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月18日。
那天是我的18岁生日。
中午的时候和外婆通电话,囡囡,听到外婆慈祥的声音,忽然觉得非常心酸,眼眶不禁湿了,囡囡,你乖不乖啊,身体好不好,功课跟的上吗?今年要考大学了吧,想好念哪一科了吗?今天囡囡18岁了啊,外婆祝囡囡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喔。
外婆,我非常想你,我……我回来看你好不好。
我低头把玩一副蓝宝石银袖扣,还是苏给我的,这些年如他所说,每次我想外婆的时候都会拿出来看了又看。
有时我会嘲笑自己,玩袖扣的时候大概不只是想外婆吧,我难道不想念苏吗?不用啦,外婆也想囡囡。
囡囡要念书啊,等念完书再来看外婆好吗。
而且你妈妈又要结婚了,你也走不开吧……什么,妈妈要结婚?我的心里好像忽然被人塞了一把稻草,又乱又闷,和外婆通完电话,我怔怔的坐倒在地毯上。
我站起身走出房间上三楼来到妈妈的书房门口,门虚掩着,妈妈正在讲电话,……是呀,刚刚起身,还没吃饭……哪家馆子好一点呢?……你刚回来,我们该好好见次面才是……呵呵……妈妈的笑声娇俏而愉快。
我不记得妈妈这样对我笑过。
我大力推开门,面无表情的看着妈妈。
妈妈见我有些惊讶,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匆匆两句挂上了电话,咀边浮现一朵微笑对我说,囡囡,你知道谁回来了……我粗暴的打断妈妈,你又要结婚了?妈妈一惊,趋向前来想要抱我,我躲开她的手臂,是真的吗?妈妈?你又要结婚了?声音尖锐的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妈妈,这么多年,你一直在玩结婚的游戏还没腻吗?你说结婚后你会比较快乐,真的是这样吗?为什么不快乐还要结婚呢?是为了钱吗妈妈?你拥有的钱还不够多吗……啪的一声,我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咀角撕裂般的疼痛,接着咀里慢慢充溢甜甜的血腥味。
妈妈举着手站在我面前,脸色苍白,身体簌簌发抖,全然没了平日的镇定与高贵。
妈妈,我恨你。
我冷冷的吐出五个字,回头就走。
回到房间,拎起外套刚想出门,忽然看见电话边的袖扣,我想了想还是伸手把袖扣塞进口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家。
喂浅草,我是小白,出来吧。
恩,老地方,你通知阿暮、吉川他们几个。
BYE。
啪的一下阖上移动电话,我落寞的坐在新宿一家酒吧的路边,看着路灯逐一亮起,霓虹灯光迷离缤纷,路上车水马龙人流如梭。
离开家后,一个人在东京街头踯躅,漫无目的也不知道该去向何方。
看着路上的行人,有的成双成对,有的三五成群,也有象我一样一个人的,却个个步履匆忙。
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人生目标,为了别人或自己努力生活着,他们肯定有需要的人,一定也有人需要他们吧。
我呢,一事无成,如此孤单,没有人需要我,我又需要谁呢?整整一个下午,我一直在走路。
我觉得好累,可又不能停下来,因为一旦我停下来就会觉得更累。
走到平时常来的酒吧时,我实在支持不住了,脚一软坐倒在路边。
妈妈现在是在和结婚对象约会吧,她是个做事很有原则的人,约定了就不会改变,即便女儿离家出走也不能影响她的日程安排。
就是因为这样,我一次又一次的出走,最后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回去。
如果没有人在意,我离家出走又有什么意义呢?浅草是我同读一家女校的同学,家里有点钱,父母离异后也跟母亲住,平时母亲忙于工作也很少关心她。
我们经常一起跷课逃学。
其他几个则是有时一起玩的朋友,都是些无业游民。
我大概很快就会变的和他们一样吧,很多时候我会这样想。
酒吧里人声喧嚣,烟雾迷蒙,形形色色的人都来这里寻求放松与刺激,舞池里跳舞的人仿佛一锅炸开的鱼。
小白,我们去跳舞啊!不知道谁大声嚷嚷。
切……无聊我哼了一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咀角的伤口被酒精撩的有点疼。
小白还真是纯情啊,在一起这么久,从来没见过小白抽烟跳舞,连衣服都裹的那么严,哈哈……哎,小白小姐,你的名字里又没有白,为什么要叫小白呢?闭咀!喝你的酒,少罗嗦!我很酷的一饮而尽。
小白,小白,多可爱的名字,是因为喜欢蜡笔小新吗?喜欢那只狗不是吗?几乎每个人都这么以为。
不对不对,根本不是这样的。
才不喜欢小新,我不能象小新那样恣意调皮,因为我根本没有象爱小新那样爱我的爸爸妈妈。
我叫小白,是因为曾经有人叫我作他的可爱的白玫瑰。
可是,再可爱的玫瑰对人们的生活来说只是点缀,需要的时候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
小白对不起,太晚了,我要回去了。
浅草怯生生的说。
好,那么再见了,路上小心。
那个长野,你送一下浅草。
我挥挥手,然后示意阿暮、吉川,你们要不要走,我还要坐一会儿。
不不,小白我们陪你。
随便你们。
走出酒吧的时候,已近黎明,天空微微有些发白,街上行人稀少,有几个醉鬼倒卧街头。
我已经有几分酒意,冷风一吹,更觉得心口发堵,我踉跄两步撑着墙吐了出来。
小白小姐,小白。
阿暮和吉川站在我身后犹豫着要不要扶我。
吐完以后觉得神智略微清醒些,我回身瞥了两个一头绿毛的小子,冷冰冰的说,你们走吧。
好,好,那么再见,小白小姐……绿毛小子们唯唯诺诺点头弯腰,从我身边走过,未及反应过来,两个人忽然各拽住我一只胳膊,将我拉进了旁边的小巷。
我勃然大怒,用力挣扎,飞起一脚踹在阿暮肚子上。
阿暮哎哟一声松开了手,我趁势想甩开另外一边,阿暮却又扑上来扼住我的喉咙,一阵窒息,我身不由己被拖出去几步拐过小巷到了一个死胡同。
忽然觉得身上的束缚消失,我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我豁然抬头盯着面前渐渐逼近的两个人,你们想干什么!快滚开!对不起,小白小姐,我们喜欢小白小姐好久了,象小白小姐这样纯洁可爱的女孩实在让人没法抗拒。
实在是对不起了……在他们扑过来的一刹那,我迅速一闪,两人立刻作滚地葫芦,我乘机爬起身就往外跑,边跑边喊起来,有没有人,有……刚拐进小巷,我的脚腕忽然被一只手抓住,重心不稳一下又仆倒在地,然后又有人用膝盖抵住了我的腿弯,同时抓住我的手反扭至背后,我再也无力挣扎。
突然,口袋里的移动电话响起来,铃声在安静的凌晨格外刺耳。
不知道谁咒骂了一声,一只手扯下了我的外套扔在一边,电话摔了出去犹自响个不停。
哎,你按住她,我去关电话。
别让她喊……阿暮的声音。
随即阿暮起身去拣电话,吉川紧紧扣住我的胳膊,一只手用力捂住我的咀。
我的脸被勒的微微扬起,从墙体的缝隙中,我看见了天空第一抹霞光,新的一天开始了。
我放弃了挣扎,阖起眼睛沉入了黑暗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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