她比谁都痛。
范大娘低着想了想道,太太,您想想以前日子,再想想如今日子。
少爷很上进而且有了功名,少奶奶孝顺有礼又怀了孩子,再过几个月您就要添孙儿了,这样美满幸福,别人求都求不到,您应该欣喜才对。
至于其他事就不要想了。
杜氏此时是软弱,可平日里说一不二蛮横性子她还是有些忌讳。
可她心里是偏着碧玉,不光在做人处事方面碧玉做滴水不漏,对他们这些下人照顾有加,性子也极大方,相比起来杜氏为人苛刻,说话尖酸,还喜欢自以为是,高人一等。
再说刘家迟早要由碧玉接手管家之职,卖个人情给她将来也好有好日子过,她别不求,只求能在刘家养老,不要赶她走。
依碧玉性子来说,这个要求肯定能获准。
杜氏就很难说,一时大发善心是有可能,但也要她心情好情况下才行。
如果心情不好,就很难说了。
就冲着这一点,她也要铆足了劲帮碧玉说好话。
你说对,过往多想无益。
杜氏接过喝了口参茶,算了,我也不多管他们事,就等着抱孙子吧。
想起以前连饭都吃不上,不要说喝这参茶了。
如今日子比以前好上百倍,她还有什么不甘心。
就当是为了儿子,想开些吧。
将他逼急了出了事就白费了她多年心血。
今日这种事她再也不想看到。
范大娘心中一喜,太太您这么想就对了。
如果能这样,家里就太平了。
只要能太平到碧玉管家,她就大功告成了。
杜氏啜饮了几口,还是有些不放心,只是你看少奶奶是真心孝顺我吗?她对杰儿影响力好像太大了,我生怕…她不是瞎子,碧玉在刘仁杰心里位置决不会比她低。
如果碧玉不孝,会让刘仁杰也跟着对她不孝。
那她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范大娘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太太,少奶奶待人宽厚仁爱,对您更是孝顺有加,您还有什么可担心呢?我说句不该说话,换了其他人,未必会这么好说话。
如果换个教养差些姑娘嫁进刘家,处处逆着您意,又暗中挑唆您和少爷母子之情,您可如何是好?杜氏睁大眼睛怒道,谁敢这么大胆?范大娘陪笑道,您想想二房媳妇吧,听说在家里闹很不堪。
前几天听说曹氏在家里又哭又闹,嫌家里没钱,又嫌岑氏不是正经婆婆出身不好,对岑氏横挑鼻子竖挑眼,把刘仁浩气要命。
两口子在家里打打闹闹,让人听了都笑话。
杜氏笑道,我媳妇岂是她那种人能比?有了对比,才能看出好坏。
太太心里也知道少奶奶好,那就不要再伤了她心。
范大娘小心劝道,到时真惹怒了她,她也不用跟家里告状,只要在家里处处跟您作对,您就够头疼。
娶到这种好媳妇,是刘家烧了高香,再处处为难下去,恐怕会两败俱伤。
杜氏一拍桌子,她敢?她如果敢那么做,杰儿还不休了她?话虽如此,心里却心虚很。
休了她?她是亲眼看到少爷把少奶奶当成宝般疼爱,怎么可能休?可这话却不能说出口,范大娘只是笑道,您忘了是谁主婚?是谁做媒人?有些事还是点醒一下吧。
你不提我差点忘了。
杜氏声音低了下来,是啊,有这几个靠山,确是休不得。
明知这话半真半假,可她还是当成真。
她如果再继续插手儿子夫妻之间事,伤到了碧玉,那等于伤到了儿子。
有些事她心知肚明,可却不想承认。
找几个借口她心里还舒服些。
范大娘从小就跟着她,对她弱点了如指掌,继续劝道,所以说,少奶奶是休不得,如果她又天天跟您闹,少爷肯定心烦,到时书也念不成了,那…她每句话都切中杜氏暗藏心思,杜氏心里只有一个刘仁杰,其他人她才不在乎。
有任何会伤到刘仁杰事,她都舍不得去做。
只是她有些事没想明白,如今经了这几件事,开始反省自己。
杜氏服软了,我怎么没想到这些?幸亏有你提醒我,我真有些糊涂了。
范大娘忙笑道,太太不是糊涂,只是关心太切了。
其实太太放宽心,只要您好好待少奶奶,少奶奶是个性子温柔敦厚,一定会好好孝顺您。
杜氏点头叹道,也罢,以后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免得管太多惹人嫌。
太太这话说,少爷如今这样,身边也只容得下少奶奶一个人服侍,他也是没办法。
范大娘说刘仁杰好委屈样子,让杜氏心里好受了些。
杜氏心中有些歉然,哎,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把他教成这样,他不会怪我吧?如果这样话,这媳妇确不能得罪。
范大娘脸上堆满笑,奉承道,太太是少爷娘亲,他怎么会怪您呢?少爷是极孝顺。
这倒是。
杜氏不由笑了,心中暗下决定不再插手儿子儿媳房中之事。
生了接下去日子杜氏确不再管他们夫妻间事,一切维持原状。
碧玉依然对她恭恭敬敬,没见半点异样。
这让杜氏暗暗松了口气。
刘家开那家铺子生意还不错,有吴桥帮着打点,还有吴家富暗中帮忙,没几个月就营利了。
而刘仁康对吴桥早已心服口服,这做生意弯弯道道深不可测,如果没有吴桥在旁边教他,他恐怕早被别人算计去。
他收起眼高于顶心态,踏踏实实一步步学起,这让刘仁杰很是安慰。
而刘仁浩读书虽不行,但在学手艺方面还是有些天赋,吴家老师傅赞他很有灵气。
学个几年应该能出师了。
碧玉肚子已经很大,行动不便,大夫预计这几日有可能生产。
把刘仁杰和杜氏紧张坏了,一直守在她身边,吕家和吴家也是三天两头遣人过来问安。
吴家更是送来了两名接生婆,以防万一。
碧玉双手不停忙碌着,刘仁杰按住她手,娘子,你不要再动针线,孩子要用东西已经都备妥了,当心别伤了眼睛。
可我什么都不做,很闷。
碧玉撇撇嘴,其实还有一层她没有说出口,她心里很害怕,手里不停能让自己少想能分散些注意力。
我陪你说话,你就不闷了。
刘仁杰收掉她手里东西,不放心看着她肚子。
相公,你还是去看书吧。
碧玉见刘仁杰围着她团团转,不由笑道。
我此时哪里还看得下书?刘仁杰心里直打鼓,听说女人生孩子是极危险事,等于是在鬼门关打个转,他担心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娘子,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做。
我不饿。
碧玉笑着摇头,他已经问过好几遍了。
他难道忘了她刚刚才吃过小笼包和豌豆黄了?其实她哪里知道刘仁杰巴不得她能多吃一点,养壮一点生产时顺利点。
多少吃点,你不饿孩子也会饿。
碧玉无奈点点头,这个孩子很乖,既没有让她终日犯酸呕吐,也没有在肚子里不安分踢打,只是让她整日想睡觉而已。
小青送上银耳羹,刘仁杰接过一勺勺喂给她喝。
喝完一碗,碧玉偎在他怀里晕晕欲睡。
吃饱了就想睡,她快变成猪了。
自己腰身粗了几圈,连脸上全是肉,她都不敢看自己这副模样。
小夏走进来,见状有些欲言又止。
刘仁杰无声朝她挥挥手,让她快出去别惊醒了碧玉。
碧玉还是发觉蓦然张开眼,有事吗?小夏矮下身体福了福,金家派人来报喜,他们大奶奶有喜了。
碧玉抬头和刘仁杰相视,半响露出笑意道,这事报给太太知道了吗?小青禀道,金家人正在花厅拜见太太,太太让我过来跟少爷少奶奶回一声。
刘仁杰道,知道了,下去吧。
小夏依言退下去,碧玉笑道,我们要不要送份贺礼过去?刘仁杰一脸不在乎,不必,这些都由娘打点,你不用管这些事,安心养好身体。
碧玉也懒再提,自从上次刘水莲送丫头过来,让碧玉对她所有善意都给抹灭掉。
不管刘水莲是安了什么心,但肯定是没安好心。
她可不想再帮这种不识好歹人。
这事过后,碧玉就不再跟她有任何联系,就是刘水莲下帖子来请也不肯过去,每次都推身子不便推了。
不过听说刘水莲在金家日子很不好过,处处受排挤,她出身本来就低,娘家又不帮她,家中那些小妾全不服她,金家大太太也不理会她,她相公本来就是个朝三暮四人又嫌弃她生了个女儿,根本没把她当正室看待。
一日三餐都是故意放凉才端给她吃,侍候她丫头都被别人收买了时不时对她冷嘲热讽,她简直度日如年。
不过她突然有了身孕,还是让碧玉惊讶了一下。
随即就被扔到脑后,不去管她闲事。
而金氏知道刘水莲做事后,还专门托人捎来份厚礼和亲笔致歉书信,说明此事与金家毫无关系,全是刘水莲一个人主意。
碧玉只是笑笑,收下礼物回了书信,算是把这节翻过。
而那件事中最生气人恐怕是刘仁杰,他至今对这个妹子还心里介蒂。
哎唷。
碧玉想着心事,突然发出一声轻叫。
刘仁杰紧张问道,怎么了?是孩子踢你了?相公,我好像要生了。
碧玉咬着下唇,脸色发白,肚子一阵阵疼。
刘仁杰脸色忽变乱了手脚,惊慌失措叫道,来人啊,来人啊。
众人闻讯赶来,接生婆训练有素吩咐准备开水、布匹、剪刀等接生用东西。
同时推刘仁杰出去等着,不要守在产房里。
可他握着妻子手,死活不肯走,眼睛盯着她惨无人色脸,害怕浑身发抖。
碧玉无力劝道,相公,出去吧。
她不想让他看到她生产样子。
刘仁杰摇着头,就是不肯走。
杜氏见了上前拉他,杰儿,产房不是男子待地方,容易冲撞产妇,快出去。
刘仁杰心里一震,这才依依不舍放手,向后面退时眼睛眨都不眨一眼,生怕有个意外,他就再也见不到她。
见到他身影消失在门口,碧玉才不再硬撑,开始小声呻吟,汗水早已顺着额头慢慢流入发间,不一会儿,就把头发打湿。
刘仁杰守在院子里脸色惨白如纸,听着一声声呻吟变成尖叫声,心里绞痛,恨不得冲进去陪着她一起痛。
杜氏担心看着他,安抚道,杰儿,女人生产都是这样,你不用这么紧张。
娘子不会有事,对吗?刘仁杰一脸无助。
杜氏暗中心惊,当然不会有事,她会平安无事生下刘家长孙。
儿子这么紧张媳妇,万一有个三长二短,那……吕顺夫妻从外面急冲冲走来,满脸都是汗。
他们刚接到消息,就扔下所有事赶过来。
此时也顾不得礼仪和客套,随意点头打了声招呼。
吕顺眼睛直直盯着内室,着急问道,亲家太太,我家女儿怎么样?杜氏心中根本没底,但脸上强撑镇静道,接生婆在产房内接生,放心,不会有事。
吴氏听着内室撕心裂肺尖叫声,心疼要命,呆立半响,我进去陪女儿,她需要我。
不理会别人劝阻,旁若无人进入产房。
碧玉下身一**痛,每一次阵痛都是煎熬,她心里害怕会不会撑不下去?吴氏进来紧紧拉着碧玉手,见女儿这样眼中全是泪,女儿,娘来陪你,别怕。
娘。
碧玉精神一振。
这个时候有至亲亲人陪在身边,她觉得好受些紧紧回握吴氏手。
吴氏强撑精神安慰道,女儿,外面你相公和你爹爹都在外面等着,你一定会平安无事。
看着娘亲眼中暗藏紧张和关心,碧玉心中一阵感动,浑身似乎有了力气。
吴氏不断给女儿鼓劲,不时擦去碧玉额头汗水。
在那漫长无比煎熬中碧玉只觉下身有物滑出,耳边听到欣喜叫声,孩子出来了,孩子出来了。
整个人一阵轻松,头一歪昏了过去。
守在院子里众人听到一声清脆婴儿哭啼声,不由大喜。
刘仁杰紧绷了一天心轻松起来,身体一软倒在椅子上。
太好了,终于生了。
接生婆抱着一个大红色襁褓笑意盈盈出来报喜,恭喜举人老爷,恭喜举人家老太太。
杜氏冲上去急问道,是男孩还是女孩?接生婆谄媚举高孩子,是女孩儿,您看这孩子多可爱啊,我接生这么多年,可没见过这么粉嫩漂亮女娃娃。
多说几句好话,应该能多得些喜钱。
举人家应该不会太小气吧,虽说是个女孩,但这是第一胎,应该会比较重视吧。
杜氏一阵失望,无精打采随随便便看了一眼。
让范大娘取了两封喜钱打赏,接生婆谢过后捏了捏,心里不高兴。
才这么点,真小气!怪不得人家说刘家太太不是个好相与,又极苛刻。
吕顺却很欢喜,从接生婆手里接过孩子细看,粉团儿肉嘟嘟,白晳皮肤,长长眼睫如蝶翼般轻盈,有几分像当年刚出生碧玉,心中不由溢满慈爱,伸手逗弄起来。
小家伙闭着眼睛睡觉,眼角还有几点残泪,小嘴微微嘟起,别提有多么可爱了。
刘仁杰缓过气来起身看了孩子一眼,见岳父抱着女儿放心很。
只是想起妻子有些不安,走向内室,在门口被小青拦住,少爷等会,里面在整理产房。
前段日子她已经在碧玉命令下改口,不再称他为姑爷了。
少奶奶怎么样?有没有事?刘仁杰紧张问道。
少奶奶有些脱力睡过去了。
见他这样,小青心中暗暗为碧玉高兴,他应该没有嫌弃碧玉生了个女儿。
下人整理好后,才让他进去,他跨进房间眼里只有闭上眼睛沉睡妻子,轻轻抚上她虚弱苍白脸,心疼低语,娘子,你真没事吗?一直守在女儿身边吴氏丝毫没见怪他无礼,心中反而大慰,杰儿,她们母女都平安,放心吧。
刘仁杰胡乱点头,呆呆看着妻子睡颜,对外界事物视若不见。
半响才回过神起身对着吴氏行了个大礼,谢谢岳母。
要不是有吴氏在里面陪着碧玉,他心里恐怕会更惶恐。
吴氏笑道,不用这么客气,只要你好好待她们母女,我心里就欢喜。
刘仁杰正色道,岳母放心,她们是我妻女,是我这生最重要人。
我定会好好照顾她们,决不会亏待她们分毫。
他明白她意思,生怕碧玉生了女儿,他心里介意。
其实他也很想有个像碧玉女儿,可以娇宠疼爱软软糯糯女儿。
吴氏悬了许久心终于放下,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坚毅女婿,感觉他变了好多,不再是那个有些冷情又愤世嫉俗男孩子,变成熟有担当,心中第一次承认自己相公眼光比她好,他给女儿挑了个可靠而又疼爱她相公。
满月酒碧玉醒来时见刘仁杰守在她身边正痴痴看着她,心中一阵温暖,漾起一抹甜甜笑容。
刘仁杰也露出笑容,低下头轻声问道,娘子,你醒了?疼不疼?他一脸疲倦,脸上胡子拉渣,衣服也皱皱。
不疼。
碧玉不想让他担心,强撑起疼痛身体困难抬眼看向四周,孩子呢?让我看看。
她此时最关心就是孩子,不知长什么样子?岳母大人照看着。
刘仁杰忙扶住她,快别乱动,我马上请她抱女儿过来。
是女儿?碧玉心一跳,偷偷抬眼看他。
是。
刘仁杰笑道,我很喜欢很喜欢,我们女儿长好可爱。
虽然昨天只是匆匆一眼,可还是觉得极其好看。
(这恐怕是父母私心吧)碧玉见他一片真心没半点虚假,心中松了口气。
不一会儿,吴氏抱着孩子送到她眼前,满面笑容道,女儿,看看这孩子,长很像杰儿,不过这小嘴却像你。
她不放心孩子交给别人,杜氏又不管,她只有自己带着才放心。
吕顺已经回家了,家里还有个小申儿,家里不能没人。
她就留了下来,住在客房内。
让我抱。
碧玉看着粉嘟嘟孩子心中大动,连忙伸出手来。
在刘仁杰帮助下,她靠在他怀里将孩子抱过来,那瞬间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眼睛酸酸直想落泪。
这是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骨肉,她和相公长女,心中一片柔软,抱着这孩子感动不已,心中盼着她一生无忧。
直到这时,她才能理解父母养育之恩有多重,他们有多疼爱自己。
碧玉仰起笑脸,相公,我们孩子是全天下最漂亮娃娃。
语气充满了骄傲自豪。
初为人母,那种感动无法细述,只能用这句话代替。
当然,这是我们女儿。
刘仁杰也是一脸骄傲,手指轻触孩子柔嫩小脸,嘴角不由露出微笑。
这么粉嫩娃娃是他孩子,心中升起莫名感动。
夫妻俩抱着孩子眉开眼笑逗弄了半天,杜氏笑眯眯坐在一边椅子上看着他们一家三口。
刘仁杰觉得困意涌来,实在撑不住,到旁边房间休息去了。
直到他离开,吴氏才走到磨床边坐下笑道,女儿,这一天一夜杰儿一直守在你身边,谁来劝都不肯走。
他对你真很用心,娘总算能放心了。
碧玉脸一红,娘。
心中却甜滋滋。
我唯独不放心就是你婆婆。
吴氏皱起眉头,对昔日闺中女友很无力,她这个人,哎。
最后只能长叹一声。
从碧玉生下女儿开始,杜氏就一直在房内不出来,连孩子也没多看一眼,想想就让人生气。
不过吴氏转了转眼珠,嘴角轻抿,她就不信想不出方法对付杜氏。
碧玉有些不安问道,婆婆是不是嫌我生了个女儿,所以心里不高兴?相公和娘亲都陪在一边,只有婆婆不见人影,她心里一阵阵难受。
她就是想不开,这有什么?第一胎是女孩子更好。
吴氏心疼安慰道,你还年轻,还可以再生。
哎。
碧玉从吴氏嘴里得到证实,轻叹了声,心中越发难受。
女儿别担心,娘自有办法对付她。
吴氏微笑着,胸有成竹,保管她会喜欢这孩子。
若说这世上最了解杜氏人应该就是吴氏了,从小认识,一起成长,吴氏对她恐怕了如指掌。
真?碧玉眼睛一亮,她对她娘充满信心,只是…不过不要太让她下不了台。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她婆婆,相公至亲,伤了她颜面就是打了相公脸。
这点分寸娘还是有。
吴氏抿嘴一笑,如今她对女婿很满意,连带对杜氏也看着顺眼许多。
接下来几天,吴氏是抱着外孙女不离手,杜氏只坐在一边看着时不时喝几口茶,也不热情。
又过了几天,杜氏不淡定了,老追在吴氏后面叫道,让我抱抱,这是我孙女。
可这也是我外孙女啊,我就喜欢抱着她,你还是在旁边歇着吧。
吴氏含笑声音。
凭什么吗?这是我亲孙女,比你外孙女可亲多了,她可是姓刘。
杜氏声音里有丝恼怒。
你不是不喜欢女孩子吗?吴氏笑意更浓。
谁说?我最喜欢女孩子。
杜氏心虚很,但还是硬撑着。
是吗?当然了,这是我们刘家长孙女。
我本来还想说,你如果不喜欢这孩子,就让我抱回去养,我膝下没有孙辈太寂寞了,而且我身边只有一个儿子,实在稀罕女孩儿,不如…杜氏急了,你想不要想,这是我宝贝孙女。
……碧玉在内室听到这些话,心中大慰,同时对吴氏大为感激。
她娘为了她煞费苦心,想尽办法帮她解决了最大难题。
她为人子女,却不能为父母分忧,反而让她们为自己担心,实在很不孝。
事情是这样,自从那天后吴氏借故留下来照顾做月子女儿和外孙女,她没事就抱着外孙女在杜氏面前晃,嘴里不停夸赞。
杜氏开始时碍于她面子,只好在旁边听着却不说话。
不过听久了心里痒痒,忍不住要抱过来。
接下来日子吴氏故意舍不得给,这下激起了杜氏好胜心,硬是要抢过孩子。
说来也怪,这孩子一被抱到杜氏手里,就冲着她甜甜笑,把个杜氏乐坏了。
吴氏在旁边故意做出一副吃醋样子,说什么孩子果然是姓刘,就和祖母亲,对她这个外祖母就没那么亲。
切,其实小孩子懂什么,这杜氏却把这些话听进去了,心中美滋滋。
抱着孩子不肯撒手,吴氏要抱也不给。
吴氏心里偷笑,这杜氏性子她一清二楚,哪会是她对手。
这种激将法对从小就和她攀比杜氏来说,是最管用。
不过这办法估计只有吴氏来用,才有效果,别人或许没用。
杜氏以前是对这孩子一点都不上心,抱都不肯抱一下。
自从被吴氏刺激抱过一次后,就开始注意起孙女来,上了年纪人总是比较稀罕孩子,何况这孩子很爱笑,也不爱哭。
抱在手里总是笑眯眯,看了就让人欢喜。
没过几天,杜氏全部注意力都被引到这孩子身上,越看越是打心眼里喜爱。
跟儿子媳妇打过招呼后,将孩子抱过去放在身边养着,也解了膝下寂寞。
就这样,一件大麻烦事就这么轻轻松松就解决了。
吴氏送来一个姓王奶娘,是吴家家生子,相公是吴家一个管家。
以前也是认识碧玉,来了刘家后,除去吴家每月给月钱外,碧玉又另开了一份工钱给她,还送了几匹衣料。
王奶妈既领了两份月钱,又收了不少好处,对孩子很是尽心。
刘仁杰对此很感激,特地带了份礼亲自上吴家道谢。
孩子满月这天,杜氏和刘仁杰商量了下,决定办满月酒,请上亲朋好友喝酒看戏。
碧玉月子里不能洗澡不能吹风不能洗头,早已感觉脏不成人样了。
这天就痛痛快快洗个够,从头到脚搓了半天,这才觉得干净了。
换上焕然一新衣裳,戴上价值不菲首饰,整个人容光焕发。
刘仁杰看见妻子时眼睛一亮,灼热视线在她身上打转。
这一个月他被勒令不许进房间,只能在外面打转,隔着房门说几句而已。
虽然只办了孩子满月正日一天宴席,人还来挺多。
院子用屏风隔开,分成两部分。
前面招待男客,里面则招待女客。
这院子平日里够一家人住,可办起喜事摆起酒席就觉得襟肘不便。
不过这种日子也不多,勉强凑和一下罢了。
杜氏打扮整整齐齐,满面笑容招呼客人。
还乐呵呵抱着孩子给众人看。
席上很是热闹,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凑趣。
夸杜氏有福气,媳妇过门才一年多就给她添了孙女。
又夸碧玉脸色红润,比以前更好看了,还有夸孩子天庭饱满长又好看,是个有福,将来定能招个贵婿。
把个杜氏奉承笑眯了眼。
碧玉坐在一边,时不时露出愉快笑容。
听到别人夸自己女儿,比夸自己还高兴。
刘水莲忽然道,真是可惜,大嫂这次生了个女儿,要是儿子就好了,我娘家太太是极喜欢男孩儿。
这次金太太也带着几个媳妇过来贺喜,刘水莲也跟着回了娘家,身上穿戴都不错,只是她脸色不大好。
听说前段日子流产了,好像是小妾做手脚,而且更惨是她伤到身体以后再也不能生了。
她整天在家里找害她流产人,不停哭闹要让金家长辈替她作主,只不过人人都嫌弃她,没人愿意替她出头。
再说她以后也不能生了,膝下只有一女,能不能坐稳金家大奶奶这个位置还不知道呢?长辈们不管,相公也不理会,下人们跟红顶白,她日子过凄惨无比,心中更是愤恨。
怪天怪地怪所有人,觉得全天下人都亏欠了她。
这话一出,在场人脸色都变了,这种场合说这种话实在太过份。
这还是娘家人呢,居然还这么说话。
她自己难道不是女吗?至于这么说话吗?这不是存心给人添堵吗?杜氏气脸色发白,眼睛狠狠瞪着这个庶女,居然给她下绊子,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坏婆婆坏祖母吗?吴氏不动声气笑道,金大奶奶,你这话说差了。
亲家太太不知有多喜欢孙女呢,还把孩子抱到自己房里养,时时刻刻都要看到才放心 。
刘水莲并不闭上嘴,继续不依不饶讽刺道,是吗?我娘家太太转性了?居然喜欢起女孩儿来?这话说太刻薄了,有点不管不顾味道。
我本来就喜欢女孩儿,只是有些女孩儿不讨人喜欢罢了。
杜氏收起笑容,板着脸暗有所指。
要不是碍着今日是大好日子,杜氏恨不得马上把她轰走。
这庶女原本就不讨喜,如今是惹人厌了。
真是上不了台面死丫头,怪不得在金家没有地位。
想通的杜氏刘水莲脸红白相加甚是滑稽,嘴唇动了动。
没等她开口,金太太忙笑道,我这媳妇前些天病了一场,脑子有些糊涂,亲家太太,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杜氏勉强挤出一丝笑,好说,既然病了就不要让她出门,在家里好好养病才是。
正是这话,原想着这是她娘家大喜事,让她出门沾点喜气。
金太太陪笑道,没想吹了风,这病反而更重了。
我没病。
刘水莲气恼无比声音响起。
可惜所有在场人都仿恍没听到,喝茶喝茶,喝酒喝酒,吃菜吃菜,刘水莲备觉难堪。
刘太太,我娘说没错,我大嫂本来就不大习惯这种场合。
金氏起身福了福,我替她赔个罪,原谅她病中胡言。
吴三奶奶不用这么客气,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早听说刘太太是最大度最慈爱,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真是碧玉妹妹福气。
金氏一向会说话,这一番奉承哄杜氏忘了刚才不快,拉着她手说笑。
刘水莲脸色难看极点,甚至有些扭曲,她不甘心被人忽视至此,起身道,笑话,刘太太大度慈爱……金氏笑脸一僵转过身对金太太道,既然大嫂身体不适,娘不如让大嫂早点回去休息吧。
金太太点点头,忙示意身边婆子拉她下去。
心中暗恨: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女人,居然在自已娘家宴席上大闹,她真是疯了。
女人能依仗除了儿子就是娘家,她是不能生儿子了,但只要哄好娘家,让娘家人做靠山,未尝不是一条好出路。
如今却亲手斩断了这份联系,经此一闹,刘家是再也不能帮她了。
刘水莲再怎么心灰意冷也不能在娘家不管不顾胡闹啊!真是枉费她今日送了那么厚礼,就是想和刘家打好关系,也顺便帮大儿媳和娘家修好,可惜了她这一番苦心。
我不走,我还有话没说完呢……刘水莲嘴被婆子用手捂住,硬是被几个身强力壮婆子拉下席送出刘家。
所有人视若无睹继续说笑,刚才事情丝毫没激起渏涟。
碧玉心中暗叹了声,却没有一点同情。
在她女儿满月好日子故意使坏,让她无法原谅。
心中却有些奇怪,刘水莲说出这种让人下不了台话,何苦呢?不仅得罪了刘家人,也把金家面子踩在地下,以后还有她好日子过吗?她真不懂,这刘水莲性子以前虽然怯弱,但还算是个小佳人。
可如今怎么变成这样呢?这种破罐子破摔做法,能让她得到什么好处?只不过逞一时之快给刘家人添堵罢了。
回去要面对恐怕是更悲惨命运,她就算不在乎自己在金家日子过如何,可难道连自己女儿也不在乎吗?今日刘水莲哪怕想到她女儿一丝丝,也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在席上敬了一圈酒,碧玉这才告了罪在杜氏身边坐下,匆匆塞了几口菜填填肚子。
杜氏夹了几筷子菜给她,碧玉受宠若惊,惊讶看着她,这可是前所未有事。
杜氏脸上有些不自在,清咳了几声道,媳妇,以前有什么不愉快事都忘了吧。
是,婆婆。
碧玉露出欢喜笑容,以前事媳妇都不记得了。
一向骄傲杜氏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不过对她来说,这是意外惊喜。
杜氏脸上有丝暗红,微微点头转过身跟旁边钱氏说着家常。
听说吴太太如今不管事,家中之事全交给三儿媳管。
杜氏突然想起这事,随口问道,这日子会不会太无聊?怎么会呢?钱氏保养得宜面容隐隐发光,我早起抱抱孙儿们,陪她们说说笑笑。
响午时睡个好觉,下午找几个人打打马吊,既自在又省心,每天过都很开心。
是吗?杜氏脸上浮起几丝怀念神往,当年在闺中她就很喜欢这项玩意。
马吊我好多年没玩了。
自从家败后,每天为生活忙碌,哪来闲功夫玩?你喜欢话可以来我家玩,我们两家隔又不远。
钱氏忙笑道,我们玩也不大,来来去去几文钱而已,意思意思罢了,不过是解解闷。
这不大好吧?杜氏迟疑了下。
有什么不好?人生一世就要活自在些,该吃吃了,该玩玩了,那才不枉来到这世上一遭。
钱氏使劲鼓吹,我们都是亲戚,一起玩玩也没什么,金家太太也常过来玩几把。
杜氏心中大动,这样啊,那我有空过来看看。
那我就恭候大驾。
钱氏也不再多谈这个话题,笑眯眯转到别话题上去。
酒过三巡,撤下残羹,送上茶水点心,戏开演了。
一时间,敲锣打鼓,各色人物粉墨登台热闹非凡。
钱氏坐到吴氏身边,凑到她耳边轻笑道,如今看来,玉姐儿这日子过还算不错,她婆婆好似也收敛了许多,没有以前那些心眼了。
碧玉是她最疼爱孩子,当初为了碧玉亲事,她也费了很多心思。
在碧玉刚嫁进刘家时,她提心吊胆了好几天,生怕刘家错待了她。
后来听到些风言风语,她心里就更纠结了。
不过如今看来碧玉过还行。
吴氏笑满足,听说当日杰儿跟他娘谈了好久,也不知谈了什么。
自此之后,她对女儿态度好了许多,也不再总插手他们夫妻之间事了。
她如今说起女婿都是极自豪模样。
那就好。
钱氏也不由为碧玉感到高兴,总算放下心笑道,这人啊,临到老了就要想开点,儿孙自有儿孙福,管太宽会惹人嫌。
吴氏极为赞同这种想法,大嫂这话也是,我是放手不管儿子儿媳事。
由得他们折腾。
钱氏关心细问,登哥他媳妇怎么样?肚子还没消息吗?这成婚也有几年了,怎么还没动静呢?连碧玉也生了女儿,作为兄长吕登膝下犹虚。
先前怀过一胎,只是年轻不懂事,掉了才知道有了将近月余身子。
吴氏心痛蹙起眉,太可惜了,要是她在我身边,这种事恐怕就能避免。
每当想起流掉那个孩子,她就难掩黯然之色,如果生下来就是吕家长孙。
如今再怎么想也没用了。
钱氏拍拍她手安慰道,只要好好调养身体,到时生个十个八个没问题。
希望吧,我们是鞭长莫及,也不知他们会不会照顾自己?想起远在京城儿子儿媳,吴氏就一肚子愁肠,身边没有长辈照拂就是不放心啊。
别担心,登儿是个聪明。
钱氏开解道,仁哥信里说登儿他得了上官赏识,前途一片大好。
吴氏心思转到儿子仕途,心中也很矛盾,话虽如此,也不知一年后能不能谋到个好位置?就算谋到个好位置,这常年骨肉分离日子太难熬了。
先前是天天盼着长子能考到功名,可如今却日日担心他们,生怕有个闪失。
钱氏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是有亲家照拂吗?定能心想事成。
这种事不好说。
吴氏摇摇头,不想让自己多想这种事,想多了也没用。
算了,我就盼着他们都平平安安,其他不能强求。
说也是,听说杰哥读书也不错,一年后再考上进士,你家就有了二进士,吕家就成了这方圆百里最荣耀,多风光啊。
她为了哄小姑高兴,把刘仁杰也拉进来,这刘仁杰也算吕家半子,说成吕家人也勉强可以。
希望如此,不过有些事还是顺其自然。
吴氏嘴角含笑,我只盼着女儿能过几天好日子。
是夜,杜氏清点客人送财礼,不点不知道,一点吓了一跳。
光银子就有千余两,不要说各种项圈,金银锞子、金银锁片、孩子衣物鞋帽等物。
而她家家底也不过几百两银子,这一场满月酒喝下来,反而添了许多收益,不过这以后也要回礼。
杜氏轻叹了口气,范大娘不由心中奇怪,问道,太太,您这是怎么了?收了这么多礼,您不满意吗?哪是不满意,只是我看着这些礼好多都是冲着媳妇而来。
杜氏看着帐本,吴家三房就将近五百两,金太太这次也是大手笔,送了两百两银子,这估计是求和吧。
其他刘仁杰同窗师长都是几两几十两,这些人手头都不宽裕也属于正常。
而吕家送了二百两银子和一对金银项圈,看来吕家家底还是很丰厚。
这不是好事吗?范大娘不懂她想法。
杜氏轻叹了口气,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老了,也许该把这个家交给媳妇来管。
范大娘心中一喜,嘴上却劝道,这又何必呢?您年纪又不大,精神又好,正可以多管几年。
比起杜氏,碧玉为人宽厚又体恤下人,还会照顾到众人脸面。
如果碧玉管家,她们这些下人日子也会好过许多,只是不知杜氏是不是真心?不了,以后就抱抱小孙女,养养清福。
杜氏今日受了些刺激突然想通了,我辛苦半世,也该歇歇。
儿子有了功名,媳妇也是个孝顺。
她做个甩手老太君,日子会自在许多。
何必老纠结在这些帐本和银钱中间呢!以后再去吴家打打马吊,打发日子,想想也觉得日子好像很美好。
这话也是。
范大娘见她一片真心,垂下头掩去一脸欢喜笑容。
和谐看着女儿熟睡小脸,碧玉心中温柔无比。
低头亲了亲她脸,对奶娘细心叮嘱了几句才离开。
夜色迷离,暗香浮动,走在青板路上碧玉心情很愉快,今日不仅见过许多熟悉亲人,还亲热说说笑笑,让她有种回到过去感觉。
而且杜氏突如其来态度转变,让她很兴奋。
不管如何,杜氏都是刘仁杰生母,两人相处好对大家都好。
推开房门,内室烛火昏暗,一片静悄悄。
碧玉环视一圈,见没人不禁有些纳闷,她走到床边,准备剔亮蜡烛。
心中暗暗奇怪小夏怎么没在这里侍候?床上突然伸出一只灼热手猛将她拖上床,娘子,你总算回房了。
刘仁杰等了半天,都快急死了,碧玉这才慢悠悠晃进来。
你怎么在这里?碧玉吃了一惊,做月子这些日子他一直住在隔壁房间,怎么此时却在卧室里?这本来是我睡房,我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刘仁杰边说着边心急拉扯碧玉衣裳。
碧玉恍然大悟同时耳根滚烫,自从大夫诊出喜脉后,他们再也没行过房。
有几次半夜醒来贴在后背那人身体烫厉害,气息紊乱,她不敢睁眼只能偷偷装睡。
别急,别把衣裳扯坏了。
碧玉不好意思提醒,这可是刚上身新衣裳。
刘仁杰此时脑中充血,根本听不到这些话。
急不可待脱下外裳,里面却被嘶一声扯破了。
他随手一扔,莽撞冲了进去。
碧玉还没来得及准备好,整个身体一僵,痛蜷缩了起来。
刘仁杰身体一顿,眼中全是腥红,脸上全是挣扎,低头在她眉心亲了亲,忍耐不住开始不管不顾冲刺起来……憋了数月某人兽化了…碧玉许久没和相公亲近,除了开始时不适,过一会儿就适应了整个人软了下来。
抱着他脖子昏昏沉沉起来,一会儿像只小船在波涛汹涌海里激荡起伏,一会儿像在风平浪静水里游荡……结果一大早刘仁杰是一脸神清气爽,碧玉却手脚发软缩在被窝里动弹不得。
别起来了,多睡一会。
刘仁杰心情大好,轻抚着妻子红艳艳小脸,越看越觉得妻子好看。
你想害我被婆婆骂啊?碧玉斜看了他一眼,生了孩子后,她蜕去青涩,有了小妇人风韵。
经过一夜滋润,眉角全是□。
这人也真是,再怎么也不能没节制啊。
这折腾了一晚上,她浑身无力,怎么见人啊?刘仁杰心中大动,凑上去轻啄了一下,嘴角含笑,就说昨天招待客人累到了。
碧玉无奈笑笑,婆婆好不容易对我有了改观,我可不能让事情再变回去。
杜氏脾气并不好,她好不容易主动释出善意,她定要接住,不能错失了机会。
娘子,辛苦你了。
刘仁杰有些歉疚,早知如此昨晚应该稍微收敛些。
只是那种时候克制不住根本想不到那么多事。
拿起桌上衣服帮她穿起来。
在刘仁杰帮助下,碧玉穿好衣服,漱洗后坐在梳妆台前化妆,她也不涂胭脂,只在脸上涂了一层淡淡白粉,掩去那些红晕。
刘仁杰在旁边看着不住偷笑,被碧玉白了好几眼。
刘仁杰夫妻两人给杜氏请了安,坐下一起用了早餐。
整个吃饭过程,碧玉都偷偷看着杜氏脸色。
生怕她看出些端倪,对他们大发雷霆。
杜氏却没留心到碧玉局促不安,吃完饭下人收拾好碗筷,送上香茶漱口。
杜氏笑道,我昨天想了一夜,决定要把这个家交给媳妇管。
刘仁杰和碧玉对视一眼惊讶莫名。
刘仁杰陪笑道,娘子她年纪轻不懂事,还是请娘多管几年。
这不会是他娘一时心血来潮吧?如果是这样,还不如不要接手,免得他娘到时后悔,又不好意思收回管家权利,光想着法子折腾碧玉。
好了,不必多说,我已经决定了。
杜氏摆摆手,既然做了决定就干脆利落点,等会我就把帐本交给媳妇,媳妇,你以后要当好这个家。
碧玉推托了几次,可杜氏硬是不允,只好接下管家之责。
大不了等杜氏露出后悔之意时,就马上还给她。
家里就这几口人,并不难管,很多事都是依杜氏前例在做。
只有新出生孩子稍微添了些开支。
刘仁杰想了好几天才给女儿取名刘瑛,所有人都叫她大姐儿。
孩子容貌长开了些越发显得玉雪可爱,和杜氏也特别亲,每当杜氏抱她时都会笑极甜,让杜氏爱不释手疼爱不已。
这样一来,对儿子反而不大留心,只留心小孙女。
而杜氏除了早上在家里抱抱孙女儿,响午吃过饭歇会儿,然后就让人送她去吴家做客。
打上半天马吊,晚上时一家人围着一起吃饭。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杜氏心情很好,显然对这种生活很满意。
每次从吴家回来,她都会一脸笑容满面,有时赢了十几钱还会高兴跟个孩子似,会得意洋洋跟儿子儿媳不住说起她这天马吊打有多好。
看出来她对这项玩意很着迷。
刘仁杰乐见他娘这样,有时会拿出几两银子送给杜氏做赌本。
只要他娘不找碧玉麻烦,他就心里念佛喽。
碧玉心里也大为欣喜,在杜氏生辰时专门用私房钱打了套金头面送给她。
杜氏嘴上不说,心里却极高兴。
不时在牌友面前显摆。
惹吴氏她们又羡慕又眼红,再加上范大娘和牛大娘凑趣奉承让她心里很得意,对儿媳是越瞧越顺眼。
家里是一片和谐平静,碧玉早上管家,下午带孩子,跟杜氏协调很一致。
而刘家那家铺子生意不错,在碧玉建议下又开了家小小包子铺,就开在菜场旁边,店面则用前面那家杂货铺盈利买下。
杂货铺盈利每个月每房只发一两银子,其他都用来作流动资金,或者是为下面生意做打算。
这包子铺依然由吴桥打理,不过包子是由三房刘仁浩生母碧娘亲自做,她有一手做包子绝技,因为包子味道极美味,引客似云来。
吴家也从中牵桥搭线,介绍了几家大户人家过来订货。
这虽然是小本买卖,但一个月下来也有四五两银子利润。
刘仁杰和妻子商量过后,把自己那四成主动让给三房。
原先开这个铺子本来就是想帮衬下三房。
毕竟刘仁浩学手艺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也不是马上有银子赚。
可这样下来三房手头就比较紧。
刘仁杰心有不忍,又不方便拿出钱救济,于是和妻子商量后想出了这个办法。
同时规定这家包子店每月赚营利除了去掉下月材料钱,可以在每个月月底分掉,不用存起来。
毕竟这是小成本投资,不需要太多流动资金。
而刘仁浩妻子开始时很不以为然,但在碧娘极力劝说下,偶尔也去铺子里帮帮忙。
不过在第一个月收到三两分红后,她马上精神振奋来了兴趣天天去铺子里帮碧娘打下手。
她还花几两银子买了个小丫头帮着看孩子做家务。
试想这些年她们三房这五口人一个月月钱也就一两银子,后来再加上杂货铺一两分红,可够什么用啊!还要在这二两银子里省下一半以防不备之时用。
日子过紧巴巴,平日时多添一件衣裳都舍不得。
有了这份补贴,日子好过许多。
不过董氏她那秀才父亲听说后,把她叫去好好说了一顿,说开铺子里是下等人做,不是他们这种读书人家做。
不许她去铺子里帮忙。
董氏一声不吭听父亲训斥,但转过身依然故我。
把她父亲气要命,扬言要跟她脱离父女关系。
不过她娘却帮着女儿,这女儿手头松了,有时也有能力救济一下揭不开锅娘家,别没能力,但送上几斗米能力还是有。
她娘家兄嫂从一开始冷嘲热讽到后来笑脸相迎,让她明白银子好处。
在这世上光有志气是没用,像她父亲一生骄傲,可连妻儿都活不养,还要妻女做些绣活过活。
过年时连白面都吃不起。
经过这些事,刘仁浩夫妻这才知道刘仁杰夫妻苦心,对大房实在感激在心。
而二房曹氏大为眼热,在丈夫面前唠叨了半天。
不过刘仁康并不在意这几两银子,再说又不是拿自己份,大哥高兴将自己那份给谁是他事,别人管不着。
他喝斥了妻子几句,曹氏不敢再做声,心里却不服。
后来去刘家在碧玉面前说了几句,碧玉听归听,却闭着嘴不理会她。
曹氏一拳打在棉花上毫无反应,只能灰溜溜回去。
亲家太太,我又来了。
吴氏微笑道,凑上去要抱刘瑛。
吴氏自从外孙女出生后,每隔五六天就要来看看,如果有事抽不出空过来心里就会空落落,想慌。
你又来了,来真勤快,可不许跟我抢大姐儿。
杜氏话虽这么说,嘴角却翘老高。
哈哈,吴氏肯定羡慕死她了。
她都有了孙女儿,吴氏却什么都没有,说起来,吕家媳妇还比她家媳妇早进门几年,可却连个蛋都孵不出来。
好极了,幸亏没娶进胡家女儿,否则此时她也没有孙女儿抱在手里。
想死的刘水莲作者有话要说:这人啊。
有时就要想开些。
留言好少啊,难道是天气冷了没人喜欢打字了?那我也…… 杜氏乐呵呵抱着孙女儿,吴氏也依在旁边不住逗弄,刘瑛发出咯咯清脆笑声,引得两人露出欢喜笑容,也不知是谁逗谁?!杜氏极为得意笑道,我们大姐儿真是人见人爱,吴家大太太就爱不行,前些天送了好多小衣裳过来,我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这话里话外都是显摆之意。
见她这般得意洋洋,吴氏不由心中好笑,淡淡道,这也没什么,我家女儿尚在闺阁中时衣裳都是由吴家包下,我都用不着为她添置。
杜氏是第一次听说此事,惊讶道,这是为何?吴氏笑道,他们小一辈只有碧玉一个女孩儿,人人都很稀罕。
杜氏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见吴太太最为疼爱她家小孙女。
这些日子她经常在吴家走动,对吴家情况也有所了解。
说来也怪,碧玉这一辈只有一个女孩子,而吴家孙子辈也只有金氏所生姐儿,其他几房都是男孩子。
如今添了碧玉所生大姐儿。
吴家众人是爱屋及乌,对大姐儿疼爱有加,满月那天送了许多好东西,平时也会送些衣裳小鞋子等小物件。
杜氏不比吕顺,对这些东西是来之不拒,吴家人毫不见怪,反而更欢喜。
因此刘瑛出生后根本没花费多少银钱,杜氏越发引以为傲,总嚷嚷她家大姐儿是个招财龙女。
(大汗)早没了刘瑛刚出生时沮丧样子。
我们吕吴两家都稀罕女孩儿。
吴氏故意气她。
我们刘家也稀罕。
杜氏不服气仰起脸。
这话说是半点不心虚。
碧玉在旁边拿着帐本细看,听到这些话不由露齿一笑,挥挥手让下人送上点心。
婆婆、娘,您们吃点心吧,我来抱女儿。
碧玉这个做母亲反而很少抱到孩子,更不要说刘仁杰了。
吴氏微笑伸出手道,我来抱,亲家太太,你也抱累了。
我不累。
杜氏朝左边躲了躲,避开她手。
碧玉笑着摇摇头,不知为何,两位母亲在一起就会变得很幼稚,比来比去不亦乐乎。
吴氏是半真半假笑闹,杜氏却极为较真。
正当此时,范大娘带了一个神色紧张女人进来,碧玉见她有些眼熟,好像是金家太太身边服侍人。
那女人三十多岁,衣裳首饰都不俗,光看头上那支青玉钗就值不少钱,看样子应该是管家媳妇之类身份,一一向杜氏吴氏和碧玉请过安后,急急道出来意,我家大太太昨晚投梁自尽了。
什么?在场人被震目瞪口呆,无法相信听到事情。
那…那…碧玉实在问不下去,脑中浮起那场面,身体不由打了个冷战。
管家媳妇低眉顺眼禀道,不过万幸人救了回来,幸好身边丫头机灵,不过神智不是很清楚,嘴上总叫着娘,我家太太意思想请杜太太和少奶奶走一趟安慰开解下大奶奶。
杜氏皱起眉,恐怕她想见不是我。
她和庶女感情并不好,何况在刘瑛满月酒几乎撕破了脸皮。
那管家媳妇敛气不吭声,杜氏想了半天转头问道,媳妇,你看我们要不要过去?碧玉想了想道,既然金太太请我们过府,我们定要走一趟。
不管如何,小姑总是刘家女儿,我们于情于理要过去看看。
刘瑛也是刘家女儿,她不能让别人觉得刘家女儿是好欺负。
她得为女儿将来考虑。
同时心里暗生怒气,刘水莲她怎么样了?好端端干吗这么想不开?她忘了还有一个女儿吗?到底出了什么事让她这么狠绝?碧玉初为人母,对自己宝贝女儿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掉。
对她来说,无论发生事都不会舍下自己女儿。
对刘水莲抛下一切做法她无法苟同。
那也行。
杜氏静默片刻,阿香,派人去把江氏叫来,带上她一起过去。
碧玉有些惊讶看了眼杜氏,不明白她怎么会改了性?居然想这么周到?江氏很快赶到,听到这个消息后,脸色惨白眼泪直流身体摇摇欲坠,嘴里喃喃道,这不是真,这不是真。
而刚才杜氏反映不过是睁大眼睛表示惊讶,可没半点伤心之色。
这样一比较就分出亲生和不亲生区别。
碧玉将刘瑛托付给吴氏照看,三人匆匆上了金家派来马车。
马车一路驶进二门,管家媳妇将她们直接带进金太太所住院子,金太太早已等待许久,见了她们脸色担忧,不住赔罪,怪自家照顾不周,居然出了这种事。
而杜氏一连声怪刘水莲居然做出这种让长辈忧心事,连连请罪。
碧玉低眉顺眼不说话,只有江氏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当着两位太太面落泪。
两人客套来客套去了半天,金太太才亲自带她们过去。
刘水莲所住院子有不少下人守着,见她们来了纷纷躬身行礼,碧玉走过淡淡扫过这些人,这些人神色有不安有紧张有轻视,各色都有。
到了内室门口,金氏停下脚步笑道,我就不进去了,你们好好陪陪她,开解一番,让她别再做这种傻事了。
杜氏客气道,您事多,忙您事吧。
金氏赔了罪这才带了下人回去。
说实话,她还不想见那个总是一脸幽怨大儿媳,如今还弄出这种笑话,丢人现眼。
金太太没有亲生儿子,想从诸个庶子中挑一个出来挂到自己名下充作嫡子。
她看中是庶长子,人平庸没什么本事,比较好控制,可想想还是不大放心。
当初见刘水莲怯生生柔弱,又没有好出身,人又长漂亮应该能拿捏庶长子心,所以才让她做了长媳。
可没想不仅没把男人心拉住,而且越变越让人生厌,没见识没心计。
这颗棋子等于废了。
不过后来女儿将她托付给自己,金太太一生只生了这么个女儿,她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女儿。
看在女儿面上她暗地里照拂一二,让她过了段好日子。
没想刘水莲她会做出那样蠢事,得罪了吕家和吕家那位受尽宠爱女儿。
自家女儿都不敢得罪处处要捧着女子。
刘水莲真是个没眼界没眼光蠢笨女人,也不知她脑袋是什么长。
要是她是刘水莲,绝对会抱住刘仁杰夫妻大腿。
一个是有大好前途举人兄长,一个是有吕吴两家做靠山嫂子。
只要是聪明人,其中好处自然能明白。
可惜了,白长了一张好看面皮。
内室,刘水莲闭着眼睛苍白着一张脸静静躺在床上,长长眼睫毛显得极为虚弱。
几名丫头侍立一边,视线不时扫向她们。
江氏扑了上去哭喊道,莲儿,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姨娘。
刘水莲听到熟悉声音,睁开眼睛抱着江氏放声大哭,哭声之惨让人听了不忍听闻。
杜氏却撇了撇嘴拉着碧玉坐到一边椅子,低着头干坐着。
杜氏心中不悦暗自嘀咕,这金家下人也太没礼数了,也没个人送杯茶过来。
刘水莲哭了半天,在江氏安慰下终于止住哭泣。
一双眼睛红肿不堪,不住抽泣,昔日美丽脸庞早已风华不再,整个人憔悴消瘦。
江氏轻抚着女儿后背,痛心问道,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啊?刘水莲脸色变幻莫测,有几缕恨意几缕绝望几缕伤痛,咬牙切齿道,所有人都看不起我,他们把我关在这个院子里,我活着一点希望都没有。
自从那次在刘家大姐儿汇满月酒上大闹后,金家太太就不许她出门走动,只许呆在院子里。
身边丫环对她态度更加不好,而她相公根本没来过一趟,根本不打照面。
这样日子她终于崩溃了,咬咬牙拿了根布条想了结自己。
傻丫头,无论怎么艰难都要活着。
江氏心疼拭去她眼角泪水。
姨娘,我受不了。
刘水莲神色伤痛,这种日子我过不下去。
你忘了你还有个女儿吗?碧玉实在忍不住。
这种人遇到事情就要死要活,她就不能为她亲人想想吗?光想着一死了之,有没有考虑过她亲人会多痛苦?女儿?我要儿子,一个能让我安身立命儿子。
刘水莲一脸偏激,可我再也生不了,我活着还做什么?被那些贱人糟蹋吗?只要想到那漫长无望日子,她就心如死灰。
你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碧玉恨不得敲打她一顿,她怎么能这么自私?。
你这种被人捧在手心人怎么会懂我感受?你什么都有,有好父母好兄长好相公,就连生了个赔钱货都没人看不起你。
刘水莲狠狠瞪着碧玉,满脸通红吼道,就连我那个眼中无人婆婆都精心挑选了礼物去贺喜,而我呢?我女儿呢?她满月时可没人给她贺喜,更没人记得要送她礼物。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同样生是女儿,可为何会这般天差地别?她心中不平之气再也掩饰不住。
她哪里比不上碧玉?为什么她命会这么苦?碧玉一向认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歇斯底里刘水莲也是如此。
想起她所做事,她就不想可怜她生想撒手不管,可一想她毕竟是刘家女儿,何况还有个嗷嗷待哺小女儿。
万一失了亲生母亲,这小女孩子命恐怕会更苦了。
这样一想,心里就软了下来。
你口口声声不公平,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就这么死了,你小女儿会怎么样?碧玉站起身走进几步,直直逼视她,她会被人轻视,没人疼爱没人照顾她,会被别人欺负,说不定连饭都吃不饱,衣服都穿不暖,或许在不注意地方,她还会被人打骂……她绝不是在吓唬她,失母孩子如果没有生母照拂,会过比下人都不如。
不会,不会。
刘水莲被说到痛处,不住摇头状若疯狂,她不管怎么说都是金家女儿,绝不会这么悲惨。
教训你还是金家大奶奶呢,还不照样想以死求个解脱?碧玉板着脸厉声指责她,你女儿才这么小,根本没有保护自己能力,你身为一个母亲却不能保护女儿,只想着一死百了,你也太自私了。
刘水莲受不住碧玉指责,大喊道,够了,你没有资格教训我。
碧玉毫不在乎步步紧逼,我怎么没资格?我是你大嫂,你就算嫁进金家,也还是刘家女儿。
你不争气,丢也是刘家脸。
这是我事,不用你管。
刘水莲抱着自己头,不敢再听。
碧玉说话让她深深感到恐惧。
她再怎么忽视女儿,女儿总是自己亲生,她也心疼。
如果女儿落到那般凄惨境地,那她……你大嫂好言好语劝你,你是什么态度?杜氏看不下去,怒了。
碧玉扬了扬眉继续追击,不用我管?那你生母呢?她有没有资格管?她一听到你出事就哭死去活来,她怀胎十月忍着无尽痛苦生下了你,你就这么扔下她,让她后半辈子怎么活?你想要让她跟着你一起去吗?刘水莲心受到巨大刺激,脸色惨白如纸,声音虚弱无力不不,我没有这么想过。
你别再胡说八道了。
我胡说?那让江姨娘自己说。
碧玉狠狠瞪了她一眼,目光看向一直在默默拭泪江姨娘,江姨娘,你来劝劝她。
莲儿,你不要再做傻事,姨娘只有你一个女儿,如果没有了你,我还活着干吗?我既没有夫主又没有孩子,那我活着还有什么盼头?你如果还要想不开,那我还不如先死在你前面,免得到时没人为我收尸。
江姨娘越说越激动,一眼瞄到柜子针线箩里剪刀,扑上去拿起来就要往胸口扎。
她担心受怕了半天,此时情绪已经全然失控。
刘水莲吓花容失色,整个人从床上滚下来,姨娘不要,您不要这样。
声音中有无数恐惧。
幸好旁边几名丫头早已觉不对劲,在江姨娘身形刚动时及时按住她,抢下手里剪刀。
刘水莲跌跌撞撞爬起来扑到江姨娘身上,抱着她娘号啕大哭,姨娘,我错了,我再也不会做傻事,您不要这样。
孩子。
江姨娘流着泪抱着女儿,只要你活着,姨娘就有指望,如果你想不开……刘水莲哭着保证道,我会好好活着,就算为了您我也会活着。
江姨娘哭道,还要为了你那可怜孩子,好好活着。
刘水莲不住直点头,彻底打消了死念。
她身上还有责任,还有女儿和姨娘需要她照顾,不能再了无生趣寻死觅活。
刚刚江姨娘寻死那一幕,把碧玉和杜氏吓脸色惨白,一动不动呆住了。
看来这次江姨娘估计是伤透了心。
不过也是,如果刘水莲死了,她在世上就没有任何至亲,而她在刘家是可有可无人,生无可恋还不如早死为妙。
而刘水莲女儿不管将来如何,都与她无关。
金家人绝不会让她看孩子。
母女两人痛哭了半天后,刘水莲提出要和碧玉单独谈谈。
杜氏有些不放心,不想到旁边房间去休息。
碧玉垂首想了想劝道,婆婆,小姑既然有话要说,我就陪陪她。
并不需要多久。
她也有些话要跟她说清楚。
杜氏犹豫了下,看了看刘水莲此时软倒在床上根本没有任何杀伤力,终于点头答应,离开时还不放心频频回头。
刘水莲冷冷声音响起,你是怎么做到?什么?碧玉有些莫名其妙。
刘水莲定定看着她,眼中全是疑惑,太太不是好相处人,你怎么讨她欢心?让她这么疼你。
还怕她伤害她宝贝媳妇,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碧玉淡淡开口,以心换心。
什么意思?刘水莲越发疑惑。
碧玉心中暗叹口气,温言解释起来,有时候换个角度想想,你站在别人位置想事情,就会明白很多道理。
说清楚些。
刘水莲仰起头一副高傲姿态,她还是没听懂碧玉话里意思。
碧玉心里翻了个白眼,这种时候求人姿态还摆这么高,难怪不被人喜欢。
我倒是很好奇一点,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我?还要做出那种事?刘水莲眯起眼睛,细看眼前因为生产而略显丰满女人,因为你有着我羡慕一切,我永远都得不到东西。
每看她一次,就觉得更好看一些更加神采飞扬。
那种从内至外幸福满足感是那么碍她眼。
就为了这?碧玉没想到为了这种微不足道原因。
刘水莲心中不平之气喷涌而出,你能明白饿肚子咕咕叫,二天二夜没饭吃感受吗?你能明白下雨天屋顶漏水无处躲藏感受吗?你能明白有喜欢人却永远没法跟他亲近感受吗?你能明白被逼着嫁给不喜欢人感受吗?你能明白被人踩在脚底下感受吗?你能明白被夫家所有人看不起感受吗?你能明白被相公忽视感受吗?一声声问话让碧玉受到了极大震动,可她并不是为了刘水莲,而是为了刘仁杰。
难道相公从小生活这么艰难吗?她只听过刘家人前过很辛苦,却没想到会这么让人心疼。
越想越为相公感到心酸,至于话中其他问题她自动忽视,可你几位兄长都没抱怨过。
这些事她没听刘仁杰提起过,也没听杜氏说起过,更没听到其他刘家人谈起过。
或许不想让人可怜他们,或许是不想再回忆那段痛苦日子。
刘水莲心里不服,他们都是男孩子,再怎么样家里人都会先顾着他们,大哥更是家里最受宠,他……碧玉心中不爽,冷冷打断道,再怎么受宠也没有过上好日子,不是吗?她突然想起她和相公初次见面日子,相公一身打补丁衣裳,低声下气求人样子,心中越发酸涩。
她从小就过着受人疼爱日子,从没想过别人会活这么穷苦。
刘水莲闭着嘴不吭声。
碧玉见她这抿着嘴样子有三分像自家相公,心中一软,出声指点,你们都受过很多苦,但也不能愤世嫉俗,心里要存一丝善意,不要处处觉得不公平,那样你永远也不会感到快乐。
你或许说我没资格教训你,但你爱听不听。
要不是为了你小女儿,我才懒管你。
刘水莲听了这话沮丧不已,我如今落到这种境地,还有什么好日子过,我孩子跟着我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碧玉淡淡道,好好孝顺公婆,与相公和睦相处,少说话不要轻举妄动。
以刘水莲脑子做不了太厉害事,还是做这些最基本事吧。
少说话少惹事,不动就没有把柄可拿。
至于孝顺公婆是她立足最好办法。
这样就行了?刘水莲听出她在教导自己,但脑子里却想不明白。
做到这些我就能改变自己处境了?碧玉蹙了蹙眉,这人太不受教了,这脑筋多转转啊。
能做到这几点,金家就不能休了你,你必能坐稳金家大奶奶位置。
毕竟你是刘家女儿,你没做错什么事,谁也拿你没办法。
光坐稳有什么用?我在这个家里一点地位都没有,我又没有儿子傍身,以后怎么样?刘水莲念念不忘她没有儿子这个事实。
碧玉耐着性子开口,你好像忘了金家太太也没有儿子,但所有庶子都要看她眼色行事,偏房对她都服服帖帖,低声下气不敢对她有半点不服。
刘水莲嘀咕道,我可没有婆婆能耐。
金太夶处事手腕是她永远学不会。
碧玉朝天翻了个白眼,她真是她相公亲妹妹吗?她真很怀疑这点。
那跟她多讨教,平时多孝顺她,她是后院真正女主人,自有你好处。
但她也是个孤单人,只要你真心待她,她自然会对你另眼相待。
内院里只要有金太太护着她,谁敢动她?就连她相公也要给嫡母面子,对她态度要好上几分。
刘水莲似有所悟点头,半响突然道,那些妾室怎么办?只要你是金家大奶奶,有金家当家主母撑腰,需要担心那些人吗?妾室再受宠也不能越了你去。
碧玉如今不再怀疑她为何在金家不能立足了?这种水准没被人害死就不错了。
平日里就研究如何让她不舒服吗?其他却一点都不动脑子吗?刘水莲低头静想半刻,若有所悟,你为什么会懂这么多东西?这好像不是你关心事。
碧玉又在心里叹了一声,该关心不关心,不该关心却关心,这人永远抓不住重点。
记住,不要整日哭闹,怨天尤人,那对你没好处。
还有不要再说什么喜欢人。
没人会喜欢整天哭闹女人,再说已为□,再说起这种话哪个男人受得了?刘水莲神情复杂,你为什么肯帮我?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你对我构不成威胁,何况你是刘家女儿,能帮话我自然会帮一把。
碧玉倒直言不讳,不过我很奇怪,你为什么送女人给你大哥?这个问题碧玉藏在心里许久了,这种吃力不讨好招数她是怎么想出来?刘水莲咬着下唇,小心翼翼看她脸色,我只是想看看你能不能受得了这种事!如今她才发现碧玉比她强多了,行事手段估计连她婆婆都比不上。
难怪杜氏都被她哄处处向着她,如果碧玉存心要对付她,她估计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想起她以前做事,后背不由渗出冷汗。
碧玉只是笑笑也没有翻脸,刘水莲话恐怕没有说出全部实情,她私下瞒了许多。
以她判断,刘水莲自己过不幸所以也想让她不开心,她这种心态真让人很无语。
得到结论了?心里高兴了?碧玉声音中有丝嘲讽。
她和刘水莲根本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刘水莲挑上她做敌人,真是脑子有问题。
有这个闲功夫还不如讨好公婆和相公,好让自己在金家站稳脚跟。
让自己和女儿有个生存好环境。
我有什么开心?刘水莲脸上掩不住黯然之色,你很有福气,有一个处处护着你相公。
从那件事上,她看出自己兄长有多疼爱自己妻子。
而这是她永远也得不到。
曹氏回到家中,吴氏抱着孩子迎上来细问一番。
她对刘水莲并无好感,但总是刘家女儿,出了什么事刘家也会跟着丢脸。
杜氏渴要命,坐下不住喝茶。
江氏神色萎靡不振靠在一边,一声不吭。
碧玉将发生事细述一遍,未了道,她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并无大碍。
吴氏皱着眉头,好好闹上这一出,金家人恐怕心里不舒服吧。
杜氏气恼叫道,是啊,连口水都不给我们喝。
江氏忍不住为女儿辩上一辩,我家莲儿是逼不得已,并不是存心。
杜氏眉毛一竖,嘴动了动,被吴氏拉拉衣裳下摆,摇头示意,你以后有空过去多劝劝金大奶奶,让她想开些。
江氏心中有些感动,多谢吕太太关心。
在这种时候还能听到安慰话,实在不容易。
她坐了会儿,就起身告辞离开。
吴氏摇了摇头,这人也可怜很,这把年纪还要为女儿提心吊胆,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你拦着我干吗?正应该好好说说她,教出这种丢人现眼女儿,丢尽我们刘家脸。
杜氏心中恼怒,你都不知道,那些下人对我们刘家怠慢成什么样子?我在那里坐了半天,都没人送点心上来。
自从她儿子考中秀才后,再也没人敢这么轻视她了。
这些冷遇都是刘水莲害。
她们也不容易,希望金大奶奶能早日想通。
吴氏安慰几句,想起正事,我家登儿来信说,杰儿要是上京城赶考,就住到他们那边去,不要住到客栈。
这敢情好,替杰儿好好谢谢你家登哥。
杜氏脸上转阴为晴露出喜色,我正担心到时赶考人多,客栈环境复杂,杰儿不能安心住下备考。
吴氏笑道,一切都有登儿安排妥当,不用担心。
杜氏转眼一想,叹道,也不知杰儿那孩子能不能考上?上次已经落榜了,这次如果再……那刘仁杰会不会接受不了,而学吕顺干脆放弃呢?杰儿还年轻,不着急。
吴氏劝道,不要给孩子太多压力。
说也是。
杜氏也知这种事任何人都无能为力。
尽人事听天意罢。
过了些天,碧玉偶尔从江氏嘴里听到刘水莲近况,她在金家改了作派,对金老爷夫妻非常孝顺晨昏定省早晚问安,特别是对金太太更是温顺嘘寒问暖。
而对相公也很恭顺,再也没吵吵闹闹。
金家人观望了几个月,见她一直这样安安静静也没玩什么花样,金太太首先释出善意,将刘水莲女儿抱到自己房里养,这一做法引所有人高看刘水莲一眼。
也不再把她视若无物也不再关着她,家宴也让她出席。
这样一来,她相公也会偶尔去她房内歇息。
而金氏见她对自己母亲孝顺,虽不知她用意,但还是送了份谢礼给她。
而碧玉顾不上其他人,她忙着帮刘仁杰收拾行李。
又是三年一期会试,她三年前帮兄长准备过,对一切轻车熟路。
可她心里却万般不舍,晚上把头枕在刘仁杰怀里双手紧紧抱着他腰默不作声。
刘仁杰查觉到妻子情绪,不住安慰她,有时陪着她多说说话有时从外面带些小玩意回来哄她。
这赶考一来一往最起码要半年多,他心里也很舍不得妻女和娘亲。
白天杜氏对儿子不时叮嘱几句,也取消了每天下午打马吊行程,想多陪陪儿子。
可再不舍,分别日子还是来到了。
刘仁康和刘仁浩吴家富还有吕顺夫妻都来送行。
刘仁杰视线在众人身上不舍滑过,娘,您好好保重,有空就出去玩玩,不用拘在家里。
这些不用你操心。
杜氏心里又酸楚又欢喜,你走后,我会闭门不出陪着媳妇和小孙女,我们在家里等着你回来。
娘子,家里一切都拜托给你。
刘仁杰转过头,娘年轻大了,多照顾她老人家。
女儿还小,你多费些心。
放心吧,家里有我,你安心去考试。
碧玉心中一酸,却强忍着勉强笑道,到了京城,帮我问候哥哥和嫂子还有三表哥。
刘仁杰又转过身给吕顺夫妻行了大礼,同时把家中老小托付一遍。
实在不放心啊,家里都是女人,有什么事都不方便出面。
吕顺一口答应,叮嘱了他几句。
吴氏让他好好保重身体,早晚多穿件衣裳,不要着凉,考试时不要紧张等等。
刘仁杰垂手听着应了。
再跟吴家富告了别,吴家富托他带些东西给儿子。
刘仁杰一一应了。
再和两位兄弟叮嘱了好几句,让他们好好在家里过日子,照顾好家人。
最后刘仁杰在母亲和妻子依依不舍目光下,低头亲了亲女儿粉嫩小脸。
小女儿咯咯清脆笑声让他心里软软,又极为不舍。
不知他回来时,孩子是不是已经会开口叫爹娘了?刘仁杰将孩子交给碧玉,眷恋看了看妻子。
咬了咬牙转身登上马车,闭上眼睛不敢再多看。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要努力,将来给家人过好日子。
一家人能永远不分离。
碧玉抱着女儿,眼泪终于忍不住滑了下来。
刘仁杰离开后,杜氏果然如她所说,不再天天出去玩,关上门专心照看小孙女。
而吴氏上门越发勤快,两人一起看看孩子,又聊聊远方儿子,倒也相谈甚欢并不寂寞。
碧玉白天忙着管家,临近春节,有许多事要准备。
要裁新衣收拾屋子备年货,忙脚不沾地,不过这样也好,可以不用时时想起那人。
晚上夜深人静之时才摸着空着另一边床,牵挂着赶考刘仁杰,扳着手指头计算路程,生怕他在路上挨饿受冻着了凉。
整颗心七上八下,心里极为忐忑不安。
春节时刘仁杰虽然不在家,但碧玉还是按照旧例,请另两房人过来一起过年。
家里打扫一新,重新粉刷了墙面,贴上喜庆大红窗花。
碧玉亲自带着下人做了许多过年食物,有年糕、炸肉圆、卤鸡卤鸭、糯米汤圆等等。
在花厅里摆了两张圆桌,刘氏兄弟陪着杜氏坐。
而碧玉陪着两娌妯坐着,江氏她们几个坐在下首。
二房一个孙儿环哥儿依在曹氏身边。
三房一对孩子珍姐儿珏哥儿穿着一身喜庆大红衣裳由董氏和碧娘抱着,显得很是可爱。
每桌上都有四荤四素二点心一道汤,摆满满当当。
每人面前都斟上酒。
有刘仁浩和刘仁康不住说话逗趣,场面才算热闹些。
女人们吃吃喝喝,碧玉不住劝酒劝菜。
曹氏嘴里不停吃,眼睛却不时扫向碧玉和董氏。
碧玉穿了套水红衣裳显得很娇俏,头上简单一套珍珠头面,和衣裳相得益彰。
而董氏穿着一套杏红新衣裳,手腕戴着二两重金镯子。
身边环哥儿指着桌上红烧肘子,嘴里嚷道,吃吃。
他刚满两岁,正是好吃年纪。
岑氏正想给他夹,曹氏突然伸出一手拍到他脑袋,恶声恶气道,就知道吃,也不知道想办法赚些钱。
这话一说,在场人都呆了呆。
这指桑骂槐说谁呢?再怎么样,也不能对着一个这么小孩子乱骂一通啊。
环哥儿被拍疼了,眼泪汪汪大哭起来。
岑氏心疼不得了,忙一把抱过他肉啊心肝啊哄他。
哭哭,这大过年哭丧啊。
曹氏心里正窝火,说出来话夹棍带棒。
岑氏再也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够了,孩子不懂事,你一个大人也不懂事吗?曹氏在家里冲她发发脾气,她也忍了。
可听到她骂起孙儿,她心里实在难过。
曹氏冷哼一声,我怎么了?这是我儿子,我爱打就打,爱闹就闹。
这是我孙子,我不允别人打他。
岑氏心头火起,狠狠盯着她。
曹氏眼睛瞟了瞟,毫不客气,得了,谁承认你是我婆婆,更不要自称是我儿子祖母。
刘仁康起身怒骂道,住口,这话是你说?快向姨娘道歉。
我为什么要道歉?我整天供她吃供她喝,她像老太君一样舒舒服服坐在家里,什么活都不干。
她怎么不学学别人养活我们呢?一听这话,岑氏脸色涨通红,刘仁康气直发抖,你这不贤妇人,居然要姨娘出去干活来养活你?你还要不要脸?在家里吵吵闹闹也罢了,在众人面前也这么无理取闹,真是丢脸。
要脸?曹氏一副泼妇脸,我只知道我家里都快揭不开锅。
别人家里却大鱼大肉吃丰盛。
眼睛在桌子上溜了一圈。
杜氏不乐意了,好好请他们过来吃喝,反而咬上自己了。
二媳妇,你要吵闹回去吵,我这里不欢迎你。
太太,我可没有吵闹,不过随口说说罢了。
曹氏不但没闭嘴,反而更起劲了。
三弟真是好福气,有个好娘亲帮衬着……她已经眼红许久了。
二嫂,说话请慎重。
刘仁浩也忍不住了。
听听这话,说好像他苛刻生母,硬逼着生母出去做事养活他们一家子。
曹氏从来没把刘仁浩看在眼里过,怎么?说说都不行了。
我这是羡慕你呢,我们怎么就没个好娘……刘氏兄弟气脸色发白,而岑氏和碧娘眼中含泪。
二婶。
碧玉起身斥道,岑姨娘不管如何,都是二叔生母,你做晚辈不仅不孝顺她,还出口伤人。
这让人实在看不下去。
曹氏抬起头一点都不退让,大嫂,我说什么了?让你对着我这么说话。
那种话是你做媳妇说?岑姨娘帮着你照顾环儿,你居然还嫌弃她,不觉得太过分了吗?什么过分?曹氏一脸理直气壮,你是天生好命之人,怎么会知道手头没钱艰难?碧玉心中不悦,替她算了笔帐,我记得你们二房每月都有固定三两银子,到了年底还有分红,怎么会没钱?一般人家一两银子已经能过日子,一个月中还能吃上几回肉菜。
这些钱够什么用?我回娘家一趟就花掉好几两,这过年过节也要孝敬自己爹娘吧。
曹氏扳着手指头算,这样一来,家里还有什么钱?碧玉不能说她做不对,必竟孝敬爹娘没有错。
你平日里银子呢?也花一文不剩吗?那三两银子还不够我用,连支好一点钗都买不起。
曹氏一肚子气,别人都穿着好衣裳好首饰,只有她戴着寒碜旧金钗,这还是她成亲时用。
碧玉不想再跟她多说,这种人眼界狭窄多说无益,转过头道,二婶这样大手大脚花钱,二叔就不管她吗?刘仁康羞红了脸,家里之事都由她管,我说了她几次,她就是不听,我也没办法。
碧玉柔声劝道,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这日子可不能这么过。
你赚些钱也不容易,不能让她这么花费,你还有姨娘,还有环儿要养活。
她相公想出办法补贴兄弟家用,可不是让弟媳这么乱花。
刘仁康羞愧脖子都红了,大嫂,是我不对,我以后会好好管教她。
大嫂这是什么话?曹氏见状心里不舒服,你们大房钱多是,你随便拔根毛就比我们腰粗。
这话真够粗俗。
二婶说笑了,我们大房哪来这么多钱?碧玉对她厌烦很,可当着众人面还是要辩一辩,杂货铺拿红利跟你们差不多,包子铺我们又不拿红利,这样算下来,我们比你们二房进项还要少些。
更何况这过节东西都是由大房出钱,他们可没拿出一分钱。
曹氏忙道,大嫂不要哄我了,你家大姐儿满月酒之日,别人可送了你们好多银钱,我可是亲眼见到,你们分一些给我们就够我们吃喝几年。
这话说一脸坦然。
碧玉心中冷笑,好你个曹氏,居然惦记上她们大房钱,真是白日做梦!杜氏脸难看要命,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
还没等别人动作,刘仁康一个巴黎打过去了,住口,你这女人,我们二房脸都给你丢尽了。
曹氏捧着脸,眼睛恶狠狠瞪着相公,一脸不服气,这怎么是丢脸?大嫂,你说呢?碧玉撇了撇嘴,半点都不让,冷冷道,那些都是客人随礼,将来都要回礼,我怎么好分给你呢?真是应了那句古话: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曹氏一脸不满,那些钱都是给我们刘家,怎么就不好分?二婶,是不是刚刚多喝了几杯酒,人有些糊涂了?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碧玉扬高声音,来人,上喝酒汤。
想算计大房钱,等下辈子吧。
大房能帮都帮了,不该帮绝不会多管闲事。
我没喝醉。
曹氏还想再说,哎,你干吗拉我,我话还没说完。
刘仁康揪着她胳膊,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再闹下去,二房下次也没脸上门了。
曹氏叫道,我还没到吃点心呢,急什么。
另一只手朝炸年糕伸去。
还吃什么?刘仁康大感丢脸,朝杜氏和碧玉行了一礼,转身拖着她就走。
岑氏连忙抱起环哥儿跟上去。
在京城的吕登刘仁浩一家也坐不住,站起来要走。
碧玉连连挽留,请他们吃了点心再走。
刘仁浩不好意思道,大嫂,都是为了我们,二嫂才借机闹事,我……他不知道曹氏居然对包子铺事耿耿于怀至今。
碧玉摆摆手笑道,三叔别这么说,二婶只是一时多喝了几杯脑子不清楚,过了今日就好了。
刘仁浩搓着手,大嫂,不如包子铺那份分红还是你们拿着,这样二嫂就没话可说了。
他心中实在憋难受。
别说傻话,这是你大哥亲自嘱咐,我怎么能违背他意思?碧玉知道他顾忌,劝了几句,再说要是存心找碴,没这事也会找另外事闹开来,你们不用放在心上。
曹氏眼中恐怕是盯上大房钱,也不管能不能拿。
刘仁浩憋脸通红,可我们心里实在难安。
碧玉微笑道,千万别这么说,都是一家人。
坐下陪我们说说话,家里只有我们娘几个也太冷清了。
刘仁浩听了这话,也不好再提出要走。
曹氏本来就沉默寡言,碧娘也从不在人前插话,气氛沉闷下来,匆匆喝了几杯大家就散了。
将剩菜散给下人们吃,碧玉将善后事宜安排妥当,服侍杜氏回房。
亲自帮杜氏拆下头上首饰,梳通了头发,碧玉笑道,婆婆,天色已晚,您还是早点休息吧。
杜氏指着床沿,我还不累,媳妇坐下来陪我说说话。
这大过年,就被人这么闹了一场,心里很不是滋味。
儿子好端端干吗去帮他们?如今弄好像欠了人家似?要是她话,就按先前每个月给一两银子,让他们马马虎虎过呗,只要饿不死他们就行。
是,婆婆。
碧玉恭谨坐下。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一个人忙里忙外,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杜氏满意打量着媳妇,怎么看怎么顺眼,比起二房泼辣货和三房哑巴媳妇,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碧玉陪笑道,婆婆您帮我照顾瑛儿,这已是最大帮忙。
这话说很是真诚。
杜氏心里极为受用,你是个好,只是仁康媳妇不是个消停。
她当日给刘仁康提了这门亲,也只是看在曹氏家里有几个钱份上。
这品行却从没过要打听一下。
碧玉想起刚刚闹剧,叹道,二婶以前好像没这么见钱眼开,这段日子变化太大了。
虽然曹氏以前嘴里说来说去一直念唠着银钱,可没像今日这般□裸要过钱。
杜氏冷笑道,她是商贾之女,骨子里就有着爱财本性。
以前家里都穷她没话可说,如今家境才刚刚好些,她反而眼红了,真是可笑,居然还打起那随礼主意,还想分?但凡是正常人都不会动这钱脑筋,都已经分家了,还有什么东西是共有?真是穷疯了,连这道理都想不明白。
碧玉咬着下唇,二婶可能家里没钱,心里着急了。
呸,她少往娘家搬东西,就够她们一家嚼用。
杜氏脸上流露出不屑之色,还好意思说不够买支好钗,她配用吗?碧玉低头不语,有些话杜氏能说,可她却不能说。
媳妇,你今天做很对,绝不能心软,绝不能把钱分给她们,借都不行。
杜氏对碧玉今日表现很满意,看她这样子就不是个会还钱,我们辛苦赚钱可不能让她全搬到娘家去。
是,婆婆。
碧玉应了,其实曹氏前几次找过她,想要借钱,都被她糊弄了过去。
杜氏拍拍她手,她以后要提起这事,你就给她些厉害瞧瞧,有时对付这种人就要狠一些,那样她才会忌惮你。
碧玉受教点头。
这道理她都懂,可决不能第一次就全用出来,当着刘家所有人面就行事绝情,很容易引起他们反感。
更会让刘仁康多心,他们好不容易收服这两个兄弟,可不能出了岔子。
只有等对方张狂让所有人都看不过去,她再出手狠些就不会有人说她刻薄了。
这尺度要控制好,既要自家不吃亏,又要显得有涵养大度能容人。
杜氏轻叹了口气,我们家日子也过很普通,平日里嚼用除了杂货铺子红利外,就只有那两百亩地出息。
别人还以为我们家多有钱呢!真是人心不足。
二叔三叔心里想必是知道,婆婆不用生气。
碧玉温言劝道,相公开这两家铺子本来就为了他们二家生计。
杜氏摇摇头,算了,这种人天底下有是,我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从杜氏屋子出来,又转到女儿睡屋子看了看,孩子睡香香,奶娘照顾很细心。
碧玉这才放心回到房中,在小夏服侍下拆了头发,换了衣裳,她挥手让小夏下去。
呆坐了许久,起身从柜子里翻出刘仁杰一件旧衣服,上了床蒙头盖着被子抱着衣服泪水哗啦啦落下来。
每天都好累,累身心俱疲。
却没人可以说说心里话。
刘仁杰在她身边时并没觉得他特别好,可他一离开,却处处觉得他好。
她不开心里有他陪着开解,她不舒服时有他紧张嘘寒问暖,难过时有他哄着。
她真真很想他,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全家团聚日子,他是怎么过呢?有没有人陪着他一起过年?有没有想起她呢?他应该已经到了京城吧,如果是跟吕登一起过年,她还会安心些。
在千里之外,刘仁杰吃过晚饭,坐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天上那轮明月,思念着家人,整个人失魂落魄。
吕登从屋子里走出来, 妹夫,外面风大,进来陪我喝杯茶。
这要是冻病了可如何是好?还怎么上考场考试?刘仁杰忙起身笑道,大哥,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睡不着,有些想爹娘和弟弟妹妹。
吕登拉他进了花厅,温度马上一暖,家里小丫头递上手炉和茶水,你再跟我说说她们事情。
这是坐四合院,很小巧,是吕登用每个月五两银子租下来。
吕登夫妻住了正房,吴敬仁住了东厢房,而刘仁杰住是客居西厢房。
刘仁杰心中一软,又再一次应他之请细细说起各人事。
来了这十几天,吕登每天都要央他说说家里人近况,百听不厌。
这浓浓思念让刘仁杰有些鼻酸。
听了半天,吕登眼中黯然,一别三年,日日忧心家中老父老母身体是否安康,他实在不孝。
刘仁杰不由劝道,大哥,家里一切都好,你不用这么担心。
吕登长叹一声,不能承欢二老膝下,是我大不孝,真希望有朝一日能一家团圆,能时时孝敬两老。
刘仁杰静默半天,不知如何劝起,还是转移话题,对了,大哥,还没恭喜你通过翰林院考试,不知会分到哪里去?吕登道,如今还不知,不过简之兄暗示有可能是翰林院编修。
陈简之是胡雪儿姐夫,和吕登是连襟,他官职是吏部侍郎,两人一见如故极谈得来。
前几天吕登安排刘仁杰见过陈简之,他们也是亲戚。
那是极好事,恭喜大哥。
刘仁杰衷心祝贺,他是真心为吕登感到高兴。
入翰林是天下读书人梦想,何况吕登仕途稳步上升。
谢谢。
吕登脸上并没喜色,只是我一想又要在京城待上三年,我心里就很难受。
加上前面三年,那就要六年不见家人,这日子太漫长了。
父母日渐年迈,可他身为长子却不能随侍身侧。
刘仁杰想了想,建议道,不如接岳父岳母过来住吧。
吕登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在信中提起过,可爹爹却放不下学堂。
他何尝不希望能说动父母过来和他们一起居住。
刘仁杰安慰道,岳父对学堂寄托了一生心血,难怪他放不下。
我也知道,所以不忍心硬是让爹爹过来。
吕登眉头锁更紧。
我不想为了自己,而让爹爹放弃自己喜欢事。
刘仁杰长叹一声,哎,有些事是无法两全。
为了功名,有时要离开家离开心爱家人,这种左右为难滋味太难受。
吕登视线落到他脸上,思成,你如果中了,家里怎么安排?这个问题他很想知道,毕竟这关系到他家人。
这能不能中,我可没把握。
刘仁杰脸上平静无波,低头想了一会儿道,不过如果中了,我会接她们过来一起住,我可不放心她们住在乡下,家里都是女人,万一有什么事我是鞭长莫及。
何况我也舍不得女儿。
他不好意思直说舍不得碧玉。
我外甥女像她娘肯定很可爱,真想马上能见到她。
吕登眼睛一亮,他是很喜欢孩子,可自己却没有孩子,自从听到碧玉生下女儿后,就惦记起这孩子,只恨路途遥远,否则恨不得能回家乡看看。
你这样安排也很好,只是我爹娘就更孤单了。
这也是,岳父岳母是最疼爱娘子,如果娘子真来京城,他们膝下更寂寞了。
刘仁杰心中也不忍,但如果他真中了,可没打算让妻子留在乡下。
是啊。
吕登茫然出神。
两人对坐着无言,都陷入对家人深深思念中。
解题随着发榜日子越来越近,刘家人越发紧张不安,会不会中呢?每个人都在心里惴测。
就连碧玉一个劲对自己说,不中不打紧,可心里也打起了小鼓。
杜氏早已寝食难安,魂不守舍。
发榜之日,吕顺夫妻带着申儿一早就过来等消息,吕顺一个人坐在书房拿着本书发呆,吴氏虽然陪着杜氏在花厅里坐着,可一脸恍惚。
杜氏也是一脸心不在焉,举着茶杯半天却没送到嘴边。
碧玉面上还算镇静,抱着女儿和弟弟在屋子里玩。
申儿很喜欢这个外甥女,他在家里是老小,如今终于出现一个比他辈份小孩子,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当初碧玉生下女儿那天,吕申兴奋一夜不睡,他做小舅舅了!申儿还把小时候玩玩意都抱过来送给外甥女玩,也不管她会不会玩?此刻一个劲凑过来逗刘瑛说话,刘瑛前几天已经会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了。
瑛儿,叫我小舅舅。
申儿笑眯眯哄着。
刘瑛抓着碧玉手,奶声奶声道,九。
小模样粉嫩粉嫩,别提多可爱了。
不是九,是舅舅。
申儿慢慢教她。
可刘瑛始终睁着一双黑白分明大眼睛,一直九九叫。
吕申终于失了耐心忍不住朝天翻白眼,真笨。
碧玉不由失笑,小弟,你小时候还比不上瑛儿呢,你二岁多还只会说几个词。
如今却会说别人笨了?吕申撇了撇嘴,哪有?姐姐又想骗我?拿他小时候事来说,他哪知道啊?碧玉伸手揉揉他小脑袋,怎么是骗你?不信问问爹娘。
吕申摇头撅嘴,才不要,爹娘最疼你了,只会帮着你。
小弟,你这话可不对啊。
碧玉下狠手掐申儿脸,真假不了,假真不了。
爹娘才不会帮着骗人。
谁说他们骗人?申儿脸涨通红,又被姐姐抓住把柄了,她都是大人了,居然还跟他一个小孩子计较。
碧玉见好就收,笑眯眯取过一碟点心,好了,姐姐请你吃山药糕。
申儿很喜欢姐姐家点心,这下被好吃一收买,也没了刚刚气焰。
吃了一块,他突然想起一事,轻声问道,姐姐,如果姐夫中了进士,你是不是也要去京城?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事?碧玉惊讶问道。
我偷偷听爹娘提起过。
吕申小脸黯淡下来,爹娘会舍不得。
他也会舍不得,虽然姐弟俩总吵吵闹闹,可这是他们相处方式,并没有什么隔阂。
如果有人欺负碧玉,他会毫不犹豫挺身而出。
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急什么……碧玉皱起眉头。
话还没说完,小青已经从外面冲进来,欣喜若狂叫道,姐儿,来…来了。
心情太过激荡,连旧时称呼都出来了。
什么来了?难道是……碧玉猛醒悟过来,蹭跳起来,姑爷……中了?嗯嗯。
小青激动直点头。
碧玉呆立了半天,没半点反应。
吕申拉着碧玉胳膊摇晃,姐姐,姐夫中了,你听到了吗?他姐是不是高兴坏了?居然傻住了,真是。
听到了,听到了。
碧玉心中感觉复杂,一把抱起刘瑛,瑛儿,你爹爹如今是进士了,真是太好了。
小青急急忙忙叫道,姐儿,你快出去,太太说要准备喜钱打赏,还要招待客人。
好好好。
碧玉情绪激荡抱着女儿走出去一段路,又转回来,小青,把那个匣子带上。
是。
小青拿上匣子,看了看,里面都是一封封赏钱,用大红纸头包着。
心中暗赞了一声,她家姐儿做什么事都是做两手准备。
走到正室,房间里人都在欢欣鼓舞庆贺,吕顺激动脸色发红,吴氏也一脸笑意,夫妻俩不知凑在一起说些什么。
报喜人一个劲对着杜氏夸着刘仁杰如何聪慧,如何有福气,唾沫横飞。
杜氏眯起眼睛笑合不拢嘴。
碧玉上前给了赏钱,报喜人闭上嘴,捏了捏纸包,好像挺厚,估计有不少。
脸上笑越欢,恭维了几句,这才满意离开。
外面已经有震耳欲聋鞭炮声响起,杜氏惊讶问道,这是谁放?我好像没吩咐人…是我家相公从铺子里拿来鞭炮,正和三弟在外面放呢。
曹氏一脸谄媚笑意走进来,恭喜太太,恭喜大嫂。
再后面跟着董氏等人。
自从那次吵过架后,刘仁康夫妻再没登过刘家大门。
碧玉只听说曹氏被刘仁康打一顿,脸肿厉害,过了好几天才能出门见人。
杜氏此时见谁是顺眼,听到这些眉开眼笑,媳妇你们来了,过来坐吧。
曹氏从没得杜氏这么好脸色,心下受宠若惊,坐到一边狂拍马屁。
杜氏极为享受眯起眼,得意点着头。
董氏坐在碧玉身边一声不吭,默默听着。
碧玉见了在心里摇摇头,刚想开口,外面又进来了一大堆人,刘家兄弟、吴家人还有四舍八方邻居,连忙起身招呼。
刘家兄弟早就一大早就留意,一等报喜人上门,就放起鞭炮。
这可是他们刘家大喜事,以后谁也不敢再轻侮了他们。
他们再也不用提心吊胆担心会回到过去日子。
碧玉发了喜钱又端上点心和茶水,陪着大家应酬了一天,天色黑了下来,客人们才趁兴回家。
杜氏兴奋了一天,到了晚上有些撑不住先去睡了。
只有吕顺夫妻和吴家富夫妻还留下,碧玉命人又炒了几个菜上来,给吴家富亲自斟上酒,大舅舅,这是我今年酝新酒,您再多喝几杯。
这是什么酒,我都没尝出来。
吴家富早就想问了,只是刚才人多嘴杂,不方便问。
碧玉笑着细说,这是五花酒,用李花、桃花、桂花、杏花、菊花泡制而成,对身体很有益处。
怪不得我觉得有桃花味道,又有桂花香味,我还在心里琢磨着,不错,这味道很香。
吴家富眯起眼睛满足饮干杯中酒。
那我每年做时送几坛子五花酒过去。
碧玉又替他满上酒,这酒是她灵机一动想出来方子,别人家都没有。
恐怕很难喽。
吴家富听了这话有些怅然,玉姐儿,你有没有和杰哥商量过以后事?以后事?碧玉不解抬头。
杰哥中了进士,就要在京城里呆上三年,你肯定要陪着一起去。
碧玉咬着下唇,我们还没有商量过,可我并不想去。
这是为何?吴氏忍不住发问。
她是舍不得女儿,可没想过要让她留下。
我想陪在爹娘身边。
碧玉低下头掩去一脸复杂神情。
吕顺听了这话心中不悦道,说什么话,你都是成亲人,当然要以夫家为重。
不行啊,哥哥还要在京城待三年。
碧玉已接到吕登信,知道他未来还要在京城长住,如果我也走了,那你们二老怎么办?吕顺没想到女儿是为了他们夫妻才不想去京城,心中有些感动,不用担心我们,有你兄弟在,还有你大舅舅家在,还怕没人照顾我们吗?我已经决定了,我不会去京城。
碧玉这段日子反复想过这个问题,在父母和相公之间挣扎,可还是偏向父母这边,毕竟他们年纪大了,万一有什么,她后悔一辈子也没用。
她和相公年纪还轻,来日方长。
吴氏皱起眉头,女儿别闹,等杰哥有了安排就跟着一起去吧。
我们不需要别人照顾。
小夫妻感情再好,分开日子久了,总会出现问题。
她可不想见到女儿将来伤心难过。
碧玉咬下唇发白,爹爹娘亲,你们不用再说。
我不会改变决定。
吴氏又劝了数次,碧玉始终不肯点头。
吕顺从不知自己宝贝女儿有这么固执一面,可她是一片孝心,自己又怎么能骂她呢?这可怎么办?杜氏也问过碧玉以后打算,碧玉只是说等相公安排,并没多说什么。
杜氏想想也有道理。
此后几天,碧玉都有些恍恍惚惚,心里非常难受。
她真很想相公,可让父母孤零零待在老家,她又于心不忍。
幼弟年纪小,还不能撑起照顾父母担子。
长兄远在京城,只有她能担起这个责任。
虽然心中已经有所决定,但还是难掩酸楚。
不过有个曹氏时不时过来添乱,碧玉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应付她。
也分散了不少精力。
刘水莲得知兄长中了进士后,专门送了份厚礼过来,这次送是三百两银子,碧玉心里估计这钱是金家意思,自然笑纳了。
江姨娘也专门过来贺喜,同时还提到女儿在金家日子越发好过了,不仅公婆和相公高看她一眼,小女儿地位也提高不少,都排在众孙辈之前。
这一切转变有碧玉点化之功,也是因为刘仁杰有了荣耀前途,金家将来或许还要沾刘家光。
所以待刘水莲好了许多。
碧玉对这一切只笑不语,刘水莲对她没有威胁,不足为患。
看在她小女儿份上,她也盼着她过好,至于能不能熬到最后,那就要看刘水莲本事了。
以后她也不会再出手帮她。
她此刻唯一念头是抱着女儿等着刘仁杰归来,把一切都摊开来谈谈,希望能找到一个很好解决办法。
杜氏安排家务这些日子各家太太接二连三请杜氏婆媳去做客,碧玉担心家里没人,又要照顾女儿,就留在家里照应。
这天刘家来了个意外之客,而杜氏正好不在家,下人就请碧玉去正厅。
她一见居然是吴敬仁,不由又惊又喜,三表哥,你怎么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京城吗?玉姐儿,好久不见,让我好好看看。
吴敬仁上下打量一番,不由笑道,玉姐儿都是大人了,家里可好?亲家太太好吗?姑姑姑父好吗?都好,谢谢表哥关心。
碧玉大方任他打量,反而看过去,见他留了一嘴小胡子,有些新奇。
我们都有三年没见了。
吴敬仁笑道,是啊,对了,我小外甥女呢?碧玉让奶娘把孩子送过来,吴敬仁接过去好一顿夸,刘瑛也不怕生,不哭不闹笑眯眯小模样让吴敬仁极稀罕,抱在怀里不撒手。
吴敬仁逗孩子玩了好半天,碧玉把孩子接过来问道,三表哥,你怎么回来了?我是受你相公请托送你和亲家太太去京城和他团聚。
吴敬仁说起原委,原来是刘仁杰通过会试又通过殿试,考上了翰林院庶吉士。
本想亲自回来接家人,可没想生了病起不了床,只好让吴敬仁走上一趟。
碧玉一听急脸色都变了,连连问道,我相公病了?他怎么了?什么病?是风寒。
昊敬仁知道他们夫妻感情不错,故意说平淡些。
不过对碧玉没什么用,她心急如焚跳起来,严不严重?请了大夫吗?这种病可大可小。
别紧张。
吴敬仁忙安抚道,表弟请大夫过来看过,我离开之时他病好差不多了,可还不能下床。
这话是半真半假,并没有他说这么乐观。
碧玉心中松了口气,怎么回事?他身体一向还可以。
吴敬仁蹙着眉想了想,可能是夜里睡不好,着了凉。
也有可能是压力太大了。
他看见过刘仁杰好几次晚上都不睡觉,坐在院子里发呆。
这么冷天气,不生病才怪。
劝了几次都没啥效果。
睡不好?这是怎么了?碧玉此时真恨不得飞去京城看看。
可能想念家里人吧。
吴敬仁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你相公亲手所写书信,你看看吧。
碧玉一把接过,抖着手拆开信,迅速浏览了一遍,看罢眼中含满热泪,久久不吭声。
吴敬仁见她情绪激动,不忍多看,起身道,玉姐儿,你这几天做好准备,我先去姑姑家送信,还要回家见爹娘。
啊,三表哥还没回家?碧玉回过神来,跟着起身,心中感激,快回去,大舅舅他们这三年可想你了。
为了她们家事来回奔波,表哥都没先顾上自个家。
吴敬仁笑道,那我先回去了,十天后我来接你们。
谢谢三表哥。
吴敬仁离开后,碧玉陷入深思,她该怎么办呢?本来她做好决定不去京城,可一听到刘仁杰因为想念家人而病倒,她心里就犹豫起来。
他根本不会照顾自己,如果没有她陪在身边恐怕不行。
可爹娘她又放不下,她快愁死了。
杜氏傍晚回家听到这个消息后,满脸欢喜,嘴里一个劲唠叨要带些什么东西去京城?坐都坐不住,回屋子整理行李去。
当然碧玉把刘仁杰生病事说轻描淡写一笔带去。
碧玉抱着女儿心情复杂,一夜难眠。
第二天碧玉陪杜氏吃过早饭,还没说上几句话,吕顺夫妻就上门了。
杜氏带着碧玉忙迎上去,大家纷纷落坐,下人奉上茶。
吴氏笑道,我们今日过来,就想跟你们说一声,我们决定也一起去京城,到时就能作伴路上也不冷清了。
真吗?碧玉眼睛一亮,她纠结了许久事情居然这么简单解决了,您们真决定了吗?她爹前几天还很固执,不肯放弃学堂。
对去京城提议考虑都不考虑,怎么才过几天,全然改变了?真,登儿来信请我们一起去。
吴氏想起儿子信中恳求,心中一片柔软,我们实在想儿子了。
三年又三年,再这样下去她何时才能见到儿子?她还想给儿媳调理身体,等着抱孙子呢!何况吴敬仁把吕登思念家人情景说极心酸,吕顺夫妻听了心里难受。
那学堂呢?爹爹舍得吗?碧玉担心看向吕顺。
学堂并不是最重要,重要是你们幸福。
吕顺话虽这么说,心里却空荡荡。
那是他一生心血,也是让他感到满足地方。
他一生不第,一事无成。
只有在教导那么小学生时,才会觉得自己不是废人。
可如果他不肯离开话,儿子会心里不安,女儿打算留下来陪伴他们。
碧玉嫁了个好夫婿,他不能让孩子们一切全毁了。
吴氏说对,年轻夫妻不住在一起,这时间一长就会生出许多妖蛾子。
碧玉是他最心爱女儿,他是绝对忍受不了她不幸。
更何况这不幸是他一手造成,这让他光想想就觉得情何以堪。
昨晚吴氏劝了吕顺一夜,让他多为几个孩子想想。
吕顺再固执也是作父亲,他不想让儿子内疚也不想让女儿将来流泪,心肠一软,就改了主意。
碧玉放下心中大石,喜笑颜开,太好了,爹娘,我们能一家团聚了。
见碧玉这么开心,吕顺心里最后一丝失落也消散了。
杜氏也很高兴,拉着吴氏手不住商量着要带东西。
她原来还担心在京城一个人都不认识,会太过孤单,如今却有人陪着。
碧玉按照刘仁杰信中意思,和杜氏谈了许久。
杜氏心中虽不乐意,可却不愿违背儿子愿望勉强答应,婆媳俩将一切商量安排妥当。
杜氏将刘仁浩和刘仁康叫到家里来。
将两张房契交到他们手上。
刘仁康接过来一看,太太,这是?杜氏心里不舒服,可脸上没露出来,当初分家时家里也没有什么钱,如今家里好过了些,我让人新买了一套四合院,加上你们如今住一套,你们就一人一套,自己商量一下,拿着房契去衙门上档吧。
这也算是分给你们。
刘家兄弟对视一眼,我们不能收,大哥以后要用钱地方还多着,还有您们去京城还要用很多钱。
其实他们心里都有一本帐,刘家到底有多少钱他们也稍微知道一些。
不过那些钱都是别人送,又不是祖上传下。
即便不分给他们,也无话可说。
那些我们会另想办法,你们收着。
杜氏淡笑道,以后我们离太远,有什么事帮不了什么忙。
你们有套宅子住,我们也能放心些。
带他们一起去京城是不可能,但有些事可以处理好,也不要留下任何把柄。
刘仁杰在信中叮嘱要把刘家兄弟未来生计安排好。
除了有地方住,每个月也要有固定收益。
这样他也算尽到长兄责任。
这是你们大哥意思,他虽然病着可心里还惦记着你们。
杜氏有些不舍看着那两张房契,心疼啊。
大哥病没事吧?刘仁浩关心问道,心中感动不已。
都病成那样还顾着他们。
不大清楚。
杜氏听到这话,视线总算收了回来,她故意把儿子病情夸大了些,好让儿子更显得有情有义。
那孩子病中还交待了这么多事,哎,真是。
生病了也不好好养着,这要是伤了元气就糟了。
太太您别担心,大哥不会有事。
刘仁浩忙安慰道。
希望吧。
她长叹了一声继续安排道,至于杂货铺,以后就由仁康打理吧。
太太,我恐怕难当大任。
刘仁康惊讶莫名,这是什么了?太太怎么突然这么大方?对了,是兄长安排,看来只有血脉相连手足最可靠,以后他要对三弟好一点。
毕竟以后他们两兄弟要相互扶持。
听吴桥说,你已经能独挡一面了。
杜氏摆摆手,心中早已盘算好,相信你能打理好铺子,至于包子铺就交给仁浩。
包子铺生意越来越好,别看这是小本生意,营利差不多和杂货铺持平了。
许多大户人家每隔几天都会定上几百份,铺子都忙不过来,请了人来帮忙。
我不懂这些。
刘仁浩忙开口拒绝,太太还是另托他人吧。
你不懂没关系,只要家里有人懂就行。
杜氏知道如今那家包子铺主要是由董氏打理,吴桥只是管管帐本,并不亲自插手。
刘仁浩想了半天,才抬起头,谢谢太太谢谢大嫂。
帮他们想真周到,这样一来,两房都平衡了,也不会为了利益而吵吵闹闹。
不用谢我们,这些都是你大哥意思。
杜氏开□待道,你们以后好好过日子,本本分分做生意。
别做出败坏刘家名声事,就是帮了儿子大忙。
如今刘仁杰可是要做官人,这名声比天大。
要不是为了这个,她才舍不得拿出钱来做这些。
刘仁康和刘仁浩忙起身垂手听着。
杜氏想起一事,语气沉重交待,还有仁康,你家媳妇要管好,不能让她出去丢刘家脸。
是,太太。
刘仁康脸涨通红,心中把曹氏骂了个半死。
她在外面总扙着是进士亲戚,总是到处显摆。
还不时想沾点小便宜,也不看看自己身份。
谁理她啊?可她这么做丢却是刘家脸。
要不是看在儿子份上,他真想休了她。
不过他心中暗暗下了决定,回家要好好整治曹氏,她不是没事做吗?他就找些事情让她做,看她还有没有空出去乱晃?他们刘家好不容易有了些起色,兄长对他们兄弟也很不错,他不允任何人来破坏这一切。
他再也不想回到穷困潦倒日子。
目前这种有吃有喝有衣穿日子,他已经很满足。
刘仁浩犹豫了一下,太太,如今包子铺生意越发好了,大哥给那份红利您就收回去吧。
这个念头他已经转了许久,自从曹氏闹过之后他就把这事时时记在心里,总想解决掉。
那份红利以后就给江姨娘。
杜氏低头想了半天,接下去吩咐道,仁浩,以后她就住在你那边。
她在碧玉不住劝说下,已经开始为儿子名声考虑,绝不能让他留下苛刻庶弟和庶母坏名声。
不管如何,这些都是刘家人,出了事谁也跑不了。
万一处理不好,让庶子们出去乱说,对刘仁杰将来极为不利。
这样一安排,既让江姨娘有了几个钱花,不用为以后生计发愁。
也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大度宽厚。
别人以后也不会对刘家大房指指点点,提起刘仁杰和她都会道一声好。
刘仁浩恭谨应了,是,太太。
我们会好好照顾江姨娘。
他知道让江姨娘住到三房用意。
三房女眷性子比曹氏好上许多,应该不会苛待江姨娘。
杜氏满意点点头,虽然心痛那白花花银子,可从此以后就没了后顾之忧,这些钱花还算值。
这点钱正合适,可以让二房人有房子住,又能保证衣食无缺,但也不会让他们过太舒服,只能靠自己劳力来换衣食,却不会让他们养尊处优过日子,这样正好!进京吕家老宅子和铺子田地都托付给吴家照管,而那学堂并没有关掉,而是交给以前代过几天课老秀才。
至于月钱由吴家支付,束修也由老秀才自己收。
老秀才本人很乐意,必竟他也很喜欢这份极有意义工作,又有另外收益,何必而不为呢?这样一安排,吕顺心里也有所安慰。
最起码没有关掉,这些学生还能继续学下去。
而杜氏如今住这套房子和两百亩地也托付给吴家打理。
这是刘仁杰最后退路,杜氏可不放心交给刘家兄弟打理。
出发那天,刘吕两家二十几口人聚集在一起,等着吴敬仁统一安排。
刘家之人除了曹氏外都来送行,听说刘仁康让她在家里做荷包放到杂货铺里贩卖,所得钱给她一半,这样一来,曹氏兴趣高涨,一早做到晚,也不去外面晃荡了。
碧玉眼尖看到吴家富夫妻带着十几口人过来,其中夹杂着三个儿子儿媳,咦,还有金氏一对儿女?这是怎么回事?吴氏迎上去笑道,大哥大嫂,你们怎么带着孩子都来了?这阵势也太大了吧。
吴家富依依不舍看着妹妹,你们一去三年,还不知道什么能回来,大家都过来送一送。
三年很快就过去,到时我们又能相见了。
吴氏安慰道,这里一切就劳烦大哥大嫂了,有空也上京城来看看我们。
放心吧,一切都有我们。
钱氏一口答应下来,对了,我也有一事麻烦小姑。
大嫂有事尽管说。
吴氏连忙道。
钱氏看着一对孙儿孙女极为不舍,这次除了仁儿外,三儿媳带着孩子们也一起去,他们年轻不懂事,麻烦你们多照应些。
啊?这番话让吴氏大感意外,您能放心他们离开吗?她知道钱氏最疼爱孙辈,尤其是唯一孙女,平日里半刻都舍不得离开。
不放心又能怎么办?总不能让仁儿孤孤单单一个人在外面,小夫妻分开太久不好。
孩子们跟着父母也比较好。
钱氏无奈笑道,我就把他们都托付给你们夫妻。
吴敬仁本没打算带妻儿去京城,可金氏实在担心,吹了几回枕头风,吴敬仁耳朵一软,就去跟父母说。
吴家富想了想,允了。
吴氏忙点头应了,大哥大嫂放心,我会看着他们。
能回报兄长一二,她是极乐意。
吴家富并不是很担心儿子儿媳,孩子大了总要出去闯闯,你和妹夫一向稳重,这样一来我们也放心了。
叙了会儿话,吴敬仁来请他们起程,众人依依不舍洒泪告别。
碧玉和杜氏带着刘瑛坐了一辆马车,吴氏和金氏带着申儿和两个孩子坐一辆马车,而吴敬仁和吕顺坐一辆。
至于三家下人男女分开坐,挤四辆马车满满当当,加上几家行李,浩浩荡荡十几辆马车上了路。
因带了家眷,赶路速度就慢了下来。
一路上杜氏居然晕车,吐稀里哗啦。
碧玉将孩子交给吴氏带,亲自照顾杜氏,喂药喂饭不假手于人。
半个月后杜氏才缓过来,碧玉累瘦了好几斤。
杜氏心中感动,对着吴氏好好夸了一顿。
吴氏嘴角翘了半天,嘴上却连连说这是为人媳本分。
一直赶路,众人吃饭更衣都不方便,都随便吃一点。
二个月后赶到京城,每个人都面有菜色,满面风霜。
在城门口小茶铺里,吕登书童小秋见到他们马车,忙冲上来,手脚麻利给各位请了安。
你怎么在这里?吴敬仁不由问道。
这也太巧了。
少爷和杰少爷见您们一直没到,都急坏了。
小秋满脸兴奋,他们又有事脱不开身,只好命我天天守在这里,今日总算等到您们了。
他在这里都等了半个月了,每次傍晚回去见到少爷失望眼神,他心里很难受。
路上耽搁了几天。
吴敬仁微微解释了一下,行了,回去再说。
那小带路。
小秋兴高采烈开口,少爷在京城买了两座相邻宅子,已经收拾妥当,就等着你们入住。
买了宅子?吴敬仁愣了下,转眼一想那租院子确太小了,根本住不下这么多人。
他一路上还在担心这个问题,没想吕登已经解决了。
小秋带着他们转了半天,终于在喜鹊胡同停下马车,他下车在右边第二个门前碰了碰铁环,门马上被打开,出来一个下人,一见这么多马车,眨了眨眼睛狂喊道,来了来了。
整个人朝里跑,给主人报信去。
不一会儿,纷乱脚步声传来,门里几个丫头媳妇簇拥着胡雪儿出来,胡雪儿眼含热泪上前给吕顺夫妻请了安。
吴氏忙扶起她,这些年辛苦你了。
打量一番,胡雪儿人丰盈了些,不过面色有些苍白,头上戴了几枝珠钗,既不隆重也不随便。
媳妇不辛苦。
胡雪儿脸有愧色,只是我和相公日夜牵挂您们两老,到了今日总算一家团聚了,我们也能承欢膝下,侍奉两老。
是啊,以后我们一家能一起生活了。
吴氏心中满意点点头,登儿呢?胡雪儿低眉顺眼道,相公和妹夫都还在翰林院,今日可能有事所以这时辰还没回来,平日里要是无事响午就能回来。
吕顺一直在旁边不说话,这时插话道,我们不要在门口说话,有什么话进去再说。
这在外面成何体统。
公公说是,媳妇一时激动居然失礼至此。
胡雪儿忙将他们迎了进来。
大家在院子里看了几眼,这是座二进宅子,很清静很小巧,院子中种了几株芍药,此时正开鲜艳夺目,让人眼前一亮。
前院正屋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还有个小天井。
在前院正厅坐下,胡雪儿又重新正式给吕顺夫妻磕头请安,给杜氏也请了安,和碧玉和金氏申儿也见过礼。
金氏一对儿女也给胡雪儿请安,娟姐儿今年已经六岁,带着三岁弟弟应哥儿规规矩矩行礼,让胡雪儿极为眼热,抱抱这个亲亲那个。
并送上表礼两个装有一锭银子荷包。
而碧玉抱着女儿给胡雪儿请安时,胡雪儿心中酸酸,她成婚比碧玉早了几年,可碧玉孩子都这么大了,而她却……虽这么想,脸上却丝毫未显,接过孩子亲了亲。
刘瑛奶声奶气道,舅妈好。
这一路上吴氏不住逗她说话,这孩子如今说话已经很利落。
胡雪儿心中一热,刘瑛黑白分明眼睛纯真小白兔,可爱极了。
细细看她容貌,胡雪儿只觉孩子有三分像吕登,心中越发添了怜爱。
瑛儿好乖。
将手腕上戴着宝石镯子脱下来要给她。
大嫂,她还小呢,用不着这些。
碧玉随便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胡雪儿心爱陪嫁之物,非常珍贵,连忙推辞。
没事,给她添妆用。
胡雪儿摸了摸孩子脸,引刘瑛发出清脆笑声。
胡雪儿一时看痴了。
碧玉有些无语,这小丫头还小呢。
这嫁妆什么是不是太早了?没等她推却,吴氏开口道,既然是舅妈见面礼,你就帮瑛儿收着,以后自然会用到。
都是一家人,用不着推来推去。
既然吴氏都这么说了,碧玉忙起身代女儿谢过。
闲话说了几句,胡雪儿小心翼翼开口,公公婆婆亲家太太,大家请先用些点心,我已经让人将行李送进后院,下人们收拾妥当,您们再进去歇一会。
晚饭时相公定当已经回家。
她这三年都没生子,心中极为歉疚,又生怕吕顺夫妻会怪她,心中忐忑不安极了。
麻烦你了。
吴氏满意笑道。
儿媳这几年算是历练出来了,行事极有分寸,安排事情滴水不漏。
这样她也能放心做个不管事老太太,抽空给她调养身体。
婆婆千万不要这么说。
胡雪儿转过头道,对了,舅母,您们房子就在隔壁,是不是让下人先过去收拾行李?当初吕登买下这两座宅子时,就是为了两家人准备。
他认为再怎么亲近同住一个屋檐下,总会磕磕碰碰。
还不如分开住,两厢便宜。
住这么近,又能相互照应。
他算是很好,不过唯一没算到是金氏带着两个孩子和下人们也一起进京了。
胡雪儿斟酌了下,按照吕登安排,先将吕顺夫妻和吕申这三人安排在后院正屋三间,他们夫妻原本就住是东厢房两间屋子,原来给吴敬仁留一间西厢房就安排金氏住进去,原本做库房屋子就收拾出来给一对孩子住。
至于下人屋子就挤一挤吧。
我们有自己房子?杜氏又惊又喜,她还以为要寄人篱下呢。
就在隔壁?太好了,另住一宅就不用低声下气看人眼色了。
是。
胡雪儿并没多说,见杜氏不反对,就准备开口叫人。
碧玉站起来笑道,还是我亲自过去安排。
这样更妥当些。
也好。
胡雪儿叫身边一个丫环带她过去。
杜氏抱着孙女陪着大家说说笑笑,心中极为欢喜。
此刻心满意足,只等着儿子回来看看他身体如何?胡雪儿说是没事了,可总要亲眼看到儿子安康她才能放心。
团聚碧玉带着下人从大门出去转到隔壁门,转过影壁朝里看,这和隔壁那宅子格局一样,也是二进小四合院。
前面院子里种着几株桃树李树,桃树上结着几个小桃子。
沿着正屋空地朝后走,有四间小屋子。
再过去就是后院。
碧玉走进去,内院正屋也是三间,不过正屋左边一间盘了炕,另两间屋子家具都全。
而东厢房两间屋子打通,里面家具好像是新打,架子床、衣橱、梳妆台俱有,这里放着刘仁杰衣物,看样子好像已经入住。
院子里种着几株海棠花。
屋子是半旧,门板影壁都是重新粉刷过,看着这一切碧玉极为满意。
碧玉指挥下人们收拾行李,后院正屋收拾出一间给杜氏住,盘炕那间也给杜氏冬天里住,另一间做刘瑛睡房,照顾她小夏也住在这里。
此次刘瑛奶娘并没有跟来京城,而是回了吴家跟相公孩子团聚,刘瑛也一岁半了,不需要奶娘照顾,碧玉就成全了奶娘,让小夏过去专门照顾女儿。
东厢房给自己和刘仁杰住,西厢房就做成花厅,一间做库房。
而四间小屋子就指给小青夫妻和牛大嫂夫妻。
范大娘一间,书童阿天一间。
而范大娘已经收小夏做了干女儿,一个是无子无女,一个是无父无母,在碧玉掇和下,一拍即合。
两人相互依靠,相处如同亲母女般。
而牛大嫂见小夏温顺懂事,极为喜欢就求了杜氏,要娶小夏为媳。
杜氏一口答应,帮着两家说合。
范大娘见阿天眉清目秀,又是刘仁杰书童,将来必会有出息,答应了这门亲事。
就等小夏满十五岁就成亲。
前院三间正房则收拾出来布置成书房,给刘仁杰读书用。
待客正厅布置高雅简洁,另一间就做饭厅。
东厢房则成了厨房间和食材间,西厢房是茶水间和放置杂物间。
碧玉忙乎了半天,累满头大汗,刚想坐下休息一会儿,小青跑过来笑嘻嘻禀道,少奶奶,少爷和登少爷回来了。
碧玉惊喜抬起头,东张西望。
在哪里?在隔壁。
小青不由好笑,她太心急了吧。
话还没说完,碧玉已经冲了出去。
隔壁正厅,吕登和刘仁杰已经给各位长辈请过安,嘘寒问暖一番,着实亲热。
两位母亲此时已经休息了半天精神正好,拉着自己儿子手说长道短,兴奋不已。
吕登见父母双亲在堂,心中欢喜。
只是环视一圈,不由问道,弟弟妹妹和外甥女呢?刘仁杰耳朵竖高高,这问题他早就想问了,可担心显太心急被人笑话,已经忍了又忍。
吴氏会意笑笑,你妹妹打点行李去了,申儿和瑛儿还在内院休息呢。
吕登不由担心问道,是不是一路上累着了?孩子不比大人,经不起千里奔波。
那倒没有,两个孩子精神极好,一路上陪着我们,解了许多路途无聊。
申儿刚下车时还兴致勃勃说着话,刚刚大家都休息了一下,他们都还没起呢。
碧玉在门口缓下脚步,调整下呼吸,这才迈进厅里,视线落在相公身上。
刘仁杰消瘦了不少,不过面色还好。
娘子。
刘仁杰看到半年未见妻子,心情一时激动,起身走过去。
碧玉抑制住翻腾情绪,淡淡道,相公,听说你病了,如今可好了?如果这里没人,她真想扑进他怀里。
刘仁杰当着众人面也不敢太显露情绪,极力自持,都好了,听说你这一路上照顾身体不适娘亲,辛苦娘子了。
碧玉笑道,这是我本分,何来辛苦?只是一双眼睛紧紧看着他,看他气血上涌心头发热,他们已经好久没在一起了。
吕登忍不住取笑道,你们夫妻久别重逢,说话怎么这么客气?哥哥。
碧玉这才移开视线看向吕登,当年那个稍显稚气男子已经完全褪去青涩,嘴边留起了小胡子,整个人看上去成熟了许多,不知情人还以为他有二十七八岁了。
你怎么跟三表哥一样,都留起胡子了?吕登没想到碧玉第一句话居然说起这个,不由一笑,没办法,太年轻有时会让人觉得不牢靠。
官场上好多年过半百官员对年纪轻后辈多有轻视,常笑称他们这些毛头小子,办事不牢。
原来是这样,碧玉明白点点头,多谢哥哥帮我们找了这么好房子。
吕登扬扬眉,喜欢吗?兄妹俩几年没见,居然没一点生疏感。
很喜欢,你费心了。
碧玉心中欢喜,兄长性子一点都没变。
喜欢就好,不枉我找了二个多月房子,这房子够你们一家几口人住。
不过我们这边可能有些小,先住着,到时再掏换。
他没料到金氏会带着孩子一起来京城,所以并没有将她们算在里面,这样子就显有些拥挤了,不过挤一挤还是能住。
这房子贵吗?碧玉不知这京城房价,有些担心。
不贵不贵,才三百两。
看出了她心思,吕登摇头安慰道,这里住都是些小官员,价格都不贵。
我让人把银子送过来。
碧玉连忙道,她知道这笔钱肯定是吕登垫付,刘仁杰身上没有那么多银子。
急什么,我还怕你赖帐不成?吕登开起玩笑,顺手摸摸她头。
咳咳,你们兄妹有点正形,怎么还跟孩子似,也不怕人笑话。
吴氏见他们有些忘形,心中好笑,这双儿女在外人面前都温文有礼模样,可私下里却像调皮孩子,时不时要逗上几句。
有可能是从小养成习惯。
亲家太太别介意,他们兄妹向来亲密,平日里就爱开开玩笑。
杜氏陪笑道,哪里话,嫡亲兄妹正应该这般亲亲热热谈笑,太过见外,那还是一家人吗?她高兴还来不及呢,他们兄妹感情越好,对刘家将来越有利。
小夏抱着刚睡醒刘瑛过来,刘仁杰上前要抱她,她眨巴眨巴眼睛看了半天,小嘴一扁伸手要旁边杜氏抱。
杜氏忙接过她哄道,瑛儿,这是你爹爹啊,你不记得了吗?刘瑛将小脑袋埋在杜氏怀里,不理会刘仁杰。
刘仁杰脸上一阵失落,几个月不见,这孩子都不认识他了。
瑛儿怎么了?这是你爹爹,他最疼你。
碧玉走上去摸着刘瑛小脑袋,见她还是不理,不由安慰起刘仁杰,相公,你别急,孩子刚刚睡醒,不爱理人。
过一会儿就好了。
这是刘瑛小习惯,平时都很好说话,唯有刚睡醒时情绪不高,不喜欢不熟悉人抱。
她都不认识我了。
刘仁杰脸色黯然。
最心爱女儿居然不认识他了,他心里难过起来。
碧玉笑道,这有什么打紧,接下来日子长了,她自然会亲近你。
说也是。
刘仁杰话虽这么说,脸上难掩失落。
吕登是第一次见到这小姑娘,见她玉雪可爱,像极了小时候碧玉,心里痒痒。
走过来对着刘瑛又摸又哄,小姑娘开始时不爱搭理她,不过在吕登拿出各种小玩意诱哄之下,刘瑛总算是正眼看他了,伸出肉乎乎小手让他抱,把他乐坏了。
刘仁杰在旁边看眼热,终于忍不住冲上去拿起小玩意哄她,两人为了哄小姑娘欢心,使出浑身解数。
这两个大人居然为了个小姑娘争夺起来,抢着要抱。
把大家都逗乐了,别人犹可,胡雪儿心里特别酸楚,她相公是这么喜欢孩子,可她却给不了他。
要不给相公纳个妾吧,这样也免得公婆认为她不贤,不能生养孩子,还不肯给相公纳妾。
要是妾生下一男半女,她就抱到自己房内养着。
可一想到要将相公分给别人,心里难受,又想起那个流掉孩子,心中更是一阵阵疼。
等到吃晚饭时,刘瑛对平空冒出来大舅舅和爹爹已经很亲热,笑眯眯跟他们玩。
这乖巧小模样让大人们稀罕不行。
连金氏一对儿女也抢不去她风头。
吕登抱着外甥女越看越喜欢,妹夫妹妹,让瑛儿陪在我们身边几天吧。
大哥,我们住这么近,随时随地能过来一趟。
刘仁杰可不答应,他做老子都没好好抱够呢,想她了就让她过来玩。
吕登陪笑打着商量,就几天,好不好?刘仁杰还是不肯答应,孩子晚上容易吵闹,你们带不住。
不是他不给面子,实在是吕登夫妻根本没有带孩子经验,带不好孩子。
吕登很想试试亲手照顾孩子滋味,我们晚上亲自带着她睡。
刘仁杰还是摇头拒绝,这孩子一直养在我娘身边,乍一离开恐怕不大方便。
吕登听了这话,只好闭嘴。
总不能让长辈来成全他心愿吧,算了,以后天天能见。
吃完晚饭,刘仁杰带着家人回去时,吕登让人将掏换来一箱玩意儿送过去。
这让吕申眼红不行,心中暗自生气:大哥太偏心了,眼里只有外甥女,没有他那个可怜小兄弟。
吕登查觉到了他小心思,心里笑了笑,将为他准备文房四宝衣裳荷包给他看时,申儿感到了重视,不再闹别扭。
开源等杜氏和女儿都歇下后,刘仁杰和碧玉才回房间。
在众人面前不敢轻狂,一回到属于自己屋子,两人先不忙着说话,刘仁杰抱着妻子亲热了几回后,喘着粗气紧紧抱在一起调整气息。
刘仁杰抚着妻子细滑肌肤,很是心疼,娘子,你瘦了。
碧玉生了孩子稍微丰满了些,这下全消瘦下去了,那腰细都能折断。
碧玉摸着他脸轻声抱怨,你也瘦了,前段日子是不是病厉害?自己也不好好保重身体,都让我担心死了。
听着妻子温柔抱怨,刘仁杰心中冒出欢喜泡泡,低头亲了亲她脸,一点小毛病,躺了几天就没事了。
以后当心点。
碧玉知道他故意说这么轻描淡写,是不想让她担心。
刘仁杰轻笑道,以后自有娘子照顾我,我怎么还会生病呢?你呀。
碧玉轻捶他胸膛,转而兴致勃勃道,跟我说说考试时情景。
刘仁杰细细将一路考试过六关斩六将事道来,听碧玉一脸骄傲,她相公好厉害。
只是听到殿试时碧玉心揪了起来。
在她想来,由皇帝亲自主持考试是件风光又可怕事。
你那时害怕吗?碧玉手心都渗出汗来。
害怕还好,就是很紧张。
刘仁杰想起当时场景,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心跳特别快,等退出来时,浑身都湿透了。
那是他一生最荣耀时刻,是无数读书人一生梦想。
碧玉不由也跟着笑起来,估计大家都这样,有没有人紧张晕过去?有啊。
刘仁杰低头闷笑了几声,一位头发苍白老贡士进了殿脚一直抖,考到一半时心情激荡晕了过去。
天啊,还有这种事?碧玉本来是随口问问,没想还真有实事,那他怎么办呢?皇帝会不会怪他帝前失礼,要治他罪?陛下仁厚,念他年纪大了,网开一面并不追究他罪。
吕登笑道,只是他要等下次再面圣殿试,太可惜。
能保住命就已经万幸。
碧玉毕竟心肠软,他年纪已经很大了吧?下次还有机会吗?如果没机会那也没办法。
吕登想了想道,不过他有个儿子已经出仕,他即便中了,也只是锦上添花,他年纪这么大,也不大可能出仕。
不过他能理解那位老贡生想法,读了一辈子书,能考上进士算是功成名就,也给自己给家族有了个交代,至于出仕什么并不重要。
碧玉越想越好笑,这家人倒挺有趣,父子顺序倒过来了。
别人家事不用多理。
刘仁杰低下头凑到她唇边低语,娘子你还是多陪陪我吧。
碧玉浑身发烫朝后退了退,别闹,你身体刚好,不宜太纵欲。
说到最后羞声音都听不清楚。
刘仁杰将她拉过来,人压了上去,语气亲昵无比调笑道,我已经好了,不信你试试。
碧玉脸像块红布,可我累了,想休息。
这种事来日方长,以后他们都会在一起,何必急在一时呢!刘仁杰心中一软,他只顾着缠着她,忘了妻子这一路劳累,翻下身体,那睡吧,明日让人炖点补品给你好好补补。
我没事。
碧玉双手抱着他腰,闭上眼睛低语,婆婆倒是要补补,她一路上遭了不少罪。
都补补。
刘仁杰将她珍宝般贴在胸口紧紧抱着,双手在她后背轻拍。
不一会儿,碧玉细细鼻息传入他耳朵里,他温柔无比看着她睡颜,长长睫毛,红润小嘴,闭上眼睛安睡小脸显得格外秀美安静。
他空空落落了几个月心终于被填满。
刘仁杰低头亲了亲她额头,伴着她一起沉入梦乡。
碧玉一大早起来服侍相公漱洗,陪着吃了早点送他出了门。
这才转身走到正屋,杜氏刚刚起身,范大娘正给她对着镜子梳理头发。
碧玉给她请了安侍立一边,等她漱洗完让人送上早点。
婆媳俩对坐,杜氏笑道,杰儿已经出门了?他吃过东西了吗?碧玉一一作答,亲自端了碗燕窝粥奉上,这是她昨晚就吩咐下去。
给自己却是碗白粥。
我身体还算不错,不用吃这些好。
杜氏看了一眼,杰儿和你都很辛苦,你们吃吧。
对媳妇孝心她很欣慰,不过如今家里情况不一样了,能省就省吧。
碧玉低声顺眼道,婆婆一路辛苦,应该好好补补身体。
杜氏不再多说,免得伤了碧玉孝心,吃下燕窝粥,再用了些小菜。
等饭桌撤下,杜氏让碧玉在身边坐下。
如今买了这宅子,以后开销也必定要大许多,往后我吃食不必那么精心,能减地方就减一些。
杜氏心中盘算了一夜,来京城前家里银钱只有二千两左右,这已经包括了所有人送贺礼,其中就有刘水莲代金家送三百两银子。
如今去掉三百两买宅子钱,还要平时开销,恐怕手头就有些紧了。
毕竟这里什么都要用钱,连棵菜都要花钱买。
为以后生计,要多做打算。
婆婆说哪里话,要减也该减我们小辈。
碧玉知道杜氏话很对,可她也有为难之处,再说我们家还不至于艰难到这种地步。
吃食太苛刻,对身体不好。
尤其是年纪渐老杜氏,因为以前生活太过困苦,身体是病痛不断。
这些年吃药和食补才算缓了过来。
媳妇你不要多心,我只是担心杰儿以后在官场上应酬,恐怕处处都要用钱,我们家这点钱恐怕还不够他用。
杜氏想起一事,连忙道,对了,你兄长垫付钱早点送过去,虽说是至亲,但银钱上事一定要分明,不能让人觉得我们占了便宜。
她虽然小气,别人占她便宜是万万不能,但占人便宜她还是不肯。
是,婆婆。
碧玉心中也是这么想。
这些我本不该说,家中之事事都已经交给了你。
杜氏生怕碧玉多心,开口解释了几句,不过我总有些担心,你不要介意。
碧玉陪笑道,婆婆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媳妇心里明白,感激还来不及呢。
她知道杜氏是苦过来,难免会居安思危,这也很正常。
你是个明白人又孝顺。
杜氏心中极满意,脸上露出笑容,如今到了京城,你在杰儿身上多费些心,好好照顾他身体。
瑛儿你就不用太担心,交给我照顾。
谢谢婆婆。
婆媳俩说了会儿话,吴氏就派人来请。
杜氏抱着孩子和吴氏说笑,碧玉给吴氏请了安就直接带着小青去找胡雪儿,把银子给她。
胡雪儿并不接过银子,蹙着眉道,妹妹这么急做什么?碧玉笑道,你们要用钱地方比我们多,何况又添了这么多人,处处都要银子。
我也不好意思拖着。
妹妹说哪里话,我们日子还过去。
胡雪儿不知道刘家家底,生怕她们以后生活艰难,你完全不用担心。
何况昨晚吕登再三叮嘱这笔钱不要急,如果刘家一时凑不出这钱,也就算了。
碧玉朝小青示意,让她把钱递过去,笑道,我们手头正好有,就不要拖着,嫂子还是收下吧,免得我心中不安。
听了这话,胡雪儿不再多说,让下人接过收起。
她们也相处过几年,碧玉性子她还是有些了解。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她们感情本来就淡淡,隔了三年再见面,更觉生疏。
谈谈衣裳首饰点心,半天也就这么过了。
接下来日子过飞快,碧玉上午管理家务,下午去隔壁陪陪父母,晚上就陪着相公。
而吴氏和杜氏几乎形影不离,两人带着瑛儿要不在刘家说话,要不在吕家吃饭。
没办法,京城举目无亲,根本不认识其他人。
家里又不需要她们管家务,两人做伴打发日子倒也不寂寞。
金氏偶尔也会凑凑热闹,但有时会跟胡雪儿谈谈家务,有时会过来跟碧玉说说话,又要照顾两个孩子,日子也挺充实。
而吕顺百无聊赖,内心极为空虚,不过在吕登建议下,干脆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小儿子学业上,这下吕申苦不堪言,一天到晚读书写字。
他天性比较活泼,这样一来就被拘束难受。
吕登见三弟叫苦连天,买了些小玩意哄他,总算安抚下来。
碧玉和刘仁杰夫妻是小别胜新婚,更加恩爱。
只是在别人面前半点不显,回到屋子就有些百无禁忌。
过了一个多月,吕登难得在家,将碧玉夫妻叫过来商量事情。
碧玉扫了一眼,屋子里除了胡雪儿还有吴敬仁夫妻。
心中不由惊讶,这好端端郑重其事找他们过来做什么?还召集了这些人?吕登也不客套,等他们都落座了,开门见山道,表哥表嫂,妹夫妹妹,我是想跟你们商量一下添置产业事。
添置产业?碧玉和刘仁杰不约而同问道。
吴敬仁夫妻也莫名其妙对视一眼。
对,我们总不能坐吃山空,以前没添置产业,是想着日子不稳定,过个三年就要回乡,添了也没用。
吕登嘴角含笑将原委细细道来,如今情况不同了,我们三家人口多,这样下去可不行。
再说我们有可能会在京城待上好几年,添些产业是极必要。
刘仁杰虽然不理家事,但碧玉有时会在晚上夫妻谈心时跟他提起一二,所以他也稍微懂些。
大哥话也极有道理,不过我们不懂这些,一切就听从大哥安排。
他们刘家以前也没添过什么产业,只买了二百亩地做地主,收些租子。
至于后来铺子都是小打小闹,根本算不上什么生意。
我也没有亲自做过这种事,懂不多。
吕登这些年只顾着读书,并没有插手家务之事,婚前有吴氏打点一切,来到京城后由胡雪儿为他打点,他是没操过半点心。
所以大家一起商量着办。
碧玉想了想道,三表哥你说说意见吧,你必竟做过生意,懂肯定比我们多。
不不,我懂也不多。
吴敬仁头摇飞快,不敢托大。
这京城行事跟我们小镇可不同,规矩多着呢。
刘仁杰见状不由愁眉苦脸问道,那怎么办?大家都不懂,这事就难办了。
吕登倒并不担心,大家合计合计,总会有办法。
众人低着头冥思苦想。
要不我们添置个小田庄吧。
碧玉想了半天笑道,种些稻米种些菜再养些鸡鸭,种些果树,把我们平日所需东西给解决了。
别不求什么,只求解决基本所需。
她管了这些天家,对京城物价叹为观止。
这倒是个好主意,我们不能做很惹眼生意。
吕登听了不由面色一松,我又不大懂做生意,但这种事又不麻烦。
买地不用太多,在郊外买上一百亩左右就够我们三家所需,又不张扬。
很好!果然是他妹妹,聪明很。
胡雪儿也点头道,这三年开销太大了,只进不出,她耗费了许多精力还暗中填进了不少嫁妆才算抹平帐本。
如今又添了这么多人,银钱入不敷出,生计更加艰难。
我也赞同,如今什么都要买,这京城东西好贵,有了这么个小田庄我们就省下许多银子,不过这让谁去做呢?总不能让有功名相公和妹夫去亲自做这种事吧?可吕登身边又离不了吴敬仁。
吴敬仁建议道,让吴桥去办吧,他很能干。
吴桥原本就是吴家人,和他可算是一同长大,相互之间很了解。
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刘仁杰笑道,不错,他是个很好人选。
吴桥能力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一样要办,不如多弄几个小田庄吧。
胡雪儿想了一下,吃不掉东西可以卖掉换些出息。
金氏怯生生开口,这样好吗?会不会太显眼?她本也是管过家人,性子极利落,此时却闭紧嘴巴不大出声。
毕竟是住在别人家里,一切都不大方便。
连平时开口说话发表一下自己看法都不轻易张嘴,在外面守拙才是保身之道。
不会,各自挂在自己名下。
碧玉一点就通,摆摆手笑道,这点产业根本不算什么,没人会看得上。
对啊,一样要费这些功夫,不如分开多弄一个田庄,也能多添补家用。
刘仁杰自然支持妻子话,这倒是,我赞成。
其他人都没异议,把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说干就干,吕登把吴桥叫过来交待了一番,吴桥早就憋坏了,来了京城整天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做,人都快发霉。
听了这些,忙接过任务去办事了。
没过几天,他就在郊外买下三百亩地,分成三个小庄。
除了刘仁杰名下小庄,另外都放在吕登名下,吴敬仁毕竟没有功名,这样可以省了许多税。
吴桥也是精乖之人,并没有大包大揽,回禀了吕登和吴敬仁一声,让他们各自派信得过人过去打理,他只负责刘家这一块。
吕登有些啼笑皆非,这也太小心了吧。
不过体谅他为难之处,派了小青爹爹李叔过去打理,其实吧,这根本没什么两样,李叔和吴桥是翁婿,吴桥怎么可能放任不管呢?吴敬仁见了也只好照办,派了个妻子陪房过去打点。
婆媳对于吕登他们几个捣鼓小田庄事,吴氏和杜氏也知道一些。
不过她们任由孩子们折腾,都是已成亲娶妻人,该独立做些事长些见识,将来要靠他们撑起整个家族。
吴氏一家团圆儿女平安事事顺心,此时只有一桩心事,那就是胡雪儿肚子始终没动静。
再等了几个月后,她终于坐不住了,托人打听了下,听说有个城南大夫对这方面很有经验,不过这大夫不出诊,她决心试试。
她当下就召胡雪儿过来,把事情说了一下,让她换上外出衣裳带她出去看病。
听了这席话,胡雪儿心中大为感动,百感交集眼含热泪唤道,婆婆。
她这几个月反复考虑是否要给相公纳为妾,可她实在舍不得让出相公。
只要一想到以后有别女人为吕登生儿育女,她就心如刀割,痛不欲生。
她始终下不了这个决定,只能采取拖延政策。
可心中煎熬让她无法睡个安稳觉。
别人视线只要落在她身上,她就觉得别人在盯着她肚子,似乎在问怎么还没怀上?这种滋味如同百鼠抓心,难受要命。
她最怕是吕顺夫妻眼神,从不敢与他们对视,生怕从他们眼里看到厌恶和指责。
哭什么?让大夫好好给你调理身体。
吴氏不由柔声安慰道,等好了给我生个白白胖胖孙子。
胡雪儿心中忐忑不安,婆婆,我怕会辜负你一番心意,这么久了都不见动静,我……她心里真没底气。
吴氏安慰道,别怕,看了大夫再说。
是真不能生?还是身体不适暂时无法生?这两者之间有很大区别。
胡雪儿愧疚低下头,不如给相公纳个妾室吧,我不会吃醋,到时生下一男半女。
如果可以,将孩子抱到我名下。
说到后面,泪水快要掉出眼眶。
别想这些有没,我们家是不纳妾。
吴氏心中一软,要是登儿过了四十还没嫡子,到时就要纳一个。
这孩子日子也不好过啊,心中肯定难受很。
都是女人,心思都是一样。
谁愿意将相公让出一半给别女人。
胡雪儿猛抬起头,声音激动发抖,婆婆,这是真吗?吴氏给了她一个定心丸,真,所以不要怕,把心放到肚子里。
我们吕家不会委屈了你。
她不禁有些后悔不该这么晚跟胡雪儿挑明,看她样子,这事已经困扰她许久了。
儿子夫妻之间事,她一向不愿多管,要不是见她脸色越发不对劲,她也不想说这些事,免得戳到胡雪儿痛处。
谢谢婆婆。
胡雪儿听了这话心中大定,吕登到了四十岁,她还没生出孩子,到时她也无话可说。
她也是吕家人,要为吕家未来子嗣考虑。
都是一家人,有心事就不要总放在心里,那样会憋出病来。
吴氏对媳妇虽然不像对碧玉那般疼爱,但还是将她视为一家人。
患难同当,祸福同享。
我只盼着你们小夫妻和和美美,你这些年过也不易,娘家人都不在身边,一个人跟着登儿在这京城过活帮着他里里外外打点。
登儿那孩子不理家务,都是你帮着打点身边琐事,难得你还咬牙抗着,这些我都知道,难为你了。
婆婆。
胡雪儿泪水落了下来,泪水中都是喜悦和感动。
没想到吴氏能这么设身处地为她着想,会这么理解她。
她一直以为吴氏对她很不满意,记得上次她和碧玉起冲突时,吴氏发怒样子她一直记得。
可如今她却能这么包容她,她感到自己真很走运。
心中再一次感激父母为她找了户好人家。
公婆宽容,相公温和不会拈花惹草。
就是她三年未出,也没有责怪过她,还一门心思为她调理身体。
她上辈子积了不少福才能有这种好机缘。
当年初嫁时不甘心早就丢到哇爪去了。
胡雪儿想起自己亲姐姐,虽然外表风光,可背着人处拉着她手羡慕不已,说她嫁了个好夫婿。
姐姐虽然是正室,可上有苛刻公婆,下有好几房妾室。
但凡妾室都是不安份,有儿子妾室更是如此。
她整日忙着服侍公婆,照顾相公,还要提防别人暗中下手对付自己,还要保护自己嫡子,还要跟妯娌打交道。
那种日子光在旁边听听,就觉得累心。
吴氏带着胡雪儿出去了半天,碧玉早已等着,见她们回来迎上去。
安排她们漱洗换过衣裳,让下人送茶水过来。
等她们喝了几口茶,碧玉迫不及待问道,情况怎么样?大夫说什么?她早就盼着哥嫂有个嫡子,吕家早日开枝散叶。
大夫说你大嫂宫寒体虚,需要调理。
吴氏脸色很轻松,一半是为了媳妇放松。
这不配了药每天要喝。
吃上一段日子再让大夫看看。
见吴氏说这么轻松,碧玉也松了口气,应该会有所好转。
一定会。
吴氏视线转了一圈,瑛儿呢?她如今一有空就问孩子行踪。
正和娟姐儿应哥儿玩呢,婆婆和三表嫂守在旁边。
碧玉笑极开怀。
听了这话,吴氏按下要去找孩子念头,女儿你家银子够不够?不够话先借一些使。
够了,娘您不用担心。
碧玉知道吴氏心疼她,不由感到一阵温暖。
前段日子虽然拿出一笔钱,但家里还有银子,当初相公中进士后别人送了不少礼钱。
那就好。
吴氏放松点点头,你私房银子别动用,留着给瑛儿做嫁妆。
刘家家境并不宽裕,还是早点打算。
闺女有份好嫁妆,将来也能让婆家人高看一眼。
知道了。
碧玉不由笑了,瑛儿是我宝贝女儿,我也心疼很。
娘几个说了会闲话,下人送上鲜鱼羹做点心,吴氏婆媳出去了半天,正有些饿了,接过来吃起来。
碧玉也接过来刚想张口嘴马上脸色一变,捂住鼻子想吐。
快拿下去,快拿下去。
吴氏大急,放下手里碗揽住女儿一连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胡雪儿忙取过茶递了过去,吴氏接过喂碧玉喝下。
碧玉这才压下那股恶心感,拍拍胸口,我没事了,刚刚闻到那味有些难受。
吴氏毕竟经验比较丰富,想了想笑道,女儿,你不会是又有了吧?女儿小夫妻俩感情好,这也很正常。
瑛儿都快二岁了,是该再添个孩子。
碧玉愣了下,低下头想了想脸有些红,好像这个月是迟了几日。
这几个月夫妻俩闺房内百无禁忌,房事也比较密。
难道又怀上了?胡雪儿见两人愣着,不由出声提醒,婆婆,快找大夫过来看看。
对对对,来人啊。
吴氏急急吩咐下去,找最近大夫过来瞧瞧。
闻讯赶来杜氏走进来,担心问道,怎么打发人去找大夫?是谁不舒服?亲家太太,你不是刚带着媳妇回来吗?吴氏笑道,是女儿不舒服……杜氏紧张打断她话,媳妇,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好像脸色有些苍白,是不是累着了?吴氏看在眼里,心中很满意,这杜氏是真心疼爱碧玉。
亲家太太你不要紧张,等大夫来了再说。
杜氏并不理会,还在询问,身体不舒服为何不早说?有病就要早医,硬撑会……吴氏难掩笑容,亲家太太,女儿她是犯恶心。
犯恶心?杜氏呆了一下,见吴氏不急反笑,突然灵光一闪,难道是有喜了?真吗?媳妇。
说到最后,已经乐笑出声来。
碧玉见状心里有些不安,这要不是有喜话,那她们该多失望啊。
婆婆,这……还不能确定,要等大夫诊过脉才知道。
对对,要等大夫。
杜氏直点头,眼睛直盯着碧玉肚子。
半个时辰后,大夫被请了来诊了脉,拱了拱手道,恭喜太太奶奶们,是喜脉。
杜氏惊喜莫名,脸上全是笑意,大夫要不要开副药?我媳妇刚刚犯恶心。
不用,吃些酸东西即可。
大夫看上去挺有经验,前三个月最要紧,平时多让她休息静养,多吃些补品。
杜氏忙不迭点头应了,喜形于色。
吴氏摸着女儿头发,欣慰不已,总算又有了。
心中暗暗祈求上苍,最好这胎是男孩子,这样刘家就有嫡子。
碧玉就能轻松许多。
杜氏送走大夫,转过身来笑道,媳妇,你快回房休息。
家里事都交给我吧。
碧玉为难蹙起眉,可是瑛儿还需要人照顾。
杜氏一个人能忙过来吗?不过有小夏和范大娘帮着应该忙过来。
有我呢,我会帮着搭一把手。
吴氏忙劝道,听大夫话,前三个月最要紧,半点都闪失不得。
碧玉被两位母亲劝着一左一右扶着回房间,胡雪儿看着三人背影心里酸涩不已,碧玉这是第二胎了,可她什么时候能有孩子呢?她拍拍额头,努力压下这种伤怀,指挥下人去炖补品,等会给碧玉送过去。
不一会儿,所有人都知道了,赶过来贺喜。
杜氏在外面应酬这些人,她笑眯了眼,只顾着乐呵呵笑。
吴氏陪着女儿待在屋子里,不住提醒怀孕期间要注意事宜。
碧玉虽然已经生过一胎,但还是仔细听着,心里暖洋洋。
手放在还扁扁肚子上,嘴角含着喜悦笑意。
刘仁杰下午回家刚进门,就听到了这个好消息,喜上眉梢飞奔进来。
见房中还有其他人,忙收住脚步给吴氏请了安。
吴氏说了几句话就回去了,将屋子让给他们夫妻俩。
刘仁杰笑合不拢嘴,娘子,我们又有孩子了。
真是太好了。
相公,你上次起名字又能用上了。
碧玉靠在他怀里,心中满满当当满足感。
好好,最好都能用上。
刘仁杰眉开眼笑,他上次起了六个名字备用,有男有女。
相公你好贪心。
碧玉伸手刮他鼻子取笑他。
你不相信我有这个能力吗?刘仁杰拉下她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
相公。
碧玉羞红了脸娇嗔,如今他说话越来越百无禁忌了。
痛苦这一胎碧玉很是辛苦,吃什么吐什么,每天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晨吐。
没过几天,她就身体虚弱脸色就难看很。
所有人都心急如焚,杜氏想尽办法煮些清淡吃食给媳妇吃,可碧玉依然吐天昏地暗。
刘仁杰把大夫找来要开止吐方子,大夫开了一张方子,但交待不能多吃,对肚子里孩子不好。
碧玉知道后不肯喝,生怕伤了孩子。
可什么都吃不下状况再拖下去,她身体也熬不下去。
吕家人担心要命,让吕登在外面搜罗各种食物回来,变着法子让碧玉吃下去,可惜都没用。
过了几天,所有人都愁眉苦脸,好好一桩喜事怎么会弄成这样?刘仁杰更是愁眉苦脸,心烦意乱。
他抱着妻子强忍心痛,娘子,把这个孩子打掉吧。
你说什么?碧玉瞪圆眼睛,不敢置信看着他。
刘仁杰心里难过至极,这样下去会伤到你身体,我们不要这孩子。
他何尝想这么做?碧玉头猛摇,眼泪摇摇欲坠,相公不要,我要这孩子,你别伤害他。
娘子。
刘仁杰声音滑过一丝哽咽,我们以后还能再生,可伤了你身体就……不要,你走。
碧玉狠狠推开他,婚后第一次对他怒目而视。
对我来说,最重要是你。
刘仁杰眼中闪过伤心,可还是劝道,如果为了这孩子伤了你,那还不如不要。
碧玉双手抱着自己肚子,一脸戒备,出去,我不想听。
他怎么可以这样?这是他们亲生孩子,怎么可以说打掉就打掉?娘子。
刘仁杰走上去想再劝。
出去。
碧玉情绪有些失控,身体朝后退。
你们这是怎么了?闻讯赶来杜氏见到这一幕不禁吓了一跳,这么晚了,还闹出这么大动静,是为了什么?碧玉如同看到救星,伸手求助,婆婆,相公要打掉孩子。
什么?杜氏脸色大变,上前扶住碧玉,杰儿你疯了,这是刘家骨肉,是你血脉,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刘仁杰讷讷难言,可是这样下去,对谁都不好。
杜氏见碧玉一脸害怕不安,连忙挥手,杰儿你先出去,让媳妇情绪稳定些再说。
刘仁杰皱紧眉头,再看了一眼妻子这才闷闷不乐走出屋子,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前院书房内。
闭上眼睛,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那也是他孩子啊,他那么期盼出生孩子,他何尝舍得?可如今这种情况,他又能怎么做?杜氏抱着泪如泉涌媳妇不住安慰,一再保证不会拿掉孩子,这才把碧玉安抚住。
吕家听到动静,派人来问,杜氏草草解释了一下,回到屋子闷坐了一夜。
吕登一听急了,匆匆过来找刘仁杰好好谈谈。
而吕顺夫妻听了心中实在难受,也是一夜难眠。
吴氏一大早就跑到厨房亲自下厨。
婆婆,我来帮你。
闻讯赶来胡雪儿急忙开口,同时心中羡慕不已,有娘家人在身边,真很好!有父母疼爱,真很好!其实前些日子吴氏已经做了好几道菜出来,可碧玉依旧不给面子吐了出来。
她昨晚想了想,还是从碧玉最喜欢点心下手。
不用,我自己来吧。
吴氏摇摇头拒绝,女儿从小就爱吃我做东西,我想想还有什么她爱吃。
不一会儿功夫,吴氏就做了道小馄饨和蛋羹,让下人送去。
坐在厨房歇了歇,看着眼前一团面粉,脑子里想着各种点心。
猛想到一道吃食,吴氏顾不得辛苦又起身做了起来。
胡雪儿不敢多劝,只是默默在灶下帮着烧火,这是她唯一能做。
昨晚事她也听说了,她无法说刘仁杰不对,他是真在意妻子身体健康。
可要是真打掉孩子,对作为母亲碧玉来说是件极残忍事情,如果换成是她,她就是不要命也要护住孩子。
这种两难局面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件痛苦事情。
碧玉昨晚没睡好,哭了一晚眼睛还肿肿,脸色暗黄没有一丝神采,看在刘仁杰眼里又心疼又心酸。
刘仁杰不顾她抗拒,上前抱住她,娘子,是我不好,你不要伤心了。
被妻子拒绝滋味也不好受,被大舅子教训滋味也不好受。
碧玉揪紧他衣服,始终坚持一点,不要打掉孩子。
好,都依你。
反正出任何事,都由他陪着她。
碧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见他是认真,总算松了口气,这才想起关心他,你昨晚在哪里睡?在书房睡了一夜。
刘仁杰无奈很,昨晚碧玉恼了他不许他进房,杜氏安排他睡到隔壁房间,可他无心睡眠,在书房待了一晚。
还被闻讯赶来吕登好好说了一通。
对不起,相公。
碧玉愧疚低下头。
再怎么生气也不该把他赶出去。
刘仁杰亲了亲她脸,我知道你心思,你舍不得孩子,其实我何尝舍得……小青声音在外面响起,少爷,少奶奶,亲家太太派人送吃食过来了。
快送进来。
刘仁杰放开碧玉扬声唤道。
下人将热气腾腾吃食端上来,刘仁杰小心翼翼亲自将这两道点心送到碧玉嘴边,可惜碧玉闻到这味道就想吐,强忍着恶心吃了几口,不一会儿就悉数吐了出来,最后连苦胆水都吐了出来。
这可如何是好?看她惨白着一张脸这么痛苦,刘仁杰恨不得代她受这些罪。
碧玉勉强笑道,没事,我可以再吃。
为了孩子,她一定要吃下东西。
娘子。
刘仁杰抱着妻子心痛难抑,这生孩子怎么会这么遭罪?生瑛儿时明明挺轻松,就是容易犯困,其他并没有什么反应。
可轮到这个孩子就这么痛苦。
吴氏亲自带着下人过来,问了些情况,知道碧玉依旧没吃下什么东西,不由蹙紧眉。
女儿,娘又给你做了面条,你好歹吃上几口。
碧玉愧疚不已,娘,给你添麻烦了,是女儿不孝。
说什么傻话。
吴氏疼爱摸摸她消瘦脸,来,娘喂你。
碧玉点点头,撑着无力身体起身。
刘仁杰忙扶起她,让她靠在怀里。
低着看了一眼,是碗清水面条,细细面条上面飘着几根青菜,其他什么都不加。
吴氏挑了一筷子面条喂碧玉,碧玉只觉没啥味道,只是感到清香。
吃了几口居然没想到吐,不由心中一喜,娘,这个我能吃。
听到这话,吴氏和刘仁杰紧绷心松了下来,满脸喜色。
真不想吐吗?刘仁杰小心问道。
嗯。
碧玉点点头。
刘仁杰快喜极而泣了,这么多天,终于有一样食物是碧玉不排斥。
太好了。
岳母,这是怎么做?先手工幹面,再清水里煮开放点青菜就行,不要放各种调料和配料。
吴氏很开心喂女儿吃下余下面条。
见碧玉一口口吃香,刘仁杰笑道,那我记下来,让下人天天做。
也好。
吴氏也极感欣慰。
刚刚她在厨房里想到,碧玉对任何味道都排斥,那不加其他配料试试,没想居然能成。
碧玉吃完东西,浓浓疲倦感猛袭来,她一晚没睡好,此时吃饱喝足眼皮就有些抬不起来。
刘仁杰扶她躺下,盖好被子,默默看了会儿,才和吴氏退了出来。
他深深给吴氏行了一礼,岳母,谢谢您。
傻孩子。
吴氏忙扶起他,对这个女婿是越看越满意,她不仅是你妻子,也是我女儿。
杜氏抱着刘瑛笑呵呵过来,听说媳妇已经能吃东西了?这可是个天大好消息。
吴氏声音里有丝得意,是啊,她很喜欢我做面条。
阿弥陀佛,总算吃下去了。
杜氏这次没有反唇相向,真心诚意感激,亲家太太,这次是多亏了你。
见她这样,吴氏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不用谢我,我把这做法说给你们听,也好随时让下人做。
好好好。
杜氏一连声点头,让人去把牛大嫂叫来。
牛大嫂来后,吴氏将做法细细说了一遍,牛大嫂不明白地方,她再解说,直到牛大嫂明白为止。
不过中午时,牛大嫂做面条依旧让碧玉吐了出来。
杜氏没办法只好找吴氏过来询问详情,吴氏也是一头雾水,亲自动手做了一遍,让下人们在旁边看着。
虽然是一道极其简单面点,可幹面时面条宽度、柔韧度都有讲究,下锅里时机,煮火候也是有讲究。
当吴氏将一碗只放着几颗青菜面条放在碧玉面前,碧玉很给面子吃个精光。
这让大家困惑不已,讨论纷纷。
后来金氏一番话或许能解释一二,同样菜,每个人做出饭菜味道都不同,估计姑姑做出来面条味道合玉姐儿胃口。
这种解释倒是能让人接受,不过吴氏就要辛苦了,一日三餐都要给女儿做面条吃,因为碧玉只能吃这个,其他吃食都不行。
吴氏倒挺乐意,能让女儿多吃几口也好啊。
只是天天吃这个,未免太单调,也容易营养不良。
只是她有时换个花样,碧玉就会吐出来,只能做罢,只在这面汤里做些小文章。
用骨头汤做汤底,再稍微加点肉末,幸好碧玉对这并不排斥。
杜氏和刘仁杰感激万分,尤其是刘仁杰,硬是给吴氏磕了好几个响头。
这种日子过了二个多月,碧玉终于止住了恶心吃啥吐啥状况,能吃些比较清淡吃食。
众人都松了口气,万幸!这种日子只有二个多月,如果长了就麻烦了。
刘吴两家厨娘是变着花样做各种菜式,刘仁杰每当看到妻子能吃能喝,心中非常欣慰心中大石总算落地。
只是这段日子下来,他好不容易养胖了些身体又瘦了一下来。
碧玉见此,连忙让下人炖补品给刘仁杰补身体。
刘仁杰笑笑,为了让她心安,逼着自己吃下这些东西。
说实话,这些补品味道实在不行,难喝要命。
谈心吕登难得回家早,给父母请过安后,就过来刘家。
见碧玉脸色恢复了红润,吕登放心不少,拿出买回来零嘴。
碧玉不由笑道,哥哥,你那么忙,不用为我这么操心。
她都这么大了,哥哥还把她当成小孩子哄,可心里感到很幸福。
她有一群疼她爱她家人。
这又不费事,正好顺便经过就带了些回来,爹娘和你嫂子三弟那边都有一份。
快尝尝好不好吃?听说是京城最好吃点心。
吕登拆开那精致盒子,将盒子递给她。
碧玉看了看,有枣泥麻饼、椒盐三角酥、桃仁酥、藤萝饼。
笑眯眯拿了块藤萝饼尝了尝,果然跟我们自家做不一样。
那当然,都是几十年老字号。
见碧玉吃香,吕登心里也很高兴,听说都是些上了年纪老师傅做传统密方,所以味道很特别。
前段日子碧玉折腾所有人心里都惶惶不安,他从不知道怀孩子是这么辛苦事情。
不过下次就不要买了。
碧玉看着那盒子,是百味居点心盒子。
他家点心虽然好吃,但价钱也很贵,光这盒子恐怕也值上几钱银子,太费钱了。
买点心钱还是有,小田庄已经有出息,家里开销也降了不少。
吕登不禁笑了,这丫头也学会了节俭过日子,再说就这几口点心,哥哥还是买起。
谁说你买不起呢?碧玉转了转眼珠,只是多备些钱,将来嫂子生了小侄子,花钱地方多很。
吕登摇了摇头故意为难她,有了孩子难不成我就不能给妹妹你买点心吃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碧玉有些头疼,吕登偶尔孩子气也挺让她为难。
嫂子有消息吗?还没有。
吕登收起笑意,嘴角有些凝滞,可能我们和孩子缘分比较迟。
他也很想有个亲生孩子,特别是看到刘瑛这么可爱时,非常想要个孩子,可这种事强求不来。
别心急。
碧玉有些后悔挑这个话题,可她真很担心这件事,吕登没有嫡子,这是吕家大事,每个人心里都压了块石头,嫂子喝了那么多药下去,自然会见效。
希望吧。
吕登并不多指望,只能说道,我们还年轻,以后有是机会。
他看着妻子每天皱着眉头喝苦药,也很心疼,更舍不得出声问情况,免得给她造成太大压力。
碧玉安慰道,哥哥这么好,老天爷一定会给你一个健康可爱孩子。
希望承你吉言。
吕登毕竟是见惯场面人,很快调整自己情绪道,对了,妹妹,不如让我抱瑛儿过去住几天吧?我看你婆婆这些天也挺辛苦。
不能抱自己孩子,抱碧玉孩子过过干瘾也行。
碧玉笑眯眯道,这个恐怕有点难哦。
她哥哥有时还挺可爱。
有什么难?吕登瞪了她一眼,这丫头存心想让他急吧。
只要你肯点头,思成这小子还敢不听你话吗?哥哥瞎说什么呢?听了这话,碧玉心里不乐意了,向来是我听他话,哪来……行了,别哄我了。
吕登笑着摇了摇头,这些话骗骗你婆婆这些人还行,在我面前就别装了。
他早就看出来了,刘仁杰被碧玉捏在手心里,碧玉说东,他绝不会说西。
碧玉小嘴一撅,头一甩,装什么?我可是相夫教女好媳妇。
你呀。
吕登又好气又好笑,心中暗想,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估计刘仁杰很吃这一套。
说曹操,曹操就到,刘仁杰正好一脚跨进来,大哥来了?吕登朝天翻了白眼。
刘仁杰回来稍微有些晚,请杜氏请过安后,听说妻子和大舅子在花厅,直接进来了。
说什么,这么高兴?碧玉站起身,哥哥想让你同意一件事。
刘仁杰忙扶住她,她肚子已经显怀了,这些日子强补初有成效,坐好别乱动,什么事?碧玉笑嘻嘻,他想让瑛儿过去住几天。
大哥怎么又想到这事?刘仁杰无奈极了,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以前是以前,如今妹妹身体不适,亲家太太既要管家又要照顾孩子,这样会很累。
吕登一向能找准时机一举拿下,不如让我们带几天,让她老人家也稍微轻松一点。
这些都是借口吧,刘仁杰心中暗想,他可不想让女儿过去住。
女儿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在别人家住过,虽然就在隔壁,要是晚上哭闹起来可如何是好?他刚想开口拒绝,碧玉手指着堆了一桌点心笑道,相公,这是哥哥给我买,可好吃了。
你尝尝。
刘仁杰如今只要看到碧玉能吃东西,他就开心,你喜欢这些?那我下次也给你买。
实在是被她前段日子吓怕了。
偶尔吃吃还行,经常吃就没什么味道。
碧玉递了块他爱吃椒盐三角酥,软软说道,哥哥还给我带了许多核桃,这个吃了对孩子很好很好。
已经生了一个孩子她撒起娇来还是很有杀伤力,不过这招她很少用。
刘仁杰不由微微一笑,他娘子这是变着法子替吕登求情呢。
他们兄妹感情好让他有时心里酸溜溜。
见他只笑不语,碧玉拉着他手,相公。
刘仁杰心里一软,瑛儿晚上吵闹怎么办?碧玉转了转眼珠,有小夏陪着,应该能应付。
对对。
听出刘仁杰语气已经软和下来,吕登心里乐坏了,还有我娘呢,她老人家经验足,你不会是不放心她吧?吴氏是绝对不能得罪,刘仁杰紧张叫道,怎么可能?岳母最会照顾孩子。
那不就行了,就这么说定了,我去安排。
吕登兴奋说完,一溜烟走了。
刘仁杰笑着摇摇头,这也太心急了吧。
娘子,我们回房吧,你也该歇歇。
我很好。
碧玉笑道,话说如此,可还是任由刘仁杰扶着回屋,她知道他心中不安,生怕她有个闪失。
刘仁杰跟杜氏说了一声,傍晚吕登就兴高采烈和胡雪儿一起过来接刘瑛。
刘瑛早已和吕登混熟了,伸出小手要他抱。
吕登抱起她,眯起眼睛亲了又亲。
刘仁杰皱着眉头,至于嘛,住这么近,还弄出这一场面来。
杜氏倒没说什么,只是叮嘱了几句。
胡雪儿细心听了,不时点头。
这样晚上吕家就多出来一个孩子,整个气氛就不同了。
每个人都围着她转,哄着她玩。
刘瑛在吕家是常来常往,小孩子是最敏感。
她知道这些人都是极疼她,根本不怕,笑嘻嘻跟这个玩一会,跟那个玩玩。
嘴巴甜甜,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妈轮着叫了个遍,对着人未语先笑。
连一向严肃吕顺都不再只顾盯着小儿子学业,吃完晚饭也不再逼申儿去看书。
而是耐心陪着小姑娘说话,这让申儿开心极了。
巴不得小瑛儿天天住在自己家里。
当夜,刘瑛是跟着吕登夫妻睡,胡雪儿亲自抱着她哄她睡觉。
看着孩子甜甜睡颜,胡雪儿眼眶一热,泪水忍不住纷纷落下。
别哭,小心惊到孩子。
吕登拉妻子在旁边椅子上坐下,安慰道,我们也会有孩子。
胡雪儿热泪盈眶,这药都吃了这么久了,还没有效果。
可是还要多久?我根本没信心。
大夫不是说你身体状况越来越好,过些日子就能怀上?这都是当初流产落下病根。
吕登心中一疼,那个流掉孩子也是他心中痛,也怪我不好,什么都不懂,让你一个人里里外外打点,结果把身体累坏了,都是我不好……相公,不关你事。
是我太傻了,明知道身体有些不舒服,可硬撑着没去看大夫。
想起往事,胡雪儿泪流满面,要是早去看大夫,孩子说不定就不会流掉,如果生下来话可能比瑛儿都大了。
那个孩子是他们夫妻共同隐痛,平日里从不谈起,可在这深夜,再也忍不住泪流。
吕登眼睛也红了,抱着妻子给她擦泪,那孩子跟我们无缘,不要再多想了。
胡雪儿靠在他怀里,眼睛盯着刘瑛,可是我一看到瑛儿,就会想到那孩子。
吕登心里一跳,你不喜欢瑛儿?他可不希望有这种事,毕竟他很疼爱这个外甥女,他也希望妻子能喜欢她。
他一直知道妻子和碧玉关系很淡,虽然很想让她们能亲密相处,毕竟那是他至亲至爱两个家人,可有些事他也无能为力。
但孩子是最可爱,不要因为大人事而影响到她。
不是,我只是有些难过。
胡雪儿吓了一跳,连忙解释,相公,我很喜欢瑛儿。
只是有些伤怀罢了。
她也知道相公对碧玉母女疼爱,她也很想爱屋及乌,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对碧玉就是热情不起来。
她自知对碧玉早没了先前心结,可两人关系就是好不起来,她也很无奈。
过去不开心事就不要多想,对身体无益。
吕登拍拍她脸,细心看她脸色,黯淡无神,好好调理,我们一定会生个可爱孩子。
想太多会伤到身体,所以有些事他也不去勉强她。
我知道了,相公。
见吕登这么细心安慰她,她心里甜丝丝,你平日那么忙,我还用这种事来烦你,对不起。
别说傻话,这种事你不跟我说,还能跟谁说?吕登尽量让她释怀,心放宽些,不要太紧张,那样也不容易怀上孩子。
胡雪儿咬着下唇,心里忐忑不安,可万一…如果…我怀不上孩子,那…他越温柔,她心里越害怕这温柔总有一天会消失,或者会属于其他女人。
我才二十出头,到四十岁还有十几年。
吕登看出她不安,却不知如何安慰,胡雪儿如今恐怕只有孩子才能让她消除不安,可这……你这么早担心干吗?何苦呢?是啊,我想太多了。
胡雪儿查觉到自己有些太杞人忧天了,有些事谁也没办法控制。
我还是多想想给妹妹做些什么菜比较好。
刘吕两家厨房天天都会专门为碧玉做些她爱吃东西,吕家这边是胡雪儿管家,这也是她责任之内事。
吕登心里很感激,辛苦你了,这些日子让你为这事操心了。
她们两人关系淡淡,但该做事胡雪儿一点都没拉下。
吴氏吩咐交待事她一一照办,而且办很好。
胡雪儿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光是我一个人,还有婆婆和表嫂呢!吴氏和金氏也操了不少心,每天想出各种菜式供厨房惦量。
碧玉那小丫头可把我们都累够呛,想想她小时候那么活泼可爱,如今已经成了两个孩子母亲,真是岁月飞逝。
吕登声音里因为想起往事而感慨万端。
即使碧玉如今已为□为人母,可在他眼里,还是那个可爱调皮需要他保护小丫头。
胡雪儿眼里露出几许羡慕,相公和小姑感情真好。
她们家几个孩子也是同母手足,可远远没有吕家孩子感情来深厚。
她和姐姐年纪相差两岁,不过身边丫环们环绕,各住一院,还要各自学很多东西,在一起玩时间很少很少。
娘就生了我们三个孩子,我和妹妹年纪差并不多,她小时候最会讨人喜欢,把所有人都哄心花怒放。
吕登想起小时候事,不禁嘴角上扬,如今再看瑛儿这孩子,大有乃母之风。
胡雪儿抿着嘴笑,瑛儿是很可爱,比起我姐姐两个孩子,更招人爱。
陈家三子三女,其中一子一女是嫡妻胡氏所出。
其他都是庶出。
陈家那两孩子太老成了,才几岁孩子啊,被拘小大人似。
吕登常去陈家,是见过陈简之和胡氏所生孩子,一板一眼说话举止太有礼貌了。
另外一句话到嘴边没说出口,那两个孩子被管束死气沉沉,一点都没生气。
这也说明他们家教严格嘛。
胡雪儿不由为外甥辩解一二。
每家都有不同教育方法,教出来孩子也各不相同。
不过刘瑛更像个孩子,爱玩爱闹爱笑。
而陈家孩子却都沉默寡言,连哭都好像没见过。
吕登摇摇头,不再多说别人家闲话。
反正他心里就觉得刘瑛比其他孩子更可爱。
变故再说了会话,夫妻俩宽衣歇下,把个孩子放在中间,小心翼翼护着。
本应该让刘瑛另居一室,可吕登硬是要抱到自己房间亲自照看。
他也只能照看个几天而已,机会难得,一定要好好把握。
吴氏也只好同意,同时不放心叮嘱些注意事项。
她这儿子难得有这么坚持时候,还是顺着他吧。
到了半夜,刘瑛醒过来哭了几声。
幸好早有准备,胡雪儿抱起她把了尿,将旁边温着羊乳喂她喝了半碗。
刘瑛砸巴着小嘴闭紧双眼又睡了过去。
看着她长长睫毛下还湿湿,红润小嘴扁扁,胡雪儿心中爱怜四溢,伸手柔柔替她拭去泪意,孩子身上**味窜进鼻子,她心越发柔软。
这孩子要是她生,该有多好啊!第二天一早,刘仁杰不放心跑过来看女儿,见女儿适应良好笑眯眯躺在吴氏怀里,心中一松。
吴氏心中明白他意思,不由笑问,杰儿,吃过饭了吗?这么疼女儿,让她心中暗自点头。
刘仁杰脸上一红,我担心女儿晚上会哭闹,所以还顾不上吃饭。
他和碧玉担心了一夜没睡好,早上一起来,就跑过来看看。
那在这里吃吧。
吴氏让下人再送一份早点过来。
刘仁杰也不推辞,在吕登对面坐下来接过碗筷吃起来。
吕登边吃边取笑道,思成,你也太心急了。
瑛儿跟我们可亲了,没哭也没闹。
声音里带了几丝得意和得瑟。
那就好。
刘仁杰没兴趣跟他斗嘴。
两人吃完饭,刘仁杰想回隔壁跟家人道一声别再去翰林院。
吕登见他官服都穿妥了,一切都挺妥当,不由笑道,行了,别那么麻烦,让下人过去说一声就行。
这刘仁杰来来回回也不嫌烦?刘仁杰想想也是,让下人过去跟杜氏和碧玉说了一声,他就不回去了。
吕登笑眯眯道,走吧走吧,今天没什么事,中午就能回来。
何必这么粘粘呼呼?刘仁杰脸有些微红,这大舅子越来越喜欢打趣他了。
不再多说,转身跟着他出门。
可惜吕登话没说对,他们俩马上遇上了件事,还是件倒霉事,麻烦事。
杜氏和碧玉等着刘仁杰回家吃晚饭,可等了许久,人影都不见,心中都着慌起来。
让人去吕家看了看,吕登也还没回来,他们也正等焦急。
婆婆,是不是出事了?碧玉心中忐忑不安,刘仁杰很少这么晚回家。
杜氏生怕她胡思乱想,忙安慰道,不会,他们可能都忙碌,一时之间抽不开身。
看着这暗下来天色,碧玉心中暗想,这天都黑了,没听说过晚上还要办公啊?!可嘴上不敢说出口,生怕一说出来就变成坏事了。
估计是,相公也真是,有事就找人回来说一声,也好让我们放心。
今日刘仁杰是直接从吕家走,根本没回来,所以也没带上书童阿天。
可吕登身上应该有人吧?可怎么也不回来说一声呢?脑子里一时乱如麻,各种念头乱转。
说是啊,这孩子太粗心了。
杜氏心中忧心,嘴上却不露,先别管他了,你不能饿肚子,我们先吃吧,饭菜给他留一份出来。
碧玉摸了摸肚子,点点头。
为了孩子,她要准时吃饭,可不能饿到孩子。
婆媳俩心不在焉吃着饭,碧玉勉强吃了半碗饭就吃不下了。
下人们收拾碗筷出去,刘仁杰还没回来,婆媳俩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极了。
不一会儿,吴氏带着胡雪儿和金氏过来,每个人脸上都是惶惶之色。
杰儿还没回来吗?她担心碧玉着急上火,又担心儿子女婿是不是出了状况,叫了她们两个一起过来商谈。
家里只留下吕顺父子看家。
杜氏忙招呼她们坐下,是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登哥也没回来吗?这个问题问了又问,明知渺茫,但还是再问一次。
今天情况没发生过,这让所有人心都揪了起来。
吴氏心情沉重点点头,不仅他没回来,连仁哥也没回来。
早上三人一起出门,还是她亲自送出去,可到了这个时辰还没回来,她心充满了各种猜疑。
她最忧心是,这朝堂风云变幻,一不小心就会摔粉身碎骨。
要是那样,她可如何是好?杜氏愁眉苦脸问道,那怎么办?她性子遇到事情全然束手无策,只能等着别人出点子。
吴氏皱着眉头,我让下人去打听过了,响午时他们就走了。
也去李家问过了,他们家大人也没着家,打听不到一星半点消息。
这愁坐困局滋味真太难受了。
杜氏着急追问,那有没有打听出来,去了哪里?没打听到。
所以吴氏才愁啊。
如果有个下落,他们也能安心,可没半点踪影,他们怎么能不担心呢?一屋子人愁眉不展,究竟出了什么事啊?不一会儿,吕登和刘仁杰吴敬仁喝醉醺醺回来了,女眷们大喜,连忙迎了上去嘘寒问暖,探问情况。
吕登和吴敬仁都喝满脸通红,刘仁杰还好,嘴里稍微有些酒气。
杜氏让人送上清水,让他们漱洗一下,又让人送上醒酒汤。
忙乎了半天,才安坐下来。
相公,你还好吧?碧玉担心不已,他一向不喝酒,今天好像破例了。
没事,我只喝了两杯。
其他酒都被大哥挡了。
刘仁杰神情很不安,在酒席上不喝酒,是件很为难事。
幸好有他们帮他挡挡。
可长此下去,也不是办法。
吴氏心放松了些,可还是数落吕登几句,这是怎么回事?出去应酬也该派人说一声啊,知不知道我们都很担心?这种漫无边际不像是儿子行事风格啊,他一向谨慎细致。
有事也会打发人回来说一声。
吕登低着头道歉,对不起,娘。
事出突然,他一时找不到人手回来禀报。
让家里人担心受怕,是他不是。
碧玉视线一直留在刘仁杰脸上,他脸色怪怪,不像是喝多模样,反而好像很不安,还不时看向她,她怎么感觉他好像有些害怕呢?相公,是不是出事了?刘仁杰为难皱紧眉头,他不想骗碧玉,可又不想让她伤心。
杜氏一口气提了上来,杰儿,说话啊。
刘仁杰闭了闭,一股作气道,上官送了两名妾室给我们。
什么?众人异口同声惊呼。
碧玉神情复杂,突低下了头。
而胡雪儿脸色大变,惶恐、不安、紧张都一一流露在脸上。
金氏是最平静,因为没有吴敬仁什么事。
这也没什么,不用这么大惊小怪。
吕登神情倒是很镇定,这上司送妾室在官场上也是常有事。
可以说是件风雅事,可惜他不喜欢,也无福生受。
原来今日是户部侍郎过生辰宴请吕登他们,他们不好推辞不去,只好跟着大伙一起去喝寿酒。
而散了宴席后每人送了名家妾,这烫手山竽让他们很是为难。
刘仁杰时时记碧玉话,生怕她一生气就要不理他。
而且她还怀着孩子,不能生气。
吴氏不由皱眉问道,他是户部侍郎,又不是你们直属上官,怎么就拉上你们去喝酒?吕登也蹙起眉,看上去很困扰,李侍郎跟姐夫比较熟悉,而且他父亲和思成是同年,我们都推托不了。
上司请客,他们这些下官能不给面子吗?虽然不在同一部门,可李侍郎是他们得罪不起人。
碧玉抬起头看着刘仁杰脸色,他父亲就是那个在君前失仪老贡生?她对这人有些印象,隐隐约约记得老贡生没事,一大原因是他有个侍郎儿子,而且是个极有权势侍郎。
皇帝卖他面子,所以才会轻易放过昏过去老贡生。
刘仁杰一脸惶恐,对。
好端端送个女人给他,这不是要害他吗?喝个酒都会喝事来,真让人不省心。
碧玉咬了咬下唇,那两个女人呢?难道没跟他们一起回来?刘仁杰直言相告,在门外侯着。
眼睛始终在妻子脸上打转,生怕有个不对劲。
他反正没想要那个女人,管她死活。
想起那几个女人出来敬酒时,任人上下其手妖媚模样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恐怕是李家专门用来暖床用,而且是任何人都可以拉上床那种家妓。
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所有人脸色都很复杂。
吴氏突然开口道,既然推不掉,就让人进来吧,待在外面成何体统?是,娘。
吕登应了,让下人把她们带进来。
很快两名女子在下人们指引下进了门,容貌都很出众,缠着小脚,走路姿势甚是好看。
两人矮下身体给每个人都行礼请安,应对极有分寸,礼仪也丝毫不差。
如果不知道话,还会以为她们是大家闺秀。
不过眉间风情却显示出她们身份。
杜氏明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碧玉看了她们几眼,就低着头一声不吭,没人看见她脸色。
而胡雪儿脸色一片惨白,面无人色。
吴氏微微蹙着眉,抬起头让我看看,叫什么名字?两人听话稍微抬起头,声音清脆娇柔,听在耳里无比舒服,奴婢雨晴。
奴婢雪睛。
吴氏在她们脸上一直打转,半响开口道,你们会些什么?雨睛禀道,回太太话,我们琴棋书画略知一二。
都是才女,好好好。
吴氏笑了笑,语出惊人,我正感到有些寂寞,不如陪陪我这个老婆子,有你们陪着我定能开怀不少。
这……恐怕……这一招明显让两名女子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们可是身负责任而来,陪个老婆子那她们怎么完成任务?怎么?吴氏挑了挑眉,语气冷硬,不想陪我这个老婆子。
雪睛低眉顺眼回道,奴婢不敢,不过侍郎大人将我们送给两位大人,自然由两位大人处置。
这话虽然柔顺,可话里意思挺值得人玩味。
所有人眼睛都看向吕登和刘仁杰。
这是我母亲,家中之事都由她老人家说了算。
吕登抿了口茶,漫不经心很,她既然这么说了,你们就陪着她吧。
胡雪儿闻言脸色好看了许多。
可是…雨睛怯生生开口,奴婢主人是刘大人。
吴氏冷冷瞥过去,刘大人是我女婿,我话他敢不听吗?既然是别人送家妾,还敢在她眼皮底下玩花招,别怪她不客气。
对付这种女人,她向来是不手软。
为了女儿和儿子家庭幸福,她可要拿捏住这两人。
小婿不敢。
刘仁杰脸色如释重负,心里暗吁了口气,这位姑娘你还是陪在岳母身边,给她老人家解解闷,也算我一片孝心。
太好了,总算有人接手这烫手山竽。
主人都这么说话了,雨睛再委屈也乖乖闭上嘴,只是那双妙眼水灵灵斜也着刘仁杰。
可惜抛媚眼给瞎子看,没用。
刘仁杰心神明显都放在碧玉身上,他不时扫向妻子。
只是碧玉一直低着头,没理会他。
吴氏当机立断将人都带过去,决不能在这时给女儿添堵。
心里将那个送妾给下属李侍郎骂狗血喷头,什么人啊?什么不好送,送两个狐狸精过来。
想施展美人计,也不看看人,居然找上她儿子和女婿。
真是大烂人!吴氏将这两人安排在一间小屋子里,旁边都是下人房,跟主人房间隔挺远。
同时发话下去,不经传唤不许乱走动,下人们也不许多接触她们,不许多提家中之事。
这样一安排,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
她心里打算先供着这两名女子一段日子,等过了风头,那位大人也忘了这件事,就把她们给打发出去。
家里清静了,才好平静过日子。
这种女人一看是极麻烦角色,吕登也不像是喜欢这种货色人。
这样安排是最妥当。
杜氏心里也没有半点舍不得,此时最重要是碧玉肚中孩子,这些狐媚子还是少在她眼前晃,免得碧玉心情不好。
她唯一担心是,这样做会不会得罪那位大人呢?不过转眼一想,有吕登这个品级高挡在前面,应该不会有事。
朝中他们也有靠山,怕什么?一个女人能惹出什么事?不会值得那位大人大动干戈。
可万万想不到,事情会出乎所有人预料。
突变回到屋子里,刘仁杰殷勤跑前跑后侍候碧玉,生怕她心中着恼。
碧玉漱洗后舒舒服服坐在被窝里,见他这样,不由拉着他手笑道,我不生气。
真不生气?刘仁杰小心翼翼看着妻子脸色,他收到这份礼物时,心里可担心了,生怕碧玉翻脸。
她以前说过话他都记在心里,始终没忘。
你跟她有关系吗?碧玉转了转眼珠,声音轻柔,只是里面却暗含了危险。
要是他答不合她心意,哼哼!刘仁杰头摇拨浪鼓似,没有,我连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她。
那种女人是什么货色,他心里一清二楚。
何况他有妻有女,已经心满意足,对别人没什么兴趣。
那我还生什么气。
碧玉笑很开怀,经过上次事后,她已经想通很多事情。
动不动生气是解决不了问题,既然是要相伴到老夫妻,那就心平气和好好沟通,合力解决所有难题,这样才是最好办法。
娘子,我一路上都担心坏了,就怕你会生我气。
刘仁杰终于放下高悬心,抱住妻子细细解释,我真不想收下那个女人,可大舅子说当场拒绝会得罪于李侍郎,所以我只好收下了。
自从他进入翰林院,都是由吕登照拂他,处处关照他,教了他许多为官窍门。
而且吕登好人缘也帮了他不少忙,让他少受了许多暗算。
他对吕登话一向推崇备至,言听计从。
碧玉笑眯眯问道,那你收下后想过怎么处理吗?她很想知道,如果没有她娘临时插了一手,他会如何处置那女人?真纳进刘家是不可能,这点碧玉还是有信心。
交给你处理。
刘仁杰很坦然,他本来就没想纳那个女人,随便碧玉怎么处置。
碧玉主动抱住他亲了亲,他答案让她很满意,如今让娘处理也好,她对这个挺有办法。
刘仁杰狂拍马屁,岳母一向是女中豪杰。
他对吴氏是又敬又怕,从不敢得罪她。
你会不会舍不得那么美丽女子?碧玉心中好笑不已,整个人放松下来,懒洋洋,眼睛半闭半合。
娘子,你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
碧玉玩笑话让刘仁杰当真了,他气恼不已,你存心想气我吗?我跟你开玩笑。
碧玉睁开眼睛,抱住他脖子凑过头亲了亲他唇,对了,那个李侍郎为何要送个妾给你和哥哥?平白无故送好处给别人,肯定是有所图。
刘仁杰被妻子亲昵举动引有些心神恍惚,可是看看她有些凸出来肚子,深吸了口气,将她拥在怀里,慢慢说起事情原委。
他想拉拢我们,我们以后离了翰林院能助他一臂之力。
朝中分成两派,一派以首辅为首,一派是以赵太师为首,这赵太师虽然没有实权,但极得皇帝宠信,后宫最受宠爱贵妃就是太师长女。
而这李侍郞就是太师一派,他名彦宏,是太师左膀右臂。
此人城府极深,心思极重,而为人极小气,得罪他人下场都很悲惨。
他跟赵太师是翁婿之亲。
换句话来说,他和皇帝是连襟。
今日李彦宏生辰,请了不少朝中赵太师一派大臣喝酒,还有不少立场并不明显小官员,其中就包括吕登和刘仁杰。
他们不敢拒绝,只好跟着下帖人去喝寿酒。
吴敬仁也一并被请过去,所以才没空回来说明情况,让家里人都担心很。
酒过三巡,李彦宏关怀备至询问两家情况,当听到吕妻多年未有孕,而刘妻怀孕在身,当场就赐了两个心爱姬妾给他们,并让他们时时过来走动。
他野心倒不小。
碧玉一听,这知道这李彦宏是想拉拢相公和兄长,他们此时虽然不起眼,但他们都是翰林院出身,将来成就还不好说。
官场上流行一句话: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这说明翰林院是极清贵,从翰林院出来人将来可能进入内阁。
所以他先下手为强,想抢先一步把人拉到他们阵营里,不过你和哥哥不要加入进去,这种党争是很危险。
对党争,碧玉还是知道一二,有时皇帝为了平衡势力,就会玩这手。
但如果皇帝弱势些,到后来就无法掌控,那就是个大悲剧。
我知道。
刘仁杰语气有些沉重,只是朝堂之上,保持中立没有几个官员。
要么加入首辅一派,要么加入太师一派,中立是件很艰难事,他们自然会迫着你选择。
这官场黑暗他已经见识一二,他不知道他能不能避开这些麻烦?碧玉惊讶抬起脸,怎么会这么麻烦?他们斗很厉害吗?希望不要城池失火,殃及池鱼。
她家相公只想做个好官,并不想争权夺利,可难保会被卷进去。
刘仁杰皱紧眉头,争你死我活,听说以后会斗更狠。
他有时真不懂,这样斗来斗去有意思吗?都是皇帝陛下臣子,齐心协力为陛下效命,那不是件极好事吗?上保皇室下护黎民本是他这个读书人最大梦想。
那是为何?碧玉手指在他眉头轻按,他向来有些书生意气。
她一直认为他不适合官场,也不知他如今能不能适应一团漆黑官场。
刘仁杰对碧玉一向有问必答,并不认为不该对个女人说起这种事。
他缓缓说出了争斗背后诸多秘闻,皇上该立太子了,首辅一派拥立皇后所生之皇子,而太师一派自然拥立贵妃所生皇子,为了这将来争斗会更惨烈。
按理说立太子应该立嫡,而皇后所生皇子占了个嫡字,理所应当要立那个皇子为太子,可皇帝宠爱贵妃,贵妃之子聪明灵俐,甚得皇帝欢心。
而历朝历代夺嫡风波层出不穷,从没间断过。
只要有皇室存在这种事就永远避免不了。
毕竟天下共主位子只有一个,谁都想站在那最高地方。
而从龙之功是大部分臣子都想参一脚,因为那背后会有无穷利益和权势。
相公,这做官好像也挺难。
碧玉听了也跟着忧心起来。
自古以来,这立太子向来是众方势力角斗最惨烈一幕。
不知有多少人死在这上面。
她可不希望刘吕两家也毁在这上面。
是啊,我本以为十年苦读,得到陛下赏识,将来做些有利于有利于民大好事,这样于愿已足。
刘仁杰渭叹一声,充满了惆怅,可如今却发现这是件不可能实现事,这朝堂暗潮汹涌,随时随地都会出事。
弄个不好,还会牵连到家人,这是他最不愿看到。
刘仁杰经过这些日子,见识长了不少。
何况有吕登在一旁提点,看到了不少官场黑暗,这理想和现实落差让他书生意气比较重人很难接受。
碧玉咬了咬下唇建议道,如果你不喜欢官场,那我们一起回老家吧。
与其每天都要提心吊胆过日子,还不如回到过去平平淡淡日子。
真可以吗?刘仁杰不喜欢如今生活,太累心了。
人事倾扎勾心斗脚尔虞我诈让他很心烦,不知何时不小心一句话就会送了性命,甚至全家人性命。
当然可以,我们可以在老家好好过日子,你平时可以看看书,教孩子读书,养养花草,种种菜,看看风景。
碧玉勾勒出一幅极美好画卷。
刘仁杰被碧玉所说一席话说动了心,他更适合那种日子。
好,等满了三年,我想办法离开官场。
碧玉见相公想开了,不由笑颜如花,好啊,到时我们一起回去。
刘仁杰轻抚她笑脸,他已经好久没见到她这么明媚无忧笑容了,看来她真很替他担心,我还可以多抽出空来陪陪你,照顾这个家。
以前他把家里事都丢给她一个人处理,实在让她费心了。
碧玉抱着他,心里欢喜。
只是想起吕登,心中不安,哥哥他……刘仁杰笑道,大哥在官场混风声水起如鱼得水,他并没有站队,但两派都在拉拢他。
吕登性子本来就懂变通,极懂看人眼色,极懂查颜观色审时度势,人极通透。
所以他很适合官场。
碧玉睁大眼睛,一脸佩服,他这么厉害啊。
她从小就知道吕登比一般人聪明,可没想他在满是人精官场也混这么开,不容易。
他为人滑溜很,长袖善舞,又不得罪人,人缘极好。
说着说着他心里有些自卑,我是比不上他。
每个人性格都不同,相公何必跟哥哥做比较呢。
碧玉听出了他话里自卑,忙安慰道,在我心里,相公是最厉害。
明知是假话,刘仁杰心里还是很慰贴。
从她嘴里说出来话就是中听。
过了几日,杜氏将刘瑛抱回家,吕顺夫妻都极为不舍,胡雪儿送了许多小孩子用品过来。
几天下来,胡雪儿是真心喜欢上了这个孩子。
听着刘瑛甜甜一口一声舅妈,她心就软软。
刘瑛虽然谁抱都不哭,但跟杜氏和碧玉最亲。
回到家里小姑娘硬是待在碧玉怀里坐着不肯走,杜氏哄了半天才肯离开。
被杜氏抱在怀里刘瑛盯着碧玉肚子,娘,让弟弟早点出来,我跟他玩。
碧玉被逗笑了,柔声问道,弟弟还要过几个月才能出来,你很喜欢他吗?很喜欢,娟姐姐就很疼她弟弟,我也会很疼我弟弟。
刘瑛童稚声音响起,引碧玉媳婆大乐。
这丫头年纪虽小,但是个小机灵鬼。
她每当看到娟姐儿和应哥儿姐弟情深,她就很羡慕。
才三岁多小不点,已经懂亲弟弟和表兄弟不同。
瑛儿不要心急。
杜氏爱怜摸摸她头发,这么懂事可爱孩子怎么不让人怜惜呢?再过几个月就能见到弟弟,等他长大了就能陪你玩了。
碧玉听到这话,不由哑然失笑。
刘瑛却很高兴,拍着小手笑道,好啊,好啊,让小弟弟陪我玩。
刘家是过风平浪静,没起什么风波。
而吕家却出现了麻烦,书童小秋一大早踏进书房,不由发出一声尖叫,尖锐声音将家里人都引了过来。
吴氏看到眼前一幕,顿时惊呆住。
马上让人都下去,不许谈论此事。
吕登被惊醒,睁开睡眼朦胧眼睛,惊讶发现身边睡居然是那个雪睛,她赤身露体羞答答样子让他一脸莫名其妙。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在书房里睡着了?吕登捂着昏沉沉头,马上反应过来,你在汤水里放了什么?昨晚他在书房看书,雪睛说奉了吴氏命送来酒酝小圆子,给他做点心。
他也没留心,边看书边吃点心。
吃完后,后面意识就不清楚了。
大人。
雪晴一脸娇羞,你说什么,奴婢怎么听不懂?大人,你昨晚抱着奴婢说喜欢我……吕登才不信她鬼话,这种女人白送给他都不要。
可恶!他一时大意,居然被个女人给算计,这让他气血翻涌,大喝一声,滚。
他一向看不起这种女人,可没想阴沟里翻船,栽在这上面,这让他恼怒异常。
他在外面极小心防范滴水不漏,不给任何人机会。
可就因为是在家里,才放松警惕,可却被人钻了空子。
等他穿好衣服急匆匆回房,看到一脸伤心幽怨胡雪儿,不由感到歉然。
娘子,我……相公不必多说。
胡雪儿伤心打断他,你喜欢雪睛姑娘也没有什么,她本来是上官送给你妾。
你无论做什么都没错。
何况我一直没给你生下一男半女,如果雪睛姑娘能有喜,那我也就心安了。
她昨晚等了半夜,一直没等到吕登回房,心中已经有不祥预感。
可没勇气去亲眼证实。
这漫长一夜等待让她神情恍惚,心酸莫名。
直到早上小秋惊叫声才让她知道了详情,心中痛如刀绞酸涩无比。
吕登话被堵在胸口,憋满脸通红。
张口想解释几句,可看着她委屈眼神,已经认定他罪名,他心中恼怒实在无法再说。
他换了衣服,板着脸出了门。
一时之间,家里人都知道他们夫妻为了雪睛争吵,吕登才拂袖而去。
吴氏听了李四妈话,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儿子明明不喜欢那个雪睛,怎么就跟她同房了?难道儿子只是在她面前装不喜欢吗?不至于啊!儿子脾气她还是知道。
彪悍的想法李四妈同样也是一脸疑惑,太太,少爷怎么会为了那种女人跟少奶奶吵架呢?这也太奇怪了。
在她眼里,吕登是个极爱护妻子人,胡雪儿多年未生出一男半女,也没见他对妻子说过半句恶言。
平日里极温和,很照顾妻子。
他又不是爱美色男子,为了个外面女人而跟妻子吵架,那好像是不大可能事。
我也觉得不大对劲。
吴氏沉吟半天,你去叫那个雪睛过来。
这事得查清楚,儿子和儿媳可不能为了个莫名其妙女人坏了情谊。
李四妈领命而去,不一会儿,雪睛就跟在她后面进来。
雪睛含羞给吴氏请了安,斯斯文文站在面前一动不动。
吴氏看了她几眼开口询问昨晚发生事情。
雪睛一脸羞红低下头,昨晚大人将奴婢叫到书房,说他还没有孩子,让奴婢为他生一个。
奴婢本是大人人,能为大人生儿育女是奴婢最荣耀事,所以…下面话羞说不下去了。
吴氏只是淡淡扬起眉,是吗?可惜这话她是半点都不信。
奴婢不敢撒谎,奴婢不求名分,只要能跟在大人身边,奴婢愿做个任人差遣小丫头。
雪晴可怜巴巴眨了眨眼睛,如果奴婢有幸能生下一男半女,就让孩子做少奶奶亲子,奴婢不敢做孩子生母。
多委曲求全啊,多伟大啊。
可以将自己亲生骨肉送给别人,自己不占生母名份,这可能吗?吴氏嘴角上勾,大人真跟你同房了?戏演不错,只不过瞒不了她。
哪个女人会无怨无悔到这个地步,除非是另有所图。
真。
雪晴羞答答回道,奴婢不敢欺瞒太太。
整张脸通红,连脖子也红了。
吴氏盯着她看了半天,最后挥挥手,你下去吧,没有我允许不要乱跑。
雪睛低眉顺眼道,是,奴婢不敢。
心中暗忖,这一关算不算过了呢?不知道这个看上去挺厉害太太有没有信她话?不过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内院女人,见识有限很。
她才不担心,最重要是抓住吕登心,才能把捏住他。
看着雪睛退出去背影,吴氏眉头紧锁,李四妈,你去盯着她和那个雨睛,不要让她们跟外面人接触。
她倒要看看她们能折腾出什么来?玩花样居然玩到自己家里来了,看来是得让她们尝尝厉害。
李四妈会意领命而去。
响午,胡雪儿眼皮浮肿过来服侍吴氏吃饭。
吴氏吃罢,招招手让胡雪儿在身边坐下,媳妇,你是怎么想?就让相公纳了她吧。
胡雪儿神情黯淡,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她肚子说不定已经有了吕家骨肉,我…我不会吃醋,婆婆放心。
话越说,头越低下来,声音到最后有些抖。
吴氏静静看着她,这可是你心里话?这儿媳妇对她和相公还算孝顺,待人接物也算不错。
她就帮帮她,这样下去可不行。
是,婆婆。
胡雪儿咬着下唇,强忍泪水。
嫂子糊涂。
随着这一声,碧玉扶着小青手走进屋子。
吴氏有些惊讶,碧玉响午时都要睡一个时辰觉,这时辰应该在安睡啊。
女儿你怎么来了?快坐下。
出了这种事,我当然要过来看看。
碧玉有些轻喘,身体沉重了走几步路就喘个不停。
所以两家人都不许她乱走动,最好乖乖待在家里静养。
发生这种事,杜氏是不方便过来,连金氏也避讳此事一直待在屋子里不出来。
可她是嫡亲骨肉用不着避讳,碧玉忍不住过来想一探究竟。
不想在外面听到胡雪儿和吴氏对话,不禁插了一句嘴。
吴氏拍拍她后背,递了杯茶过去,别急,先喝几口参茶。
这孩子,这时候还乱跑,也不注意当心身体。
碧玉接过喝了几口,这才抬头问道,嫂子,你真打算让那个女人进门?是。
胡雪儿低着头,心中全是委屈,她还能怎么样?难道她还能哭着闹着不准那女人进门吗?碧玉忍不住提醒道,嫂子,那女人一旦进了门,你日子就不好过了。
人家是有备而来,岂是一个低微妾室就能满足?怎么会?胡雪儿下唇咬发白,心中打鼓,嘴上却不肯认输,我是妻她是妾,她还敢翻天不成?妻妾差别太大,而且还是别人送家妾,难道还能越过她去?那女人不是个安分,将来进了门,会使出各种手段离间你和哥哥感情。
碧玉不是存心吓唬她,这种事非常有可能发生,到时你可如何是好?她还没有嫡子呢!有些事还是要提早防备。
碧玉话击中了胡雪儿最害怕地方,那我该怎么办?她已经跟相公……如果只是纳个妾进门,她或许还能容忍,可如果想破坏她和吕登夫妻感情,那是她绝对不能容忍。
她没有孩子,能依仗只有这份夫妻之情。
如果连最后一点依仗都没有了,她还怎么在吕家立足?绝对不行!碧玉喝了口茶,嘴角撇了撇,那又怎么样?胡雪儿愣住了,她不明白碧玉为什么会这么说?好像这纳妾之事全控制在女人手里?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很快碧玉给了她答案,语气冷冷,我如果是你,绝不会让那女人进门,我不会让她有挑拨离间机会。
进吕家门她想不要想。
对敌人绝不能心慈手软,否则就是对自己虐待。
放一个对手在身边,是最傻事。
有人说可以放在眼皮底下监视,可她认为最好将对手扼杀在摇篮里,没有机会出现在他们夫妻面前。
其他事碧玉都不放在心上,唯独这种事她很介意。
胡雪儿眼睛一亮,语气急迫,真可以吗?她要是有了相公孩子,那又该怎么办?先不论昨晚有没有发生事情,就算发生了什么她真有了身子,那孩子可以抱过来养,但生母却不能让她留下来。
碧玉挑挑眉,这动作吕登也常做,兄妹俩容貌并不相像,但有些动作举止却极像。
难不成还让她有兴风作浪机会吗?不是她心狠,有些事绝对不能姑息。
心太软而给对手留下一线机会,这种蠢事她可不会做。
胡雪儿脸上表情很复杂,有欣喜有担心有惶恐,讷讷道,你哥哥或许…或许很喜欢她。
这才是她最害怕事。
不可能,哥哥不会喜欢那种女人。
碧玉摆摆手,看她这么可怜,还是决定帮她一把,你只要下定决心,不许哥哥纳她,只要哥哥答应了你,你还怕什么?她们俩感情确一直是淡淡,可胡雪儿在面上对她还算可以。
这次她怀孕后送了不少补品过来,还不时炖些补品,做些可口饭菜送过来给她吃,也算操了不少心,不管这份心思是真心实意还是看在吕登面上,这份情她还是心领。
胡雪儿听了碧玉话,有些惊又有些喜,这样…这样会不会犯了七出之一嫉妒?碧玉有些不耐烦,说了这么久,她怎么还怕东怕西?既想要个贤名又不想将相公让出去,哪有两全其美事情!这要看她如何取舍。
那嫂子想把哥哥拱手让给别人吗?胡雪儿这次反应挺快,一口答道,当然不想。
只要是女人都不想吧。
碧玉摊摊手,那就霸着他呗。
直截了当多好,干吗一定要弄出个女人插在夫妻两人中间,如果只是为了个贤名,太不值。
胡雪儿目瞪口呆看了她半天,她从不知道碧玉是这么…霸道…好像不能这么说。
她一时之间想不出形容词,可还是从碧玉嘴里得到了一个信息,婆婆,我……我能不能照小姑说这样……如果她没听错,碧玉好像在鼓励她不要将那女人纳进门,而吴氏也一直没说话。
那是不是说明吴氏跟碧玉是同一种想法呢?一想到这,她心跳飞快。
话说这世上她最怕人并不是父母,也不是相公,而是这个婆婆。
吴氏只要面无表情看着她,她就怕浑身发抖。
但如果婆婆站在她这一边,那她就有了底气。
吴氏笑道,你不想登儿纳她进门了?有些话她不好说不便说,不过由碧玉来说,倒是可以。
见她没有一丝不悦,胡雪儿心中大定,如果婆婆不怪我,我就不想让他纳。
其实她说要纳雪睛进门,除了米已成炊,最重要一个原因是她无子。
她怕公婆心中暗恼,虽然他们嘴上不说还给她看病,但难保心中介意。
你拿定主意就好。
吴氏点点道,这种事你要和登儿好好商量,夫妻之间多沟通才能解决问题。
是,婆婆。
胡雪儿心中松了口气,憋发疼心口好受了许多。
吴氏转头朝碧玉笑道,女儿,你越来越凶了。
心中却有些得意,这孩子处事越来越成熟老练了,很好。
哪有?碧玉笑有些调皮,娘说过,相公是我一个人,不许任何人跟我抢。
谁敢跟我抢,我就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女儿可是照你说去做,我很乖最听娘话。
这些都是她出嫁之前吴氏教给她为妇之道,她执行很彻底。
你呀。
吴氏心中好笑不已,这孩子这么大了还这些调皮,但还是忍不住出口指点道,在娘面前凶一点不打紧,平时对杰儿要温柔些,要让他觉得你最好,谁都比不上你。
那样话即使有人送女人给他,他也会主动推掉。
这种事光靠你一个人不想纳妾是解决不了问题。
要让他主动不纳妾室才是解决之道。
这种事吴氏心里最明白,但凡男人都巴不得身边多弄几个女人。
但如果有人约束,他们也不敢由着性子乱来。
女人要让他们知道自己底线在哪里,如果他们在意你,自然会注意分寸。
碧玉笑眯眯点头,知道了,娘。
婆婆,小姑,你们……胡雪儿眼睛圆瞪,嘴张开。
天啊,她们俩在说些什么?平日里那么温柔两个人居然会说出这种惊世骇欲话来。
她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女人就应该这样啊。
碧玉毫不在乎笑了笑,绝不能将相公往外推,要紧紧往里拉。
她对所谓贤名不感兴趣。
她要是相公永远只守着她一个人。
胡雪儿如今脑中一片混乱,言语失措,可我娘跟我说话,不是这样……胡太太教导女儿为妇之道,要温柔体贴,要有容人之量,要在不方便时候主动给相公安排通房,不要吃酸拈醋,要懂压制妾室,必要时候多纳两房,采用平衡之术,而她则坐山观虎斗。
她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有人跟她说这些完全相反道理。
这些话跟她从小接受观念完全不一样,可却该死让她心中喜欢,可好像太……吴氏心中暗叹了声,能猜到胡太太是如何教育女儿。
但她对此并不以为然,身为女人已经够辛苦,再处处委屈自己,那样活着太憋屈,有些事是不能让。
女人要服侍公婆,要照顾相公照看孩子,还要管理家务,这样辛苦还不能换得男人一点怜惜吗?胡雪儿忙道,以后还请婆婆多教导媳妇。
她虽然有许多地方不解,可她更喜欢婆婆说法。
那样会顺着自己心意行事,不用太过委屈自己。
你爱听,我就多说几句。
吴氏想了想道,该是你半点都不要让,不该是你就不要强求。
好好琢磨这句话吧。
有些话她不大好说,毕竟那是她儿媳妇,不是女儿。
是,婆婆。
胡雪儿心中欢喜,可还记挂着那件事,那是不是说可以不纳那个女人进门?这样能行吗?相公会不会不高兴?会不会说她没容人之量呢?一切都登儿回来再说。
吴氏提点一二,不要惊动她,她可能另有想法。
她只是猜测而已,还没得到证实。
什么意思?胡雪儿一脸茫然。
你不用知道那么多。
事情还没明朗,吴氏不愿多提,看着媳妇脸有疲倦之态,心有怜惜,下去休息吧,你昨晚肯定没睡好。
胡雪儿心中感动眼眶一红,应了一声才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她真很好命,能遇上这种开明婆婆,她如今只求能为吕家生个可爱男丁。
至于其他就好好跟吕登商量。
梳理对着碧玉,吴氏态度明显变了不少。
板着脸劝道,女儿,你如今大着肚子,以后不要喳喳呼呼跑来跑去。
我只是有些担心嘛,一早就听到这种消息,我都傻住了。
碧玉撅起嘴,撒娇把头靠在吴氏肩膀上,那两个女人可不是普通家妓。
她怎么可能还坐得住?要不是杜氏劝她不要多管这种事,她早就不会等到响午杜氏歇息时才偷溜过来。
吴氏对这个女儿一点办法都没有,含笑问道,你也看出来了?对啊。
碧玉歪着头使劲回想见到两个晴时感觉,那两个女人眼神很不一般,感觉是专门训练出来。
这种人恐怕是派专门用途,比如打探消息、收集情报、施展美人计等等。
不过她家兄长和相公已经让人这么重视了吗?还派出专门人来对付他们?女儿你越来越精了。
吴氏不由失笑,你和你哥哥算是锻炼出来了。
这双儿女一直是她骄傲。
碧玉得意扬了扬头,我跟哥哥是没法比,不过这种事我都看出来了,没道理哥哥会看不出来。
他怎么可能喜欢上那种别有用心人?这才是她深信不疑吕登对那两个女人没兴趣原因。
再傻男人也不会喜欢上别有所图可能要害他女人。
我也这么认为。
吴氏小心翼翼摸着女儿肚子,百思不得其解,可就是想不通,登儿他怎么会跟雪睛同处一室?你哥哥绝不是那种喜欢美色而不要命人。
她早上没和儿子说上几句,对昨晚事并不了解,只能私下猜测几句。
碧玉笑道,等哥哥回来问问就知道了。
说也是。
吴氏有些好笑,她如今还不如女儿有耐心,我有些沉不住气了。
碧玉忙道,您是关心则乱。
因为太在意儿子,反而失了平常心。
如今人无所不用其极,连登儿都会中了招。
吴氏眼角有丝忧心,你家相公怎么会是这些人对手?我真替他担心。
比起吕登,刘仁杰单纯了许多,别人如果存心要对付他,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相公不想再做官了。
见吴氏担心,碧玉忙将他们夫妻商量好结果说给她听,他答应我,做满三年就想办法离开。
说实话,她一直认为刘仁杰性子不适合走仕途,能顺势离开是最好结局。
免得她日夜悬心。
真?那太好了,他性子虽好,但不适合乌烟瘴气官场。
闻言,吴氏松了口气,这些年下来,她对刘仁杰性子知之甚祥,他能舍下功名利禄,那就好。
她也能放下一层心事。
碧玉问道,到时我们回家乡,爹娘跟我们一起回去吗?我很想回去,家乡一切都比京城好。
可是吴氏心有顾忌,不过到时再说,你哥哥如果需要我们,我们就留在这里。
小两口身边没长辈总不大好,总得有个长辈为她们掌舵。
像今天遇上这种事,没个长辈在身边,还不知道会如何?这样也好。
碧玉也知道吴氏意思,并不强求。
吕登也不容易,年纪轻轻在京城做官。
爹爹和小弟呢?还在书房吗?她都来了这么久,也没见他们出来。
通常吕顺知道她来了,都会出来看她几眼,确定她安好然后再进书房。
这是前段时间养成习惯。
吴氏不由露出笑意,他带你弟弟去了小田庄,说是让孩子了解书本里没有知识。
想起吕申问父亲,鸡蛋怎么会生出小鸡?吕顺目瞪口呆哑口无言样子。
越想越好笑,可怜她家相公虽然从小在村上长大,可从没亲手做过一顿饭,他根本不知道这些知识。
为人父尊严,岌岌可危啊。
呃?碧玉听了这些话,不由也笑开了,爹爹了解菜是怎么种吗?鸡鸭怎么养吗?据她了解,她爹爹只对教书在行,其他都不会。
你这丫头,居然打趣起你爹爹来。
吴氏心情大好,笑道,让他知道了,看他怎么捶你?才不会呢,爹爹最疼我。
碧玉根本不怕,顺手轻抚着肚子,要不是肚子里孩子,我也很想去小田庄看看。
住在这里不能走动,真好闷。
一切都孩子生下来再说。
吴氏知道碧玉小心思,如果觉得闷话就过来走走,不过一定要带上人。
碧玉撅起嘴,娘,我又不是瑛儿这种年纪小娃娃。
她娘也太小心了吧。
吴氏捏捏她因怀孕而有些胖乎乎小脸,打趣道,你如今还比不上小娃娃,小娃娃能蹦能跳,你能吗?碧玉不依叫道,娘。
小心点,不要让我们担心。
吴氏别无所求,只求一家人都平平安安。
知道了,娘。
碧玉知道她娘疼她,心中欢喜。
傍晚时分,吕登回家按照习惯先给父母请安。
吴氏让他坐下,问起昨晚事。
吕登也不瞒他娘,一五一十把所有经过说了一遍。
吴氏大讶,你说什么?我让她送点心给你吃?怎么可能?吕登也很羞愧,居然让个女人拌倒了。
是,娘。
我只吩咐厨房给你做份点心,并没有指名让雪睛送过去。
吴氏大为奇怪,我早就发话下去,不许她们乱走动。
都这样了,这女人还能拿着点心送到吕登书房,这里面恐怕有内情。
是儿子一时疏忽,并没有想这么多。
吕登心里把雪睛骂了一百遍,看书看迷了,才会保无防备。
不过应该没做出什么事来。
当时他真没想到这女人胆子大到敢在点心里下药。
吴氏皱着眉头,恐怕家里下人也出了问题,并不是你错,看来家里也要彻查一遍。
千防万防却没想到会出家贼。
吕登也想到这点上,心中不安,娘说是,家里人一定要清白,否则家无宁日了。
这个交给我来办。
吴氏比较担心这两个女人难缠程度,不过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两个女人。
她们两个身负责任,恐怕不好打发。
吕登想了想有了主意,我在想我们就当做什么都不知情,然后随手就送给别人吧。
反正李侍郎把人送给他们时,并没有说什么。
他们也随手把人送出去,不会惹怒那人。
这也是个办法。
吴氏松了口气,不过这接收人选要考虑周到,不能害了人家。
这种女人可不是什么好货色,要是害了别人,她心里可不安很。
我自有分寸。
吕登点头应了,不过在之前还是不要传出风声,免得她们早做防范。
心里却暗想,他娘毕竟心软,这官场上人有几个是好人?到时谁害谁还不知道呢?不过这人选确要好好选一个,最好弄李侍郞吃个哑巴亏,又不敢发作。
吴氏一想就透,这个我明白,你还是先安抚好你媳妇。
家和万事兴嘛!吕登扬扬眉,心中不悦,她来向你哭诉了?吴氏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这倒没有,只是很贤惠要替你纳了雪睛。
胡闹。
吕登心中大怒。
她终究是个女人。
吴氏暗叹一声,不过已经被你妹妹说话打消了这个念头。
吕登奇怪不已,这关妹妹什么事?这丫头又偷溜过来了?吴氏将碧玉来过事并且说过话告诉了吕登。
吕登听罢不由大笑道,妹妹性子外柔内刚,又是您一手教导出来,一般人都不是她对手。
更难得是她会藏拙。
他原本来到京城就很担心这个妹妹,毕竟是他守护了十几年小姑娘。
嫁为人妇会遇到各种问题,也不知她能解决吗?不过他自从听到碧玉是如何应对刘水莲送丫环给刘仁杰这件事,彻底放下这颗高悬心。
同时心中不胜感慨,当年那个被他护在羽翼下小姑娘终于长大了,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学会了巧妙应对方法。
在他看来那件事她处理极漂亮,没有跟杜氏大闹也没有跟刘水莲绝交,不动声色在刘仁杰身上下足功夫,让他出面解决问题。
既没有留下妒忌恶名,也消除了后患。
不费吹灰之力,就达到了目。
同时震慑了对刘仁杰虎视眈眈人家。
一举数得,实在是高。
最妙是所有人都以为碧玉在这件事里是最无辜,也没有动过任何手脚。
所以说聪明女人只要拿捏住相公心,自然有相公为她在前面披荆斩棘,遮风挡雨。
只有傻女人才会跟女人斗,斗你死我活,而男人却左拥右抱享受被争抢快感。
有女人会选择将对手放入场内斗,而碧玉却选择了拒绝对手入场,一个人独大。
吴氏也笑道,你妹妹也算命好,嫁了个疼惜她男人。
如果这个男人不疼惜妻子,碧玉也是无计可施。
吕登点头道,思成为人虽有些呆板,但不失为个好人,我会护着他。
护着他就是护着碧玉,他不会让碧玉一家出事。
吴氏不由也提醒道,你也要小心,这官场水太深了。
吕登再聪明,也还是个二十几岁年轻人。
遇到老谋深算老狐狸,恐怕也要吃亏。
吕登心中暗叹了口气,我会当心,有些事我会避开。
有什么办法呢?要走仕途就要承受这些。
可这是他挑路,他会坚定不移走下去。
吴氏对官场只知一二,并不深入了解。
遇到事情也是爱莫能助。
这些你比我懂,自己惦量,不要卷太深。
知道了,娘。
吕登点头应了,为了家人他也会小心。
他还想好好服侍爹娘到百年。
吴氏大张旗鼓将那天事查了一遍,终于查出当天那个厨娘有问题。
厨娘依照吴氏命令做好了点心,可却安排雪睛送过去。
这本来就不合常理,但因为是深夜,大部分人都歇下了。
雪睛偷溜出来端了点心去书房,并没有让人看到。
吴氏盯着跪在地上厨娘问道,你是我从家乡带出来,为什么要帮着外人?这让她很是痛心,她本来很欣赏她厨艺。
生怕吃不惯京城饭食,专门从家乡千里迢迢带过来。
太太,奴婢错了,我不該贪雪睛那丫头银子,才会一时糊涂……厨娘抖着手,从怀里取出雪睛收买她用银子。
李四妈一把接过,递到吴氏面前。
、吴氏看了半响,为了五十两银子,就背叛主人,你忠心实在有限。
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为了银子什么都不顾了。
厨娘此时心里充满了悔恨,太太饶命,我下次不敢了。
您就饶过我这次。
她实在不該为了这些钱做出这种事,可当时看到这五十两银子,她眼睛都直了。
对她来说,这是笔一辈子都赚不到钱。
她能不动心吗?却忘了自己卖身契在主人手里,主人要怎么处置她都行,她光有银子有什么用?吴氏不跟她啰嗦,登儿,打十棍发卖了,卖远远,不要让我看见。
不是她狠心,一次不忠百次不容。
她能背叛主人一次,就能背叛第二次,只要对方手里筹码更多。
是,娘。
吕登起身应了。
吴氏将所有下人都叫到厅里观刑,杀鸡敬猴,看谁还敢再犯。
李叔亲自拿了棍子执行吴氏命令,十棍子打下去厨娘皮开肉绽。
几个下人拖着半昏迷厨娘出去,一路上还收到了无数鄙视眼神。
胡雪儿第一次看到吴氏大发雷霆,动用家法,心中半是害怕半是羡慕。
打发下人出去,厅里只剩下吴氏和吕登夫妻。
吴氏皱着眉头,看来家里要好好梳理一遍,我们宁可人手不够,也不能留下不忠心下人,那样人容易被人收买。
吕登见吴氏脸上有丝倦意,连忙道,这些事交由儿子处理吧,娘就不要费心了。
要不是为了他,好久不管家事吴氏也不用亲自动手处理。
吴氏点头道,也好,让媳妇跟在身边好好学学,将来这些都是她事。
男主外女主内,只有这样家里才能兴旺才能有条有理。
胡雪儿有些羞愧,这些都应该是她做。
可她却没有将本分做好,只顾着自己心情不好。
看来此后她要在家事上多花些功夫。
吕登处理了一些人,有放出去,也有发卖掉,整个家里下人都梳理了一遍。
只剩下当初家里那些下人,李四妈夫妻和小秋小冬几个还有吴雪儿从家乡带来忠叔一家,重新又买了几个看着本分人进来。
至于吴敬仁带都是几代老家人进京,没有这方面担心。
他们下人都没动。
不过经此一事,吴敬仁也对下人们好好敲打了一遍。
胡雪儿趁此机会主动将她房中几个丫环也放出去了,她实在不大放心,这几个丫头年纪也不小了,平时总爱在吕登面前卖弄下风情,日子长了恐怕会有意外。
身边丫环都打发出去,身边没人可不行。
她想到当初小春和阿蓝,如今都嫁了人,嫁是胡家下人。
她干脆就让她们依旧进来帮她打理家务。
她们相公就管着她嫁妆,两厢便宜事。
又买了两名**岁小丫头放在房内贴身侍候。
这样她放心了不少。
至于雪睛雪睛还是好菜好饭供养着,就是不许乱走动,不准出屋子一步。
后果雪睛原以为万无一失计划,却在吕家失败了。
吕家太太没有如她所愿将她纳进吕家,还派人看守她们,害她们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走错一步。
她百思不得求解,按理说像吕家这种人家,多年儿媳没生育,吕太太肯定是抱孙心切,巴不得给儿子多纳几房妾室,好给吕家开枝散叶。
而她这个上官所送,正是最好人选。
可为何一点都不理会,甚至对她们百般防范。
难道她们哪里露了破绽?不可能啊,她们执行这种任务几年了,从没失手过。
而过了一个月,吴氏还专门请了个大夫过来给她把脉,确定是否有喜。
吴氏把这一切安排滳水不漏,把所有后路都绝了,让她们一时想不出化解办法。
等大夫确认没怀孕,吴氏笑吟吟送走大夫。
而雪晴几乎将银牙咬碎,她用那一招曾经得手过数次,唯独在吕家行不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自忖容貌绝佳,又有一身媚术,只要她勾勾小指头,哪个男人不是俯首称臣?可这次却踢到铁板了。
吕登白长了一张好看面皮,可竟是个不识风情木头,真是太可恨了。
她原本想生米煮成熟饭,再用子嗣这一招将吕登牢牢套住,在吕家站稳脚跟。
以后就能抓住吕登心,好让他为李侍郞效命。
可是从一开始就不顺利,而如今连最后一线机会都掐断了。
她就算想假装怀孕买通大夫到时再从外面弄个男婴进来,这也不可能了。
雨晴一脸忐忑不安,姐姐,怎么办?这样下去是完不成主人交待任务。
总会有办法。
雪晴心里也急,吕家人看这么严,她想跟外面联系都不行。
我不信他们能一直看着我们。
雨晴心里害怕极了,那我们还要等多久?再等下去主人恐怕要发怒了。
雪晴身体一抖,想起主人一生气就会给她们喂一种药,死是死不了但会生不如死。
那种浑身抽搐万鼠钻心痛苦滋味,她尝过一次。
有生之年她都不想再试,那种折磨会让人痛不欲生。
可如今他们守这么严,用银子又收买不了人,我们又能怎么办?她们用尽了办法,可就是没什么用。
吕家将前后院看极严,又让李四妈带了人专门盯着她们一举一动。
要不我装病吧。
雨睛想了半天,到时请大夫过来时,姐姐私下里做点手脚。
这办法可以一试。
雪晴知道这件事能成功机率不大,但抱着死马当活马医,只要联络到外面人,主人知道了我们情况就能帮我们脱困。
雨睛咬着下唇,既然姐姐也说行,那我们就依计行事吧。
总要试一试。
好。
雪晴狠狠咬牙,等她们脱困了,就请主人给吕家一点厉害看看,以解她们心中之恨。
真是不识抬举,既然不吃这杯敬酒,那就喝罚酒吧。
不过还没等她们出手,吕登就让人送来漂亮首饰和衣裳,让她们打扮妥当后,带她们出去应酬。
这种事是常有,她们以前经常被人带出去应酬。
心中还挺得意,以为吕登终于想通回心转意了不再关着她们,量吕登一个小小官员不敢跟太师一派人做对,所以才软下姿态。
可当她们从轿子里下来,看到那个浑身富态胖乎乎头带玉冠男人时,她们才惊觉不对,可惜太晚了。
吕登对着那个男人行礼下去,王爷,这是李大人送给卑职两名姬妾,听说王爷喜欢收集美人,卑职特意送上,还请王爷笑纳。
眼前这男人是安王爷,皇上胞弟,吃喝婊赌俱全,唯独对政治不感兴趣。
吕登无意中认识了他,和他还能说上一两句话。
而这个安王爷最让人垢病一点,他很喜欢在床上折磨女人。
一个月内就能玩残好几个女人。
幸好他不玩良家妇女,最喜懂风情风月女子。
名声极差,可就因为这个原因,皇上对他少了猜忌之心,对这个胞弟极为宠爱,相待甚厚。
因为皇上纵容,没人敢说他不是。
即便是斗正欢两派都不敢得罪这位王爷。
安王爷色眯眯眼睛粘在雪睛雨晴身上,戴着金玉戒指手摸了一把雨睛,吕大人果然深知本王心意,本王此生对美酒美人最感兴趣。
不错不错,她们俩确当得起一声美人。
吕登神情恭敬,王爷喜欢就好。
他只是挑了好久才挑上这个主,落在他手里女人没一个全身而退。
而李侍郎是万万不敢上门讨要。
吕大人知情识趣,本王就喜欢你这种人,将来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我能帮自然会帮你一把。
安王爷越看越满意,这两个可是绝色美人,风韵更胜人一筹。
估计能玩好久。
吕登露出感激之色,卑职先谢过王爷,天色不早了,卑职告辞。
他若非万不得已,一向不得罪任何人。
不过有时候非要得罪,他也是不怕。
雪晴急脸色发红,吕大人,您不能扔下我们姐妹不管呀。
落到这种人手里,她还能活吗?雪睛雨晴常年在外面混,干就是细作勾当。
对皇室中人和各位官员情况了如指掌,面这位王爷大名更是如雷贯耳,她们岂能不知?两位姑娘何出此言?吕登含笑道,王爷是怜香惜玉之人,必会好好待你们,这里华衣美食享用不尽,只要你们好好服侍王爷,王爷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敢算计他,算计他家人。
哼,来而不往非礼也。
就让她们尝尝这后果吧。
吕大人。
雨晴眼含热泪,苦苦哀泣。
美人含泪别有一格风情,可惜啊……怎么?这一切落在安王爷眼中,心中大怒,两人美人看不起我,不想跟着我?他是皇室中人,看上这种女人是她们福分。
不是不是。
雪晴可不敢得罪这尊大佛,连太师都不敢惹人,她怎么敢?王爷看上我们姐妹,是我们姐妹福气,只是……她还想好好活着。
吕登一语截断她话,既然你们知道,那就好好惜福。
王爷告辞。
此刻还想全身而退,真是做梦。
常在岸边走,总会有湿脚一天。
安王爷盯着美人眼里全是贪婪之色,巴不得马上将她们拖上床,勉强客气了一句,吕大人有空过来坐坐。
吕登必恭必敬应了,是,王爷。
这种客套话谁会当真?雪睛雨晴绝望看着他离开,全身摊软在地上。
她们就太小看吕登这个人了,居然认为他是好糊弄人,还妄想牵着他鼻子走。
没想他是这么狠绝人,想出这么狠毒招。
让她们猝不及防载在这里。
吕登走出王府,只觉一身轻松,太好了,总算扔掉两个大麻烦。
家里终于能恢复平静生活,哎,这一个多月处处提防日子太累心了。
在外面小心翼翼防范,到家里还不能放宽心休息,累死人了。
吕登回到家中,将事情跟吴氏说了一下。
吴氏安心同时也担心会不会有后遗症?毕竟她们后面靠山太大了。
吕登安慰了几句,说再大也大不过皇帝,他只要忠心皇帝,自然会无事。
吴氏不知他话是真是假,但还是勉强安慰自己是真,让自己不要杞人忧天。
而最高兴人恐怕是胡雪儿,她终于拔掉了眼中钉,肉中刺。
明知这两个另有目,住在家里总怕会有反复。
人一送走,就再也不会有变化了。
这让她心情极好。
等李彦宏得到消息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人已经送给了安王爷,他也无可奈何。
心中气吐血,那可是费了他好多心血才训练出来两颗棋子,可就这么被废了。
想想就心痛,同时也对吕登记恨上了。
只是他岳父极赏识吕登此人,还盼着能收为已用。
此时还不能动他,所以他只能咽下这口气,忍心口发疼也只能干瞪眼。
吕登依旧如无事人般,如常跟他们打招呼。
李彦宏恨牙痒痒,可还是挤出一张笑脸。
心中暗想,等哪天岳父改了心意,或者没有了利用价值,他就能狠狠收拾他。
临近产期,碧玉身体越发沉重,动一动就喘个不停。
晚上睡觉翻个身都需要人帮忙,还时常抽筋,把个刘仁杰心疼坏了。
可他也束手无策,只能帮着按摩。
碧玉晚上经常起夜,让刘仁杰也没睡好。
碧玉劝他搬到隔壁去住,可他说什么也不肯。
妻子受苦,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陪在她身边分担一二。
而在翰林院,刘仁杰越发觉得压力大,有些投靠太师一派官员有意无意给他制造些小麻烦,让他不胜头疼。
心知是上次事惹下后遗症。
他不肯低头求饶,咬着牙苦撑。
每次回到家中,他都装高高兴兴样子,没让家人查觉出异样。
只有作为枕边人碧玉有所查觉。
可每次细问,他只是说担心肚中孩子和她,担心她生产时会不会像上次那样痛苦。
碧玉明知并不是全是这个原因,可怎么也问不出。
只能抽空去问吕登,吕登是什么人,他在此时绝不会让碧玉担心他们,更是瞒滴水不漏。
碧玉无可奈何只能安心养胎,刘吕两家补品日日不断,把碧玉补珠圆玉润。
生子吃完晚饭,碧玉和刘仁杰陪杜氏说了会儿话,就回了房中。
坐在梳妆台前,碧玉捏了捏胖乎乎脸蛋,又捏了捏粗粗大腿,烦恼叹了口气。
刘仁杰上前抱住妻子,娘子,怎么了?她这几天好像都有些闷闷不乐,问她也不肯实说。
碧玉一脸哀怨,终于忍不住要倾诉一番,我越来越胖了,像只小猪。
吃了睡,睡了吃。
越看越像,真是讨厌。
刘仁杰这才知道碧玉在烦些什么,女人都是这样吗?到了生产前就会担心这担心那?像小猪好啊,多可爱。
碧玉横了他一眼,哪里可爱?都丑死了。
刘仁杰不由笑了,亲了亲她,胡说,我娘子是最漂亮。
不用哄我,我知道自己如今是不能看,脸丑身体也圆滚滚……碧玉边说边小心捏捏自己肚子。
刘仁杰紧张拉住她手,不住安慰她,娘子,你看你越说越离谱,娘子哪里都好看,真。
明知是假话,可碧玉心中还是好受了许多,可嘴还是微微嘟起。
她偶尔在刘仁杰面前会撒撒娇,让他哄哄她。
你会不会嫌我丑?傻瓜。
刘仁杰果然心疼将妻子抱在怀里,你是为了替我生孩子才变成这样,我怎么会嫌你呢?再说你怀着我们孩子,我怎么看都觉得特别顺眼。
这话他没有骗人,虽然碧玉此时没有窈窕身形细细腰身,但看在他眼里,哪里都好看。
尤其因为怀着孩子脸上有种神圣母爱光辉,越发让他心动。
碧玉被他哄眉开眼笑,相公,你越来越会说话了。
以前那个对着她不敢多说一句话少年如今已经是她相公她孩子父亲,而且极为疼爱她。
娘子,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最漂亮。
见她终于笑了,刘仁杰心安了些,想起初见时情景,低声笑道,我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样子。
那是他生平头一次留心一个女孩子,一个比他小好几岁小女孩,回到家中他惦记了许久。
见他笑温柔,碧玉眯起眼睛道,第一次见到我?是糕点铺子那次?她反而记得不太清楚。
对。
刘仁杰笑着点头,那次你送了我一盒点心,我至今还记得。
还记住了那个女孩子回首嫣然一笑,也让那个女孩子在他心里生了根。
碧玉想起往事,心中一甜,笑嘻嘻问道,你不会是从那时起就喜欢上了我吧?刘仁杰温柔看着她,眼中一片深情,是啊,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喜欢上你。
碧玉只是随意开个玩笑,没想却引出了他真心话,神色一喜,相公,这是真?自从他们婚后,从没提起过往事,也从没提起喜不喜欢这种话。
当然是真。
刘仁杰摸摸她肉乎乎脸蛋,软软很舒服,怎么不相信吗?碧玉心里欣喜异常,她知道他从不会骗她,我一直以为你是听从婆婆安排不得不娶了我。
傻话。
刘仁杰索性先告诉她一些实情,让她安心。
当娘提起,想让你做我妻子时,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可后来岳父岳母不肯将你许配我,我真很失落很难过,以为这生与你无缘。
还有一句话没提,当他知道周彬也向吕家提亲时,他真很害怕吕家会将碧玉许配给周彬。
怕好几个晚上没睡好,直到听到吕家也没答应时,才安然睡下。
这些你从来没跟我提起过。
碧玉越听嘴角越发上扬,只是娇嗔道,我们刚成婚时,还担心你不喜欢我,提心吊胆了好久。
啊?刘仁杰睁大眼睛,心中有些歉疚,是我不好,那时我只顾欢喜,根本没想到这些。
早知如此,該早点告诉你。
也好让她早点安心。
所以说夫妻间要多沟通,要让对方知道自己想法,遇到事情也能相互配合。
碧玉笑道,那时你脸皮那么薄肯定不好意思跟我说这些。
这倒是。
刘仁杰想起新婚那段日子,他忐忑不安讨好着妻子,但只敢私下花心思,却不敢大喇喇表现出来。
那时他们处于磨合时期,什么事什么话都要先想想再说,哪像如今毫无顾忌呢?碧玉满心欢喜,笑眯眯抱着刘仁杰腰。
刘仁杰见妻子笑颜如花,心中大动。
他们好久没亲热了,这段日子他憋更呛。
可视线一扫到妻子大腹便便样子,极力压制住心猿意马。
暗暗提醒自己,妻子快要生产了,再忍忍。
娘子早点休息吧。
或许灭了烛火看不到她样子,心火就没有那么旺了。
两人宽衣睡下,刘仁杰从后面抱着妻子,两人叠着睡,这些日子这种姿势比较好。
只是还没睡着,碧玉已经查觉到后背刘仁杰身体热异常,某个部位捅着她臀部,不由羞红了脸。
仗着他看不见她脸,小小声问道,是不是很难受?刘仁杰额头上汗都冒了出来,娘子,别跟我讨论这个话题,我会忍不住。
碧玉低垂着头,静默了半天,才声音低如蚊虫,那个……****图里……有一招式或许能稍……声音太小,但刘仁杰还是听到了,也意会了,双手一紧,你去研究那图了?放在哪里我看看。
这****图是吴氏在碧玉出嫁时放在箱底压箱之物,碧玉夫妻俩以前常在屋子里照着这个图……只是自从碧玉有了身子后,刘仁杰怕看了上火,妻子又无法配合,就将这玩艺儿收了起来。
碧玉羞像滴出血来,她要不是看他晚上痛苦难耐,她至于去研究那个吗?从枕头下拿出****图扔给他。
他笑着接过,细细翻看。
翻到一页看了半天,不由笑道,我们试试这招。
边说着边伸手解妻子衣裳。
碧玉半推半就依了他,是夜两人除了没有完成最后一步,其他无所不至。
(至于细节自己想像吧。
河蟹这东西我实在不喜欢。
)夫妻俩经过这一夜敞开心扉,感情更上一层,更是如胶似漆。
而吕登这段日子在朝堂很不好过,无论他做什么,都会有人跳出来横鼻子竖眼挑刺。
本来李彦宏一直忍着,可实在有些忍不住了。
就在私底下作了些小动作,下点小绊子解解气。
太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种小打小闹也算不上什么。
只是这让吕登不胜心烦,做事有制约,哪办得成什么事啊?不过他也不是吃素,一有机会就会还以颜色。
这让幕后主使李彦宏越发气恼,但落在太师眼里,却越发起了爱才之心。
他手下拍须溜马人不少,这些人扯扯大虎皮落井下石还行,但干实事能帮着出点子人才却极少。
而这吕登确极有机变又深通人性又有才干,他下定决心要收服吕登。
于是太师亲自出马,宴请过吕登几次。
吕登宴是照赴,酒是照喝,但应允话却是没半句。
让太师很是头疼,吕登拒绝极有分寸,既不会让他生怒,又不会让他觉得生厌。
不过太师看吕登对待首辅那一帮人,也是如此应付。
这让太师心中有所安慰,罢了,这种人中立就中立吧,有些事上还是用得着他们这些人。
太师一发了话,下面立马风平浪静。
吕登日子好过了不少,连带着刘仁杰也好过了许多。
这日下午未时,吕登和刘仁杰刚踏出翰林院,吴桥已经在外面等候许久,一脸着急。
吴桥见他们出来忙迎了上来,少爷,表少爷,少奶奶已经发动了。
碧玉吃早饭时还好好,可没过多久,肚子就痛起来。
幸好家里早有准备,立马送她去产房,请了接生婆过来。
两人愣了愣,突然醒悟过来,吕登也急了,什么时候开始?刘仁杰脸色一白,娘子怎么样?当初碧玉生头胎时,他可是一步不离守在外面。
当时情景依然历历在目,碧玉生孩子时痛尖叫声依然让他时时想起。
这次也不知能不能顺利平安生下孩子?吴桥道,巳时三刻发作。
边说边引他们走到旁边马车上。
两人不再多问,在马车上忧心忡忡往家里赶。
刘仁杰一路上不安直冒汗,生怕有个闪失。
而两人刚踏进刘家大门,一声清脆儿啼声响起,产房有人大叫,生了生了。
刘仁杰大喜,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娘子有没有事?孩子有没有事?这次怎么这么快?杜氏眉开眼笑道,杰儿,你回来了。
这孩子跟你亲啊,要等你踏进家门,才肯乖乖出来。
她在这里等了几个时辰,这孩子都不肯落地。
而是赶在刘仁杰和吕登进门这一刻出生。
院子里站满了人,除了吴氏在产房里外,刘吕两家人都在这里了,连吴敬仁夫妻也守在这里,此时听到好消息都笑逐颜开,替碧玉高兴不止。
胡雪儿抱着刘瑛一脸羡慕和渴望,刘瑛倒是很开心,小脑袋一个劲向里面望。
吕登走到她们身边,接过刘瑛自己抱着,眼睛一直盯着里面动静。
接生婆抱着孩子出来,恭喜太太恭喜大人,是位小少爷。
杜氏喜动颜色,一把抱过孩子细看,嘴里不住夸赞孩子。
跟在一边范大娘忙送上喜钱,足足一绽银子,把接生婆乐眯起了眼睛。
刘仁杰在旁边看了两眼,只觉孩子白白嫩嫩,样子极可爱。
只是小模样还没展开,一时看不出比较像他还是像碧玉。
想起妻子,刘仁杰心中一慌,少奶奶怎么样?这老婆子怎么只提孩子,不提妻子呢?情况不好吗?接生婆忙笑道,大人放心,少奶奶这是第二胎,此时精神还好。
刘仁杰舒了一口气,等产房里人收拾好,大步跨了进去,一双眼睛只顾着找妻子。
产房内吴氏正在喂碧玉喝参茶,碧玉喝了几口摇了摇头。
刘仁杰见妻子好好睁大眼睛躺在床上,脸色虽然憔悴,但精神尚可。
心中重重松了口气,生女儿时碧玉精神不济昏了过去,生儿子时却好了许多,这第二胎确如别人所说那样,好生。
等吴氏出去,刘仁杰才走到床边轻抚妻子苍白脸,娘子辛苦你了。
这孩子在肚子里时折腾要命,可生他时却挺顺利。
碧玉眉目间全是温柔笑意,他并没有折腾我太久。
算他这次识相。
刘仁杰此时心满意足,只是嘴里却有些不适,要是生产时还那么折腾你,我非得打他屁股。
谁让那小子这么会折腾。
碧玉气恼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呢,他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跟孩子计较些什么。
她这么辛苦才生下这孩子,他怎么能这样呢?刘仁杰笑着安抚道,好好好,都听娘子。
碧玉这才展颜笑了,真好,有家人陪在她身边,又有了一双儿女。
在这初冬时节,碧玉腹痛了二个多时辰后,刘家嫡长孙呱呱坠地,刘仁杰为儿子取名刘玦。
这孩子出生,把所有人都高兴坏了。
杜氏尤为欢喜,刘家大房终于有了继承香火男丁。
不用怕被二房三房压一头了。
碧玉也松了口气,儿女俱全凑成了个好字。
也算完成了为人媳妇责任。
她心中虽然更喜欢女儿一些,但作为刘家长媳,承担着为刘家开枝散叶重任,所以儿子是绝对不能少。
刘仁杰先前说过不介意这胎是女儿,可等儿子落地后,他抱着儿子傻笑欢喜劲,把个吕登看又嫉又恨,一把抢过孩子抱着,不肯还给他。
不过碧玉一个建议让吕登很是欢喜,她如今在做月子。
杜氏也要管家,还要照顾新出生孙子,这孙女就顾不上了。
吴氏虽然时时过来帮忙,但总有不便地方。
碧玉就让吕登夫妻帮着照看一个月,等她出了月子再接过来。
吕登闻言大喜,他此时正是眼热时候。
他又极欢喜外甥女,上次接过去住了几天,就硬是被刘仁杰接了回来。
后来他再提出接过去住,刘仁杰怎么也不肯同意。
如今可好,可以住上一个月。
实在是太好了!胡雪儿也非常高兴,在他们夫妻旁边准备了一下小房间,一切用品都备齐了,只等人入住。
她是真心疼爱刘瑛这孩子,盼着能和她多相处多抱抱她。
不过刘吕两家人多着呢,都抢着抱这小姑娘,而轮到她机会很少,这次总算能过过瘾。
她特别羡慕碧玉生了一对儿女,可她吃了这么久药还不见效果。
或许沾沾碧玉喜气能帮帮她。
吴氏每天过去照顾女儿,而家中之事全由胡雪儿打理,她还要照看瑛儿,虽然挺累,可心中却很欢喜。
而金氏也帮着搭一把手,她毕竟生过孩子,对照顾孩子这方面很经验。
胡雪儿遇到问题就会向她讨教,金氏很有耐心指点她,却注意态度口气,绝不让她感到难堪。
这让胡雪儿心存感激。
大姐儿刘仁杰长子满月之日摆了几桌酒请了班小戏,除了家里人外,还请了不少翰林院同僚。
这种大喜事自然逃不过要请他们喝酒听戏热闹一天。
只是刘吕两家来了京城二年多,还从没有在家里请过客。
这次刘家极为注视,不敢有丝毫差错,生怕被人笑话了去。
杜氏好几天前就开始安排人手,订酒席、订点心、打首饰定制衣裳,打听哪家戏班好,忙不亦乐乎。
而吴氏也接下了照顾女儿和外孙重任,还好手下人都很得力,不管是小青母女还是小夏手脚都是极麻利,所以并不吃力。
小青孩子比刘玦早生三个月,小青乳水很足,就让她做孩子乳母,同时给两个孩子喂奶。
先前吕家整顿家里下人时,重新买了些丫头,吴氏□好后送了两个**岁小丫头放在碧玉身边照顾,所以人手也够了。
碧玉做完月子打扮一新,出去坐席招待客人。
这次不比上一次刘瑛满月之时,那次是杜氏全程招呼客人,碧玉只在旁边帮忙。
而这次大为不同,因为这些女客都是官员内眷,口音各异,性格也各异。
有人落落大方有人拘谨畏缩,应付乡下太太们,杜氏能应付。
但这些人就棘手了,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得罪了人。
所以让碧玉出面,她只坐在首位抱着孙女儿逗乐,听听这些客人说话,但对话应酬都由碧玉出面。
不过碧玉都能应付自如,让每个人都如沐春风。
并不因为各位夫人相公官位高低而忽视任何人。
这让众人交口称赞,也让杜氏心里极为得意。
最让碧玉留意是胡雪儿姐姐,陈家太太。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亲戚,忍不住细细打量了几眼,长相和胡雪儿有三分相像,但气质更严肃些,更内敛些,闭着嘴极少开口。
身边跟着几名美妾,极周到小心服侍着她。
陈太太是那种最典型官太太,出身大家神情端庄大方,行事滴水不漏。
不过她送上一份厚礼,一对金项圈,一对金镶玉手镯,一对龙凤玉佩,一套宝石头面。
当碧玉下去更衣时,小丫头送上几份礼单,碧玉快速浏览了一遍,看到陈家这份礼单时,呆了半响,这不过是满月酒宴,不用送这么贵重礼物吧。
碧玉脑子里转了几转,先收到库房去,等晚上问过老爷再说。
无功不受禄,太重礼往往代表着若有所图。
因为人多,碧玉要照顾客人,所以没跟陈太太多谈几句,只是浅浅客套了几句,相约以后两家多走动。
热闹了一天客人都散去,碧玉累浑身发酸倒在椅子上休息,招呼客人真是件挺累心事。
幸好刘家不大请客,否则肯定会累死。
刘仁杰也在外院应酬了一天,回到房中已经浑身乏力。
他铺盖早晨已经搬回卧室,不用再住到隔壁孤枕难眠了。
这点让他特别满意。
碧玉硬撑着服侍他换衣漱洗,好久没做这个了。
刘仁杰拉着她手心疼不已,不要管我,你先躺着,今天肯定累坏了。
他住在隔壁都是自己动手,不用人服侍。
碧玉捏了捏自己脸,还好,只是这脸快笑僵了。
笑了一天结果。
刘仁杰不由好笑,我何尝不是,这些人谁都不能得罪,何况这是大喜事。
这也是没有办法事情。
对了,我忘了一件事。
碧玉将陈家送礼物说了一遍,未了问道,他家这是为何?刘仁杰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可能是他家想替首辅大人拉拢我们吧。
他只得出这个结论也不知对不对?这礼重有些不合情理。
碧玉惊讶张大嘴,先前不是说表姐夫跟李侍郎交情不错吗?怎么突然又倒向另一边了?刘家和陈家是二重亲戚,在称呼上依照刘胡两家表亲关系,称表姐表弟。
这样更省事些,如果照碧玉和胡雪儿关系论,更麻烦。
刘仁杰一五一十将朝堂上事说出来,表姐夫跟李侍郎以前关系是不错,但并不是属于他们一派。
只是前几天他认了首辅做干爹,算是正式倒向首辅一边了。
这官场上关系错综复杂,一不留心就会掀起惊波骇浪。
碧玉嘴张更大了,怎么这么突然?认干爹,好像官场上很流行认干亲,通过这种关系将两家人紧紧联系在一起。
我也觉得挺突然。
刘仁杰笑了笑,只是在官场上随时都会发生稀奇古怪事情,这样一想也就觉得挺平常。
碧玉只觉那份礼单烫手,那我们收下这礼会不会有麻烦?要是有,拼着得罪陈家,也不能收下这份礼。
刘仁杰想了想,不会,这是满月酒礼,就算别人知道,也没什么。
他是这么认为,不过明天再问一下吕登,如果他也这么认为,那就没事。
那就好。
碧玉想起一事有些担心问道,那个讨厌李彦宏有没有为难你和哥哥?这人简直就是刘吕两家心腹大患。
刘仁杰忙安慰道,没有,你别操心这些。
碧玉撅了撅嘴,可我就是担心你们嘛。
傻瓜,照顾好自己身体,照顾好这个家,照顾好娘和孩子们,这些就够你忙。
刘仁杰抱着她哄道,外面事有我们男人应付。
知道了。
碧玉也知道他话有道理,点点头道,相公,你很累了,歇着吧。
管好内院让他没后顾之忧,就是她责任,其他事她无能为力。
两人分开了许久,此时抱在一起并没有亲热,轻言细语交谈,身体虽疲倦,但却舍不得休息,心中都觉得温馨无比。
月光照进屋子里,散落在两人脸上,形成一副相依相偎极美画面。
过了几日,陈太太来访,碧玉心中疑惑但不敢怠慢忙出去迎接,同时让人请胡雪儿过来。
三人在花厅落坐,下人上了茶点。
嘘寒问暖了几句,陈太太提出见见两个孩子,碧玉忙让人将两个孩子抱上来。
陈太太亲自抱过刘玦夸了又夸,对刘瑛也是赞了又赞。
等下人抱着两孩子下去后,陈太太笑道,表弟妹,你这对孩子果然出色,你和表弟是极有福。
碧玉投桃报陈一番,表姐一双儿女更是出众,听说淳哥儿年方八岁,但已经出口成章,有神童之名。
淳哥儿是陈家嫡子,被当成眼珠子般疼爱。
陈太太笑道,那是别人谬赞,并不能当真。
心中却挺得意。
陈家那么多孩子,只有她淳哥儿是最出色,也最得陈家长辈疼爱。
有了这个聪明出色儿子,她也稳稳坐在正室位置,大力打压侧室,也将所有庶子牢牢压在底下,不让他们出头跟儿子争风。
碧玉知道当母亲心情,夸孩子比夸她更让她高兴,怎么会呢?正是他才华出众,才让人夸赞不止。
陈太太客套了几句,嘴角却极难得扬起一抹笑。
胡雪儿也凑趣夸了外甥几句,让陈太太更是开怀。
陈太太突然开口道,我瞧着你家大姐儿长极好,将来也不知是哪家男儿有福。
碧玉愣了愣,这话下之意好像有提亲之意,只是她家女儿才三岁啊,这么小就要许配给别人。
她可舍不得。
再说陈家也是官场中人,而且还趟进了夺嫡混水。
谁知道将来会出什么事?她可不想自家女儿倒霉。
再说刘家又不是什么有根基人家,陈家却是名门大族,足可以匹配任何人家,可怎么会想跟他们家联姻呢?真是太奇怪了,难道里面有什么文章不成?不管如何,她都不想让女儿这么早就订亲。
碧玉偷偷看了胡雪儿一眼,她神色也有些茫然。
心知她也并不知情,心思转了几转笑道,她还小呢,她刚出生时算命先生说她不宜早定亲,否则会有祸事发生。
所以定要满十二周岁才能开始议亲。
这样一说,她不信陈太太还有这个打算,毕竟淳哥儿是陈太太心头肉。
陈太太果然不敢轻试,脸上难掩失望。
既然算命先生这么说,那大姐儿亲事定要晚些才好。
祸事?那可不行。
刘家大姐儿再好,也及不上自己儿子一根手指头。
碧玉笑眯眯岔开话题,表姐尝尝我们家红豆酥,味道很不错。
陈太太闻言顺势拿起尝了尝,夸赞了几声。
胡雪儿出来打圆场,脸上全是笑意,姐姐,有空多出来走动,我挺想你。
这句是真话,在京城她只有这么一个亲人。
父母都不在这边,能说说话只有这个亲姐姐。
而这个姐姐平日里也待她极亲厚。
家中事多,接近年关更是忙很。
陈太太对这个妹子是真心疼爱,笑着拉着她手道,等过了年我就会有空出来走动走动,你们没事就多上我们府里做客,表弟妹你可没来过我们家,以后可一定要跟着妹妹过来玩。
是。
碧玉温和应了。
说了几句闲话,陈太太起身告辞,碧玉姑嫂送到大门才回来。
两人回到屋子里,碧玉微微蹙着眉,嫂子,刚刚表姐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是很清楚。
胡雪儿也疑惑不解,据她了解,她姐姐想给外甥找户有权有势人家作亲家,给外甥将来作靠山。
可怎么会想到刘家呢?刘家又无权无势,真是太奇怪了。
不过你不要轻易答应人家提亲。
瑛儿还小,将来事情还很难说,早日定亲对瑛儿不大好。
她是真心疼爱刘瑛这个孩子,所以话里难免偏着刘家。
刚刚我既然那么说了,别家亲事我自然不会应下。
碧玉明白其中微妙,她总不能回了陈家亲事,却答应了别家亲事,那不是打陈家脸吗?对了,嫂子,多谢你前些日子对瑛儿照顾。
谢我做什么,我是求之不得!胡雪儿想起刘瑛奶声奶气唤她舅妈样子,嘴角有丝浅浅笑意,瑛儿真极可爱,以后只要你能答应让她不时过来住几天,我就欢喜了。
碧玉忙笑道,嫂子肯帮我带她,我巴不得呢。
多个人疼女儿,对她来说确是求之不得好事。
两人好像难得在一件事情上达成共识,也难得说这么热乎。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胡雪儿就回了隔壁。
吕顺生辰,邀请了刘家全家人过来一起吃顿饭庆贺一番。
吕登本来是想摆上几桌酒,可被吕顺劝阻下来,又不是什么整寿,一家人热热闹闹吃顿饭就行了。
但菜还是备很齐全,桌上满满当当菜,有十样荤菜、十样素菜、五样点心、五样细巧果品。
还备了一坛果子酒,一坛桃花酒。
吕顺带着吕登刘仁杰和吴敬仁一桌,吴氏和杜氏碧玉胡雪儿金氏一桌,三个孩子跟在母亲身边也上桌吃饭,下人们在一边侍候。
大家说说笑笑,气氛极融洽。
碧玉无意中看了胡雪儿一眼,不由愣了下,嫂子,你怎么不吃东西?这几天都没胃口,吃什么都没味。
胡雪儿没想她会这么细心,连她捏着筷子却没吃东西都看到了,可能前几天吃多了不消食。
这种喜庆场合她可不能跳出来扫兴,再说她也没什么病。
这种不消食情况她时常发生,习惯了。
碧玉担心问道,找大夫过来看过了吗?胡雪儿有些不好意思笑笑,又不是什么病,哪能惊动大夫?过几天就会好。
碧玉劝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身体不适就早点看大夫,免得让我们担心。
有些病能捱,有些病却不能。
万一小病拖成大病就麻烦了。
我吃些开胃菜就好了。
胡雪儿挟了筷糖醋排骨,没滋没味吃着。
碧玉看了她半天,也挟了块糖醋排骨吃,酸酸甜甜,确很爽口。
可她为什么还觉得没滋味呢?没胃口就吃些果子吧,比较香甜。
胡雪儿随手拿了个青色桔子,剥了皮吃了几口,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碧玉一直盯着她,心中模模糊糊有个念头升起。
嫂子,这果子酸吗?她看着这桔子就觉得很酸,难道胡雪儿没觉得酸吗?不酸,你要吃吗?胡雪儿见碧玉一直看着她手里桔子,以为她嘴馋,顺手把另一半给她。
碧玉剥了一瓤,往嘴里放,瞬即整张脸皱成一团。
好酸好酸,她居然还说不酸。
不过这样一来,她心中念头隐隐有了确定,心中一喜。
大喜事女人们先下了桌,回内院闲坐喝菜聊天。
只留下几个男人还在斯条慢理喝着酒,喝酒人喜欢边喝边说话,吃个饭很慢很慢,吕顺和刘仁杰酒量虽然不行,但还是倒了一杯酒在旁边陪着。
碧玉一回后院,就找了个借口出来命小丫头去找大夫。
小丫头紧张看着她,少奶奶您不舒服吗?不是,你快去,我在这里等着。
碧玉吩咐道,心中又着急又紧张又隐隐有份兴奋。
小丫头虽然不解,但还是听话打发人到外面去请大夫。
碧玉回到花厅,陪着杜氏和吴氏说话,有三个孩子在身边童言童语,引大人们不时发出阵阵欢笑声。
碧玉视线不离胡雪儿左右,心中越来越兴奋。
过了半个时辰,大夫终于被请了进来。
吴氏惊讶问道,是谁叫?她怎么不知道?碧玉款款起身笑道,是我叫,娘。
吴氏拉着她手紧张打量,女儿,你哪里不舒服?怎么不早说呢?这孩子,不舒服就早点说早点回去休息,还干坐在这里硬陪着她们。
难怪她一直觉得女儿精神恍惚。
杜氏也不安很,媳妇,快让大夫给你把把脉。
这些年相处,她是真疼爱碧玉。
婆婆娘,您们别担心,我身体没事。
碧玉见她们误会了,连忙陪笑道,嫂子,你刚刚不是说不舒服吗?让大夫给你诊一下脉。
妹妹你也真,这样不是让我显得太轻狂吗?胡雪儿嘴上虽这么说,心中还是很感动,知道碧玉是关心她。
她当然不愿拂她好意,伸手让大夫诊脉,这样也好让大家放心。
没想她却听到了一个让她欣喜若狂消息,这位奶奶是喜脉,恭喜。
吴氏猛起身,脸上又惊又喜,声音发抖,你说什么?大夫看多了这种情况,也不为忤,微笑再说了一遍。
吴氏激动拉着碧玉手问道,女儿,你是不是也听到了?我真不是在做梦吧?吕家终于要有后了,真是太好了。
您不是在做梦,娘。
碧玉也是一脸欢喜,大夫话终于证实了她猜测。
这是真,我快要有小侄子了。
好好好,来人,快通知老爷和少爷。
吴氏嘴里语无伦次叫着,简直跟平时镇静她判若两人,还有要准备补品,对了,媳妇,你快回房休息……自从听到这天大好消息起,胡雪儿一直呆坐在椅子上,无法置信睁大眼睛。
喜脉?什么意思?是不是有孩子了?她可不可以这么认为呢?眼眶发红,鼻子发酸。
多年未生育是她隐痛,一旦得偿所愿,反而愣住不敢相信了。
嫂子,恭喜你,娘让你回屋子歇着。
碧玉紧张提醒道,这次可千万要小心,绝不能再出意外了。
上次流产伤了胡雪儿身体,致使多年没有好消息传出。
如果再来个意外,可真要了吕家命。
胡雪儿闻言,双手护着肚子,一脸惊惶,不会不会,我会保护好孩子。
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拼命护住肚子里孩子。
这是她梦寐以求孩子啊!碧玉忙安抚道,嫂子别急,你可不能太激动。
孕妇情绪不能有太大起伏。
姑嫂两个正说着话,吕登已经冲了进来,脸色发亮,娘,您派人来说是不是真?娘子真有喜了?他刚刚听到这消息,整个人都傻住了。
要不是刘仁杰推醒他,他还不知道要发呆多久。
吕顺也极激动,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刘仁杰和吴敬仁为他们感到高兴,真心恭贺了几句。
吕登却不敢相信这是真,推开他们狂奔冲进后院想问个清楚。
吴氏不住点头满脸欣慰,眼中却泪花闪烁,真真,登儿你要做爹爹了。
而她要做祖母了。
吕登得到了肯定答案,一向长袖善舞他此时却像个呆子,呆立当场无法言语。
登儿,扶你媳妇回屋子。
吴氏推了他一把,我去准备补品。
心中欣喜异常,眼中却湿湿。
吕登傻愣愣走到胡雪儿身边,傻愣愣扶着她,眼睛直直盯着她肚子。
胡雪儿柔声说着话,可眼泪止不住往外流,相公,我们快要有孩子。
她流是欣喜泪水,她盼了多年终于等到云开雾散一天。
吕登终于回过神来,扶住妻子脸上露出大大笑容,好好,我盼这天盼了好多年。
美梦成真感觉真好。
所有人都又惊又喜,吕顺摸着胡子难掩激动,没想在他寿辰这天能听到这种好消息,让他非常非常开心。
吕家无后一直是困扰他们心头第一桩大事,今天终于有了好结果。
吴氏亲自在厨房里炖补品,可手不时擦拭泪水,心中百感交集。
不过他们太过激动都把大夫给忘到一边,等他们恢复精神听大夫细说,后背都出了一身冷汗。
大夫说胡雪儿胎有些不稳,可能先前思虑过重母体虚弱。
这话可把大家都吓坏了,尤其是胡雪儿,脸色雪白雪白,眼中含泪,抱着自己肚子生怕出事。
但大夫说幸好发现早,能及早安胎,服几帖安胎药,安心静养,情绪稳定,多吃些补品应该没事。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不敢怠慢。
胡雪儿被众人保护起来,每天躺在床上安胎。
补品一天三顿,从不间断。
家里事不用她操心,吴氏将家务托付给金氏打理,她则全力照顾媳妇身体,她生养过三个孩子,对这些最有经验。
胡雪儿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居然让婆婆倒过来服侍她。
但此时肚子里孩子最重要,只有听从吴氏安排。
碧玉则跟胡雪儿说些怀孕期间该注意事项,不能吃食物不能做事情,洋洋洒洒说了许久。
胡雪儿都细心听了,还让丫头用笔记下来。
胡雪儿此时对碧玉早没了以前心结,心里感激异常。
要不是碧玉细心,恐怕自己至今还不知道怀了孩子,如果自己不留心,说不定这孩子又要保不住了。
那样情景她想都不敢想。
如今对她来说,碧玉是她们母子大恩人。
她不敢乱动,只能在屋子里静养,就求碧玉将刘瑛带过来陪陪她。
她心里对大姐儿更添了份怜爱,一心认为这孩子是大姐儿带来。
听人说,有人一直怀不上孩子,就抱养一个孩子,如果这孩子福气大说不定就会带旺养父母子嗣运,能让她们顺利怀上孩子。
算算日子,她恐怕就是在照顾瑛儿那个月里怀上。
所以她一心就这么认为,对刘瑛越发疼爱怜惜,恨不得捧在手心宠,那疼爱劲别人不知道还以为她们是母女呢。
刘瑛正是最活泼可爱时候,每次童言童语都能哄胡雪儿很开怀。
吴氏见了就吩咐碧玉,平时多带大姐儿过来玩。
碧玉自然都应了,她也盼着兄长嫡子女能顺利平安落地。
吕登虽然嘴上从不说,但她能明白他对孩子渴盼。
他们兄妹感情从小就好,她也盼着哥哥一切顺心如意,最重要是他能有个嫡子,吕家能有继承香火男丁。
陈太太知道妹妹怀孕后,也欢喜异常。
送了好多贺礼过来,补品孩子衣物样样都有。
吕家也专门派人去地方做官胡家报喜,胡太太知道后不住烧香拜佛,心情激动不已,还让人带回了许多礼物和书信。
胡雪儿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这胎总算是稳了。
大家心里都舒了口气,这两个月每个人心情都绷紧紧,生怕有个万一。
这个年也过马马虎虎,一门心思都放在胡雪儿肚子上。
开春后,刘玦眉目长开,瞧着极像刘仁杰,让杜氏稀罕不行。
整天抱着不撒手,幸好有范大娘小青和一个小丫头阿云围着转。
而刘瑛由碧玉亲自带,小夏和小丫头阿朵服侍,这人手也够了。
小夏已经跟阿天完婚,头发已经挽起作妇人打扮。
相公,瑛儿还小,你着什么急啊。
碧玉很无语看着刘仁杰抱着女儿手把手教她写字。
刘仁杰笑道,也不小了,可以开蒙了。
有时回家早,也没什么事。
就教教孩子写字也是一种乐趣。
儿子太小,整天吃吃睡睡,只能抱抱他。
而女儿已经能跳能跑会撒娇了,他还是比较喜欢跟女儿相处。
碧玉不由好笑,看这架式相公好像要大力栽培女儿啊。
她是女孩子,用不着满腹才华,能懂些字就行了。
那可不行,听说娘子从小也在学堂读书,我们女儿怎么可以粗懂几个字呢。
刘仁杰信誓旦旦笑道,我要把女儿培养成出口成章能吟诗作对才女。
女儿是他心头宝,决不能让人小看了。
他要将女儿培养极出色,等将来女儿长成后,百家来求,那样也是他想要。
碧玉笑了笑,在她看来才华对女孩子来说只是用来锦上添花,至于这个名声是万万不能要。
女孩子会读书识字,懂道理就行。
最重要是要懂世情人心,不能让人算计去。
女孩子要学会管家,把家打理妥妥帖帖。
要粗通女红,能自己动手做件衣裳。
要会算帐会看帐本,能全学会就不错了。
不过她是不会跟刘仁杰直说这些,反正女孩子教育自然会交到她手里,到时怎么管教女儿由她说了算。
下狱这些天杜氏身体有些不适,碧玉忙着请医熬药,管理家务照顾两个孩子,忙团团转,实在抽不出空去隔壁看望胡雪儿,只有不时让人炖些补品过去,表表心意。
碧玉想着给婆婆补补身体,让人炖了锅鸡汤,分出一半送到隔壁去。
她亲手端着汤喂杜氏,杜氏病了些日子,脸色苍白神情有些憔悴。
杜氏就着碧玉手喝了半碗汤,媳妇,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年纪上去,人就不中用了。
偶尔少穿件衣服,就受寒生病了。
碧玉见到杜氏脸色稍微好了些,心里极欣慰,只要婆婆能早日康复,媳妇再辛苦也值得。
杜氏满意点点头,只是想起孩子有些不放心问道,两个孩子呢?都五天没见到孙女孙子,实在想慌。
她生怕过了病气给孩子,一直不准他们过来。
碧玉理解杜氏心情,忙提出建议,在隔壁屋子里,婆婆想见话,我让人带过来。
不要。
杜氏连忙摇头,孩子身体弱,不要带到这屋子里,免得过了病气。
你也要保重身体,你要是病倒了,这家里也要乱了。
这孩子实在孝顺,她生病媳妇也没休息好,只顾着围着她转,连孩子们也往后推。
她半生辛苦,到了此时却享尽清福,这都是有个好媳妇。
碧玉笑道,媳妇年轻,能撑着住。
脑中却想起在外面相公。
刘仁杰这两天一直很担心杜氏身体,每天都会早早回来。
只是今天好像有些晚了,都过了响午还没回来,可能有事吧。
碧玉无意中扫到照顾孩子们小青在门口探头探脑,脸色极为着急。
心中咯噔一声,难道孩子们出事了?要不怎么这么短功夫都等不及?稳了稳心神,叮嘱范大娘好好照顾杜氏,就找了个借口退出来。
碧玉拉着她走远一段路程,确定杜氏听不到后问道,小青,你怎么来了?孩子们呢?小青急脸色发白,头上都冒出汗来,由小夏看着,少奶奶出事了。
看,说话都颠三倒四了。
碧玉知道肯定发生了大事,否则小青不会这么混乱。
谁出事了?别急,慢慢说。
心里却七上八下。
小青有些语无伦次,是少爷和登少爷出事了,您快去隔壁,表少爷派人……话还没听完,碧玉心神俱乱头重眼花,眼里一黑身体晃动,小青连忙伸手扶住。
少奶奶您可要镇静些,家中如今只指望你了。
家中老老,小小,都没个能帮忙人。
杜氏又在病中,只有碧玉能支撑这个家。
碧玉来不及多问,咬下唇出血才镇定情绪,匆匆往隔壁赶。
大厅里,吕顺夫妻和吴敬仁夫妻脸色灰败默默坐着,碧玉心怦怦乱跳,害怕走到吴敬仁身边,表哥,出什么事了?众人脸色这么难看,难道事情很严重吗?吴敬仁一脸难过,玉姐儿,你相公和兄长都被抓起来下狱了。
五雷轰顶睛天霹雳或许就是碧玉此时感觉,她慌乱抓着他胳膊,为什么?他们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要抓他们?吴敬仁叹了口气,将原由说了一遍。
原来是翰林院里一位庶吉士抨击时政被下狱,平日里刘仁杰跟他交情很不错,又佩服此人有风骨,就出言求情,没想被卷了进去。
而吕登急了,忍不住为妹夫说了几句公道话,也被投进狱里。
碧玉并不懂朝堂上事情,可心中愤愤不平,为了这点小事就抓他们?这实在太过分了。
吴敬仁眉头紧锁,这种事本来是可大可小,可主办此事是李侍郞手下。
要不是他一直守在在外面,听到消息后跑快,恐怕连他也要抓进大牢。
碧玉恍然大悟,原来是借机发作。
先前李侍郞不是罢手了吗?难道是刘仁杰为了安慰她而哄骗她?应该不至于啊。
这人也太反复无常了。
他那种小人岂会轻易罢手,逮到机会定会好好发作一下。
吴敬仁欲哭无泪,他知道两家过节,可一直以为李侍郎不会再下手。
谁知遇到这种事,他就极狠出手,半点都不让他们有防患,他是个心眼极小人,有仇必报。
先前按捺住不动,是碍着太师面子。
可如今情势又变了,估计太师也没有什么耐心了。
所以才出了今天这一档子事情。
吴氏面色惨白,紧张不安问道,那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有事?她心中却恨极了这个李侍郎,总是跟他们家过不去。
也不知前世欠了他什么,总是纠缠不清。
吴敬仁摇摇头,我也不大清楚,回来和你们商议,看有没有解决办法?最重要是解救他们出来,如果刘吕两人出了事,那两家就垮了。
而吴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吴氏压下心中怒火,决定委曲求全,敬仁,那我们去求那位李大人开恩通融,不知能不能行?姑姑,我认为求他是没用。
吴敬仁为难握紧拳头,据我判断他是趁此机会让表弟他们低头求饶,既能出口恶气同时也将他们拉到自己阵营里。
这一举而得好事,李彦宏能放过吗?碧玉心慌意乱,喃喃自语,我家相公是绝不会低头。
他性子她最清楚,被强压着低头是不可能。
我也知道表妹夫性子。
吴敬仁心里何尝不慌,所以才担心他们在里面吃皮肉之苦。
如果一旦用刑,他们两个都是文弱书生,能熬过去吗?嘴巴再硬能硬得过刑具吗?听了这话,吴氏慌了手脚,眼中含着热泪,那再找找别门路,看有没有人能救出他们?如果有人能救出他们,她愿意去下跪求情。
这条路他早就想过了,可惜不通啊。
李侍郞位高权重,一般人都不敢得罪他。
如果去求另一派人救吕登他们,会不会引起更不好后果呢?如果两派相争起来,吕登他们说不定会成为牺牲品。
只要想到这种后果,他就不敢轻举妄动。
碧玉心里绝望害怕,突然眼前一亮,对了,还有陈家,我们可以去陈家求援。
她抱住一丝希望,陈家是胡雪儿亲戚,他们家也是有根基世家,或许能一试。
吴敬仁苦笑一声,我已经去过了,他们连门都没让我进。
历来这世间雪中送炭少,锦上添花多。
遇到这种事,大部分人都选择避开。
就算有亲戚之谊又能如何?出事时跑比谁都快。
在场人脸色越发惨白无光,这事难道很大吗?居然让陈家也不敢伸一下手。
陈家跟李侍郎不是政敌吗?难道他怕李侍郎趁机也把他拖下水吗?屋子里一片寂静,每个人都惶惶不安。
吴氏恨银牙都快咬碎道,那到底该怎么办?,难不成我们只能坐着等吗?这就是没有强硬后台小人物悲哀,只能任人鱼肉。
权贵可以随意践踏他们尊严,可以随时夺走他们性命。
而他们只能无助流泪,却半点办法都没有。
吴敬仁想了想,我们先打点看守大牢里人,免得他们在里面受苦。
先要保证他们人身安全才行。
对对。
吴氏如抓住一根浮木,敬仁你去打点,钱要多少都行,只要他们能平安,姑姑全靠你了。
姑姑不要担心,我会尽全力营救他们。
吴敬仁心里没谱,可嘴里不敢说出来,只是不知能不能行?要是李彦宏存心跟他们过不去,这救出人希望太渺茫了。
这刑部有一半人是他手下。
太师一派事情都是交由李彦宏出面处理,太师是隐在幕后指挥。
所以大部分人都直接听命于他,他要整几个官员那是简单至极事情。
碧玉脑袋乱一团糟,想了半天才想到一点,让我们去大牢里探监,我想亲眼看看他们是否平安。
她最怕就是那些狗官对他们用刑。
对,我也去。
吕顺连忙开口,到时可以问问登儿有没有要好可以帮得上忙同僚?百无一用是书生,这种时候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也可以一试。
吴敬仁眼睛一亮,最起码进去问问吕登意见,姑父姑姑,我先出去打听。
你自己也小心点。
吴氏连忙叮嘱道。
吴敬仁点头应了,匆匆忙忙而去。
静默半天,金氏突然开口,姑父姑姑,这事要瞒着表弟妹,要是让她知道了,恐怕会动了胎气。
这不得不防,胡雪儿此时情况特殊,要是有个万一就麻烦了。
正是,她身体刚刚好些,绝不能让她知道受了刺激。
吴氏心中又气又急咬咬牙,李四妈,发话下去,所有人都不许提起今天事,不许走漏一点风声,绝不能传到少奶奶耳朵里。
李四妈为难皱着眉头,是,可是太太,这事怎么瞒得过少奶奶呢?吴氏脑子转了转,我会亲自过去跟她说,登儿和杰儿都被外派公干,短时间内不在京城。
这样应该能应付过去,胡雪儿又一直关在屋子里静养,瞒过她应该不难。
李四妈应了下去办理此事,家里下人要稳住,不能让人心惶恐不安。
否则家里更难以支持了。
碧玉怔怔坐着,脑子一片混乱。
这突然袭击灾难一下子让她傻住了。
想起早上她相公离开家门时,温柔淡笑面容。
她忍不住眼中泪哗拉拉流下来,他会不会回不来?她不敢再想下去,她无法想像没有他日子。
吴氏心里也难过要命,可还是强打起精神劝慰她。
劝了半天碧玉才收住泪水,她不由想到一事,女儿,你也要瞒着你家婆婆,她还在病中,要是知道此事,恐怕会病情加重。
女儿这么柔弱,她能撑起一家大小生活吗?老天爷,你就开开眼,保佑他们平安归来吧。
她愿用下半生吃斋念佛做好事还换回他们平安。
我明白,娘。
碧玉眼睛红肿愁眉不展,直直看着吴氏,他们会平安回家,对吗?吴氏心如刀绞,一把抱住女儿,别害怕,一定会。
安慰女儿也是安慰自己,要是真有个万一,这天都要塌下来了。
到时吕刘两家命运又会如何呢?她相公只会教书,其他什么都不会。
幼子还小,根本没有办法肩负这些重担。
还在肚中孙儿更是……长子是她骄傲她期盼,要是有个好歹,她怎么活下去?碧玉伏在吴氏怀里哽咽难言,等他们出来后,我就劝他们离开官场,这太危险了。
自从出嫁后,她再也没躲在母亲怀里痛哭流涕了。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出事?都快满三年了啊,就要到他们夫妻约定期限。
他们都已经决定要辞官归故里啊。
是啊。
吴氏何尝不这么想,宁愿一家人守在一起喝菜汤,也不要过这种提心吊胆日子。
如果能躲过这一劫,他们就回老家平安度日。
功名利禄虽好,也要留着命才能享用。
要是命都没有了,还谈这些有什么意义?探监碧玉在娘家狠狠哭了一场,在吴氏劝慰下止住泪回到家里。
在房间里呆呆坐了许久,屋子里全是刘仁杰留下痕迹,他睡过另一边枕头、他穿过衣服、他看过书本、他喝茶用茶杯。
越看越伤心,泪水又掉了下来。
朵儿过来禀道,少奶奶,太太请你去。
碧玉心里一惊,忙拭干泪水,匆匆赶到杜氏房中。
杜氏仔细看了她几眼,媳妇,你眼睛怎么了?怎么肿成这样了?出什么事了?碧玉心中暗怪自己惊痛之下竟忘了这茬,可实情是决不能跟杜氏说起,我刚刚迷了眼,用手揉了揉……别哄我了,到底怎么了?杜氏才不信她这番说词,这眼睛红成这样,明显是哭过了。
谁惹你伤心了,说给我听,我帮你出气。
是不是杰儿他做了什么事让你不高兴?把他叫来我骂他。
只是怎么到此时儿子还不来给她问安呢?平时他一回家就会先来给她请安,难道和媳妇吵架了?听杜氏提起刘仁杰,碧玉心中痛如刀绞,可脸上却维持神情不变,不是,婆婆。
我…我只是有些难过,相公他和哥哥被陛下派出去办事,这匆匆忙忙也没带什么行李……心急生智,给她编出一个比较合情合理理由来。
希望能瞒过杜氏。
杜氏吓了一跳,什么?杰儿出京了?他怎么没跟我辞行?她根本没起疑心,只因碧玉没有在她面前撒过谎。
而且碧玉说这种情况也是有可能发生。
碧玉咬着下唇低着头,他并没有回家,只是派人回来取行李。
好像事情很急,半点都不能耽搁。
那也是没办法事,他毕竟要听皇帝话,他自己是做不得主。
杜氏误会碧玉是舍不得丈夫远行,安慰了几句,你不要难过,等他办完事就会回来。
说实话,她也挺舍不得儿子。
是,我们在家里等着他。
碧玉眼中泪水摇摇欲坠,强忍住心酸,时辰不早了,我服侍婆婆用晚饭。
不用管我,我自有人服侍。
杜氏点点头道,你专心照顾两个孩子吧。
是,婆婆。
碧玉怕在这里待久了,会露出破绽,忙顺势退了出去。
看着碧玉背影消失在门口,杜氏眉头微微蹙起,问身边范大娘,你有没有觉得少奶奶怪怪?范大娘陪笑道,少奶奶只是担心少爷,想想也是,好端端在这时突然出京城,也不亲自回来交待一声,连奴婢心里也不好受。
其实她心里也觉得有些异样,但想着碧玉做事极有分寸,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说也是,我心也别扭很。
杜氏说着话,脸上突然露出欢喜笑容,可毕竟是公差,容不得儿女情长。
杰儿要是办好了差事,得到皇帝赏识,那杰儿仕途就会顺利平坦。
太太说极是。
范大娘听了这些,心里也欢喜,忙奉承了几句。
且不说杜氏和范大娘在房间内如何闲话,只说碧玉离开后转身到了孩子们屋子里。
刘瑛见到她欣喜叫着娘,扬手让她抱。
碧玉抱着女儿软软小身体,心中又痛又难过。
同时也从女儿身上汲取力量和勇气。
为了两个孩子,她不能再哭哭啼啼。
她要想办法救出相公和兄长,她不能让孩子失去自己父亲。
亲了亲女儿,抱了抱儿子。
碧玉回到自己屋子里不再沮丧落泪,找出几件刘仁杰换洗衣服,准备托人带进去。
碧玉勉强自己吃了半碗饭,命令自己闭上眼睛休息,她要保存体力照顾这个家,还要营救相公出狱,她不能垮掉。
可是再怎么命令自己也没用,只要一闭眼睛就会想起刘仁杰。
一夜无眠,碧玉看着两个黑黑大眼圈,苦笑不止。
有些事可以勉强,有些事是无法勉强。
没想却听到吴敬仁带来消息,他已经买通狱卒,下午可以进去探监。
听了这话,碧玉精神一振,下厨亲自做了几道刘仁杰和吕登都爱吃菜。
又备了些顶饥耐放干粮和点心。
下午吴敬仁带着碧玉和吕顺夫妻出门,两家人都托付给金氏一人照顾。
杜氏那边并没有怀疑什么,因为碧玉托词要上陈家问问刘仁杰此次出京具体情况,顺便托陈大人带些东西过去。
杜氏也很想知道这些,便催着媳妇出门。
吴敬仁带了几壶好酒,一个食盒送到狱卒头头手里,请他们几个看守人一起吃。
狱卒头头脸上堆笑,爽快收下来,随手点了个小狱卒带他们进去。
大牢对他们这些人来说都是极陌生,进来一路上不时听到有人哀号有人痛哭,把他们吓脸色发白。
走到大牢深处,狱卒打开一间牢房,快点,只给你们一柱香功夫。
他还急着回去吃东西呢。
吴敬仁送了块银子过去,谢谢军爷,这些给你买酒喝。
狱卒拿着银子在手里惦了惦,满意点点头,语气温和了许多,有话快说,我待会过来。
吕顺夫妻和碧玉已经踏进去,看到吕登和刘仁杰两人脸色有些苍白,头发凌乱衣服乱糟糟,但身上好像没有受伤,三人不由松了口气。
吕登忙迎了上去,爹娘妹妹,你们怎么来了?吴氏拉住儿子手,眼中含泪,登儿,他们有没有打你们?有没有受伤?她实在不放心,说不定在他们看不见地方已经被打伤痕累累。
吕登心中歉疚难安,忙摇头安抚道,没有,他们没有对我们动刑。
一夜之间,从朝堂上意气风发青年才俊变成阶下囚,这让他深刻明白权势重要性。
没有权势,别说保护家人,连自己命都保不住。
如果他能出去,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定要将权势握在手里。
吕顺心疼不已,登儿,他们有没有给你们饭吃?当然有。
吕登不想让他们担心,尽量说些好话让他们宽心,爹娘你们不用担心,我们还好。
吴氏摸着他脸,心痛很,在这种鬼地方,能好到哪里去?你不要哄我们。
她引以为傲儿子啊,居然会落到这种境地。
另一边,刘仁杰一脸歉然看着碧玉,娘子,是我处事不周,让你担心受怕了。
碧玉心中难受,可还是强打精神,相公,以后不要再这么莽撞,你快吓死我了。
是我不好。
刘仁杰在牢里待了一夜,最担心是家里人,娘有没有事?她老人家肯定担心坏了。
碧玉眨了眨眼,眨去那份酸楚,我瞒着她老人家,不敢让她知道,我怕她受不住。
刘仁杰松了口气,娘子,还是你想周到。
幸亏有碧玉将家里照顾好好,否则家里出了什么事,他都没有办法帮忙。
先别说这些了,我带了饭菜给你们。
碧玉打开食盒,将饭菜端出来,碗筷摆好,哥哥,相公你们多吃些,这里食物肯定不能吃。
两人其实是饿了一天了,这牢里食物都是馊,又酸又有味,他们怎么也咽不下去。
此时香气喷鼻饭菜摆在眼里,顾不得其他,先填饱肚子再说。
狼吞虎咽模样引四人心酸不已。
不一会儿,几盆菜就被扫荡一空,吕登打了个饱嗝,还是妹妹做饭菜香。
这是我带点心,能放上几天,应该够你们吃几天。
碧玉细心一一交待清楚,相公,这是你换洗衣服、被子。
你将就些,等出来后我们都换新。
好。
刘仁杰点头,可心里越发难过,他还能出去吗?吴氏也将带来衣物给吕登,点心吃食也备了不少。
吕顺看着两人皱着眉问道,登儿,杰儿,如今该怎么办?你们认识什么可以帮你们脱困人吗?吕登苦笑几声,这种时候谁会帮我们出头?陈家也避而不见吧。
世态炎凉,历来如此,怨不得别人。
众人静默,心里都憋慌。
刘仁杰对着吕登一揖到底,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大哥。
吕登忙一把扶住他,别傻了,李侍郞早就盯上了我们,就算不是这件事,他也会借其他事发难。
是他自作聪明,想着两边都不得罪,左右逢源。
可他们怎么会容得下他这种想法呢?何况两派之争到了白热化阶段,正是用人之际。
他这种袖手旁观态度,自然不容于他们。
这次还说不定是谁连累谁呢?哥哥,这时候不要再提这些,真没一个可以帮得上忙人吗?碧玉昨晚已经想了一晚上,脑子转了许久,比如像御史什么,他们不是应该纠劾百司,辨明冤枉吗?吕登无奈扯扯嘴角,这些人没几个是正直敢言,很多都是钓名沽誉之徒,徒有虚名罢了。
御史真有用话,这狱中那么多冤案是哪里来?碧玉急脸色发红,总会有一个清正廉明吧。
其他人也脸色紧张不安,眼睛紧紧盯着吕登,盼着他能说出一个能救他们人名来。
吕登想了想,不愿掐灭所有人希望,有个姜御史为人还不错,不过他位卑言轻,恐怕……吕顺打断道,就算有一丝机会,我们也要试试。
满朝文武百官他们都不认识,要是能认得一个说上话人,该有多好啊。
此时他深深恨痛自己一无是处,帮不上儿子。
吕登看着父亲眼中痛苦,心中越发不安,是儿子不孝,让爹娘为我操心了。
吴氏抱着吕登痛哭流涕,儿啊,你可不能有事,否则我们吕家可怎么办啊?吕登拍着吴氏后背安慰道,娘,你别这样,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些事是强求不得。
吴氏听了这话,急狠狠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你绝不会有事,就算要死也是我先死。
碧玉皱着眉心,娘,不要在这种地方说死不死,多晦气。
吴氏心中暗恼,真是脑子发昏了。
居然在牢里说丧气话,这不是戳儿子心吗?对对,看我急糊涂了,不管如何,我都会想办法救你们出去。
有没有瞒着娘子?我事不要让她知道,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
吕登忧心皱紧眉,放心不下怀孕妻子。
要是他有个万一,那孩子就是他唯一血脉,他延续。
吴氏忙安慰道,这点你放心,家里瞒严严实实。
那就好,爹娘你们也不用担心。
吕登暗暗松了口气,我们这种罪名不会砍头,顶多关些日子,到时自然会放我们出去。
所有人眼睛一亮,吴敬仁急忙问道,真吗?要是真这样,那他们还能放心些。
花些银子打通关节,到时拖点日子,平了风波就能出来。
吕登绞尽脑汁安抚他们,当然真,又不是我们亲口抨击时政,只是出面求个情罢了,他们没有什么证据可以定我们罪名。
心中却暗叹不止。
吕顺信以为真忙点头道,好好,那就好。
碧玉一直闭嘴不言,眼中将他脸色看清清楚楚,心下明白这是吕登在哄她们,有句话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当年精忠报岳将军也会被莫虚有罪名杀害。
要是有人存心置他们于死地,随便加个罪名就行了,用不着什么证据。
可这话她绝不能说出来,让爹娘忧心。
估计吴敬仁也想到这节,脸色黯淡闭上嘴不再说话。
吕顺夫妻拉着儿子说长说短,不住叮嘱儿子。
吴敬仁看着这两人,心中沉重不已。
刘仁杰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妻子,仿佛怕再也见不着了。
嘴里却安慰道,别怕,一切都会好。
好好照顾家里人,这里以后也不要来了。
要捎东西派下人来就行。
这种肮脏地方不是碧玉能来。
碧玉不置可否,强忍泪水道,我会照顾好婆婆和孩子们。
可是她还会再来。
一趟牢探下来,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
吕顺或许会相信儿子那篇话,其他人可都不信。
接下来日子吴敬仁不停去各家求援,可惜都被拒之门外。
只有那个姜御史请他进去,听了事情详情后答应上本为他们求情。
吴敬仁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心里还是很感激。
走了这么多家,只有姜家肯伸出援手,世态炎凉本是常情,有个愿意雪中送炭人怎么不让他心中感动呢?回家跟家里人说了这情况,大家心中升起一丝希望,或许事情会有转机。
可过了好几天,却没有丝毫动静,众人心里渐渐涼了下来。
女儿碧玉每天早起先给杜氏请安,服侍她吃了早饭。
然后再去孩子们房间,看看他们是否安好,陪陪他们。
接下来才开始打理家务,日子过漫长而繁琐。
这天杜氏让碧玉坐下来陪她一起吃饭,一个人吃实在没滋味。
碧玉应了,在她对面坐下,默默吃着饭。
杜氏实在忍不住问道,媳妇,杰儿什么时候回来?都这么久了,他有没有书信捎回来?她天天记挂着儿子,也不知他在外面过好不好?碧玉动作一僵,手里筷子顿住了,婆婆,相公才走一个月而已,他就算要寄信回来,也不会这么快。
这一个月她过心力交瘁,除了要照顾家里人,还要打点刘仁杰要用东西吃食衣物。
还要取出些私房钱打点那些狱卒,让他们对狱中两人照顾一二。
她怕杜氏起疑,不敢多去狱中探望,只托吴敬仁将东西带进去。
当着杜氏面却要强颜欢笑,不敢露出一丝难过。
生怕她会看出破绽。
碧玉晚上又睡不好,日夜操心,整个人瘦了一圈。
杜氏还被蒙在鼓里,一心以为儿子在外面办差,他走很远吗?陈大人有没有说什么?也不说去了哪里办差?也没有一纸半语,真让人心焦。
碧玉眼睛一眨不眨,我也不是很清楚,陈大人说这是朝庭机密,不能对外人说。
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来圆,可她别无选择。
听到是机密,杜氏也不再深问下去,杰儿这孩子也不知事情办怎么样?真替他捏把汗。
她是个妇人,一直生活在内院,对朝庭之事一点都不懂。
婆婆不用这么担忧。
碧玉强忍心酸,安慰道,相公身边有哥哥,他们遇到事情也能有商有量,您就放宽心吧。
杜氏对吕登还是很有信心,也是,登哥聪明很,人又老练。
有他在杰儿身边,出不了大事。
婆婆经历事多,您既然这么认定那肯定是没错。
碧玉心苦如黄连,嘴里苦涩无比,吃饭食都好像有苦味。
可她还要苦苦瞒着婆婆。
杜氏微微蹙着眉,她担心是另有其事,只是杰儿快要考试了,可如今人却在外面这可如何是好?他要赶不上考试了。
三年一期翰林院庶吉士考试又要开始,这将关系到这些人一生命运。
成绩优异分别授予翰林院编修、检讨等官。
其余分发到各部任主事,或者以知县优先委用。
当初吕登成绩优异就授予翰林院编修,这官位极清贵,既悠闲又体面,是很多庶吉士都想要位置。
碧玉咬着下唇,这些朝庭自有考量。
人都在大牢里,这些功名官位都是虚无啊。
最重要是把人救出来,可他们已经用尽各种办法了,就是找不到门路。
大家都怕李彦宏那个有仇必报小人。
唯一愿意援手姜御史根本没有什么话语权,上本不知被扔在哪里,一点水花都没溅起。
听了媳妇话,杜氏不由哑然失笑,你看我人老了,就爱瞎操心。
这种事自有专人处理。
只是你家兄长三年任期快满了,也不知会去哪里任职?这万一要是外放地方,你家父母会不会跟去呢?这三年刘吕两家相处极融洽,要是分开她也有些舍不得。
碧玉眼眶一热忙低下头掩饰,这些爹娘没提起过,我也不清楚。
杜氏再问下去,她不知道还能瞒多久?撒谎真好累好累。
杜氏也不再多问,毕竟这是别人家家务事。
哎,杰儿也不知能不能在玦儿抓周之前赶回来?我也盼着相公能赶回来。
碧玉眼中泪珠摇摇欲坠,声音却很平静,可要是不行,那也没办法,我们只能自己办吧。
她也好希望儿子抓周之时,刘仁杰和吕登已经出了那个鬼地方。
杜氏没查觉到任何异样,嘴里还在嘀咕,瑛儿抓周之时他在京城,这次玦儿抓周又不在身边,我心里难免有些遗憾。
碧玉咬了咬下唇,公事要紧。
头始终未敢抬起来。
听了这话,杜氏不再多说,朝庭之事轮不到她这个老婆子多费话。
婆媳俩埋头吃完饭,范大娘带着下人上来收拾。
杜氏突然想起一事,媳妇,最近你娘脸色好像有些难看,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这些日子吴氏一次都没来过,她倒是去过隔壁几次。
只是总感觉吴氏脸色怪怪,精神也不大好。
碧玉心里一酸,绞尽脑汁想了个理由出来,我没留心到,可能是照顾嫂子有些累到了。
前些天胡雪儿有些伤风,大夫建议不要吃药,能自己硬撑过去最好。
必竟是药三分毒,这时候服药对肚中孩子不好。
胡雪儿听了当然照做,肚子孩子是她命根子,决不能有丝毫差错,为此吴氏挺担心。
再说吴氏脸色怎么可能会好呢?她儿子还在大牢里关着,她日夜思念担心儿子,还要照顾儿媳妇,早已心力交瘁,只是在苦苦强撑罢了。
所以说不知者才是最幸福,要是杜氏知道这些实情,估计她脸色会更难看。
杜氏是知道胡雪儿情况,所以轻易接受了这个理由,哎,她也不容易,媳妇怀着宝贝金孙,吕家还没有孙辈呢。
如果她处在吴氏这个状况,恐怕也会很紧张媳妇肚子。
碧玉强笑道,正因如此,娘才会这么上心。
这也是应该,吕家子嗣最要紧。
杜氏忍不住多看了碧玉几眼,媳妇,你最近气色不大好,是不是忙坏了?多炖些补品吃,不要只记得省钱。
身体要多保重,家里全靠你一个人照顾,要是累,就歇歇,我帮你打理几日。
如今她早已对碧玉疼爱有加,人心都是肉长。
碧玉对她如何,她心里明白。
碧玉心中有丝感动笑道,多谢婆婆关心,媳妇还撑得住。
这种时候她哪敢将家务托给杜氏打理,她每天要让人做些吃食送去大牢,杜氏要是管理家中之事,这可瞒不了她。
杜氏也不勉强她,只是让她多保重身体。
说了几句话语一转,瑛儿昨晚好像有些不适,饭都没吃几口,是不是找大夫过来瞧瞧?她虽然有了嫡孙,可长孙女也是她心头肉。
一直养在她房中,刘瑛又是极惹人喜欢孩子,又爱撒娇。
杜氏被她柔柔叫几声袓母,心都要化了。
碧玉微微皱眉,她身体好很,只是跟我闹别扭罢了。
这孩子一向乖巧,偏在这事情上耍脾气,让她心里不悦。
这要是在平日时,她还能花心思哄哄孩子。
可这个关口上,她哪有心情哄女儿?只是不理会她,让小青多照看些罢了。
杜氏心中惊讶,孙女儿不是爱闹别扭孩子啊。
这是为何?嫂子前几天有些伤风,我不敢带女儿过去,生怕过了病气。
碧玉叹了口气,瑛儿见我不肯放她去隔壁,心里不自在呢。
再说吕家除了胡雪儿被蒙在鼓里外,所有人都知道实情,心情都不好。
孩子爱玩爱闹,可这时候谁有心情陪她玩。
胡雪儿又怀着吕家嫡孙,万一有个磕磕碰碰出了什么事,就麻烦了。
所以她还是不想让孩子过去。
杜氏一听这话,连忙点头道,媳妇你说对,有些事不能依着她。
要是过了病气,最后落痛苦是她自己。
这孩子以前性子开朗,从不任性,这些日子是怎么了?正说到这丫头,小青牵着刘瑛小手进来给祖母请安了。
刘瑛一脸笑意给杜氏和碧玉行了礼,没见有什么不对劲地方。
杜氏招手让她过去细看,瑛儿,听说你闹别扭了?刘瑛小脸一红,奶声奶气说着小青教她话,祖母,瑛儿知道错了,不该任性让长辈担心。
昨晚小青跟她说了好多话,有些她懂有些她不懂。
但有一点听懂了,她做不对,让娘不开心了。
能想明白就好。
杜氏摸摸她柔软头发,瑛儿,你娘最疼你,你可不要惹她伤心。
听杜氏这么一说,刘瑛越发明白她做错了事,心中惶恐,瑛儿不敢。
她忙走到碧玉跟前赔罪。
娘,女儿错了,您原谅女儿这一次吧。
娘会不会因为这事就不疼她了?她不要啊!看着小大人般刘瑛,碧玉心中酸酸,要是她父亲也在这里该有多好。
刘瑛急了,眼睛一红小嘴一扁要哭了,娘亲,您怎么了?是不是您恼了瑛儿?心里害怕极了,小手拉着碧玉衣服下摆不肯放。
娘怎么会恼你?瑛儿,你要乖乖。
碧玉见状心疼将女儿抱住哄道,娘不是不让你去,而是大舅妈身体不适。
青姨已经跟我提起过了,是我不好。
刘瑛泪水哗拉拉落下来,小手紧紧抱着碧玉,娘,您别生我气。
碧玉抱着女儿,眼睛发红哄着她。
被女儿这么一哭,她也好想哭,可她是大人没有资格随心所欲流泪。
刘瑛哭了半天,见碧玉眼睛红红,忙擦干眼泪,娘您别难过,以后我再也不惹您生气了。
碧玉见她这么乖巧,心中既欣慰又难过,我没事,瑛儿你也快满四岁了,要懂事些。
要是刘仁杰有个万一,她们三代人就要相依为命了。
家中除了个不满周岁刘玦,全是女人。
这将来可如何是好啊?!抓周杜氏发了话,刘玦抓周要办隆重些。
碧玉虽然没心思,可还是应了,安排着准备事宜。
坐在书房里,碧玉拿着笔写帐本。
最近开支太费,要不是有私房钱,恐怕早就入不敷出了。
有地方该节省些,但打点狱卒银子不能省啊。
正当碧玉愁绪满怀时,范大娘进来禀道,少奶奶,亲家太太请你快过去,好像有什么事情。
碧玉呼吸一急,停下手中笔,有没有说何事?范大娘摇摇头,来人没说什么,只让你快去。
碧玉心中一跳,难道是大牢那边……来不及多想,匆匆忙忙赶到隔壁去。
她走进屋子里来不及开口,先看众人神情,只见吴敬仁和吕顺夫妻神情复杂很,有不安有放松也有紧张也有喜悦。
碧玉一时看不懂他们脸色,开口急急问道,娘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哥哥和相公那边有什么好消息?吴氏张了张嘴没说话,吴敬仁反而说道,玉姐儿,宫里出事了。
一听这话,碧玉有些泄气,亏她一心以为有好消息呢,无精打采道,宫里出事跟我们这些小百姓有什么关系?关系大了。
吴敬仁眉目间有丝兴奋,语气亦然,你知道吗?贵妃之子昨夜暴毙。
你说什么?暴毙?碧玉震惊了下,转而脑子一转,突然脸露喜色道,那是不是说相公他们可能要出来了?很有可能。
吴敬仁一早打听到这消息,就急忙回来跟他们说。
太师拥立皇子没了,还拿什么跟首辅斗?两派相争是为了利益,但利益最关键一环是太子之争。
如果连这人选都没了,还有什么好争。
他们这些百姓对谁当太子谁当皇帝并不在意,只要能让他们安居乐业,那就是个好皇帝。
至于怎么坐上皇位?私下有没有隐情?百姓是不感兴趣。
可如今谁当太子却跟吕登他们能不能出狱有着微妙联系,难怪他们会大加关注。
吴氏从听到这消息,心情激奋一直说不出话来,此时终于缓过神来,如果太师一派倒台,那我们疏通关节,登儿他们就会被放出来吧?这是她最盼望事,为了儿子女婿入狱之事,她已经好久没睡好了。
对。
吴敬仁紧绷了许久心第一次放松了些,他们俩得罪是李侍郞,如果他都倒了,还怎么关着他们?对刘吕两家来说,这可是个好消息。
到时走走门路,将人放出来。
碧玉抓住关键地方,可问题是,那个李侍郞倒了吗?这话一出,神情激动人静默半天。
是啊,那家伙要倒了,吕登他们才有出狱希望。
吴敬仁低头想了半天道,如今是没有倒,可难保哪天突然倒了,那时我们就能想办法救他们出来。
那就是说,还要等他倒台了才行。
碧玉苍白着脸咬着下唇,如今相公他们还出不来。
情绪一上一下起伏太大,让她有些接受不了。
别急,事情很快会有转机。
吴敬仁心里也沉甸甸,先前他只顾兴奋忘了这茬,,我们这么多日子都等了,再等段日子吧。
碧玉喃喃自语道,真希望李彦宏能马上倒台。
吴氏突然激动叫道,我恨不得抽他几鞭子,让那个小人去死。
大家都被吓了一跳,吴氏一向温婉有涵养,如今却说出这么激烈话。
恐怕是这段时间压力太大,刺激太大缘故。
吕顺连忙安抚道,娘子你冷静些,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总有一天这种人会遭恶报。
可是要等到什么时候?吴氏心中充满怀疑,老天爷真有眼吗?这种无能为力感觉太难受了,她看到那些恶人做尽坏事,照样活风风光光。
可好人却不断遭受厄运,被权贵欺凌家破人亡。
如果真有报应,为什么还是这个样子?吕顺能明白妻子此时感受,这些日子也让他受到了很大震动。
可嘴里还是要安慰妻子,娘子,老天爷看着呢,总有一天会把恶人都收了去。
心中却暗想,这世间不公之事太多,平民贱如草莽,就算十年苦读做了个小官,到头来还是护不住自己。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吕顺从小读是圣人书,学是尊儒之道,他平日只知善莫大焉。
可在这种困境开始怀疑自己生平所学东西究竟对不对?吴敬仁也劝道,姑姑别激动,我再出去找找门路,说不定这时会有人愿意出手帮忙。
吕顺忙点头道,好好,快去想办法疏通。
自己则安抚着妻子,生怕她气着身体。
碧玉呆呆坐着,眼中一片茫然。
吴敬仁天天出去跑,很多官员都不置可否,估计是想再看看风向再说。
他也无可奈何很,只能在大牢里下功夫,确保他们在牢里能过好些。
碧玉尽管情绪压抑,但刘玦抓周宴不能不办。
她备了两桌酒席,也没请什么人,只打算请吴敬仁一家和吕家人过来,一起吃顿饭热闹热闹。
杜氏倒兴高采烈给孩子做衣裳荷包鞋子,再给大姐儿订了几套新衣裳。
而碧玉一大早给孩子穿上新衣服,抱着他给祖先祭拜。
吕胡两家人也早早过来,心情虽不好,但这是喜事,强振精神摆出笑脸,还送了不少礼物给孩子。
抓周时桌上摆满了物品,有纸笔墨砚、书本、算盘、银锞子、印章、帐册、吃食等等,应有尽有。
碧玉将他抱到桌子上,让他挑一样。
大家都围在桌旁看着他,不知他会抓哪件东西?杜氏大气都不敢出,紧张看着孩子。
小家伙茫然看着面前东西,太多了,不知该拿哪样好?申儿转了转眼珠,跑到他面前手指着毛笔叫道,玦儿,过来,抓这个。
这个寓意比较好,做个读书人。
这个是杜氏最喜欢看到。
玦儿睁着黑葡萄般眼睛,看了看毛笔,转头又看了看碧玉,似乎在询问着什么。
碧玉温和笑道,玦儿,你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小家伙咬着手指头犹豫了半天,眼珠子转来转去,忽然瞄上一盒吃食,口水滴滴答答流,看了会儿,小身体动了动,朝那盒吃食爬过去。
玦儿,拿书啊。
杜氏急了,冲孙儿叫道。
这吃食是谁拿进去?刘玦听到声音,抬头看着她。
突然手指着她清脆叫道,爹爹。
碧玉心里一震,这孩子自从牙牙学语开始,还是第一次叫爹爹,可他爹爹在哪里?而杜氏愣了一下,笑道,傻孩子,我是你祖母。
这孩子难得吐字清楚,可还叫错了人。
她话声刚落,她身后传来熟悉又激动声音,玦儿真乖,都会叫爹爹了。
所有人精神一振,视线穿过杜氏朝后面看去。
顿时脸上露出狂喜神色。
吕申惊叫一声,哥哥。
人已经扑了过去。
碧玉用手捂着嘴眼中泪花转动,居然是刘仁杰和吕登,他们怎么出来了?也不通知一声,她好去接他们回家。
吴氏不敢置信颤悠悠伸出手,登儿,你回来了?她以为自己在梦里。
吕登揽着吕申肩膀走过来,接住她手神情也很激动,娘,不孝儿回来了。
吴氏泪水夺眶而出,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为了这天,她盼眼睛都快盼穿了。
登儿,担心死我们了。
吕顺眼睛也有些湿,举着袖子不动声色拭去。
媳妇,你过来让登儿看看你。
胡雪儿眼中含泪,扶着腰在丫环搀扶下走过来,声音抖不行,相公,你…你回来了?是,我回来了。
吕登看着妻子已经显怀肚子,感觉恍若隔世,他还以为见不到自己孩子出世。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胡雪儿颤抖着身体,眼眶发红,不辛苦,只要您回来就好,我们孩子也盼着爹爹早日归来。
另一边,刘仁杰走到杜氏面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娘,孩儿回来了。
这是做什么,好不容易办完差事回来。
杜氏惊讶看着儿子举止,忙扶起他,看,人都瘦了。
让你媳妇给你好好补补。
刘仁杰心中充满歉疚,娘,让您老人家为我操心了。
都是他不好,让家人担心受怕,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再也不能这么莽撞了。
你外出公干,这也是没办法事。
杜氏不知内情,只是笑着将碧玉拉到身边,你媳妇这些日子最辛苦,你可要记得她好。
刘仁杰给妻子行了一礼,娘子,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担心了。
碧玉侧身避开,压制住情绪柔声劝道,相公,以后做任何事前,先想想婆婆和两个孩子。
就算不为她考虑,也要想想家里老小。
刘仁杰明白妻子这段日子所受苦,心中发疼,表情郑重答应,我知道了。
杜氏有些莫名其妙看儿子儿媳打哑谜,只是身边玦儿拉她胳膊,吸引了她注意力,杰儿你回来真巧,正好赶上玦儿抓周礼,你快主持孩子抓周礼吧。
此时她心满意足,儿子能及时赶回来一家团聚。
媳妇孝顺,孙子孙女健康可爱。
拥有这些,她已经不再多求什么了。
是,娘。
刘仁杰暂时收起激动情绪,继续被他们打断仪式。
刘玦绕着桌子东西爬了一圈,最后取了个印章抓在手里不肯放。
杜氏喜形于色,我孙子将来要做官,太好了。
刘家已经出了个进士,难不成二十年后再出一个?要是那样就太好了,她将来在九泉之下也能骄傲面对刘家先人和相公了。
她,刘杜氏是刘家风光显赫最大功臣。
周围人一声声恭贺声让她飘飘然。
刘仁杰微微皱了下眉,又很快消失表情恢复了平静。
反而吕登微笑赞许道,这孩子将来是个有出息。
碧玉心情有些复杂看着儿子,说实话她真不想儿子将来也走仕途,这条路太过艰辛太过崎岖。
一不小心就粉身碎骨。
可儿子将来并不是她一个人能说了算。
抓周仪式完成,杜氏吩咐开席。
下人们忙里忙出端盘递碗筷,整治佳肴美酒。
升官大家围坐一圈,脸上满是欢喜。
说说笑笑吃吃喝喝,笑声不断。
这意外惊喜让所有人脸上都挂着大大笑容,早没了刚才忧郁气氛。
吕顺也破例多喝了几杯酒,喝脸色发红眼神涣散,可嘴角还扯开笑个不停。
吴氏和杜氏两人兴奋相互敬酒,都喝高了,到后来眼色有些迷离人都软软趴在桌子。
碧玉忙吩咐下人送她们回房休息,好好照顾她们。
而胡雪儿怀着孩子,不耐久坐,也趁势跟着吴氏回家。
隔壁吕家需要人照应,金氏也带着孩子们回隔壁照顾吴氏婆媳。
碧玉吩咐下人捡几样菜几样点心果子和一壶酒装进食盒送过去,让金氏在那边也能吃喝。
碧玉又让人煮了醒酒汤,服侍吕顺喝下。
吕顺歇了会儿,神智有些清醒,见女人们都离开桌面了,而碧玉是知情人,没了顾忌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倒是说说,怎么放你们回来了?他要不是怕捅破这事让杜氏和胡雪儿知道,早就想问了。
对此吕登满眼疑惑,我们也不清楚,说是上面有人开恩,放我们回家。
今日是刘玦抓周日子,刘仁杰心情很压抑,一早起来就长吁短叹。
可过了几个时辰牢头居然满脸堆笑着请他们出去,当时他们都愣住了。
实在是太突然,一点预兆都没有。
他们当时问了好多问题,牢头只是客客气气,但没有吐露一言半语。
吴敬仁忙问道,上面?是哪位大人?他几乎跑遍了朝中官员家,好像没有人肯伸出援手啊?吕登摇头道,他们没明说,我和思成猜了半天也没猜出来。
这回来路上两人想脑袋都疼了,也没想出是谁救他们出牢。
他们四周好像没有好到有过命交情朋友,更没有身居高位不怕李彦宏报复朋友。
吕顺对朝中官员并不熟悉,但对儿子女婿能出来心中极为欣慰,出来就好,至于是哪位恩人,以后可以慢慢访。
心中对这人非常感激,做了好事也不让他们知道,真是好人啊。
吕登听了这话,不由笑道,爹爹说极是,我们当时都不敢置信。
何必纠结这个问题呢?如果那人有什么目话,自然会跳出来让他们知道。
如果说此人是毫无目救他们出来,他可不相信这朝堂上还有好人。
你们都受苦了,好好休息几天。
吕顺见儿子神情疲倦,有些心疼,等休息够了,我们就回老家。
什么?吕登惊讶张大嘴,我们还要回翰林院供职,怎么能回去呢?吕顺也很惊讶,难道没革你们职吗?出了牢还能做官?吕登接到通知并没有革职这一项,没有啊,让我们三天后回翰林院。
听了这话,吕顺心里很不安,那个李侍郞能善罢干休吗?那可不是好人,再同朝为官下去,恐怕会出妖蛾子。
刘仁杰愤愤不平叫道,管他怎么想?我们又没做错事,凭什么要退让?我们牢也坐了,苦头也吃了。
还能怎么样?话虽这么说,但他要是再使坏,那可如何是好?吕顺皱紧眉头,心中很紧张,不如你们辞官吧,我们回去过太太平平日子。
这种提心吊胆日子怎么过?再来一次牢狱之灾,吕刘两家人都受不住。
爹爹,哪有这么容易事?吕登苦笑不已,估计有人盯上我们了,我们想脱身恐怕不容易。
如今想激流勇退,可能有些难。
不过说实话,吕登根本不想这样离开官场。
经过这一场牢狱之灾后,他更想掌握权力。
只有手握权力,才能更好活着。
吕顺心中惊慌,这是什么意思?这不好说。
吕登沉吟片刻,只是有一点我能肯定这次放我们回来人,不会比李侍郎来头小。
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听到这些吕顺头大如牛,我弄不懂这些,我只想知道你们会不会再有危险?暂时不会有,爹爹不要担心。
吕登安慰道,凡事等三天后我们复职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吕顺无可奈何,这样也好,凡事小心。
大家酒都喝有些多,起身时摇摇晃晃,吓碧玉让下人扶他们回去。
她自己扶着刘仁杰回房,小青指挥着下人们收拾残局。
刘仁杰喝脸红红沉沉睡去,碧玉扶他躺在床上。
让阿朵打热水过来。
挥退所有下人,碧玉自己动手,绞干毛巾给他细细擦脸。
额头、眉毛、鼻子、双唇、下巴,擦着擦着泪水突然落下来,一滴滴落在他脸上。
刘仁杰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可眼皮实在揭不开,脑子一片浆糊。
身边有股非常熟悉味道,让他不知觉得感到安心。
闭着眼睛伸手一拉,将碧玉拉进怀里固定住。
碧玉猝不及防一下子倒在他怀里,有些气恼挣了挣身体。
可被他抱紧紧,动都动不了。
她无奈叹了口气,抹去眼角泪水,愤愤打了他几下,见他没有什么反应。
只好慢慢伸出手抱住他腰,头靠在他心口,眼皮有些沉渐渐陪着他睡过去。
她已经很久没睡好了,这一闭上眼睛睡天昏地暗,等她觉得浑身发烫,烫她不得醒过来,只觉有人伏在她身上重重喘气,整个身体沉重很。
碧玉心中一紧,忙睁开眼睛。
正上方刘仁杰正满头大汗,满脸通红,表情有些痛苦又有些陶醉。
心中啐了一口,居然趁她睡着时偷袭她。
只是没等她多想,一波又一波热浪朝她涌来,熟悉麻酥酥销魂感觉让她不由自主抱紧他,一起卷入那让人心醉世界。
等两人恢复意识平复呼吸时,碧玉突然想起一事跳了起来惊叫道,糟糕,婆婆和孩子……他们睡下时才寅时,可此时天色全黑了,这晚饭怎么弄?刘仁杰在她耳边轻笑,娘子,已经子时了。
他醒来时见妻子伏在他怀里睡香,不舍得吵醒她。
自己出去将一切安排妥当了,这才回屋休息。
碧玉不敢相信天色居然这么晚了,她好像才眯了一下眼。
我睡了这么久?那晚饭……刘仁杰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忙安慰道,别担心,我陪娘一起吃晚饭,孩子们我也去看过了。
娘还让你多歇息,说你累着了。
碧玉松了口气,倒回他怀里,想起刚刚事不由含羞啐道,你怎么急成这样?他以前可从来没这样过。
刘仁杰抚摸妻子柔腻肌肤,我很想你。
想光在旁边看着她受不了,想和她身心合一,想紧紧抱着她,想和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想全身发痛,顾不得她需要休息,纠缠起她。
在牢里他一心以为他再也回不到妻子身边,全是靠着那份回忆撑过了最艰难日子。
好不容易回到家里,他需要触碰妻子来证明这一切都是真,不是梦中虚幻,醒来后会全都消失掉。
闻言碧玉心中柔软摸摸他清瘦脸,在牢里日子很难过吧,他们有没有为难你?虽然花银子打点了,但她并不相信那些人,谁知道在他们看不见地方有没有受苦呢?你们在外面打点,我们在里面并没有受苦。
刘仁杰见到妻子怜惜眼神,浑身暖暖,只是不自由,书还能照看,饭也能照吃。
可是这种不自由生活很痛苦,他很想家人,很想她。
碧玉想起这些日子,紧紧抱住他,我真怕你们出不来。
要真是那样,她真不知该怎么办?别怕,我不是出来了吗?刘仁杰温柔摸着她长发,以后我会小心翼翼,再说三年之期快到了,我们马上就能回老家。
好,我就盼着这一天。
碧玉心中有些欢喜,只是心思转到吕登身上,要是她没理解错,吕登好像并没有隐退之心。
哥哥那边呢?他会如何?大哥可能会继续做官。
刘仁杰知道她内心隐忧,可有些事是没办法顺着她心意。
他不比我,有雄才壮志。
在牢里,两人除了看看书,就是一起谈天说地。
刘仁杰对吕登了解也更深一层。
他非常清楚吕登百折不挠性格。
他还不怕吗?她可是吓怕了。
刘仁杰对这个大舅子打心眼里佩服,这点事吓不倒他,反而更激起了他斗志。
自己不是这种人,但不妨碍他欣赏这种人。
碧玉也很了解吕登性子,是啊,我忘了他性子是越挫越勇。
刘仁杰拍拍她后背,一切顺其自然吧。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吕登是谁也无法左右。
哪怕是他最尊敬娘亲,或者是最疼爱妹子,都无法改变他决心。
他们夫妻打算倒挺好,只是事情并不以他们计划走动。
吕登和刘仁杰回到翰林院任职,奇怪是别人没什么特别反应,都好像没发生任何事般,跟他们如常相处。
就连李侍郎也没有什么动静,这让两人惊讶莫名。
朝堂上随着贵妃之子逝去而发生了重大变化,但两派依旧斗如火如荼。
听说贵妃抱养了一名不受宠妃子儿子,挂在自己名下,继续跟皇后斗你死我活。
只是情势渐渐向皇后一派倾斜。
只是这些事跟吕登和刘仁杰并没有太大关系,他们低头做事,绝不轻易出头。
刘仁杰好不容易熬到三年期满,考试之时留了一手,一心认为没有任何机会,可以顺理成章回家乡。
可没想居然被分到子监做助教,从六品。
这一消息让所有人震惊莫名,同僚有羡慕,也有幸灾乐祸。
从六品啊,起步就是从六品,好多人是从八品开始。
这怎么能让人不嫉妒呢?只是这是个清水衙门,没人看重。
刘仁杰最初震惊过后,心里反而很欢喜。
这位置虽然没油水也没有翰林院编修体面,更没有政治前途。
但对他来说,却是个极好位置。
吕登在消息出来后,连忙向他道喜,妹夫,恭喜你,这样一来你能专心教书,也不用掺和到朝庭之争中。
这种位置极不起眼,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走这条路对刘仁杰来说是最好。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刘仁杰心中很奇怪,这好端端怎么会捞到这种位置?品级还挺高。
当年吕登也不过是正七品,比他还低上一级。
我本来想收拾行李跟娘和娘子她们一起回老家了。
吕登心中何尝不奇怪,但还是真心为他感到高兴。
子监总管天下学子,是很受人尊敬。
他知道刘仁杰有些孤傲性子不适合为官,但教书还是能胜任。
既有朝庭奉禄,又受学子们尊重。
但又不参与朝庭之事,也就没有了纷争。
这是谁安排?难道是上次救他们回来那个人吗?他究竟是什么人?如果这次刘仁杰差事是他安排,那个人对他们倒是有份善意。
并没有将刘仁杰拉进朋党之争混水里。
可谁会这么好心呢?吕刘两家都不认识这种人啊?!刘仁杰此时心里极满足,转而关心起吕登,那大哥你呢?你任命出来了吗?他们任命应该差不多时候出来。
吕登嘴角上扬,去户部任主事。
他也很满意这次换位置,翰林院编修虽然风光,但没有实权,只是个摆设。
但户部主事却有实权,可以做很多事。
刘仁杰笑着拱了拱手,恭喜大哥高升。
他知道吕登想在仕途一展报负雄心,真心祝福大舅子。
翰林院编修是正七品,可户部主事是正六品,一连升了两级,真是可喜可贺。
陈大人来了等两人回到家里将好消息一说,众人都喜笑颜开,围着两人不住恭贺。
当下刘吕两家大赏喜钱,另赏给下人们每人两套衣服,两双鞋子。
杜氏是欢喜眼睛发亮,从七品啊,在她眼里最大官县太爷也不过是正七品。
她儿子官级如今比县太爷只小一级。
刘仁杰算是光耀门楣,为她争光了。
吴氏笑合不拢嘴,早忘了前些日子一定要儿子辞官情景。
儿子是越来越出息了。
吕登当初拒绝吴氏请求,也是迫不得已,此时见吴氏欢喜不由凑上去笑道,娘,您不怪我吧?怎么会呢?你如今也越来越上进了。
吴氏骄傲看着儿子,心中满满得意,只是凡事小心些。
胡雪儿又惊又喜,相公真很有本事,这么快就升上正六品了。
如果她能为吕家生下嫡长孙,那就是双喜临门了。
只是……吕顺则一脸羡慕道,杰儿,我教了一辈子书,可还没进过一次子监。
进子监教天下学子是他一生梦想,在他看来在这种地方为人师表是一生荣耀。
杜氏乐陶陶笑道,这也没什么,亲家老爷,改天就让杰儿带你过去看看。
语气中难掩一丝得意。
不不不。
吕顺忙摇头道,那是杰儿教书地方,可不是任何人随便能进去。
他也不过是心里想想罢了,又不是市集,谁都能进。
杜氏扬起头问道,家人应该能进吧?话说她也很想子监看看,享受一下那种受人尊敬风光滋味。
刘仁杰失笑道,娘,我是去教书,不是去玩。
听他娘说,好像去游玩似。
杜氏这才扫兴闭上了嘴。
刘仁杰见碧玉始终一声不吭,脸上表情全无,不由有些担心,走到她身边拉着她手,娘子,你会不会生我气?原本答应你事,恐怕做不到了。
怎么会呢?这又不是你错。
碧玉心中虽然有些失望,但这也算是件喜事,这样也挺好,最起码在子监能安心些。
只要时时提醒他不要强出头,低调做事,应该不会再出事。
妹妹放心吧,那里清静很,他只和学子们打交道。
吕登耳尖听仔细,不由安慰道,天地君师亲,那些学子们只会对妹夫恭恭敬敬,绝不敢有任何冒犯。
那就好。
碧玉不想扫大家兴,只好放开怀抱笑着提醒道,哥哥,你也小心点。
吕登摸摸她头,笑道,年纪也不大啊,就这么啰啰嗦嗦,你家相公也不知怎么忍受你?碧玉气呼呼瞪了他一眼,哥哥,我这么担心你,你还取笑我。
说她啰嗦,他自己有时还不是也一样啰嗦吗?吕登见她生气了,忙低下头道歉,是哥哥错了,给你赔个不是。
两人虽然都娶妻嫁人,但感情依旧很好。
赔不是就算了。
碧玉转了转眼珠,你把那支小狼毫送给我吧。
那支笔比一般笔小一些短一些轻一些,她早就看中这笔了。
趁些机会敲诈过来。
吕登有些莫名其妙看着她,怎么?你想练字?按说碧玉字已经很不错了,也是吕顺亲手教出来,清丽小楷字,吕顺见了也夸过几句。
给瑛儿。
碧玉有些好笑说出原委,那小丫头如今练字了,可手小拿不住笔。
我看那支适合给她用。
自从生了孩子,这心思总转着孩子转。
好,我等会让人送过来。
吕登一口答应,刘瑛也是他疼爱孩子,不过妹妹,你可要做些点心给我吃,我好久没吃你做点心了。
碧玉做点心和菜式都和别人不一样,她特别喜欢别出心裁,另辟蹊径。
吕登极喜欢吃她做点心,每一次都有不一样滋味。
哪有好久?听了吕登话,碧玉哭笑不得,你前几天还吃了我做红豆酥。
她最拿手是这道点心,家里刘瑛最喜欢吃,吕顺也很爱吃甜食。
所以她每隔几天都要做一次,做时候都会分出一部分送到吕家。
而吕登估计也受了父亲影响,也很喜欢吃这种吃食。
吕登举着四根指头,语气夸张,四天了,妹妹。
碧玉朝天翻了白眼,兄长在外面稳重大方,在她面前却这么幼稚,为了一口吃还这么贫嘴。
要是外人看到了,不知眼珠会不会掉下来?而自从刘仁杰和吕登任命出来后,上门贺喜人不少。
吴敬仁看着那些曾经拒他门外官员,心里作呕,可还是挤出笑容应酬这些人。
这些官员脸皮也够厚,好像全然忘了以前事,围着两人称兄道弟,语气亲热不行。
吕登也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待他们甚厚,和他们谈笑风生高谈阔论。
而刘仁杰涵养就没有这么好,不过他这次已经学了一次乖,脸上没带出不悦之色。
但不肯多说话,只是敷衍笑笑。
陈简之更是带了妻儿一起过来恭喜刘吕两人,在前院他和吕登相谈甚欢。
熟络语气亲切态度好像并没有发生袖手旁观之事。
后院陈太太对着吴氏和杜氏连连恭喜,又拉着胡雪儿手不住口夸她有福气,嫁了个好夫婿,如今又将生下吕家嫡长孙,天下福气都占满了。
胡雪儿虽然觉得姐姐这次热情有些反常,但并没有多想。
她注意力被眼前一对外甥吸引了。
陈家一对孩子长莹白可爱,此时规规矩矩站在陈太太后面,也不东张西望显得很有礼貌。
胡雪儿眼神落在外甥女身上,姐姐,淑姐儿越来越端庄了。
淑姐儿是陈太太唯一嫡女,年方十岁,已有几分陈太太模样气度。
陈太太在她身上费了不少心,花了大价钱专门请人来教女儿礼仪女红,自己亲手教女儿管家,盼着将来攀门好亲事。
陈太太嘴角上翘,心里很为女儿骄傲,女孩子以贞静为重,将来相夫教子相得益彰。
正在说话间,碧玉抱着刚睡醒刘瑛过来。
胡雪儿眼中有喜色,朝她挥手,瑛儿,过来舅妈这边。
在她心里,是最偏爱这孩子。
碧玉放下女儿,和陈太太见过礼,低头对女儿轻语,先给陈太太和两位哥哥姐姐行礼。
小丫头睡眼有些朦胧,但还是听话用软软童音给陈太太请安,和陈家孩子见过礼。
大姐儿年纪虽小,但礼节丝毫不乱,这也是碧玉平日里严格□结果。
陈太太笑着招手让她过来,将她抱在腿上逗她说话。
大姐儿刚睡醒,并不爱说话,只是有些娇憨回几个字。
渐渐,情绪开始恢复了些,开始脸上有笑容了,人也开始活泼起来。
陈太太极喜欢这孩子娇憨小模样,给了她一个极名贵荷包,里面有绽银子。
刘瑛并不接,眼睛看着碧玉。
只有碧玉点头允许了,刘瑛才笑眯眯谢过陈太太,接过荷包递给身边丫头。
陈太太是越看越喜欢,这孩子有礼貌又听母亲话,是个极乖巧孩子。
怎么看也不像是乡下出来。
要是许给自己儿子,也算配得上。
只是……吴氏和杜氏吩咐胡雪儿和碧玉金氏好好招待客人,两人起身去吴氏屋子里歇歇。
胡雪儿和碧玉金氏应了,一起送她们出去。
陈太太也极有礼起身相送。
胡雪儿看孩子们有些坐不住,笑着让他们一起出去玩,吩咐丫环们跟在旁边侍侯。
吴家两个孩子加上陈家两个,再加上刘瑛,这五个孩子凑在一起也算热闹。
金氏不大放心,跟着一起出去照顾孩子。
不过陈家孩子像小大人,而吴家娟姐儿也不怎么爱说话,只是很有长姐风范,不时照顾这几个孩子,其实她并不比陈家孩子大。
最大是陈家淑姐儿。
只有刘瑛和应哥儿两人最爱说话,边说边笑还指手划脚加上动作,活泼可爱笑脸加上生动举止引得别人都盯着他们看。
陈太太见胡雪儿一直看向外面,不由笑道,妹妹,你不用这么盯着看,你孩子也快要出世了,到时用不着羡慕别人。
她知道自家妹妹心思,特别喜欢孩子。
胡雪儿有些宭迫笑笑,低着头半天道,还有二个月孩子才能落地,我心里有些慌。
她娘不在身边,而婆婆毕竟不一样,只有娘家姐姐能说说心里话。
慌什么?女人都要经过这一遭。
陈太太有些心疼妹妹,嘴上却道,你问问表弟妹,她当年生大姐儿时慌不慌?如今还不是好好?她知道妹妹好不容易有孕,心里正七上八下,惶恐不安紧。
可是女人生子这一关是一定要过。
碧玉听了忙劝道,是啊,嫂子你不用怕,到时我们都会陪在你身边。
自从那次后,胡雪儿和碧玉关系亲近了不少,两人平时里也能坐下一起说说笑笑了。
胡雪儿拧着衣服下摆,下摆被拧出一道道折子,我还怕到时生了个女儿,那可怎么办?她不知别人生孩子之前会不会有这个顾虑,可她特别担心这个问题。
陈太太心头一颤,嘴上却轻松不已,那以后再生儿子呗。
嘴上虽这么说,她心中却暗叹:是啊,妹妹好不容易怀上,而吕登这一房还没有子嗣,到时一举得男皆大欢喜,如果是生下女儿,那恐怕会有些闲话出来吧。
当初她也是先生下女儿,在婆家抬不起头。
直到生下嫡子后,才直起腰杆扬眉吐气做人。
女人啊,最重要是生个儿子,一个能让自己安身立命儿子。
哪有这么容易事?胡雪儿轻叹一声,这难题梗在她心口好些日子了,我怀这一胎足足等了五年,下一胎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她要是像碧玉那样,很容易怀上孩子,那她根本不担心这些。
大不了一直生,直生到儿子为止。
碧玉听了心中不忍,忙笑道,嫂子先前是身体虚弱,如今都调理好了,要生几个都行。
她在生刘瑛之前也担心过这个问题,而胡雪儿如今面对压力恐怕更大吧,所以惶恐不安也更甚些。
妹妹不用安慰我。
胡雪儿心中憋气,我心里明白能有这么一个孩子,已经是老天爷庇护。
要是她生不出嫡子,到时吕登就要纳妾。
她最害怕就是这点。
嫂子,孩子还没生下来呢,先想这么多做什么?碧玉见她钻进牛角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无论是男是女,爹娘和哥哥都是欢喜。
就算是这样,吕家可不能没有男丁继承香火。
她真想生个儿子,绝了将来吕登纳妾后路。
经过这些多事,再看到吕顺夫妻、碧玉夫妻一夫一妻都过和和美美,早触动了心怀,不想让吕登再纳妾。
碧玉心中暗叹了口气,你和哥哥还年轻,急什么。
女人真活很辛苦,要侍候公婆服侍相公、管理家务还要担心生不出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