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伯商发了话, 云语柔和贺启宁的事基本已经没有转圜余地。
这样大好的机会,贺启宁自己也不会放过,贺家父母第二日便急匆匆赶了过来, 提了亲, 交换了庚帖, 这事变算是板上钉钉了。
消息传到云语柔院里的时候,无可避免地又大闹了一场, 苏氏更是直接气病了。
虽然苏氏平日里依着娘家不错的家世,牢牢把握着当家权,但到底胳膊拧不过大腿。
月湖的消息一传来,苏氏便晕了过去, 那时可能还三分真七分假,这会儿事情一定, 就真真切切的病倒了。
云伯商安抚完这边,还要顾着那边,忙的不可开交。
不过闹也没闹多久,到底不是什么光彩事,云伯商关了云语柔,又雷厉风行的处置了一批多嘴的下人,这事儿才算是消停了下来。
至于柳氏这边, 许是云伯商知道云语柔是指望不上了, 更不敢放了云舒璃这边, 外头再怎么闹,也没影响柳氏这儿的清静。
这也正合了云舒璃的意。
陪着柳氏住了两天, 确认如今柳氏过的还算不错, 下人们都不敢怠慢, 便放下了心, 准备收拾收拾回薛府。
在云府的这两天,也不知怎的,总觉得心慌的很,尤其是今日早晨,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抬手揉了揉眉心,云舒璃将明枫叫了进来,道:明枫,你可知道官人如今事务处理的如何,可还顺利?明枫虽然这几日一直在云府,但他毕竟是薛沉的下属,应该不会不知道那边的情况。
云舒璃猜的没错,明枫拱手道:回夫人的话,主子那边一切顺利,只是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收尾。
云舒璃点点头,让明枫下去了,心里却总是有些不大放心。
她过来时,薛沉说过等忙完了便过来接她,但这都已经几天了。
想了想,云舒璃看看天色,还是决定明日一早便先回府,毕竟她已经嫁进了薛家,在娘家待的太久,只怕萧氏也会有微词。
打定主意,云舒璃便同柳氏说了,柳氏虽不舍,但也没多留,只抚了抚云舒璃的发,让她不用担心,好好照顾自己。
用过晚饭,云舒璃照例陪着柳氏到后花园里散步。
柳氏的院子就在花园旁边,如今天气渐热,柳氏身子不好,白天不太能出门,也就傍晚太阳落山了出来走走,活动活动。
晚间的风没了白日的暑热,吹在身上舒服得很。
柳氏喜爱荷花,这会儿又正是花开的时节,云舒璃便陪着柳氏沿着河边走了几圈,聊一聊家常。
对了,我记得没错的话,再过不久,就要到孟叔的生辰了。
云舒璃道:二娘今年可要一起去?柳氏同善堂那边的联系不若云舒璃紧密,想了想还是道:我就不去了,到时候你替我将贺礼带上就好。
云舒璃知道柳氏不爱凑热闹的性子,也不强求,好,那到时候我从月盈姐姐那儿多捎些福寿果子给您。
柳氏笑笑,忽地想起什么,道:我之前听你说,月盈有孕了?云舒璃点头,是啊,快两个月了吧,不过还看不出来。
真好。
柳氏笑,她这辈子没有儿女缘分,看着别人难免羡慕。
想着,柳氏转头看向云舒璃,唇角含笑。
似是读懂了柳氏想问的是什么,云舒璃脸一红,二娘,哪儿有这么快的。
算起来,她嫁过去也才一个多月呢,而且前段时间还一直在吃那个药。
柳氏是不知道云舒璃的心结的,不过后面想起来,其实云舒璃更多的还是心里没底,从而放大了那种恐惧。
可自从那晚薛沉对她说开了以后,云舒璃便惊讶地发现自己似乎没那么抗拒了,药也没再吃了。
可是从那晚之后,薛沉对她虽一如既往,甚至比以往还好,却除了拥抱,亲吻之外,很少有过房事,就算有,也从未到最后一步,就算她想有,这会儿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来着。
见云舒璃一脸纠结的样儿,柳氏眉心微皱,小声道:莫非时至今日,你们还未曾圆房?不,不是。
云舒璃忙摇摇头,拒绝完又觉得有些难为情,脸更热了,幸好如今天色暗了看不出来。
柳氏笑了,她毕竟是过来人,一眼便能看出云舒璃漂亮的眉眼中,增添的那丝与出嫁前的青涩完全相反的妩媚动人,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柳氏也不过是随口一问,笑道:是二娘多言了,随口一说罢了,你还小,不急于这一时。
说罢便自然地揭过了话题,两人又往前去了一段儿,便动身往回走。
忽地,路过蔷薇丛时,云舒璃恍惚听见有人低声议论交谈的声音。
是吗?真的假的?你不会是从哪儿听来的谣言吧?怎么会?我回来的路上亲口听人说的,听说当时情况可凶险了,说不定人到现在还生死未卜呢。
哎,你说这府里其他人消息闭塞,还不知道也就罢了,这二小姐怎么也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我方才还看到她陪二夫人散步呢。
谁知道,说不准是故意装没事人,躲麻烦呢……敏锐地听到几人话里似乎提到了她,云舒璃脚步顿住,芸香和瑞儿也机灵,立马上前喝道:是谁在这里嚼舌根子,还不快出来!里头的嘀咕声猛地停下,两个丫头颤巍巍地从花丛后跑出来跪在了地上。
奴婢见过二夫人,二小姐,不知二夫人,二小姐在此,奴婢失言,扰了二位清静,还请二夫人,二小姐恕罪。
你们方才再说什么?云舒璃冷道:怎么话里话外像是与我有关?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二小姐问话呢!都哑巴了?芸香喝道。
如今云舒璃早已不是以往那个忍气吞声的云家二小姐,云伯商对云舒璃的态度转变府里人也都看在眼里,再不敢如以往一样轻视慢待。
没过一会儿,那丫头便低着头抖着嗓子道:都,都是奴婢无意中听来的,说是薛家大少爷在城郊遇刺,生死未卜,奴婢也不知是真是假,都怪奴婢多嘴……******云舒璃回到柳氏院子的时候,明枫正在院外同手下说话,见云舒璃急匆匆回来,脸色煞白,顿时心里咯噔一声,挥退手下走上前,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云舒璃抬手挡了回去。
不必多言,马上备车,我现在就要回府。
夫人……明枫知道云舒璃这样,八成是知道了。
明枫也是不久前接到的消息,主子还特意吩咐过务必不要让夫人知道,免得她担心,没想到一转眼云舒璃便不知从哪儿得知了。
云舒璃既已知晓,明枫想拦也拦不住,只好吩咐人备了车。
薛府内。
明亮的灯光下,薛沉面色沉冷,任由医官将他的衣裳剪开,露出左边胳膊上被箭射中,几乎贯穿而过的伤口。
医官看到这伤口时,也牙关紧了紧,但手下极稳,将伤口周围的血迹擦拭干净,上了些麻沸散,便抓住延伸在外的一小截箭身,用力将嵌在皮肉中的箭头拔了出来。
随着一声极为清晰的皮肉撕裂的声音,鲜血从伤口中喷涌而出,有几滴甚至飞溅到了薛沉的脸上。
但从始至终,薛沉只是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便再无其他表情。
低眉看看胳膊上的伤口,薛沉泛白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
豫王到底是豫王,看来的确是早想动手了,为了杀他,还真下了不少本。
虽然比预计的伤的要重了些,但这样也好,省的装了,只是少不得又得想办法再拖璃儿那边几天了。
想到云舒璃,薛沉眸色柔和了一瞬。
正在这时,院外忽地传来了响动。
云舒璃一下车,便一路跑回了沉香院。
一推开门,看到薛沉好好地坐在那儿,云舒璃一路上都嗡嗡作响的脑子,才总算清明了一些。
可还没等她松一口气,便看到了薛沉胳膊上将纱布都几乎染红的伤口,顿时呼吸一窒。
明枫紧随其后走进来,看到薛沉陡然冷下来的脸色,自觉做好了受罚的准备。
属下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
不,不关他的事。
云舒璃哑声道:是我从别人口中听来的。
薛沉叹了口气,对明枫道:你出去吧,将门带上。
是。
明枫同样担忧地看了薛沉一眼,才垂首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薛沉定定看着云舒璃脸色苍白,呼吸微喘,明显是一路跑回来的模样,眸色温软,哄道:放心,我没事。
见云舒璃不说话,只眼眶通红地盯着医官包扎的动作,薛沉无奈,心下又暖又疼,抬起另一只手,轻道:过来。
云舒璃眼睫颤了颤,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到薛沉身边,像是怕惊动了医官的动作似的,大气都不敢出。
走的近了,云舒璃也看的越来越清楚,当从医官换纱布的间隙,看清了伤口的全貌时,云舒璃眼眶一红,紧紧咬住了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