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吃苹果。
安之瞥了一眼母亲,嘟囔道。
严沁喻坐在病床边削着苹果:吃苹果好的。
别这个不要那个不要的,吃多点才有力气。
妈,你不用每天都来看我,太吃力了,也耽误你工作。
这都一个星期了,我也好得利索了。
我那工作不还都是消遣消遣的,不顶什么事。
见严沁喻坚持,安之便没再说什么。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安之大都是笑着听的。
吃过了午饭,安之开始打开手提电脑工作,仍旧是翻译书籍。
严沁喻又陪了她一阵,还是回去买菜准备晚饭了。
母亲一走,安之嘴角原本挂着笑意顿时荡然无存。
三月初,S市的天气反复无常,总像是要热起来,却往往是温度刚攀升一些就又给打了回去。
住院一个星期,都是连绵的雨天,空气都是潮湿的。
今日里总算放了晴,但对安之来说,也没有太大的意义,她就不想走出病房,虽然早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她很害怕医院的走道,仿佛一路上都可以看见自己滴下的血一样。
她也害怕夜晚,每一个每一个晚上,她都在重复着噩梦。
她知道自己的精神状态很不好,也知道根本没有笑的理由,但每当父母在的时候,她都努力地让自己扬起唇角,努力地让自己对他们说的事情表现出兴趣……垂下头,她继续敲打着文字,幸而这一本书足够学术,不需要过多修饰性的语言,不然她觉得自己一定会用尽各种消极意义的词汇。
护士进房间来给她换吊瓶,顺带着提醒她可以去打饭了。
安之只是应了一声,却仍旧靠在床头工作,没有动身。
七点,房门被准时地推开。
听到脚步声,安之头也没有抬,手指顿了一下,随即继续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
何凌希走进屋内,提了饭菜和水果,将其放到床头柜上,随即拖了椅子坐了下来。
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办公。
约莫过了十分钟,安之合上了电脑,拿起饭盒开始吃饭,也就只吃了一半,便放了回去。
将他带来的洗净了的蓝莓拆开,边吃边打开闲书看了起来。
这样沉默的状态已经持续了一个星期。
起初她不吃他带来的东西,但他每天都准时到,就只给她送吃的,也不劝说,只是她不吃,他就把带来的原封不动地扔进垃圾箱。
安之后来嫌浪费,就开始吃东西,但也不理睬他,他却是找就来,照旧送晚饭。
书看得乏了,安之瞧了瞧壁钟,已然十点,照理说男人这个时候也该回去了。
可他今天仍旧坐在椅子上,翻看着财经杂志。
安之不想理睬他,只自己扶着床下了地。
何凌希起身要搀扶她,她侧身躲开了。
一步一步地走进卫生间,她关上门,哗啦啦地水声从里面传出。
她不说,他不问,只是这样僵持。
今天他特意提早到了医院,向主治医生咨询安之的情况,医生说安之的身体已经没有太大的问题,真正值得担忧的是她的心理状况。
她除了和父母有交流外,和周围的病人,医生护士几乎不做任何的交谈,对外界的一切仿佛都不感兴趣,每天大部分的时间就捧着电脑工作亦或是看一些沉闷深奥的书籍。
医生担心再这样下去,她有发展成抑郁症的可能。
他对她,不仅仅是爱情,更是一份责任。
安之洗漱了出来,回到病床上,拉起被子便想要睡去了。
何凌希突然拉住了她的手。
安之止住了动作,怔怔地望着他,像是无法理解他的意思。
安之,嫁给我吧。
安之静静地看着他,过了半晌,她开口道:你疯了。
所以呢?你要嫁给我这个疯子吗?安之甩开他的手,却奈何男人握得死紧。
她缓缓地吐了一口气,终于,将自己多天来酝酿的想法说了出来:等出院后,我会离开S市,那个时候,请不要来找我。
我知道你有很多方法可以知道我的去向,但,不要来找我。
何凌希的双仁里泛起波澜,他握着她的手微微一颤。
你回去吧,我要睡了。
她趁机抽出了手,将被子拢好,背对着他合上眼。
何凌希立在那儿,安之感觉得到,他的鼻息再轻,他即使不发出声响,只要他在,她就感受得到,大概这就是爱情,就是相濡以沫。
起初,我们总以为爱情是万能的,最后发现,最无能的,便是爱情。
他这样立着,足足有半个小时,才离开。
离开时,他关上了床头灯,带走了她只吃了一半的盒饭,那是他亲手做的,而她脸上,早已没有当初满足和幸福的神情。
物是,人非。
然而,下楼没多久,何凌希就收到了安之的短信。
他打开来查看。
你曾经问过我即使有危险是否也能站在你的身边,现在看来,你一直都知道危险的存在。
可你什么都不说,而我就这样毫无防备的,被算计,被蒙骗了。
如果当初你告诉了我,我就不会贸然地去见Alina,更不会在听她的挑拨离间后,慌乱地去机场找你,也不会被车撞,更不会因此失去我们的宝宝。
你说要我相信你,可真正不相信的人,是你。
是你从来都不曾相信,我是可以和你并肩而立的女人,虽然你嘴上是这么说的。
我怨恨你,同时也怨恨我自己。
可我不后悔。
去处理那些你该处理的事吧。
晚安。
他抬头,试图寻找她病房的那一个窗口,却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
那些他应该要处理的事情吗?安之,你的离开是意味着另一种等待么?那么,我应该放你走吗?*律师事务所,许青盛和何凌希并肩走了出来。
只告得了驾驶员,这个答案实在有些差强人意了。
幕后的人藏得还挺深啊。
青盛冷哼。
因为当中跨了国界,就形成了灰色地带,确实是法律盲点。
何凌希目光流转,陡然凌厉:既然对方不按规矩出牌,走灰色地带,我也可以。
从TREO一直到最后的这一个执行者,全部都要付出代价。
男人唇角斜挑,青盛顿觉脊背窜上凉意。
那你是不是赶着要回英国?嗯。
下午的班机,不能再拖延了。
两人并肩走到停车场,阴霾的天气,厚厚的云层遮蔽了太阳。
今天安之出院。
青盛道。
我知道。
何凌希打开车门。
不想和她说些什么吗?何凌希停下动作,思忖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事情处理完了,我自己会找她。
我们彼此都需要时间。
*秦劭文再见到安之,她拉着个旅行箱,从楼上下来,那个时候是晚上七点,他又一次打游戏打到肚子饿,下楼买晚饭。
女人裹着围巾,黑漆漆的看不太清她的表情,但分明能感觉到她又削瘦了许多,风刮得很大,她看上去随时可能被吹倒的样子。
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和她打招呼,她的目光却撞上了他。
他条件反射地朝她招手,于是她的箱子拐了个弯儿,她朝他走来。
你要出差?还是……他问道。
散心。
大半夜的出门散心……秦劭文顿时有些无语:出了什么事情了么?难道这回是真失恋了?他似乎总是盼着她失恋。
你要不要也去散散心?安之突如其来地问道。
秦劭文突然有些跟不上她的思维,只问道:去哪儿?离开S市的任何地方。
有没有兴趣?每当秦劭文回想起那个晚上,他都觉得很奇妙。
女人的神情他看不清晰,只是到她是一时抽了筋。
而他自己的感受,也大抵不太清晰,只是觉得,她要去哪里,他就也想去。
虽说后来发生的种种,印证了错误的开端总没有完备的结局,但他还是最喜欢那个晚上。
女人因为他而拐过了前进的方向,她走到他面前,只问他,你也要去散心吗?那个时候才发现,爱情有的时候就是那么地卑微,那么地容易让人妥协。
可他也无所谓地过了那么多年,就算妥协一两次,又何妨呢?当日,韩子峰就接到了秦劭文这个万年不请假的模范劳工的休假通知,并且这位秦兄声称,由于他数年为公司勤勤恳恳至今数年从未修过年假,故要叠加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