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了, 不怕醉?宁桃站在那里,只觉得六神无主。
郁景和的话就好像刀刃,在她的皮肤上一点点割着, 凛冽且直接。
她根本就不想搭理他。
想起白天他装作不认识她的事,又想起他那种冷冰冰的, 置若罔闻的态度,她心里就像坠了什么东西似的难受。
宁桃站在原地,将头扭到另一边, 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但她能感觉到到郁景和从旁边一步步走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正不断拉近。
装不认识我?清澈熟悉的声音在身侧的斜上方响起。
宁桃捏紧了手指, 整个身体和后背都防备性的绷紧,已经临近崩溃的边缘,却听到他声线里明显包含着的, 漫不经心的调侃和笑意。
不叫哥哥了?宁桃站在那儿不动, 只觉得对方好像在嘲笑她似的,心里酸痛难忍。
不用你管。
她咬紧了牙, 梗着脖子这样回怼了一句,眼睛却开始发酸发胀。
她捏紧了手指, 心里莫名有一种火,促使着她突然间像吃了火药桶一样蹭蹭蹭往前走。
刚刚腿脚还像灌了铅水一样, 沉得一步也迈不开。
此刻却突然有了一种动力, 想把那个人远远的甩在后面。
她加快脚步, 但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走, 只有一个要离郁景和远远的,越远越好的想法。
宁桃像个无头苍蝇似的, 只顾着往前走, 也没管郁景和到底有没有在后面。
最开始时, 她感觉郁景和好像没有跟上来。
所以紧绷的神经也稍微放松了一些,脚步放缓。
可这种状态还没有持续多久,她便又感觉到身后有车跟了上来。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果然是郁景和的车。
于是她便更生气了,觉得自己好像到哪儿都没有自由。
不想再看到他,好不容易花钱搬了家,结果第二天就被他找上门;想出来叛逆一下,却又被他抓个正着。
即使这种生气无济于事。
她心里委屈,同时也莫名的烦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竟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江上的桥边。
此刻的跨江大桥似乎比平日都要更凉爽些。
刚下过雨的缘故,桥面还有些湿漉漉的。
两侧的风因为没有遮挡,所以也更冷,风速更快些。
宁桃穿得是很简单的法式小黑裙,配了一双偏软底的马丁靴。
所以下半身光溜溜的,肩膀也只有薄薄的一层布。
风吹过的时候,会稍微有一些冷。
但或许因为心里混乱的情绪,以至于比起冷,她更在意郁景和正开着车在后面跟着她。
她走在桥上,旁边的车来来回回呼啸而过。
向远方望去的时候,江面上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但却可以看到江面两边的城市和楼宇,百户千灯,明明灭灭暗暗之间各有不同,拼凑起来便好像一条暖色的银河。
宁桃收回视线,觉得眼眶发酸,但已经没有什么眼泪可流了。
她走得累了,脚步便也下意识放缓了些。
而就在这个空档,她听到了身后的路虎停下,有人从上面下来,随即车门砰的一下子关上的声音。
她的心也紧跟着砰的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用力的挤压了一下。
然后便听到男人的脚步声从身后由远及近,直至到了她的身后。
郁景和从后面拉住了她的手,然后又绕到了她前面。
一下子挡住了她的去路。
对方胸膛前那种浅淡好闻的,薄荷和冰雪般的气息又开始在宁桃的鼻尖萦绕,丝丝缕缕的,挥之不去。
她被挡住,无路可去,只得低下头吸了吸鼻子,心里却还是执拗着,闷着生气。
别闹了,乖。
听话。
她听见他的声音从自己的上方传来,语气是稍微软化的,像是大发慈悲似的给她一个台阶下。
甚至稍微弯了弯腰,侵身想要抓住她的手腕。
可她却偏偏不肯下这个台阶。
宁桃垂着脑袋,不想抬起头看他。
可即便如此,听到他声音的时候,眼前却还是会自动浮现出他的样子。
我没闹。
她这样回了一句。
他要碰她,她就偏偏不让他碰,还故意把手用很夸张的弧度甩到后面,最后又放到后背背了起来。
两个人就那样面对面站着,气氛好像又从这句话开始降至冰点。
连宁桃都能感受到某种凝滞住的氛围。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中在对立,在拉扯。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就是喜欢跟他反着来。
也不管这些决定和话语是不是理智的,是不是合理的,只要是能和郁景和反着来就对了。
好像只有和他反着来才能让她觉得心里暂时的好受一点。
甚至会有一种报复性的解脱感。
只是,她本以为自己怼完他之后,郁景和会生气的。
毕竟他刚刚就已经生气了。
她了解他,所以知道他平时是什么样子。
但没想到半晌后,他只是问了一句:冷不冷?宁桃原本已经做好了新一轮和他对峙的准备,却没有料想到郁景和会说这个。
心里却鼓胀得有些难过。
她低着头,抿紧了嘴唇不说话。
她听到他好像叹了一口气,然后又看见他把黑色衬衫夹克脱了下来,一下子罩在了她身上。
宁桃身体绷紧了一下,但没有阻止对方的这种行为。
郁景和的衬衫夹克上还明显带着他的体温,暖暖的,让她原本有些冷的上半身,一下子被一种暖烘烘的感觉顺着肩头将浑身包围。
就好像……就好像被他抱住了一样。
但宁桃也只是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感谢的话来。
以后不要去那种地方了。
他说。
就去。
一听郁景和开始跟个家长似的教育她,她心里的反叛因子就又开始作祟。
我不仅要去,还要天天去呢。
宁桃想也不想,就这么没好气的回怼了一句。
其实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都没有过大脑,就是单纯的想跟郁景和反着来而已。
只是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她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过分,甚至是不妥。
宁桃!郁景和忽然生气了起来,声音里难得有了动怒的痕迹,和平时的温和判若两人:你是不是非要这么跟我说话?你觉得你自己现在这样像话么?她被郁景和的这种突如其来吓到,惊惶的抬起头来,看了对方一眼。
少女圆溜溜的眼仁在昏暗的光下像一只无辜的小动物。
就好像她犯了错,但是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你对她凶,她也只会觉得委屈。
反而让你有一种无奈的,甚至是负罪感的错觉。
抱歉。
而这时,郁景和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可能有些过激。
最后沉闷的补了两个字出来。
虽然眉眼间还有些不自然的怒意,但能看得出已经有所尽力收敛。
但宁桃和别人不一样。
她是真的觉得委屈,且苦闷。
眼泪开始酸涩的在眼眶里面打转。
她低下头,心口发闷,觉得呼吸都开始有些不顺畅。
她开始意识到自己告白的决定有多么的错误。
她心里那些小秘密在郁景和看来是不是很龌龊,很恶心。
她害怕他在知道了她对他的肖想后,即使嘴上不说,即使努力像以往一样对她,但心里却又是深深的鄙夷和道德上的唾弃。
虽然他一直说他会像以前一样。
但他们谁都知道,有些缝隙一旦产生就永远都不可能恢复到曾经的样子。
宁桃甚至在想,反正她都这么努力了,他也不喜欢她。
那还不如就彻底变成他不喜欢的样子好了。
起码这样子,自己心里还能有一种畸形的,用来逃避事实的借口。
她没有脸面再在他面前待着,也没有脸面再说任何一句话。
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便只有再也不问,再也不提,当一个不会思考,没有喜怒哀乐的人。
宁桃垂下眼睫,眼睛里面只是酸酸的,但没有眼泪。
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只是把身上的衣服褪下来,胡乱塞到了他怀里,然后径直从他身侧越了过去。
郁景和站在原地没有动。
宁桃也没管他,她只是想离开而已,所以她也这么做了。
只是还未走出几步,却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很快的过来。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自己的两只脚便已经离地悬空了起来。
郁景和不知道抽了哪门子风,一下子过来把她抱了起来。
宁桃心里吓得一哆嗦,倒吸了口凉气,甚至还因此出了声。
她怕自己掉下去,所以不由自主得抓紧了那人胸前的衣襟。
其实她长得并不算是很瘦弱的类型。
但对于他来说,抱起来却很容易。
宁桃的手臂不小心碰到了他胸口上的肌肉,鼓鼓的,热热的,又闻到了他身上那种淡淡的,雪一样好闻的味道。
她忍不住抬起头看他,但看到的却只是那人线条流畅的下颚,以及夜晚投射在他侧脸上的,静谧的阴影。
郁景和从一开始长得就好看。
最开始时还不甚明显,只是在同龄的男生里更显得清秀白净些,看起来顺眼。
直到初高中时,那种干净又凛冽的,只属于成年男性的线条感才慢慢展现出来。
如果用更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大抵应该用英俊。
再俗一点,就是帅。
她看到他时,便总会想到武侠小说里那种沉默寡言的剑客。
清凛正直,却又带着一点点锐利的江湖气。
宁桃以前总是沉迷于他那张生来便好看的皮囊,无论看多久都不会嫌腻。
但现在她却没有这个精力和心情。
因为她能感受到他在生气,而且是因为她而生气。
江桥边,凉风依旧。
夜晚的天色沉暗暗的,仿佛随时随地都可以再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
宁桃第一次感觉到郁景和的耐心已经被她消磨殆尽。
还没来得及挣扎,她就已经被他抱着然后快步走到车边,随即把她放下又塞到了车后座。
旁边的车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宁桃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只是用余光看着车外的郁景和绕到前面,打开车门坐到了驾驶座上。
然后又是砰的一声,将车门猛地关上。
至此,车内的空间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宁桃缩在车后座,心里好像被冷雨浇了个透。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能改变现状,可是她心里也觉得自己很委屈。
郁景和启动了车子,一下子便开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夹杂了情绪性的原因,以至于他开得有些急。
车子像离弦的箭似的冲了出去。
宁桃也不知道他要开去哪儿。
她心里紧张,却又死活不愿意在这个空档开口去问。
车子开了一会儿,才终于在一处安静无人的路旁停了下来。
至此,气氛好像又死寂到了冰点。
宁桃不想看着郁景和,便逃避似的低着头一个劲儿的刷手机微博。
其实她关注的人也不少,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却好像都故意跟她作对似的,什么也刷新不出来。
但就在这不知不觉之间,眼前却变得水漉漉的,仿佛有一层帘子挡住了视线。
啪嗒一下。
她的眼泪掉在了屏幕上,眼前的世界也重新又变得明晰起来。
她用手指将屏幕上的水渍胡乱抹去,可却又有新的眼泪又滴到了上面。
执着的慌乱间,她感觉到前面的男人动了一下。
郁景和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了纸巾,转过身,给她递过来。
宁桃抬眼看了一下,却又执拗的不肯接过来,而是草草的用手指擦了擦眼睛。
宁桃看着那人捏着纸巾的手在半空中僵硬了一会儿,而后才收回去。
空气中又安静了一会儿。
宁桃从未感觉到时间变得如此难熬,好像每一秒钟都在此刻被无限拉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重新听到郁景和的声音在自己斜前方响起。
他没有转过来,只是背对着她。
语气是平静且克制的,刚刚的怒火似乎已经被她的泪水洗刷殆尽,只留下一层浅薄的无奈。
我当你哥哥也一样可以照顾你一辈子。
他说。
郁景和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宁桃原本好不容易稍微平复下来的心情就又好像瞬间卷起了滔天巨浪。
心里面好像本来就有一个缺口,好不容易用泥巴堵好。
可此时却又溃了堤。
谁要你照顾啊!她红着眼睛,抬起头说了他一句。
满腔满腹的委屈也都在此刻迸发出来。
一激动,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反正就是在纯粹的胡言乱语,纯粹的抒发情绪。
我不需要你照顾,也不需要你来管我。
你没有义务这样。
我又不是你亲妹妹,所以你用不着有什么精神上的负担。
而且我又没有要求你也喜欢我。
我又没有逼迫你让你跟我在一起。
我都已经把你删掉了,已经说了以后都不会再提这件事,你还要我怎么样啊?我都没有再提了,也让你忘掉了,就算你跟别人谈恋爱结婚我都不会阻止。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这件事而已,连这样都不行吗?我明明都没有再提了,我都已经让步了,是你一直在说一直在提这件事,那你让我怎么办啊!宁桃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总算是把自己说了一个痛快。
似乎人的情绪崩溃到了一个地步后,其他的东西都已经变得无所顾忌起来。
她也是说了一通之后,心里的委屈满满当当的终于决了堤。
宁桃红着眼睛说完之后,便忍不住自己捂着脸哭了起来。
她弯着腰趴在膝盖上面,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脆弱无助,又哭泣的丑态。
不管不顾乱哭一气,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哭累,抬起了上半身。
郁景和一直都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着,在她哭累的时候又递了纸巾过来。
但她却执意不想拿。
宁桃很执拗,像一头倔驴一样,自顾自地转身把自己的包包拿过来,在里面翻了好久才翻找出纸巾,然后擤了一把鼻涕。
然后,便又是一片长久的死寂。
其实她希望郁景和能说点儿什么,好打破这种尴尬的氛围。
可对方却什么也没有说。
她抬起眼来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朝郁景和的方向瞄了一眼,只看到他阴影下的背影轮廓,和年少时不同,已然有了成熟的痕迹。
半晌,郁景和依然什么都没说,只是兀自启动了车子。
宁桃不知道他要开去哪里,她也不想问。
她坐在后座上,车内的空调安静运转着,整个空间都让人压印得想要逃离。
实在太安静了。
过了很久,宁桃顺着车内往外面看,只觉得周围的景色无比陌生。
这么一折腾,已经快十一点了。
她心里动了动。
即使不愿意,但实在没有办法,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所以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你把我随便送到哪个附近的地铁口吧。
我自己坐地铁回去。
或许是因为刚刚哭过,且长时间没有说话的缘故,她开口时声音又虚又哑,像是生了重感冒,没有气力说话似的。
但郁景和没有回答她,充耳不闻似的,连头都没回。
车子依然按原定的路线在行驶着。
宁桃心里小小的慌了一下,于是又补了一句,你停车,我自己去找地铁站。
打车也好。
谁知郁景和还是像没有听到似的,还是在一直开。
宁桃哭也哭够了,没有精力再闹。
其实她知道和郁景和待在一起很安全,他不会害她。
但依然还是有一些心慌。
也不知道开了多久。
马路上的车都已经变得愈来愈少,直到最后才停下来。
宁桃整个人在车后座已经变成了一个霜打了的茄子。
很困很累,头也晕晕的,但是精神却一直紧绷着睡不着——自己以前总是在他的车后座或是副驾驶的位置上睡觉。
她原本是警惕心很强,唯独跟郁景和在一起的时候会失去原本的戒备心。
反而觉得很安全。
所以便总是一上车就不知不觉会睡过去,一直到路程结束后才醒。
但今天却有所不同。
她睡不着,只觉得心里酸酸的,很难受。
好不容易当车速放缓且最终停下后,才忍不住透过窗子往外面看。
却发现此时,外面的景色是她从未见过的。
外面有些昏暗,但起码看得出来是她之前没来过的某个新小区。
花坛里淡粉色的金鱼草和纯白的栀子都开着,绿草繁盛,四周都没有什么人。
只剩下四周的路灯亮着偏白的光。
以及保安亭里值班的人。
夏天到了,路灯的光圈周围也隐约能看见一些小小的飞虫。
宁桃往四周看了看,忍不住问:这是哪里?郁景和像是还在生她的气,也不回答。
而是把车开了进去,等停好了位置才下车,然后绕过来把后面的车门打开。
宁桃从车上下来,嘴唇动了动,还未来得及开口,身上就又被猛地披上了他的外套。
夜晚真的有些凉了,以至于她这次倒是没有反抗着脱掉。
他的衣服罩在她的肩上。
一种温和的,带着雄性荷尔蒙的暖意又一次将她包裹起来。
这是哪?她又问了一遍。
我家。
这次,郁景和总算言简意赅的回了一句。
即使对方说得不明不白,但宁桃还是很快的意识到了,这里是郁景和自己买的那处房子。
两人现在的谈话好像还暂时平和了些。
但其实只是避免了敏感问题的交谈。
我要回我自己租的地方去。
几秒钟后,她闷声说了一句。
语气里还有些像那头倔驴。
你租的地方不安全。
郁景和回了一句,语气平静,不像是生气。
好像没有带着任何负面的情绪,只是单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但郁景和不说还好。
他一提这个,宁桃就想起来上午自己刚搬完家他就找过来的事还装作不认识她。
哪儿不安全了啊!其实从今天上午有警察过来调查,以及保安大叔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来看,或许自己住的那里可能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但他又不具体说,不告诉她,她心里就爱多想。
她抿着嘴唇,狠狠的看了郁景和一眼,然后便站在原地死也不动了。
郁景和往前走了几步,见宁桃没有跟上来,才又回过头去牵她。
他抓住她的手臂,宁桃却拼命在原地不动。
男人只好暂时放开她,转过身来,用一种很严谨正色的表情对她说:那地方以前出过事,你知不知道?什……什么事?宁桃原本还很支棱,但在郁景和说完之后,气势就莫名矮了半截。
但一联想到今天中午保安的话,自己心里面好像已经能够猜出个七七八八。
郁景和没有继续往下说,她也没有继续往下问。
只是突然之间就不想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她知道,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那我去住酒店。
宁桃略微想了想,然后说。
你很有闲钱?郁景和回了她一句,弄得宁桃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因为交完房租之后,她确实没有什么钱了……郁景和也不想跟她再拉锯战,直接拉了她的手腕往里面走。
他力气用的大,宁桃挣脱了两次都没有挣脱开,就这么被拽了进去。
后来跟着电梯上楼,又跟着他进了房门。
这是她第一次过来这里。
之前只是听郁父郁母提起过说郁景和在这边买了房子以后结婚用,但自己没有来过。
两人进门后,郁景和随手开了灯。
原本黑漆漆的房间啪的一下子亮了起来。
宁桃站在门口,忍不住向四周打量了一下。
房子很新,看得出来基本都没怎么住过人似的。
屋里的装修是偏现代化的,墙面和地面都很干净。
因为郁景和只有一个人有时在这边住,所以另外两个卧室暂时只是放了东西,没有投入使用。
宁桃站在那里,又禁不住在想,郁景和有没有带别人回来过?就算是带了她也不知道……她站在那里,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直到郁景和去了一趟厨房又回来,递给她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宁桃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手打算接过——刚刚哭了那么久,她确实有些渴了。
只是接过时,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
皮肤的顶端好像有了一种莫名的电流似的,嘶嘶的滑过,顺着皮肤又一直烧到了她的脸上。
她迅速的接过水,然后揣在怀里。
用不用我帮你打开?郁景和看她一直把矿泉水抱在怀里也不喝,低头,这样问了一句。
宁桃飞快的摇了摇头。
其实她力气也没有很小,只是郁景和在旁边的话她就会随手让对方帮她拧。
但她以后都不想那样了。
她用手蹭了蹭裙摆,好让手心的汗没有那么重,然后一下子便拧开了。
郁景和见她打开了,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留了一句:你今晚先睡我那里。
那你呢?她抬起眸子望了郁景和一眼。
看到对方的眼睛清亮亮的,瞳仁黑沉安静。
冥冥之中,两个人说话好像又回到了之前一样的顺畅和自然。
但也只是这一会儿工夫而已。
沙发。
那人回了句。
哦……宁桃低下头嗯了一声。
手里还捏着那瓶水,掌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有些出汗。
她抿了抿唇,长睫掩下,装作不经意间问了句:你平时有带朋友来过吗?那时候他正在帮她整理床铺,也没有看她,只是回了句:没有。
她悬着的心就这样忽然放了下来,即便他的否认并不能验证真伪。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好像根本没有立场去问这个问题。
毕竟她已经清楚,自己和郁景和之间根本没有那种可能性。
现在不可能,以后也没又可能。
连百分之零点一的希望都没有。
宁桃本来想说自己是跟朋友一起去的Taxonight,也是第一次去。
但话到了嘴边,又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她问。
你自己发了定位的。
郁景和回。
宁桃很无趣的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但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想明白。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把郁景和拉黑了,他还能看到自己的朋友圈。
她也不想问,问了也没有意义。
过了一会儿,他给她铺好了床。
两个人之间十分默契,谁也没有再提之前两人悬而未决的话题,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或许是都觉得再提也没有意义。
感情的事,永远也吵不出来一个结果。
但起码,她知道了他的态度。
也知道自己如果一直沦陷在这件事情里,只会把自己作践的越陷越深。
她甚至怀疑,或许郁景和早就看出来了她的爱慕。
他只是不说而已,像是要给她留点面子。
却没料到她自己会把那些隐含的小心思,全部在一个夜晚给抖落出来。
每每想到这个,她心口就又酸又痛。
——夜晚总是如此漫长。
宁桃侧躺在床上,睡不着。
脑子里翻来覆去的产生了无数种想法。
一想到自己现在所在的这张床是郁景和的,她心里就有一种隐隐臆动的感觉。
被子、床单还有枕套都很干净,好像洗完被晒过似的,有种干净的阳光的气息。
但可能因为是全新的,所以上面没有郁景和身上那种好闻的味道。
她躺在床上,心里居然奇异的被一种幸福感所包围。
可稍微理智下来,却又觉得自己这样十分悲戚。
宁桃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心里一直在想,自己绝对是这世界上最喜欢最喜欢郁景和的人了。
肯定不会有人比她更喜欢他了。
如果说别人对他的喜欢是装满了罐子,那她对他的喜欢就是从罐子里溢出来了的。
如果他愿意和她在一起的话,她一定会对他很好很好。
即使他没有那么喜欢她也可以,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她不介意自己的感情比对方付出的更多一些。
可是他真的不喜欢她啊。
为什么呢?怎么办呢?她觉得很委屈,可是没有人给她答案。
宁桃也知道,这种事情永远不会有答案。
她只能接受命运,当他的妹妹。
然后看着他去和别人谈恋爱,在一起,然后结婚。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折磨人,更让人痛苦的事吗?宁桃闭着眼,眼泪却依然从下眼睫处的缝隙中流了出来,直到自己脸蛋压着的枕头都湿了一小片……——宁桃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反正她躺在那里想了好多,最后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等第二天早上起床时,看了眼手机才发现自己没有上闹钟,已经一觉睡到了九点多。
她胡乱整理了一下头发,穿好衣服从里面的卧室出来。
彼时,整个屋子里面都空荡荡的,只有阳光从一旁的落地窗泄了进来。
郁景和好像已经不在了。
宁桃在客厅坐了一会儿,发了一会儿的呆。
正想着一会儿要怎么离开的时候,手机却忽然有人打电话过来。
上面是她没见过的号码。
她不喜欢接不熟悉的电话,所以下意识的按了拒接。
可不一会儿,那人就又打了过来。
宁桃没有办法,也害怕对方是不是真的有事找她。
所以想了想,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喂?她先开了口。
是我。
电话那头回道,声线是微微的沉和磁性,但又很年轻,很好听。
宁桃拿着手机的手微微僵了一下,没有想到会在此时听到郁景和的声音。
她有些哑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早饭在厨房。
怕凉,有一部分在锅里。
你自己去看一下。
那人叮嘱她,语气是很稀疏平常的,就好像两个人昨晚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撕扯和争吵。
宁桃坐在那里,听着郁景和熟悉而干净的声音从放声孔中传出来,一直到耳际。
直到好半天,才想起来应了一声。
嗯。
她声音有气无力的,谢谢……哥。
以前说的很顺口的称呼,现在说起来却觉得十分艰涩绕口。
甚至于说出来的瞬间,心里就像多了玻璃碴子一样硌得难受。
但她还是努力的说了出来。
只是,话音落了。
宁桃听到电话那头的人明显僵了一会儿,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是单纯的沉默。
她被那时间中途的空白弄得有些心焦,直到几秒过后,才重新听到郁景和的声音。
没事。
他只草草的回了这么两个字,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宁桃怔愣的举着手机在耳旁停了一会儿,最后才缓缓的放了下来。
她去厨房看了看,把还温热的豆浆和小糖饼,糍粑还有桂圆莲子炖鸡蛋拿出来。
碗沿还是热的,她小心翼翼的拿出来放到桌子上。
一切就绪后,宁桃郑重其事的坐到了桌子前。
她拿着勺子盯着自己眼前的早餐,大脑忽然有些放空。
豆浆和糍粑糖饼应该是他早起去买的。
跟郁家附近的那家早餐铺子做的口味不太一样,但也很好吃。
桂圆莲子炖鸡蛋应该是他自己做的,因为她之前高考的时候他也给她做过。
是一样的。
里面还放了枸杞和她喜欢的红枣,冰糖,银耳。
闻起来就很香。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看着,却仍觉得眼睛发酸。
她舀了一勺放到嘴里,红枣混合着桂圆和冰糖的甜慢慢沁入舌尖,心里却觉得苦。
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痛。
她坐在椅子上哭了一会儿,一边哭一边吃。
最后吃完了才抬起手抹了抹眼泪。
过了好久,才重新将手机拿过来,找到了安笙的微信,像是下定决心般打了一串字过去。
话说。
不知道为什么。
但就是。
我突然就,有点想谈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