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沉其实真的只是进来送个衣服, 并无他意,但见云舒璃一副遇上了登徒浪子似的慌张模样,反而让他起了些恶劣的小心思, 对云舒璃的话点头表示知晓, 脚下却依旧丝毫未动。
云舒璃见状愈加窘迫,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虽说二人已是实打实的夫妻, 早已什么都做过了,可云舒璃到底还是刚及笄没多久的年纪,脸皮又薄,哪里经得住这样的逗弄。
且往日就算亲近, 也都是熄了灯之后,就算那时云舒璃都少有敢睁眼的时候, 更别提现在明晃晃的了。
云舒璃咬唇看着薛沉,还残留着沐浴后的雾气的眼睛泛着水光,甚至带上了一丝委屈的意味。
看着云舒璃紧攥着浴巾,脸红的欲滴血的可爱模样,薛沉眸中暗色更深,但到底还是不忍心让人再如此窘迫下去,薛沉到底还是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大发慈悲地转身退了出去。
见薛沉竟然真出去了, 云舒璃顿时大松了一口气, 忙将寝衣换上了身。
掬了一捧冷水拍了拍脸,勉强消了些脸上的热意, 云舒璃才慢慢吞吞地从浴房走了出去。
屋内, 薛沉正背着手, 站在敞开的窗户边吹风。
见云舒璃出来, 脸上还留着方才的红晕,倒也十分体贴的没提方才的事,让云舒璃先休息,自己则去了浴房。
看着薛沉的背影,云舒璃撇撇嘴,不知怎么的倒有些失落,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云舒璃赶紧摇了摇头。
要死要死,定是话本看的多了,怎么自己也不大正经起来了。
待薛沉沐浴完出来,云舒璃已经熄了屋内多余的灯,坐在了床上。
薛沉上了榻,云舒璃如往日一般挨着薛沉躺下,却无意间碰到了薛沉的手,摸到一片凉意。
云舒璃皱了皱眉,伸手往薛沉衣襟里探了探,触手的皮肤果然同样一片冰凉。
云舒璃顿时有些慌,怎么回事,你身上怎么这么冷冰冰的,可是哪里不舒服?薛沉捉住云舒璃在他身上乱摸的手,声音有一丝不自觉的喑哑,安抚道:无事,只是沐浴的水有些凉了而已。
闻言,云舒璃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懊恼,既如此,你就该让下人送些热水进去才是,就算现在天热,也不能用凉水沐浴,更何况你身上还有伤,要是冷出病来怎么办?身体底子好,也不能这么折腾。
云舒璃一脸心疼地拉过薛沉冰凉的手搓了搓,身体也不自觉往人身边贴近了些,想要将自己身上的热意传递过去一些。
谁料薛沉却是忽地低声笑了笑,反手扣住云舒璃的手,璃儿,你若再如此,那我这冷水澡,可就算是白洗了。
这满带深意的一句话,让云舒璃蓦地一愣,似是想到了什么,忽地明白了薛沉为何要用凉水沐浴,脸霎时红了个透彻。
云舒璃闭了闭眼,顿时不敢再动。
薛沉平日里虽看着清冷疏离,但对于云舒璃,可绝算不上是清心寡欲,这一点,刚成亲那会儿,云舒璃自己便深有体会,次次都跟要了她半条命似的。
可自从避子药的事儿之后,次数便大大减少了,云舒璃也明白薛沉这是为了她。
起初他看薛沉并没什么所谓的样子,以为薛沉其实也不是太过在意这事儿,可是这会儿云舒璃才发现,原来不过都是她以为而已。
想想也是,云伯商这么大年纪了,都还往院里带人呢,她的夫君可才刚及冠不久呢。
想到此,云舒璃的面色更红了一些,越发觉得自己有些太不人道。
可是看着薛沉已经闭上了眼,一副完全不打算做什么的模样,云舒璃又纠结的绞了绞手指。
总不能,让她来提吧?思虑再三,云舒璃还是决定轻咬牙关,试探似的小小声道:守云。
这个名字,是自云舒璃知道以后,第一次叫,两个音调自云舒璃舌尖吐出时,云舒璃的嗓音都羞得有些微微发颤。
嗯,薛沉应声,语气中满含着温柔笑意低头,怎么了?云舒璃道:嗯……明日按理说是休沐日,应当没什么太多事要忙了吧?嗯,薛沉低低应,明日在家好好陪你。
云舒璃咬了咬唇,过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出声道:母亲去山中进香,明日下午才能回来,所以,就算明日晚些起,也不耽误什么事儿。
话落,床帐内久久没有声音,云舒璃忐忑抬头,正好撞进薛沉看过来的幽深眼神。
像是读懂了云舒璃的暗示似的,薛沉的神色颇有些似笑非笑,璃儿,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嗯?没,没什么意思,云舒璃放在被子下的手用力攥了攥,像是借力似的,红着脸道:你若是想做什么,便做罢,不必,不必忍着什么。
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薛沉无奈失笑,怎么了?莫不是还因为今日之事愧疚感激?都要以身相许了?说的平静,可天知道薛沉眼中的暗色却早已奔腾翻涌,从受伤后便未曾碰云舒璃,光是同云舒璃同枕而眠,便已经够让他煎熬,更何况是云舒璃如此羞怯又大胆的模样。
可最终,薛沉还是按捺住了心里的火,抚了抚云舒璃的脸,低头轻吻云舒璃的唇角,乖,别乱想了,再说是药三分毒,那药能不喝还是不喝的好,放心,我没事,快睡吧。
不是。
云舒璃咬了咬唇,急道:不是因为善堂的事,也不是因为愧疚感激什么的。
说到这儿,云舒璃却噎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平时伶牙俐齿的一个人,这会儿反倒笨嘴拙舌起来。
轻舒了一口气,云舒璃才豁出去似的小声道:是,是我自己。
而且,那个药,从那晚开始,我就没在吃了。
越说到后面,云舒璃的声音越小。
话音未落,手腕便忽地被薛沉捉住,云舒璃一惊抬头,薛沉幽沉沉的眸子正紧紧盯着她,是我自己,是什么意思?云舒璃被薛沉看的心都颤了颤,鼓起勇气道:意思就是,我……我愿意。
这三个字一出来,仿佛扎的严实的口袋破了一个口子,后面的话就顺利多了,其实,我以前害怕有孩子,一方面是因为儿时之事,另一方面也是觉得我们这样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我怕孩子也同我一样,不能在父母的呵护之下长大。
但是现在……云舒璃轻咬下唇,垂眸道:但是现在,我不怕了,甚至还有点……期待……,所以……所以你不必……顾忌什么……说完这几句,云舒璃的脸早已经红透,几乎连头都不敢抬。
这些话放在以往,以云舒璃的性子是决计不肯说出来的,可今天却是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到底是太过羞耻,云舒璃攥着早已经被她揉皱了的衣角,掩饰般地道:再说了,若一直这样下去,母亲也不同意……唔……云舒璃话未说完,唇已经被薛沉倾身封住,高大挺拔的身躯随之覆上来,将云舒璃纤细柔软的身子牢牢覆盖住。
热意裹挟着狂风骤雨而来,很快席卷了云舒璃的感官,扣在云舒璃腰间的手力度极大,残余的微凉已经不知不觉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法忽视的温度,透过夏日里薄薄的丝质寝衣传到云舒璃的皮肤上,烫的云舒璃从朦胧中忽地回了神。
等……等一等……云舒璃好不容易才寻了间隙,软着嗓子提醒,灯,灯还没熄……薛沉低头吻在云舒璃的玉白的颈间,看都没看身后,准确抬手拽下了缚着帷帐的绳子,床帷内顿时暗了下来。
可云舒璃还是有几分不放心,担忧地拽了拽薛沉的袖口,还有,你的伤……薛沉眼底的暗色早已藏不住,闻言低声轻笑,微热的呼吸震的云舒璃耳尖都有些发麻。
是,我有伤在身,所以只能劳烦夫人多配合一番了…………烛光微颤,纱幔轻摇。
原本云舒璃在鼓起勇气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便做好了可能被折腾的准备,不过总归已不是第一次,云舒璃倒也不是很怕。
但是很快,云舒璃便隐隐觉出,自己可能有些低估了薛沉今日用冷水沐浴的原因,可是为时已晚。
云舒璃也是今日才恍然惊觉,原来以往薛沉对自己,竟然还都是收着力道的。
而这,都在今日被云舒璃的一句是我自己和一句我愿意给尽数打破。
所为自作孽不可活,云舒璃今儿算是真正领受到了。
待一切重归平静时,时间已经接近子时。
叫完水等下人准备的间隙,薛沉侧躺在床上,一手替怀里人擦去脸上的泪痕,一手顺着云舒璃的脊背温柔安抚,眼中满是餍足。
怀里人早就已经累的睡了过去,原本如玉般白皙的面颊上还有着未褪的红晕,映着微润的唇更加嫣红,长长的羽睫还沾着泪珠儿,盖住了其下泛着水光和哀求之色的眼睛,整个人看上去又软又乖,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薛沉拉高被子遮住云舒璃自脖子延伸而下的痕迹,忍不住低头吻了吻云舒璃艳色的唇珠。
只是这么一个轻轻的触碰,昏睡中的云舒璃却似有所感一般,无意识地皱眉瑟缩了一下,但如今的这个姿势,也只能是让她往薛沉怀里埋的更深一些罢了。
这个下意识的小动作让薛沉忍不住笑了笑,知道今晚的确是他过分了些,没再去闹云舒璃。
待热水准备好,薛沉没让下人服侍,让人全部退出去后,自己起身拿了件宽大的外袍将云舒璃整个儿包裹住,抱进了浴房。
薛沉动作轻柔地替人沐浴完,换上了一件料子柔软的寝衣,随后再将云舒璃抱回床上,让人舒舒服服地睡下,自己则用干净的布巾一点一点地替人擦干了被濡湿的发尾,免得湿着头发睡觉着了凉。
整个过程中,薛沉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十分享受于当下所做的事。
云舒璃的确是累极了,整个过程中一次都没有醒过来。
翌日,云舒璃不可避免地睡到了天光大亮。
不过许是今日没什么事的缘故,薛沉竟然也还没起,正靠坐在床头,安静看书。
听到云舒璃睡醒的细微声响,薛沉放下书,看向云舒璃,醒了?云舒璃迷蒙地眨了眨还有些酸痛的眼睛,嗯了一声,一看窗外的天色,便想撑着身体坐起来。
可是刚一抬胳膊,身上便同时传来一阵并不陌生,却明显重了许多的酸疼,惹得云舒璃倒抽了一口凉气。
薛沉伸手将云舒璃按了回去,安抚地吻了吻云舒璃的鼻尖,不用起,左右今日又不用请安,多睡一会儿。
回想起了昨夜情景的云舒璃没说话,只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满含委屈和控诉地看着薛沉。
薛沉弯了弯唇,十分从容地选择低声认错,是我不好,我的错,别生气。
云舒璃本来也就是小小不忿一下,薛沉这一道歉,哪里还能真的生的起气来,眸子立马就软了下去。
我没生气。
云舒璃小声道,嗓子还有些微微的沙哑,云舒璃自己听着都忍不住脸红。
好,薛沉眸中笑意更深,替云舒璃掖了掖被角,听话,再多睡一会儿。
云舒璃这会儿的确不太想起来,想着萧氏这会儿还没回来,多睡一会儿也无妨,便乖乖地点了点头。
可云舒璃刚准备再睡一会儿,便见薛沉掀被下了床,瞌睡顿时又收了回去,偏头道:你要出去么?不是,薛沉安抚道:去同周叔吩咐一声给你三妹妹和纪家二公子备礼的事儿。
哦。
原来是这事儿,她倒差点忘了。
云舒璃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好,那你去吧。
薛沉一笑,放心,我很快便回。
待薛沉出去了,云舒璃才后知后觉的双手捂住脸,将整个人深深埋进了被子里。
*******************周叔的办事速度很快,不到半天功夫,便按着以往的旧例,将两份贺礼一一准备好了。
因着这两份都是新婚贺礼,又一个是云舒璃的娘家,一个是薛沉的好友,所以名单便直接交由了云舒璃和薛沉过目,以便做最后的增减。
云舒璃这边只简单过目了一遍,没做什么变动,一切按规矩来。
总归这是云语柔的大婚,也用不着她花什么心思。
不过即使云语柔大婚当日她去不了,但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一下的。
所以大婚前一天,云舒璃便同薛沉一道提前带着贺礼去了一趟云府,告知了云伯商当日无法到场的事。
同云舒璃预料的一样,云家同贺家的这门亲事,本就是在不大光彩的情形下结成的,云伯商这么爱面子的人,自然没有大办的心思,云舒璃来不来都没什么太大所谓。
况且两人贺礼都送到了,还礼数周全地登门赔罪,给足了云伯商面子,云伯商就算心里有不高兴,在薛沉跟前,也是半点都不敢表露出来的。
毕竟经此一事,云语柔便是彻底没了指望,云伯商唯一寄希望的便只有薛家这棵大树了。
这次回去,云舒璃明显感觉到云伯商对薛沉比以往越发的恭敬奉承,对云舒璃也是同样的嘘寒问暖,不知道的,还以为云舒璃才是云府的嫡小姐,是云伯商从小捧到大的女儿呢。
只可惜对于云伯商这个父亲,云舒璃早就已经死了心,不管他说什么,云舒璃也不过是嘴上笑笑罢了。
相比于云伯商,云语柔这段时间,过的可就憋屈多了。
从游湖回来之后,云语柔便被云伯商关在自己的院子里,一步也不许踏出去。
云语柔从一开始的不肯接受,歇斯底里的哭闹,摔东西,哭求云伯商和苏氏,到后来可能是逐渐明白了此事已经不可转圜,在屋里哭了几天之后,才不得不死心接受,逐渐安静了下来。
看着云语柔这样,云伯商也不忍心,见云语柔似是想明白了,便将人放了出来。
可谁知没过几天,在云伯商和贺家过来的人商议婚事时,云语柔却忽然从外头冲了进来,发了疯似的将贺父贺母连同贺启宁打了一顿,闹得鸡飞狗跳,好几个家丁上来,才勉强将人按住了。
云伯商气了个半死,一边亲自登门给贺家人赔罪道歉,一边让人将云语柔又给重新关了进去。
还好贺家人没有怪罪,这桩婚事还是保了下来,否则以云语柔如今的名声,若贺家真的反悔不娶了,那云语柔怕是只能老死在家里了。
对云伯商来说,这比让云语柔下嫁给贺家,还让他不能接受。
这回云伯商直接又将云语柔的院子加了几倍的看守,直到好好看着云语柔完成这场大婚为止。
同样,出了这样的事,苏氏也是日日以泪洗面,也为此和云伯商大吵了几架,到底也还是没能劝回来。
不过苏氏到底是云府里头唯一嫡长子的生母,云伯商再怎么生气,也不会迁怒与她,只是吩咐人好好照看着。
不过这些,云舒璃也都是听听便罢了。
既然都回了云府,同云伯商说完了正事,云舒璃和薛沉便如之前所说的一般,一同去见了柳氏。
上次薛沉受伤,柳氏也在旁边听着,同样吓得不轻。
事后薛沉虽然派了亲信过来给柳氏报了平安信,可柳氏多少还是提心吊胆着。
这会儿见到了人,便总算放下了心来,又看着二人过来时十指相扣,一副恩爱甜蜜的模样,越发笑得合不拢嘴。
柳氏留着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原本还想着留人用过晚饭再走的,不过由于云舒璃和薛沉明日一早还得出城去往纪家,晚上回去还有些事要打理,所以没有吃成。
柳氏虽惋惜,但也没有败兴,总归来日方长。
从云府回来后,二人便提前收拾了行装,第二日一早,便启程往城外而去。
同一时刻,豫王府内的人也早早得到了消息,埋伏已久的暗流同样开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