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马太急, 美人的惊呼声随即荡开,扬长在风里。
封衡的动作惊呆了虞姝,也惊呆了在场所有人。
虞铎是武将, 为了让姨娘和妹妹能早些过上好日子,又为了能讨父亲欢心,他自幼练习骑射, 看马匹的眼光十分精准。
无疑,帝王所骑的那匹烈马是尚未彻底被驯服的马匹。
可这烈马似乎也会识人, 被封衡直接跨/上去之后,竟也不敢嚣张, 只顾着往前猛奔。
虞铎担心妹妹会伤着,但前一刻他已做出驱马追上去的动作, 下一刻,他又止了动作。
有皇上在妹妹身侧,他此时跟上去岂不是多此一举?虞铎硬生生压制住了。
他时刻告诫自己,妹妹已经是皇上的人,他要想保护妹妹, 最好的法子就是强大自身。
而今,他已意识到到皇上在一步步提拔他。
见封衡突然跳上马背, 且还抱走了虞姝,除却虞铎之外, 在场所有人俱是震惊。
恒庆王看着封衡似是已降服烈马,他不由得吐了口浊气。
要知道, 为了彰显冀州实力,他费了好大劲才让人将这匹纯种汗血宝马捉来, 不成想, 他的御马师花费数月也束手无措的烈马, 竟一下就成了帝王的坐下骑。
难道这就是天子的威严?!恒庆王暗暗心惊。
太后的脸又沉了沉,她此前管不住先帝,而今就连自己的儿子也管不住,大庭广众之下抱着一个小妖精骑马,成何体统?!皇后极力保持端庄,她是帝王的表妹,又是发妻,看别说是骑马了,牵手都是奢望!哪有什么生性孤冷?!无非只是没碰见喜欢的女子罢了!淑妃和虞贵嫔却是再笑不出来了。
此刻,后宫妃嫔们皆不想再自欺欺人。
皇上在意谁,以及不在意谁,已是十分明显。
什么帝王性情冷淡、不苟言笑、不近女色……俱是她们给自己找到借口。
瞧瞧,皇上恨不能将虞姝搂在怀里了,两人同乘一骑,好生亲密,皇上的唇还凑近了美人耳垂,似是轻咬了一下,吓得美人缩起了脖颈。
众人,……萧太妃看到这里,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当年她正当年少风华,美艳动人,才色双绝,她在朱雀街初遇楚王。
那人骑一匹白马自长街路过,引来多少女儿家的侧目。
萧太妃一直记得,楚王抬头那一瞬,朝着她展颜一笑。
那一年仲春,满城花开。
楚王的发心落了花瓣,一笑倾城。
后来,他想方设法和萧家走近,偷偷带着她出去骑马,仗着春风肆意,做尽了人间荒唐事。
封衡,无疑像极了楚王。
萧太妃一个晃神间,封衡已经带着虞姝消失在了马场,她回过神,美丽的眸子里尽是回忆。
她是萧家嫡长女,入宫为妃是她的宿命。
可若是时光能重来一回,她会大胆的和那个人私奔,无论结局如何,只求不愧于心。
萧太妃幽幽一叹,姐姐呀,年轻真好,瞧皇上和那位新晋的小娘娘,让人好生艳羡。
太后已经不想再搭理萧太妃。
萧太妃却还柔弱无骨似的倚靠着太后的臂膀,身上的浓郁花香熏得太后一阵头昏目眩。
这个老妖精!疯女子!太后已没甚心情继续留在马场,遂借故回长寿宫。
萧太妃,以及皇后诸人也讪讪离去。
留下来只能徒增不悦。
沈卿言却是完全没有意识到后宫女子之间的暗潮涌动,他也喜欢马,正要挑一匹性子烈一些的骏马驯服一下。
太容易掌控的马匹,让人没有任何挑战欲。
而就在这时,楚香骑马横冲了过来,显然,烈马不服她,试图将她甩下。
楚香已经惦记上这匹烈马数日,此前在冀州就尝试过,但未曾成功。
不久之前看见封衡直接驾驭了烈马,她又跃跃欲试。
停下!你快停下!楚香大喊。
恒庆王心一惊,阿香!沈卿言眼疾手快,在恒庆王没有出手之前,纵身一跃,跳上了马背,坐在了楚香身后。
有那么一瞬间,沈卿言觉得,他不仅想要驯服身下的烈马,还有坐在他前面的女子。
烈马疾驰。
恒庆王眼睁睁的看着沈卿言和妹妹也冲入了桦木林中,他愣了一下,最终以最快的速度决定不追上去。
恒庆王站在原地,深深吸了口气。
阿香啊,为了咱们冀州的百年基业,兄长只能如此做了!*桦木林深处,有一条溪流,溪水清澈,可见水底河卵石,和悠悠游玩的鱼虾。
虞姝是被封衡掐着腰提下马背的。
从被捉上马背,直到此刻,她还惊魂未定。
这匹马实在高大,虞姝下来时双腿没站稳,仿佛是刚从高处落下。
封衡动作野/蛮又粗/鲁,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摁在了溪边的巨石上,虞姝愕然抬头,清媚的小脸俱是惊恐和无措,她娇弱的就像一朵随风而逝的花儿,让人平白无故心生一股摧残之心。
封衡喉结滚了滚,方才软玉温香在怀,激起了独属于男子内心深处最/野/性的渴望。
强者都喜欢征服。
虞姝越是这般抵触排斥,封衡就越是想要证明什么。
他这样的人不会谈情说爱,靠着刀尖饮血走到今日,不懂柔情为何物。
征服、肆虐、压制、掠夺,才是他的本性。
虞姝呆愣间,封衡俯身过来,捏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罗裙被掀,男人的嗓音低低沉沉,朕方才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
他在马背上,咬着她的耳垂,问她刺不刺激。
虞姝还在大口喘气。
自是刺激的。
她这是第一次骑马,而且还是在毫无意料之下,被人突然拽上马背。
吞咽了一下,虞姝才开腔,皇、皇上,今日是怎的了?虞姝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是因为太后回宫,皇上不喜欢被人揽权,所以这才愠怒么?但也不能拿着她撒气呀!封衡忽的一声冷哼,男人狭长的眸,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幽暗。
他不笑时,冷漠无情,笑起来却又总得带着几分邪意。
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好人。
像话本子里的头号反派。
两人四目相对,封衡的手指勾住了虞姝腰间丝绦,轻轻一扯,扯开了。
还好意思问他今日怎么了!他的昭嫔当真半点不自觉!刚入宫时的那股狐媚子劲头呢?封衡不喜欢谄媚之人,可虞姝的勾搭手段让他很是受用,甚至觉得很不过瘾。
如今也才区区嫔位,她就不想再往上升一升?如此消极怠工,可见对他是半点不上心!是权势不够吸引人?还是他的这张脸不够好看?今日出席的嫔妃,哪一个不是花枝招展,都恨不能将衣裳拉到兜衣了。
可虞姝倒好,越裹越是严谨。
在虞姝一片茫然时,男人已经粗/鲁的扯开了她的衣领。
看见自己之前赏赐的兜衣,他眸色一沉,垂首下去。
虞姝一怔,无可奈何,在帝王的蛮横带领之下,很快又陷入那巨大的浪涛之中。
她仰面,望着桦木林上空的日光。
这一幕有些熟悉,但虞姝一时间无法分心去细细思忖,她有些受不住,推了推封衡的脑袋,却被男人反手握住。
枝头飞鸟似是受了不小的惊吓,扑腾翅膀飞开了。
好半晌,封衡才抬首,幽眸之中是愠怒,却见虞姝已迷迷糊糊,一双桃花眼潋滟波光,他又顿时消气了,怒意就像是被戳破的羊皮筏子,一下就没了。
他轻笑一声,又问,昭昭,此处风景宜人,又无人叨扰,朕甚是喜欢,你呢?虞姝愣了一下,就见帝王那修长好看的手放在了他的腰封处。
虞姝吃了一惊,她以为皇上只是想稍作惩戒,不成想是要来真的!她要起身时,已经为时已晚,帝王的意图昭然若揭,虞姝自知不是对手,这个时候唯有尽量将不适感降到最低,那、那皇上你快些!封衡原本还唇角含笑,闻言,脸色骤然一僵,眸光幽幽,你想要朕有多快?虞姝一门心思只关注野/合这桩事,没有意识到帝王眼底的危险,越快越好!封衡,……美人雪肌盈盈,兜衣完全呈现在帝王眼前,但帝王自己却依旧是衣冠整齐,他附耳,嗓音喑哑,怒意腾腾,这事,快不了!虞姝睁大水眸时,男人的脸凑了过来。
唔……*此时,小溪另一侧,从沈卿言和楚香的角度去看,封衡高大颀长的身段将昭嫔娘娘完全遮挡住了。
只能看见昭嫔娘娘的一只玉足无助的搭在巨石边沿。
沈卿言几乎是立刻捂住了楚香的双眼,然后将她拉出了林子。
沈卿言一手拉着楚香,另一只手拽着烈马脖颈上的缰绳,他也不能让皇上知道自己与楚香刚才瞧见了一切。
走了片刻,直到距离已经足够远了,两人才在一块巨石上落座,皆是涨红了脸,双手无处安放,都老老实实的搭在了膝盖上。
烈马垂头吃草,也变得老老实实。
沈卿言侧过脸,看着楚香,你方才可看见了什么?楚香立刻答话,没有!沈卿言挠挠头,巧了,我也没瞧见。
接下来又是片刻沉默。
沈卿言先没忍住,又问,你说,为何男子与女子会那样……那样,你懂的?楚香像是炸了毛一般,她可不像沈卿言那般纯情,到底是个博览话本子的女子,很容易就想明白一切。
你这个浪荡子!我一个不曾婚配的姑娘家,我岂会懂?!沈卿言,……阿香姑娘所言甚是啊。
两人就守在那里,望着蓝天白云发呆,脸色一个比一个涨红。
虽然都不说话,但隐约知道不能让旁人寻过去,故此,就在自发守着。
又过了好片刻,楚香先急了,你说,皇上和昭嫔娘娘几时会好?沈卿言犯难了,但很快就想起一桩事,他有一日入宫,似是被告知皇上在浴殿待了两个时辰。
此刻,两个时辰在他脑子里又有了更加具体的意思。
这……皇上乃天人,是人中之龙,那必然……你懂的。
楚香瞳孔一怔,但随即又恼羞成怒,无耻!我怎又懂了?!沈卿言耸肩,阿香姑娘说得是,你必然不懂,我也不懂的。
暗处的十三,……由他守在此处即可,你二位速速离去吧!太添乱了!*从封衡的角度,可以将美人的一切情态纳入眼底。
除却最初入宫那会,虞姝已经鲜少会哭出来,她多半只会蹙蹙小眉头表示不适。
可此刻,美人眼角有泪滑过,她撇过脸,闭着眼,根本不看封衡。
帝王的动作突然滞住。
有什么诡谲的异样感在心头荡开。
他俯身,双臂穿过去,捞起美人后腰,将她从巨石上抱了起来,虞姝也诧异的睁开眼,她没想到皇上会收手。
哭什么?封衡嗓音清冷,仿佛片刻之前,差点失控之人不是他。
虞姝没答话,林风拂在她身上,细腻肌肤起了一层细微的鸡皮疙瘩。
此刻,天光大亮,她衣裳不整,帝王却是衣冠楚楚,两人的状态形成鲜明对比。
封衡没等到恢复情绪,看着美人水润的眼,突然心急,说。
虞姝亦不知委屈从何而来。
按理说,后宫嫔妃都巴望着得宠。
谁又不想被天下之主庇佑着呢。
可她就是内心酸楚。
似是无数心事挤压已久。
她聪慧,但不够城府。
有野心,但野心不足。
明明镇定内敛,却又过于年轻,十六岁的年纪,还心怀着小女子独有的矫情。
不过,也就是在一瞬间,虞姝又恢复了些许理智。
她太不争气!哭什么哭呢?!到了这一刻,也没法直接掀过去,皇上可不是一个容易被欺骗之人。
虞姝用最快的速度思忖片刻,带着哭腔,道:皇上是不是觉得,嫔妾就像是寻常百姓家中的妾,无关轻重,可随意……随意对待?她先言明自己的委屈。
将过错推给帝王。
如此,皇上就不会怪罪她不配合了。
果不其然,封衡眸色一怔,神色柔和了下来。
是在怪他不分场合?方才,的确是他没有控制住。
小女子家家的,的确要哄一哄,不像沈卿言那般大大咧咧,如何对待他都无妨。
封衡很想解释一下,他从不是这般急/色/之人。
更是从未对其他女子也这般。
可刚要解释,他又改了主意。
他是帝王,如何能像民间儿郎,仿佛生怕会得罪了心上人似的。
封衡眸色又是一沉。
他自己都震惊于自己的变化。
不过,饶是内心再度掀起弯弯绕绕,帝王表面依旧一派清冷,朕以为,昭昭国色天香,朕才会如此,昭昭若是不喜,朕下回不这样便是。
见美人雪肌上红痕明显,封衡也意识到自己过分了。
他亲手给虞姝重新穿好衣裳,眸光落在兜衣湿润之处,生生顿了一下,但考虑到虞姝不高兴了,他没有做出任何孟浪举动。
两人皆整理好衣裳,封衡又问,怎么不会笑了?虞姝无法,只能冲着男人挤出一个笑容。
封衡却眸色沉沉,闷闷道:算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这是恃宠而骄。
男人嗓音天生清冷低沉,哪怕是男女之间埋怨的话,也叫人听出一股威严。
虞姝,……她哪里骄了?罢了罢了,千万莫要像姨娘那般,一旦失宠,就当真如冷宫女子一般被弃若蔽犀,她又无人可以倚仗,唯有老老实实争宠。
其实,虞姝心里很清楚,她必须争宠。
可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二哥和姨娘安然无恙之后,她在争宠这事上就开始消极怠工,野心不足了。
大抵是看着姨娘悲春伤秋的模样长大,让虞姝对男子的情从不抱有太大期待。
因着不期待,所以也就导致了她如今的局面。
虞姝半敛眸,轻咬红唇,好像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对待封衡。
看来,她此前争宠的潜力,也是被逼出来的。
封衡看着面前小女子呆呆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昭昭在后宫倒是很会自保!她的一腔小心机,半点都没用在他身上!封衡眸光暗了暗,一低头,在虞姝唇瓣上轻咬了一口。
虞姝吃痛,但也无话可说,……皇上岂能这般?!她一手挡在微湿的衣襟上,唇瓣也留下了牙印,这下是没法直接去马场了,她得回重华宫换衣裳。
封衡看出了她的窘迫,又气,但又觉得心疼。
矛盾的情绪,也让封衡面色不佳。
朕近日来有要事要处理,你莫要让朕分神!虞姝,……她哪里让皇上分神了?今日可不是她招惹了皇上!封衡牵着烈马缰绳,方才硬生生掐断了风月事,男人的走路姿势略有些古怪,对待虞姝态度也有些冷,似有怨气,你是要自己上马?还是让朕抱你?虞姝一僵,乖乖的走上前,试图攀上骏马。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封衡的手掌推着她的/后/臀,将她提了上去。
她明明感觉到了一股愤怒。
可下一刻,帝王自己也上马了,再未多言。
烈马已经被驯服,一步步稳稳当当往前走,马背上的两人皆保持沉默。
沈卿言和楚香就在不远处,见帝王和昭嫔娘娘从林子里出来,他二人没有吱声,但眼神出乎一致,四目对视间,似在传达:竟是这样快么?作者有话说:沈卿言:皇上,你竟???楚香:(⊙o⊙)…封衡:!!!——————宝子们,咱们傍晚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