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藻宫, 又是一片噤若寒蝉。
三名御医留下方子就匆匆离开了,淑妃在内殿一通撒气。
合欢香这种助兴之物,初次使用会招架不住, 但闻久了也就逐渐不会那般受制于香。
可淑妃今日点了浓郁的合欢香,本想借此困住皇上,可谁知皇上竟将虞姝领过来了, 这不是打她的脸么?!啊、啊——淑妃一阵狂躁大喊,近乎歇斯底里。
她究竟要怎样做, 才能被封衡宠爱?听闻宫人过来禀报,说封衡带着虞姝去了浴殿, 淑妃忍不住幻想浴殿内的场景,无论是御书房、寝宫, 亦或是浴殿,她都不曾踏足过。
帝王对她的宠爱似乎只是浮于表面,迷了她的眼,让她一度以为自己在帝王眼中是与众不同的。
但如今有了虞姝做对比,淑妃只觉得自己和后宫的其他嫔妃没甚区别。
可笑的是, 她还得维持着表面的恩宠,演戏给整个后宫看。
淑妃垂云髻上的珍珠玲珑八宝簪摇摇欲坠, 鬓角发丝凌乱,父亲答应她, 定然会彻底搬倒虞姝,可为何那个狐狸精还是安安稳稳的待在帝王身侧?淑妃咆哮, 又去浴殿?狐狸精在浴殿缠着皇上多久了?说!跪地的一众宫奴们身子轻颤,谁也不敢吱声, 生怕会被殃及池鱼。
皇上的房中事岂是旁人可以肆意打听的?淑妃娘娘有时聪慧, 可有时又会犯大糊涂。
此刻, 淑妃虽不想承认,可她知道,她今日此举是给她人做嫁衣了!狐狸精!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淑妃自诩出生高贵,父亲是两朝太傅,试问虞姝哪里比得上她?!除却一副皮囊!众宫人不敢吱声的同时,也在暗暗腹诽:天底下的男子,哪一个不贪恋美人的好皮囊?昭嫔娘娘还是将军府的姑娘呢。
*两个时辰眨眼而过,可谓稍纵即逝。
浴殿的里侧有一处供歇息的偏殿。
偏殿占地不大,除却摆放了书册的博古架之外,便就只有一张软塌。
空气里氤氲着水汽和花露,还有似有若无的石楠花的味道。
茜窗支开稍许,虚掩了一半。
有风拂入,男人发丝微微浮动。
此刻,封衡正侧着身子躺着,他一头浓密的墨发散开,衣襟半敞着,露出一小块结实修韧的胸膛,那双勾人的凤眸抬了抬,姿态慵懒,像餍足之后还不忘细细欣赏猎物的野兽,似乎已经在盘算着下一餐该如何饱腹。
虞姝就躺在他身侧,服用了几日的大补汤之后,虽然还是看着娇弱,但体力可以持续甚久,眼角染着酣畅之后的媚色。
但没甚精神气。
封衡见她曲长浓密的睫毛缓了缓扇了扇,轻笑道:昭昭,今日,朕可都是依了你,对朕的表现,你可满意?虞姝没有给予回应,依旧只是轻轻扇了一下睫毛。
封衡又喊她,却还是不见动静,就随手捉来她的一只玉足,修长的指尖挠了挠美人脚底心。
虞姝无力的动了一下,……快气哭了!奈何毫无力气。
她抬眸娇嗔了一眼帝王,就连眼神也显得疲倦萎靡。
皇上怎能如此?!好歹是一国之君,是天下九州的君主,逮着弱女子的脚踝使坏算个什么事!虞姝怕痒,挠脚底心无疑是酷刑。
封衡倒也良心发现,嗓音低迷,质问道:下回淑妃患病,朕再带昭昭一块过去,可好?闻言,虞姝似是后怕了。
不去了!嫔妾……再也不去了!一管小嗓子已经是濒临败坏,低低哑哑,带着哭腔。
虞姝很好奇,是否皇上每次被淑妃截胡,凤藻宫都会点了合欢香?皇上明明知晓,为何又不揭穿?那……皇上可曾直接如了淑妃的意?与淑妃共寝时,皇上也是如此么?虞姝想入非非,浑身上下也就只剩下脑子可以继续动一动了。
封衡忽然眯眼,那双狭长幽眸总能轻易透视一切,男人忽然沉了脸,目光一冷,抬手在虞姝光洁的脑门上重重弹了一下,威胁说,不准胡乱瞎想。
封衡越是如此,虞姝就越是止不住脑中画面。
封衡见势,就打算再惩戒她一番。
但这时,殿外传来了沈卿言的嗓音。
封衡眼中掠过一丝不满,低喝,聒噪。
他斥了一句,便俯身过来,捏着虞姝的小下巴,轻轻晃了晃,好好在这里歇息,朕被你耽搁了两个时辰,得去办正事了。
虞姝,……谁被谁耽搁了两个时辰了?!皇上怎的还有些蛮不讲理?看着男人款步往外走,一袭玄色锦缎袍服,衬得背影修长挺拔,墨发及腰,如上好的黑色丝绸般散开,虞姝也懒得继续想入非非了,眼皮沉沉耷拉下去。
她决定入宫那一刻,本来就不奢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皇上与淑妃如何恩爱逾常,和她毫无关系。
她只想守住自己的一片小天地,安然活在这世上就好。
虞姝很快陷入沉睡,无半点闲事挂心头,仿佛当真不在意封衡和后宫嫔妃的一切。
*见封衡款步走出浴殿,墨发披在身后,随风拂起,他身后的玄色衣袂掀起一抹潇洒弧度。
绸缎料子甚是贴身,封衡一路走来,身段体格被衬得一览无遗。
而最关键之处,是他半开的衣襟领口,如此这般出现在视野之中,让人一见,脑子里只有一个印象——惊为天人。
沈卿言先是看了几眼封衡,又仰长了脖颈,朝着浴殿里面探过去,总觉得浴殿之内必有蹊跷。
皇上沐浴了一场,怎还仿佛如沐春风,像是得了天地精华滋润过呢。
封衡那双阴鸷的眸深深剐了一眼沈卿言,挡住了他的视线,你看够了么?沈卿言耸肩,讪了讪,跟着封衡一边往御书房方向走,一边询问,皇上,你今日为何心情甚好?是发生了什么好事么?都是自己人,有好事也该分享一二。
封衡侧眸,斜睨了沈卿言一眼,看着沈卿言求知欲颇为浓郁的脸,只笑了笑,卿言成婚之后自会明白。
沈卿言一噎,……皇上就和他母亲一样,整日就知道叨叨他的婚姻大事。
沈卿言难得主动闭上了嘴。
在通往御书房的路上,他全程紧闭双唇,一个字也不多讲,就生怕皇上又会绕到他的婚事上。
到了御书房,沈卿言瞄了几眼封衡胸膛的红痕,这便立刻又避开视线,从袖中掏出一张手笺出来,递给封衡,皇上,这上面是恒庆王在京都城所见的故人,是这上面的几位官员。
封衡幽眸扫过,当即就记住了,皆是无实权的文官,并且的确是恒庆王的故交。
能光明正大约见的故人,多半不会有鬼。
封衡虽不会全权信任恒庆王,但并没有将恒庆王以及冀州,视作威胁。
他淡淡启齿,无妨。
这两日辰王府动静如何?沈卿言再度快速扫过封衡露在外面的一小片胸膛,僵着脖颈,道:自从京都城都在传辰王乃楚王的儿子,辰王府这几日格外低调,不曾有任何事情发生。
就连萧太妃也消停了。
臣按着皇上的吩咐,将辰王府的每日用度,以及每日从庄子里运过去的蔬果都列了出来,和往日没甚不同。
那说明辰王府没来特殊客人。
封衡广袖一挥,一股香气外溢,不急,鱼儿迟早会上钩。
眼下,以朝廷实力,若是直接攻打雍州,无疑是劳民伤财,不是明智之举。
封衡是靠着杀戮才绝地翻盘,可无人知晓,他最是厌恶血腥味。
擒贼先擒王,只要抓到楚王,取了他项上人头,雍州就是囊中之物。
为钓大鱼,封衡可以抛出足够的诱饵,也有足够的耐心。
沈卿言告退之前,又反反复复瞄了封衡的胸膛,最终宛若鬼鬼祟祟的模样离开。
封衡薄凉的唇狠狠一抽,十三,出来!须臾,十三就从暗处走了出来。
皇上怎知他此刻就在御书房?十三还以为自己藏得够彻底。
十三垂首,抱拳道:皇上有何吩咐?封衡,恒庆王之妹,都有哪些嗜好?喜欢怎样的男子?皆一一罗列出来。
十三此前奉命调查了楚香,此刻还是记忆犹新,虽逐一禀报。
片刻过后,封衡凤眸微眯,眼底闪过一丝阴损。
派人送几身簇新衣袍去沈府,让卿言每日捯饬好看了再出门,另外,你从暗部调几人出来,随时跟着卿言,寻到机会就对他下手,制造他与楚香相处的机会。
十三算是明白了。
皇上还没打消牵红线的念头。
直接赐婚,岂不是更稳妥?不过,话说回来,沈大人那样的性子,若是皇上强行赐婚,他只怕会缠着皇上闹上好一阵子。
*虞姝回到景元宫已经是傍晚十分。
帝王赐了轿辇。
她去给皇后请安时,人依旧恹恹欲睡。
皇后的脸色,却在她迈入内殿的一瞬间,从阴沉转为笑容满面,又见虞姝眼梢带着媚色,身段纤柔,就仿佛是不久之前才被帝王雨露滋润过,真真是如初绽娇花,便是女子瞧见了她这副模样,也忍不住多看几眼。
皇后不难想象出帝王对虞姝的宠爱程度。
明明恨到骨子里,却还要强颜欢笑,装得比谁都大度!皇后绣云纹的袖中,一双手捏的死紧,见虞姝屈身时在微微颤抖,皇后差点没稳住脸上笑意。
真真是个狐媚子!听说在浴殿整整缠了皇上两个时辰!这都歇息一整日了,还站不稳么?!皇后并没有让虞姝起身,而是对身侧的杏儿使了眼色。
杏儿笑道:昭嫔娘娘回来的正是时候呢,皇后娘娘让奴婢给您准备了参汤,您趁热喝了吧。
又是参汤……虞姝在离开浴殿之前,林深已经送了一碗参汤过去。
皇后这才轻笑着道:哎呦,瞧本宫这记性,怎忘了让昭嫔妹妹起身?速速过来坐吧,你侍奉皇上也是辛苦了。
虞姝总算是站起身来,不是她太无能,而是皇上体力过人,她是没法和常年习武的成年男子比体力的。
再者,今日她也……失态了。
虞姝接过参汤,却打了个饱嗝,尴尬抬首道:娘娘恕罪,嫔妾已喝过一碗参汤,这才致……有些撑了。
皇后眸光一闪。
看来,皇上也赐了避子汤。
难怪昭嫔会体寒。
也就是说,皇上也不想让昭嫔怀上龙嗣。
皇后一旦产生了这个认知,心情转瞬就大好了,笑容宽厚,既是如此,那便不喝吧。
皇上倒是比本宫还会疼人呢。
说着,皇后捂唇一笑。
虞姝附和着莞尔。
她以为自己在浴殿所喝的就是避子汤。
皇后的为人当真叫人寻不出错处,但实则又句句带刺儿。
虞姝依旧体乏,皇后也不愿意看见她侍寝过后娇弱明媚的模样,两人浅说了几句,皇后就让虞姝去偏殿歇着了。
看着虞姝缓步离开,背影纤柔,虽是清瘦,可胜在身段弧度曼妙玲珑。
皇后在虞姝看不见的地方,眸露凶色。
哼!最好是永远都生不出孩子!皇上不喜陆嫔所生的皇长子,不然也不会迟迟不晋升陆嫔的位份,也几乎从未抱过皇长子,可见皇上根本不会器重皇长子。
那孩子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别说是皇上了,就是皇后也懒得多瞧几眼。
故此,谁能生下一个让皇上满意的儿子,谁就能在后宫站稳脚跟。
虞姝眼下正当得宠,一旦怀上龙嗣,母凭子贵,身为妃位也不是不可能。
妃位可以自己抚养孩子,届时,虞姝就会成为皇后的心头大患。
杏儿看出了皇后的焦灼,劝说,皇后娘娘,过几日,太后就要回宫了,届时后宫便有人给您撑腰了。
再者,奴婢瞧着虞昭嫔那身段,就不太像可以生养的女子。
那把小细腰,啧啧,能承受得住龙嗣么?皇后心情再度好转,是啊,姑母就要回来了!*翌日有早朝。
封衡勤政,改了先帝在位时五天一早朝的惯例。
太傅继续借助早朝,在朝堂上面对文武百官,直接逼着封衡尽快处理妖妃一事,并将火刑提上了日程,还说京都护河城水位降低,是大灾之兆。
甚至于,就连京都郊外有耕种的黄牛突然暴毙之事,也算在了虞姝头上。
总得来说,便是,妖妃不除,天下难太平。
封衡自幼备受人间冷暖,七岁就开始目睹生生死死,他是一个帝王,也是一个男子,对时人而言,这世间女子就是男子的附属之物,男尊女卑。
可封衡却觉得,世人对女子太过苛刻。
尤其是美人。
盛世需要美人点缀繁华。
乱世又将一切过错算在美人头上。
江山社稷出了问题,是他这个帝王的过错,和虞姝有何干系?!他既是帝王,就会担起天下黎民的一切。
是他的责任,他自己担起来!帝王端坐龙椅,额头冠冕流珠微微晃动,映着大殿之内的浮光,仿佛透着淡淡寒气。
文武百官皆是心中纳罕。
太傅明知皇上近日来独宠昭嫔娘娘,却仗着三朝元老的身份,又借助雷劫,非要逼着皇上烧死心爱的嫔妃,这不是强人所难么?明白人都知道,妖妃转世不过就是个幌子。
太傅是在向皇上施压。
就在所有人摒息观望之时,年轻的帝王并未当场愠怒,他开腔时,嗓音清越如雨打青瓷,透着决绝的冷意,但又四平八稳,仿佛根本不在意太傅要逼死自己宠爱的女人。
太傅为了江山社稷操心劳力,朕甚是欣慰。
朕也定会给太傅一个满意的答案!帝王都已经这般承诺了,太傅还能说什么呢?总不能继续在朝堂之上咄咄逼人。
帝王既已答应,便是做出了退步。
太傅眼下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静等妖妃上火刑架。
*退朝过后,王权和林深二人一路跟在封衡身后,小跑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的龙案还是上次裂开的那一张。
王权已经吩咐尚书阁连夜赶制新龙案,并且为了以防万一,是两架龙案一同赶工。
若有必要,后续还会继续让尚书阁不停地打造龙案。
谁让皇上掌力过人呢。
一掌下去,必定会报废一张桌子。
封衡高有八尺多,寻常身段的男子根本就挨不到他的头颅,他只能亲自摘下头上冠冕。
以免冠冕被破坏,王权眼疾手快,走上前端着冠冕,毕恭毕敬搁置在了一旁的博古架上。
总算是护好了冠冕,王权暗暗松了口气。
这时,年轻的帝王突然爆喝,到底年轻气盛,不像那些老谋深算的佞臣,滔天怒意最终还是撒了出来。
放肆!封衡拍案,龙案一脚忽然断了,桌案倾泻,奏折笔墨瞬间落下,满地狼藉。
王权,……眼看着那价值连城的墨砚摔碎,还有那枚有价无市的黄玉镇纸碎成两半,他的心在滴血。
好一个太傅!着实放肆!御书房的一切损失,都应该算在太傅头上!封衡勤勉,以至于他身边仆从也尽数勤勉。
节俭惯的人,是见不得任何破费的!宣魏安明!封衡低喝。
不多时,下朝后还没彻底离开皇宫的魏安明,又被叫了回来。
见御书房一片狼藉,魏安明暗暗心惊,他也在早朝上见识到了太傅的强势,大抵猜出帝王宣见他的目的,遂道:皇上,臣已能笃定,近两日,京都城必有雷雨!闻言,封衡那张清隽的面容终于恢复了平时里的肃重清冷,只淡淡吐出了两个字,甚好!魏安明被留下收拾御书房的残局。
沈卿言过来时,帝王直接下令,你今夜就去太傅府上,把引雷石都安安稳稳的藏入太傅屋顶的瓦砾里,可听清楚了?大抵是有仇必报的性子,以至于封衡将细节也安排的明明白白。
沈卿言眸光发亮,甚是亢奋。
太傅那个老匹夫啊!他也早就看不顺眼了呢。
沈卿言抱歉,在御书房朗声应下,是,皇上!臣定将此事办好。
正勤勤恳恳趴在地上收拾奏折的魏安明浑身一僵,……他以后要以皇上为马首是瞻,不然几时被雷劈了都不知自己是如何死的。
*夤夜。
白日里烈日当空,即便入夜之后,依旧阵阵余热。
沈卿言从沈府悄然潜出来时,他未曾察觉到身后不远处跟上了一只小尾巴。
封衡的影子人一直都在沈卿言身边潜伏,以确保他的安全。
十三原本要对跟踪沈卿言的人下手,发现此人是楚香之后,十三陷入了困境。
皇上让他找机会促成沈大人和楚香的姻缘,那么眼下,他到底是制止呢?还是不制止?楚香是皇上用来拉拢恒庆王和冀州的关键人物。
故此,十三不可能直接伤害到她。
于是乎,楚香一路尾随沈卿言的同时,十三也在尾随楚香。
沈卿言办事迅速利落,关键时候倒是毫不含糊,他带着两名心腹,在太傅宅院的各处屋顶都埋下了引雷石之后,这便又火速悄然离去。
就在沈卿言行至半路时,忽然从不远处的黑暗处飞过来一块石子,亏得他反应迅速,不然按着石子的锋利程度,一定会划伤他俊美的脸蛋。
沈卿言一手接住了石子,一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
对着黑暗处,低喝,出来!楚香是个性情中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不会一直躲在暗处,她也同样一身黑色夜行衣,高高马尾十分凸显,随着她的走动一晃一晃的。
楚香行至沈卿言跟前,双臂抱着胸,十分嚣张,我知道你的秘密了。
言下之意,你以后得听我的。
楚香打了一手好算盘,她日后在京都行走,必然需要权贵庇佑,她才不要讨好任何人,但如果拿捏了别人软肋,就可以肆意要挟对方了。
沈卿言看清来人的脸,嗤笑了一声。
今夜这件事,他不能办砸了。
至少要等到雷雨天过后,再让眼前这女子四处嚷嚷。
沈卿言很快就有了主意,他笑着往前走了几步。
楚香后退,你、你要作甚?沈卿言也不隐瞒,如实说,阿香姑娘,今夜之事,我是不会允许你说漏出去半个字的。
楚香斜睨他,你到底何意?沈卿言掳了袖子,小爷我,打算把你抓起来,再囚禁你,等到事情结束,便再放你出来。
沈府随从,……公子,你是不是忒虎了?!楚香,……到底还要不要脸了?!十三在暗处看了一会,一直到亲眼目睹沈卿言捉住了人家小姑娘,并且堵住了小姑娘的嘴,还将其扛在肩头,直接带走。
十三拧眉沉思片刻。
这算不算是间接促进了沈大人和楚香的姻缘?*十三回到皇宫,就将一切细节都如实禀报了。
皇上,沈大人似是要将楚香绑去沈府。
封衡眉梢一挑,眼底掠过一丝玩味儿。
那厮倒是学会藏姑娘了。
不失为一个大进步。
封衡,甚好。
十三,……皇上这难道不是助纣为虐?当晚,封衡打算就在御书房将就一夜。
*沈府。
沈卿言扛了一个姑娘回来的消息,很快就惊动了沈母。
如今的沈家嫡出这一房,就仅剩下这对母子相依为命。
得知儿子终于开窍,还会抢女人了,沈母老泪纵横,十分欣慰。
管事刚刚禀报完,沈母立刻拍手叫好,真是太好了!一言至此,她双手合十,朝着西边天际拜了拜,老爷啊,你可听见了?咱们沈家就要有后了!管事,……夫人是不是想的太远了?管事生怕公子会误入歧途,难免多说了一句,夫人呐,公子如今都能干出绑架良家女子的事出来了,您还不管管?!沈母立刻怒视管事,莫要多管闲事!言儿是个有主见的好孩子。
管事哑口无言。
沈母又交代,去查查是哪家的姑娘,把聘礼先准备起来,对了,宅子也该修葺了,也不知能不能赶上年底的婚事。
管事,……人家姑娘还没同意,夫人直接把婚期也订好了?沈卿言的院落也是简洁大方,没有多余摆设,他和封衡在北地吃了不少苦,即便如今受器重,也不曾奢靡。
沈卿言点了楚香的穴道,推开房门,直接将她抛在了自己的榻上,一脸埋怨,你这女子,怎能随随便便打人呢?!我不过只是绑了你,又不会将你如何!楚香被点了哑穴,人又不能动弹,只能瞪大了眼躺在男子的榻上,听着沈卿言冠冕堂皇的话,她又要被这厮气晕过去了。
沈卿言看了几眼楚香,闷闷道:小爷的床都让你霸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小爷可告诉你,想爬小爷床的女子比比皆是,小爷都给你上/床了,你还计较个什么劲?!楚香两眼一翻,气血翻涌,因着不能说话,又无法动弹,竟是硬生生气晕过去了。
沈卿言蹙起了秀气的眉毛,不解的看着这一幕。
女子啊,如斯脆弱。
他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左脸,转身走出屋子,把整间房都让了出来。
*翌日一早,沈卿言急着入宫复命,就没有特意去看望楚香。
他生得白皙,男生女相,封衡见到他时,白皙俊美的脸上有一只巴掌印痕。
封衡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全当不知昨夜一切变故。
沈卿言直接复命,皇上,臣已在太傅府上各处宅子的屋顶藏了引雷石,屋顶连接地底的铁链也被臣尽数砍断了。
只要来一场雷雨,太傅府必定会被劈得七零八落。
光是想想那画面,沈卿言就不自觉的亢奋,着实期待雷雨快些到来。
封衡眸光幽幽,那张如神祇般清冷无温的面容,浮现出的一抹淡淡笑意,如此,朕,就能送太傅一份大礼了。
君臣二人皆是目光期待。
一旁的王权也挺直了腰杆,静等着雷雨将至。
皇上素来喜欢以牙还牙,太傅大人这次是撞刀口上了。
*沈卿言从宫里回来,第一桩事就是去看楚香。
当他推开房门时,不仅沈母在场,还有四名婢女在伺候着楚香吃饭喝水。
她虽被点了穴,不能吱声,也没有被松绑,但也不妨碍她好吃好喝。
楚香绝对不会委屈了她自己,贞洁烈女什么的,得想填饱肚子再说。
见沈卿言归来,楚香给了他一个示威的眼神。
沈卿言倒也不恼,在楚香身侧落座,嗤笑一声,过两日,小爷我就放了你。
楚香瞪向了沈卿言,脸蛋因为咀嚼而显得一鼓一鼓的。
沈卿言的手放在耳边,做成一个喇叭状,脸凑到了楚香面前,什么?你是说,小爷英明神武,你甘拜下风?还对小爷崇拜不已?楚香差点呛到,……遇到这种不要脸之人,还真是活久见!沈母看着儿子和楚香的相处模式,怎么看怎么觉得顺眼,笑眯了眼,言儿,你与这位姑娘好生说话,母亲就不叨扰你们了。
沈卿言摆摆手,让沈母出去,现在楚香落入他手里,他可不得趁机会挫挫她的锐气。
沈母走出屋子,立刻去见了管事。
而管事也正好回府了。
沈母急不可待,可查清楚了?管事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汗,回夫人,那姑娘是……是恒庆王的妹妹!恒庆王……是本朝唯一的异性王。
他的妹妹自然也是金枝玉叶的贵人,难怪生得那么娇俏。
沈母双手一拍,欢喜至极,那臭小子,不声不响倒是干了一票大的!那姑娘相貌好看,我瞅着以后生出来的孩子也俊。
来人,吩咐下去,让婆子们着手开始缝制婴儿的老虎鞋和小衣裳。
管事,……夫人呐,八字还没一撇呢!*一天转瞬而逝。
帝王照常守在御书房,并未踏足后宫。
整个后宫都在静等虞姝被火刑烧死。
一方面太傅一党的确在汲汲营营,紧盯着妖妃转世一说,绝不松口。
可帝王看似明面上做出了退步,却又在前日宠幸了昭嫔。
如此一来,后宫嫔妃就看不明白帝王的心思了。
这一天黄昏降临之时,天际终于铅云翻滚。
三伏天的雷雨说来就来,几乎是在顷刻间,便狂风暴雨,天际轰鸣声不绝。
封衡站在御书房的屋檐下,抬首望着乌压压一片的天际,任由狂风呼啸,吹起的水汽朦胧了他的眼。
他衣袂飞扬,眼神是极冷的。
沈卿言就站在封衡身侧,魏安明也被宣见了过来,他站在封衡另一侧。
君臣三人,安静的欣赏着这一场雷雨。
雷声轰鸣之中,封衡看着太傅府的方向,只觉得那一片天际的闪电格外激烈,他哂笑一声,谁说京都干旱了?这不是下雨了么?沈卿言附和,就是!妖妃转世一说,就是太傅胡诌出来的!虞家妹妹就是个无辜的娇软美人呀。
魏安明是个老实人,但皇上和沈大人都表态了,他也得掺和一句,这场雷雨预计会持续到半夜。
受君禄,听君令。
无论皇上让他做什么,皆是合理之事。
*翌日无早朝,但封衡还是召见了近一半五品以上的官员入宫觐见。
昨夜京都城发生了一桩大事,虞铎身为禁军副统领,自是第一时间就知晓了。
此前,太傅一直在弹劾他的妹妹。
虞铎是个能沉住气的人,一直在隐忍。
在暗中得知了帝王的计划之后,他就默默的等待着时机。
昨夜可谓是大快人心。
虞铎昨晚就站在太傅府附近的巷子里,他撑着伞,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太傅府的屋檐时不时引来巨雷,府上众人更是各处逃散。
到了雷雨停歇之时,太傅府已经是残垣断壁、满目狼藉。
时人鲜少能瞧见那般可怖的炸雷画面。
但凡昨夜目睹了惊雷的百姓们,今日还在心惊胆战、诚惶诚恐。
越是解释不清楚的可怖画面,百姓们就会往鬼神之说上面去想。
封衡今晨心情甚好,坐在龙椅上,扫视了众人,薄厚适中的唇一旦笑起来,便有几分邪性,听说昨夜太傅府被雷炸了。
可是太傅府上出了妖孽?朕前几日听太傅所言,需得火刑方才能彻底清除邪祟。
不知太傅府上藏了哪些邪祟?若是不将邪祟找出来,只怕会误了朕的江山社稷。
此言一出,封衡看向了那日指出虞姝是妖妃转世的钦天监。
这钦天监是太傅的得意门生,对太傅言听计从,早就令得封衡很是不爽。
封衡此言一出,钦天监身子一抖,双膝跪地,皇上,此事蹊跷得很,只怕其中有诈,臣以为……还需进一步彻查。
封衡淡淡勾唇,三分邪,七分恶,还需彻查什么?既是上苍惊雷警示,那必然是太傅府有妖邪作祟。
钦天监连连擦汗,无言以对。
要知道,前几日,太傅便是用了同样的说辞逼迫皇上!虞铎微微抬眼,多看了一眼封衡。
对这位新帝,有了一丝丝好感。
此时,封衡浓郁修长的剑眉轻轻往上一挑,阴鸷邪魅,太傅乃三朝元老,对朕忠心耿耿,更是为了江山社稷,操劳至今。
朕顾念他年事已高,特命虞副统领前去彻查此事,定将太傅府的邪祟捉出来。
太傅一党的官员已经是殚精竭虑了。
虞副统领是昭嫔娘娘的兄长,他当然会报复太傅啊!那他们呢?能幸免么?作者有话说:太傅:这一届年轻人,太不讲武德!封衡:朕很大度,从来不记仇,狗头.jpg~沈卿言:宝宝也是个大善人,真的→_→——————宝子们,超长章节奉上,今天合在一起发出来了哦,咱们明天见啦,晚上红包一起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