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次游湖, 云语柔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将压箱底儿的衣裳首饰都拿了出来。
随着豫王的随从魏全登上画舫那一刻,云语柔轻轻呼出一口气。
自从云舒璃出嫁, 她心里便没有一天是好过的, 如今有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她一刻也不想再多等,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掀起垂帘, 虞承邧已经坐在里面,正慢条斯理的将自己身前的矮桌上的茶杯斟满,一举一动皆优雅矜贵。
云语柔眸中光芒愈盛,回头对身后的宝珠道, 这里不用你伺候,下去吧, 岸上等我就好。
是。
支走了人,云语柔低头抚了抚衣领,浅笑着矮身走了进去,福了福身,殿下,语柔来晚了,还请殿下恕罪。
无妨。
虞承邧心情瞧着不错, 抬手示意了一下对面, 三小姐坐吧。
是。
待云语柔落了座, 虞承邧随即看向魏全,吩咐船夫开船吧。
是。
等等。
魏全正要吩咐下去, 云语柔却出声阻止。
面对虞承邧微含询问的目光, 云语柔娇羞一笑, 看向除了她们俩外的几名像是护卫模样的随从, 柔柔道:既是游湖,便讲究静游慢赏,现下人,会不会有些太多了?虞承邧微顿,随即轻笑,倒也是,是我考虑不周了,魏全,让其他人都去舱外吧。
这……主子……今日人多,虞承邧皇子之尊,出门只有这几个随从已经是少的,魏全明显不大情愿。
无事,出去吧。
虞承邧温和道。
主子发了话,魏全只好无奈应下,不大待见地看了云语柔一眼,退出了门。
云语柔嘴角抽了抽,其实她的意思是想让他们也退回岸上来着,舱外和舱内,也没什么分别。
但是虞承邧话都发了,她也不好再得寸进尺,只能看着舱外的人,勉强笑了笑。
魏全将开船的吩咐传了下去,很快,画舫便离了岸,平稳地朝着湖中开去。
岸边的人声逐渐远去,只余下水波激荡和着风绕帷幔的声音,倒与这湖光山色十分相和。
云语柔没有过多沉浸于方才的出师不利,很快重拾心情,看向一旁执杯轻饮的虞承邧,浅笑道:殿下事务繁忙,怎么今日如此有兴致,想起来游湖了。
正是如今杂事颇多,才想忙里偷个闲罢了。
虞承邧淡淡道。
云语柔低眉轻叹,能者难免多劳,殿下仁心,说起来也是咱们的福气。
只可惜语柔不是个男儿身,无法帮殿下分忧。
淡淡瞥了身边人一眼,虞承邧轻笑了笑,我记得云三小姐还有个大哥,如今正跟着乔大人在嵊州一带做事,前几日偶尔听父皇提起,说是做的很不错。
云语柔闻言微讶,面上随即漫上喜色。
这事儿云语柔自然也知道,这几日云伯商正为这事儿高兴些着呢,但说到底也就是几句话罢了,没加官没晋爵的,也就能能让家里人高兴高兴。
可云语柔没想到豫王居然也记得这事。
云语柔心思顿时多了起来,谦逊笑道: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都是家兄份内之事,承蒙殿下夸奖。
三小姐谦虚了。
云语柔低头喝了一口茶,嘴角难掩得意。
这豫王虽然看着客气疏离,但若真对她无意,又怎么会邀她游湖,还对她大哥的事情如此关心?提起云鸿煊,云语柔本就蠢蠢欲动的心思更加坚定。
她大哥从小就疼她,若大哥还在京中,怎么可能任由她受那起子贱人欺负。
只可惜爹爹在朝中不得力,大哥被外派后也一直没能回来,但大哥若是能入了豫王的麾下,以后何愁没有仕途?这几次的试探,云语柔也没了耐心,无论对她到底有没有心思,在苏氏面前的海口都已经夸下来了,这豫王府她是入也得入,不入也得想法子入。
打定了主意,云语柔放下茶盏,看了看外面,道:总这么坐在里头,也闷得慌,语柔想去船头吹吹风。
虞承邧微一颔首,三小姐请自便。
出了船舱,便看到魏全正带着几名随从守在舱外,云语柔的面色顿时有些不耐,扯着嘴角同魏全打了声招呼,自顾自地走到了船栏边。
有虞承邧在船上,船夫不敢将船开的离岸边太远,河水也并不湍急。
但云语柔毕竟不识水性,看着湖面的波纹,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害怕,暗暗咬了咬牙。
她原先的计划,是想利用这次游湖,来个意外落水,豫王与她同行,必然不可能见死不救。
女儿家的名声最为重要,此事虽险,但只要成了,那么他不娶也得娶。
事到如今,云语柔也不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丢脸不丢脸的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只要能入了豫王府,谁敢不对她好言奉承?就算背后议论,那也只能憋在心里,总比被人看不起强。
只是她虽然狠的下心,却到底考虑不周全,没顾及到这些护卫,还是得想个法子将人引走才行。
但他们可是虞承邧的人,又不会听她的话。
云语柔拧眉,正思索间,看到虞承邧也从舱内走了出来,顿时心头一喜,正欲抬步过去,船身却忽地撞到了什么,猝不及防地大力摇晃起来。
魏全顿时脸色一变,喝了一声:保护殿下。
带着护卫团团围到了虞承邧身边。
而云语柔正好站在围栏边,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从船上甩了下去。
好在撞击只有这一下,也并没有预料中的暗箭或者刺客,应当只是不小心撞上了别人的船。
虞承邧很快稳住身形,挥了挥手,冷道:无事,先救人。
魏全这才注意到落了水的云语柔,刚要下水救人,却被侧边船上的人抢了先。
云语柔落水的一瞬间脑子还是懵的,直到被冰凉的湖水瞬间淹没,呛了几大口水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顿时恐慌的奋力挣扎。
救……救命……云语柔不识水性,湖水没入耳鼻,眼前也一片模糊,这会儿也无瑕再想什么计划了,只能凭着一丝力气本能的拼命呼救。
忽地,一片朦胧间,云语柔恍惚看到一抹人影朝着自己游了过来。
求生的本能让云语柔顾不得其他,来人一靠近便双手并用地死死攀了上去,来人也顺势搂住了她的腰,带着人往船边游去。
一被救上船,云语柔便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整个身体都因为方才的恐惧不住地发抖,久久没有回神。
直到虞承邧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另一条船上传来,云小姐,你没事吧?云语柔身子猛地一颤,看着好端端站在船头的虞承邧和为全等人,瞳孔一缩。
怎……怎么可能?就她的不是豫王?那是……云语柔猛地回头,看到了与她一样浑身湿透,一脸狼狈的贺启宁。
贺启宁草草擦了擦脸上的水,接过随从递过来的干净衣裳给云语柔披上,满脸关切。
三妹妹,你没事吧?云语柔如遭雷击般愣在当场,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贺启宁,过了许久才猛地回神,一把将贺启宁推开,不可能,怎么……怎么会是你?你……咳咳……你为什么会在这儿?说着云语柔便想起身马上离开这里,却又因为刚刚死里逃生,腿软的根本站不住。
三妹妹……贺启宁赶忙来扶,又被云语柔狠狠挥开。
放开我,滚……话说到一半,云语柔猛地顿住,终于后知后觉注意到周围早已围过来看热闹的船只,以及船上那一双双好奇投过来的目光。
云语柔嘴唇颤了颤,眼前倏然一黑……******云舒璃站在船头,看到云语柔被救了上去,不由松了口气,可紧接着看清了救她之人,同样也吃了一惊:贺启宁?他怎么也会在这里?虽说今日是休沐,但是碰上的熟人也太多了些。
许是跟着三小姐来的。
薛沉淡淡道。
云舒璃蹙了蹙眉,这倒还真有可能。
毕竟贺启宁可是一直想攀云家的关系,连她贺启宁都能厚着脸皮找上,怎么可能任由云语柔疏远他,想法子打听到云语柔的行踪,然后跟过来完全有可能。
不过这回还真叫他误打误撞撞上了。
大庭广众之下将落水的云语柔救了上来,云伯商又是那样好面子的人,云语柔这回怕是真的栽了。
对了,你知道方才和三妹妹同乘之人是谁么?云舒璃问道。
薛沉道:不知,不过看样子应当非富即贵。
云舒璃觉得也是,云语柔的性子,没点身份的她可不屑去搭理。
要不要过去看看?薛沉道。
不用了。
出了这档子乌龙事儿,想也知道云语柔是什么反应,就算她去了,云语柔也只会觉得她是去看笑话的,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还是算了。
有贺公子在,肯定会照顾好她的。
云舒璃道。
薛沉点头,嗯,进去吧。
好。
扶着云舒璃进了船舱,薛沉回头望了一眼,豫王画舫的方向,眼底暗芒一掠而过。
贺启宁的出现当然不是巧合,早在尚贤楼遇见云语柔同虞承邧见面时,薛沉便派人盯住了云语柔。
今日的行踪,自然也是他透露给贺启宁的。
豫王此人,向来是无利不为,且并不近女色,忽然与云语柔走的近了,其中必有其原因。
至于缘由为何,薛沉想,八成还是因为户部之事。
薛沉虽然与豫王没说过几句话,但已暗中交过几次手,多少对其了解一些。
前户部尚书齐松鹤是豫王的人,因贪污被斩首以后,如今升上去的是太子的人,户部的官员也大多都被太子换过一轮,除了少部分不涉及核心,明哲保身的,比如云伯商。
齐松鹤原先也算是豫王的得力助手,他被斩首,其中并不是没有太子的推波助澜,豫王当然不肯善罢甘休。
此举八成是想故技重施,以云家为引,搅混户部。
而且云家如今还是薛家的亲家,豫王早想拉拢薛父,只不过一直没有拉拢成。
豫王可不是什么善茬,既然收不了,那当然是想法子除去更保险一些。
至于为什么以云语柔为引,说不好听一些,自然是因为她最蠢。
云伯商虽然急着找靠山,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考量。
毕竟官场沉浮这么多年,多少有些心眼,否则又怎么会在齐松鹤出事之后还能全身而退。
和其他被连累的人相比,只是门庭冷落已经算好的了。
对云伯商来说,在太子和豫王之间,当然是更想搭上太子,当初同薛家结亲,不也是存的这个心思。
但若是云语柔,一看豫王的身份,立马高兴都来不及,哪儿还会多想。
有这么一个上赶着接近自己的人,豫王自然乐的利用。
当然,也只仅限于利用,甚至都算不上上心,毕竟以云语柔的身份,还不值得豫王搭上一个侧妃妾室的位子。
薛沉冷笑,或许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份不上心,才会让贺启宁轻易的得了逞。
不得不说,这个贺启宁也还真能豁的出去,其实就算薛沉告诉了贺启宁,也并没指望他真能阻止什么,没想到他还挺能折腾。
既然如此,也省的他出手了。
用一个云语柔暂时保了云府的安危,也不算亏。
不过这些,就不必让云舒璃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