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2025-03-22 08:20:19

沈卿言可不会顾及任何人的颜面。

何况, 他早就知道曹尚书已在皇上的清理名单之中,昨晚又亲眼目睹曹赫的荒唐行径,他如何能忍受曹家求娶楚香?!曹赫与楚香, 不正是牛粪和鲜花么?!楚香再怎么令人厌烦,但也是他的小冤家,还轮不到旁人迫害。

曹家早就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哪来的脸求娶恒庆王之妹?!沈卿言在几息之内彻底被激怒,就仿佛曹尚书亲自到御前来求赐婚圣旨这桩事, 是对楚香的亵渎。

他不允许!沈卿言颔首,毒舌道:曹尚书, 下官听闻你那长孙这些年屡试不第,怕不是脑子有什么大问题吧?此前靠着曹家荫萌, 在衙门里混了个差使,却错手打死了人,后来怎又不了了之了?可否是曹家包庇?如果下官没记错,曹尚书那孙子可是劣迹斑斑呐!他凭什么求娶阿香姑娘?!曹尚书家中就没有镜子么?被沈卿言一番怒怼,曹尚书的花白续髯颤了颤, 压着脾气问道:沈大人,你这是何意?老夫家中自是有镜子。

他岔开话题, 不想让皇上知道长孙杀过人。

沈卿言嗤笑一声,若是家中有镜子, 为何不多照照?照清楚了才能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你!曹尚书血液翻涌。

朝中人人皆知沈卿言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性子活络, 嘴巴甚毒。

今日一见,还真是名不虚传。

曹尚书看向封衡, 抱拳道:皇上啊, 请给老臣做主!曹家世代为官, 忠君爱国,一片赤诚之心,日月可鉴呐!老臣恳请皇上给曹家做主!老臣的长孙至今未娶,一门心思扑在科举之上,虽是愚钝了些,但也足够勤勉。

只盼有朝一日可以为国效力,为皇上效忠!曹尚书朝着封衡深深屈身。

封衡端坐在石杌上,修长指尖捏着杯盏,浓郁有型的剑眉微不可见的挑了挑,抬眼看向沈卿言,见这厮正在气头上,故意火上浇油,道:卿言,你不得无礼。

曹公子与楚姑娘都已到了婚配的年纪,朕倒也想成人之美。

再者,你亦无权干涉此事。

封衡的话,给了沈卿言一个重创。

他无权干涉?!阿香姑娘的婚事……好像的确轮不到他插手。

可他为何心中如此不爽?尤其是见识过曹赫那个肮脏蛆虫之后,就更是见不得楚香嫁入曹家。

他简直没法想象楚香被曹赫那个莽夫欺负的画面!此刻,沈卿言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

封衡深邃的眼眸,目光幽幽,每一个眼神都仿佛是在给沈卿言敲警钟。

而沈卿言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立刻脱口而出,皇上!阿香她、她……她与臣已经私定终生!臣会娶她!沈卿言话音一落,耳根子瞬间涨红,仿佛能滴出血来。

封衡抿了口凉茶,剑眉又是轻轻一挑。

终于啊……这小子总算是松口了。

心机帝王目的达成,接下来就是尽快操办婚事。

封衡顺着沈卿言的话,语气淡淡,问道:卿言,此事事关人家姑娘清誉,你可莫要妄言。

你与楚姑娘当真情投意合?这个节骨眼下,沈卿言只能一口咬定,他与楚香已经是两情相悦。

不然,既是欺君,又会让曹家得逞。

沈卿言在帝王的凝视之下,直接应下,臣所言句句属实!他僵直着脖子,一张白皙俊脸也随即涨红,整颗脑袋都是红彤彤的,活像被抓了个现行的毛头小伙子。

封衡奸计得逞,唇角悠悠一笑,荡漾出一抹邪意,空出的手在石案上极有规律的敲击着,既是如此……他看向一脸懵的曹尚书,曹大人,朕虽很想成全曹家长孙,但也不能棒打鸳鸯啊,朕也想成人之美,只可惜,楚姑娘已与朕的沈大人两情相悦。

此事着实让朕为难了。

曹尚书还能说什么呢?他总不能逼着皇上赐婚。

皇上都说自己为难了,他还能怎样?!曹尚书只能作罢,他只是万没想到会让沈卿言捷足先登,到手的强大姻亲就这么没了,怎叫人不懊恼!曹尚书兴致勃勃而来,只能扫兴而归。

封衡面色沉冷,看似语重心长,提醒沈卿言,卿言,你与楚姑娘到了哪一步了?沈卿言一噎,此刻还是红着一张俊脸,皇上这是什么虎狼之词?!他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么?沈卿言耿直道:皇上,臣与阿香姑娘一直都是……客客气气,并未有僭越之处。

封衡眸中掠过一丝失望,就像是自己养大的狼崽子不会叼小羊羔一般,令人急煞了,恨不能亲手教导他。

不过,封衡表面上依旧是一派清冷,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那卿言可得抓紧了,恒庆王在冀州辅政,又手握重兵,想迎娶他亲妹之人比比皆是。

朕倒不是怀疑卿言的实力,只是担心夜长梦多。

此言一出,封衡幽幽一叹,继续饮了口凉茶,突起的喉结滚了几下,道:朕若不是下手快,昭昭只怕已入住辰王府了。

他拿自己做例子,让沈卿言顿时菊花一紧,危机感说来就来。

扪心自问,沈卿言暂时接受不了楚香嫁给任何一个男子。

他与楚香之间还没分出武功高低呢!日后楚香若是嫁给了旁人,他还如何找她切磋?!沈卿言越想越是觉得皇上所言在理,皇上,那臣……该如何做?他虚心求教。

虽然皇上在男女之事上也是新手,但好歹比他懂得多。

封衡一双含情眼此时格外熠熠生辉,有了肌肤之亲,你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娶了楚姑娘。

轰——这一下,沈卿言不仅仅是脸红脖子粗了,他是浑身血液都开始沸腾,脑子里仿佛已经想象出那副画面。

封衡继续给他洗脑,卿言,你与楚姑娘皆是性情中人,又都会武功,将来生出来的孩子必然出类拔萃,你们沈家后续有人了。

此时的沈卿言脑子里已经开出了一大片小白花,这些小白花随风摇曳,好生快活肆意。

他就像一个被成功洗脑的孩子,对封衡的话言听计从。

封衡目送着沈卿言出宫,一路沿途走在长廊上,一路挠头。

本该是高大挺拔的背影,此刻瞧上去却总有几丝少年气。

封衡淡淡一笑,自言自语,朕也算是给已故的沈将军一个交代了。

一旁的王权附和,是啊,皇上,沈大人能早日娶妻生子,沈将军也能早已瞑目。

娶妻生子……这四个字好像刺到了封衡,让他胸口略有不爽,去尚书阁一趟,让尚书阁总管按着民间习俗,赶制几条红丝带出来,尽快给昭修仪送过去。

王权立刻应下,是,皇上。

封衡又提醒,参汤莫要忘了,每日准时送去重华宫。

自从那日领着虞姝去了一趟淑妃的凤藻宫之后,昨日是他最畅快的一次。

让虞姝养好身子,竟比让她中了合欢香,更是叫人血脉偾张。

他的小昭昭乃倾城国色,又是个机灵的,他们以后生出来的孩子,必然最是优质的。

魏安明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眼看着沈卿言的婚事也要成了,万一让沈卿言抢在前头当了父亲,封衡觉得有损帝王颜面……*沈卿言从宫里出来,直接策马前去了将军府。

沈家就在隔壁,虞家小厮对沈卿言甚是熟悉,就没有挡他的路。

楚香眼下就借居在将军府,和她的嫂嫂虞艳住在一块。

沈卿言并非贸然前来,路经集市时,还不忘在花市购了一竹篮新鲜的芍药花,甚是有诚意。

本朝擅文亦擅武,只可惜先帝在位时昏庸无度,愣是将大好河山糟蹋了近半。

文人墨客们最是喜欢种花作画。

鲜花,在本朝百姓心目中占据十分重要的位置。

除却可以赠于美人之外,还可以用鲜花制作成各种香包、脂粉、馅饼。

故此,沈卿言提着一篮子鲜花登门,虞家下人们并不觉得突兀。

倒是楚香听了消息出来见他时,有些诧异。

只见沈卿言站在廊下,一袭宝蓝色锦袍,左手提着一篮子鲜花,右手抓着一把宝剑,似是神色焦灼。

楚香,……她今日早晨被曹赫那厮恶心到了,此刻,看见沈卿言长身玉立,竟觉得眉清目秀。

楚香走了过去,沈卿言也看向了她,只见少女大步走来,身后马尾晃动,一身红衣飒气满满,像一朵盛开在高原之上的血色蔷薇。

沈卿言此刻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决不能让阿香姑娘嫁去曹家!他要拯救阿香姑娘!楚香落落大方靠近,却见沈卿言一脸别扭,眼神躲闪,还面红耳赤。

楚香,……你要见我,是有何事?沈卿言不喜拖泥带水,再者,万一曹家还打阿香姑娘的主意,可如何是好?他递出了花篮,郑重道:阿香姑娘,你惹上曹家长孙了,那厮不久之前唆使曹尚书去御前,求赐婚了。

楚香一听这话,自是炸了毛,什么?!那个王八羔子,他岂敢?!楚香已知道今晨那个讨打的浪荡子是谁了。

沈卿言立刻安抚,你放心,这件事已经被我摆平。

楚香秀眉微拧,你是如何摆平的?她很纳闷,她与沈卿言可算不得交情甚笃,对方没有任何理由帮衬自己。

沈卿言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适合的措辞,既不会唐突了楚香,也不会让对方觉得自己居心不良。

他清了嗓门,终于敢直视楚香,道:阿香姑娘有所不知,当时情况紧急,皇上差一点就当场同意赐婚,千钧一发之际,我心生一计,帮你逃过了此劫。

楚香觉得不太妙,你生出了什、什么计策?关键的时刻终于到了!沈卿言一鼓作气,阿香姑娘,我为了你,犯了欺君之罪,我向皇上谎称你我是两情相悦,已私定终生,你除却嫁我之外,再也不能嫁旁人了。

那曹尚书闻言,只能作罢。

我思来想去,咱们眼下也就只有假成婚了。

楚香,……两个呼吸之后,楚香,!!!对面站着的男子,好像救了她,也为了她犯了欺君之罪。

既是假成婚,好像也不算对她图谋不轨。

楚香突然有些犯糊涂。

她到底是该感谢沈卿言?还是该痛斥他?!楚香呆愣之时,沈卿言又道:阿香姑娘,我知道你是性情中人,我亲眼目睹过曹赫的卑劣,恕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跳入火坑,假成婚实在是无奈之举。

为了你,我已经欺骗了皇上,若是你我不成婚,只怕皇上会治我欺君之罪,所以……他十分为难,接着说,无论是为了你,亦或是为了我,咱俩都得成婚了。

你也知道,你兄长此番入京,不少人都盯上了你,你若是不嫁我,也会嫁给别人。

反正你我是假成婚,你没什么可顾虑的。

楚香听到这里,哑口无言,无话可说。

因为,沈卿言这厮的每一句话,都好有道理啊!两人对视,楚香结结巴巴,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那、那容我先思量几日。

沈卿言神色诚恳,提醒道:阿香姑娘可要尽快想好,毕竟,想与沈家联姻的世家也比比皆是,万一有人看上了我,非要嫁给我,那时候我就不能娶你了。

楚香,……她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沈卿言将鲜花交给楚香时,他突然握住了楚香的手,阿香姑娘,那你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就告诉我。

一言至此,沈卿言又放开了楚香。

沈卿言并没有缠着楚香,交代完就告辞了,看不出任何僭越之处。

楚香脑子里一片乱糟糟。

*重华宫。

虞姝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自己的榻上。

茜窗泄入光线,照亮了微微浮动的尘埃。

已经是日晒三竿了。

虞姝立刻爬坐起来,知书见她醒来,笑着走上前,道:娘娘,皇上特意交代,让你好生歇着,今日无需去长寿宫请安。

皇后虽然大度,但太后那边的礼免不得。

可这个时辰了,早已错过了请安。

虞姝这才发现,她后腰的位置还垫着一只软枕,她神色诧异,知书笑着解释,娘娘,这枕头是皇上给您垫上的。

虞姝,……皇上为何这般体贴?还知道给她的后腰垫上软枕?知书笑而不语,没有告诉虞姝,帝王将修仪娘娘送回来时,还特意喂了她一碗助孕汤药。

小公主这时抱着一只布偶跑了进来,直扑床榻,一双大眼,眼巴巴的望着虞姝,昭娘娘,你可算是醒了。

父皇昨晚又欺负你了么?囡囡担心了许久,可是今晨父皇将昭娘娘送回来时,囡囡不敢过来叨扰,生怕父皇会不高兴。

虞姝看着粉润的小丫头,心头快化了。

皇上到底是多么铁石心肠,才会对如此可人的女儿视而不见,甚至是厌恶……虞姝着实想不通,为何天底下会有那般心狠的父亲?仿佛小公主不是他亲生的似的。

虞姝莞尔一笑,囡囡放心,我没事的,囡囡今日可乖乖听了早饭?小公主点头如捣蒜,歪着脑袋,道:昭娘娘,今日是囡囡生辰,可是皇祖母和母后好像都忘记了,昭娘娘能不能陪囡囡去湖上划船?虞姝愣了一下。

小公主的生辰竟是今日?她第一反应是怀胎九月才能生下孩子,再联想到皇后当初嫁入东宫的日子,怎么好像提前了几个月就怀上了?不过,转瞬间,虞姝就不好奇了。

皇上那般热衷于房/事,搞不好在皇后入东宫之前,他就已经将皇后给……虞姝讪了讪,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往那方面去想。

封衡是帝王,怎可能是她一个人的呢。

哪怕是坊间男子,娶妻纳妾也不再少数。

虞姝抬手拍了一下脑袋。

她怎么又开始悲春伤秋?!要不得呀!娘娘这是怎么了?知书问道。

虞姝淡笑而过,没什么。

世人痛苦的根源,大多数都是渴求太多,亦或是奢望本就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倒是很会安抚自己,片刻就收拾好了情绪。

起榻时,虞姝却又是一怔,无奈的看向知书,再去取一条干净亵裤过来。

她昨日昏昏沉沉,到了最后仿佛置身梦境之中,实在不知道帝王究竟折腾了多久,但看眼下这情况,定然比她想象的要多。

*小公主生辰,皇上那边没有任何反应,而让虞姝诧异的是,太后与皇后二人也毫无表示。

这也太过反常。

她洗漱更衣,又用了一碗豆腐脑和半杯羊乳,这才牵了小公主来到了重华宫附近的荷塘边。

皇宫的水池都是活水,四处相通,这个时节荷花开得正艳,有些莲子已经结出来了,放眼望去,一片碧叶连天。

无疑是纳凉避暑的好地方。

唯一要注意的是,不可靠近鳄鱼潭。

鳄鱼潭在另一边的池塘之中,当初用了太湖石隔断了整条宫廷内的荷花塘。

小舟不大,仅可容纳三人。

知书和墨画上了船,一人撑船,一人给虞姝和小公主打遮阳伞。

虞姝活了快十七年了,也不曾过生辰。

父亲常年征战在外,姨娘是个困于情的女子,祖母与主母更是不可能想起她的生辰。

虞姝拉着小公主的手,又轻易共情了,囡囡,你若不嫌弃,今日昭娘娘给你过生辰。

唯一的公主今日生辰,整个皇宫无一人表示……着实叫虞姝愣了。

小公主连连点头,嗯!昭娘娘真好!小公主也会委屈,但她不敢表露出来,以前她待在母后身边,经常会看见母后偷偷哭泣,母后对她过于严厉苛刻,不允许她撒娇抱怨。

久而久之,小公主就不敢再在母后跟前倾诉了。

小舟在湖面随风荡悠悠,荷叶的清香气息让人神清气爽。

因着后宫嫔妃不多,以至于后宫的花园也没什么人走动,十分静怡。

却在这时,小舟猛然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以至于小舟突然在水中快速划了半圈,吓得舟上女子阵阵尖叫。

小公主身子矮小,没有稳住,直接被抛了出去。

虞姝的手没有抓稳她,但下一刻,她并未考虑太多,出于本能直接跳入荷花塘救人。

她对小公主颇有好感,也打心底喜欢这个孩子。

况且,小公主是皇后所生,把她养在身边的确可以当做护身符,一旦小公主出事,她可逃不了干系。

诸多因素都让虞姝不得不救小公主。

这一系列变化都太快,仅在两三个呼吸之间,知书见势,立刻大喊,来人呐!救命啊!墨画双手操控着船桨,试图划向虞姝。

知书和墨画都不会凫水。

时下女子,会凫水的极少。

虞姝倒是会凫水,她幼时经常缠着二哥教她,入夏的晚上就会偷偷潜入后园子的池塘游几圈。

突然,知书的尖叫声仿佛因为受惊过度又卡了一下,有、有鳄鱼!来人啊,快来人呐!救命!知书就要急疯了。

这一片水域哪来的鳄鱼?!知书是封衡的眼线,思虑比一般的宫女周全,此处的荷花塘挨近重华宫,即便在这个紧急关头,她也想到了太多阴私。

小公主在水里扑腾,虞姝奔着她游了过去,正好抱住她时,一侧过脸就看见两丈开外的地方,一头足有成年男子体长的巨鳄游了过来。

呜呜呜,昭娘娘……小公主搂着虞姝的脖颈,大哭不已。

小公主既受了惊吓,也呛到了水,这个时候又看着鳄鱼游来,自是吓坏了。

虞姝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自己也没料到会有这般大的勇气和力量,竟是抱着小公主,转头就往岸边游。

若是这个时候放下小公主当诱饵,她自己游走,倒是还有生还的机会。

可带着一个小女娃,她如何能与一头巨鳄抗衡?耳畔是小公主的哭声,身后是知书和墨画歇斯底里的尖叫,虞姝的体力已经熬到了强弩之末,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最应该做什么,但唯一能确定的是,她不能放下怀中的这个孩子。

大概是她天性的本能,不允许她做出用孩子换命的事。

若是今日就死了……她还有什么遗憾么?此时此刻,虞姝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

二哥已经逐渐立起来,她可以放心将姨娘交给二哥。

好像也没什么遗憾了。

人在将死之时,心中所想的一切,皆是最真实的。

若真要说遗憾,那便是还没亲口告诉过皇上,她其实已经逐渐喜欢他了。

可又不敢彻底交付真心。

她对封衡的喜欢,带着不纯的目的,还有忐忑不安的怀疑。

是对自己的怀疑,也是对世间男女之情的怀疑。

可倘若人总归是要死去,大胆一次又何妨呢?就在虞姝一边拼命往岸上游,一边想着临终遗言时,一道身影突然从岸边飞了过来,在她还没看清时,身后水声巨响,伴随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虞姝还听见了王权阴柔的嗓音,皇上,小心呐!皇上来了?刹那间,虞姝像是得到了某种安抚,就好像有封衡在,她可以不去畏惧世间一切。

她转过头去,就看见男人穿着一袭玄色帝王袍服,暗金绣纹在日光下泛着隐隐龙纹,他站在巨鳄身上,手中长剑从巨鳄头顶直接刺穿了过去。

那巨鳄试图挣扎,却不成想,帝王的这一剑太致命。

虞姝看着这样的封衡,他眉目阴戾,脸上隐有杀戮,仿佛经历血雨腥风,所到之处,是血腥漫天。

可饶是如此,虞姝还是觉得,这个男人如斯俊美,在他冷酷绝情的外表之下,虞姝看见了旁人看不到的东西。

帝王挥袖,长剑拔出,鲜血喷涌。

下一刻,封衡借助巨鳄之身,双足垫起,飞到了虞姝这边来,伸手握住了她的肩,把她带出了荷花塘。

小公主受惊过度,已经哭不出来了,虞姝也呆呆的看着男人。

一大一小两个小女子,在男人的威严之下,鸦雀无声。

知书和墨画几乎瘫软在了小舟上,再看那条巨鳄,已经逐渐下沉,看来是毙命了。

虞姝一上岸,双腿就软了下去,被封衡顺势扣住了后腰。

封衡搂着美人,美人怀里抱着小公主,封衡薄唇紧抿,仿佛也经历了一场劫后余生,索性将虞姝和小公主一起抱了起来,帝王微微侧过脸,目光掠过鲜血翻涌的荷花塘,眼中戾气丛生,彻查!王权和林深立刻领命。

要知道,此处,着实不应该出现鳄鱼。

必然有人故意为之。

这处荷塘对面就是重华宫,让人不得不多想!作者有话说:宝子们,咱们晚上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