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自己要搬出去的。
郁景和皱了皱眉, 双手自然垂在两侧,声音淡淡的。
依然像是棵青松似站得笔挺,但头微微垂了一下, 看上去像是有一层苦恼且无奈。
小姑娘嘛。
这不就是闹脾气,稍微哄哄就好了。
袁礼很大气的拍了拍郁景和的肩膀, 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你要是不跟她交流,她就会越来越钻牛角尖。
你别不信,这可都是哥的经验之谈。
这种年纪的女生都是这样的, 就是别扭。
再退一万步说,总比她自己在外面真出了点什么事儿好吧。
而且现在这世道……你就不怕她真被哪个混小子给拐跑了?郁景和侧过头看了袁礼一眼, 眼底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但很快又将视线收了回去。
其实他也有想过,是不是真的去哄一哄宁桃就好了。
但他很难确定宁桃的这种举措到底掺杂了多少意气用事, 又有多少是因为那晚告白被他训斥之后而产生的逆反心理。
这次他退一步, 那下一次呢?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真正的长大。
至少现在还没有。
目前来看,宁桃还只是一个心智未成熟的妹妹。
所以顺着她, 却并不一定是对她好。
她很可能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 一切都是非确定性的。
甚至究竟是喜欢,还是单纯的不想让亲密的人跟别人好, 一种纯粹的占有欲也不确定, 根本没有可信的参考价值。
就像小孩子, 有时候看到父母抱一下或者逗一下其他的小朋友也会因此而生气不开心一样。
其实郁景和本没有立场。
他唯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保护她, 照顾她,让她快快乐乐的生活就好——就像当初她叔叔带着她第一次来到他家的时候一样。
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一旦随着年岁的增长, 似乎某些东西就会被刻进血液之中, 成为一种身体的本能。
郁景和知道自己不能做错任何决定, 也不能只为了自己而做决定。
因此只能谨慎——就像有些事情一旦有了开端,就再也没有办法回头一样。
他比她年长几岁,也必须要考虑和顾及得更多,更周全。
问题的关键是,他怕她只是一种依赖,甚至是孩子气的占有欲。
更怕她之后会后悔。
——宁桃回到家之后心里就莫名憋屈。
一方面要重新打包收拾东西,另一方面还要忍耐因为这件事而带来的,心情上的郁闷心理。
因为早上起得晚,刚吃过早饭没多久,所以也不饿。
再加上房子这件事的问题,更是一点吃中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或许自己唯一幸运的地方就是前天刚刚搬过来用的那些收纳箱还没有被她扔掉。
如今既又派上了用场,可以直接拿过来用了。
她一边收拾着一边心里郁闷得要死。
只觉得怎么什么倒霉的事情都被自己碰上了。
宁桃感觉自己就像实验室里面的小白鼠,被研究人员用奶酪又或者在迷宫里面绕来绕去,做着无用功。
刚把书本再次整理好放到收纳箱低,正拉开抽屉准备把杂物也收拾一下,门口便传来一阵敲门声。
这次敲门声倒是没有昨天上午那样重了。
还算比较温和克制,没有让人慌乱的感觉。
宁桃以为是中介又过来要跟她处理什么合同解约的事,所以便直接放下了手里的活儿去客厅开了门。
可谁知推开后,门口站着的却并不是中介。
她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凝固,呆站在门口半天,不知道该不该迎那人进来。
见到我就这么不高兴?郁景和看着她说。
其实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她只是单纯的有些意外。
而且在这种时候还没有想好以后要怎么样跟郁景和相处——他总是不给她时间缓冲和思考。
没有。
宁桃眼帘垂下来,睫毛扇了扇,闷闷地说了一句:没有不高兴。
她放下搭在门把手上的手,转身便往卧室去了,没有再管身后的郁景和。
但依然能感觉到那人直接从门口进来,一直跟在她后面进了卧室。
宁桃不想搭理他,自顾自的到书桌前继续收拾东西。
郁景和倒好像不管这些,只是走到了她旁边的位置然后停下,看着她低头闷气收拾东西。
我车就在楼下。
郁景和顿了顿,然后才问:你想回家住还是去我那里?去我那里的话我就帮你把空的卧室收拾出来。
我平时也不回去。
你要是想自己住去那里就好了。
对方问这句话的时候宁桃正在把手里的文具和台灯放到收纳箱里,当郁景和的声音传到耳际的时候,她正在放台灯的手顿了一下。
然后放好才说:我不去,我哪都不去。
这里不能住我再另外找房子租就是了,反正会把租金退给我。
她想也不想便说。
郁景和一时没有回她。
宁桃只觉得周遭空气都安静了,心里毛毛躁躁的。
她悄悄的看了他一眼,却恰好对上他正看向她的视线。
心尖突然像是被微弱的电流穿过似的。
她飞快的收回了视线,低着头继续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
然后,她便听到郁景和在旁边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然后才终于凑过来。
宁桃看着他往自己这边靠,身体和心都紧了一下。
男人凑进过来,她又闻到他衬衫的香气。
宁桃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却发现那人的手却越过她,去拿了她头顶旁边上的杂志。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视线莫名就落在对方的脖颈上。
看到他的喉结在平整白净的脖颈上明显凸起,看着那样明显,却又那样莫名吸引人。
郁景和帮她把头顶的那一沓杂志拿了下来,然后放到旁边的空箱子里。
你干嘛?她问。
那人连头都没有抬,只是说了句:不然你自己一个人要收拾到什么时候。
宁桃这次倒是没有反驳。
一是郁景和说的也有道理,她自己一个人确实收拾不完,而且这本身也是很累的是;二是因为她知道就算自己再因此而和郁景和吵架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她继续低着头整理。
但没想到当自己拉开下层抽屉的时候,一时间忘记了规避郁景和。
自己当初塞在最下面那层的那张照片暴露了出来。
宁桃心里慌了一下。
她不想照片被郁景和看到,赶紧瞥了一眼对方在干嘛。
好在那人在收拾书架上的东西,没有往这边看。
她小心的将自己的那些书本盖在相框上,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放进收纳箱里,企图蒙混过关。
却不想那照片和相框都太大,自己的书本尺寸小,盖不住,还露了挺大一部分边角出来。
而更不巧的是。
当她要把东西放到大箱子里面去的时候,郁景和也恰好收拾好了她的那些零零散散的笔,用笔袋装好了准备放过来。
宁桃能明显感觉到郁景和的身体停顿了一下,目光落过来。
他的视线让她感觉自己手上的皮肤火烧火燎,像是被滚烫的开水浇了一下似的难受。
但已经太晚了,他已经看到了。
而且傻子都看得出来那张照片是郁景和——更别提是他本人。
空气好像变成了果冻,整个凝滞住。
宁桃只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被剥了皮的山竹,里面白色的瓣儿都赤.果果的露在外面。
尴尬又难堪。
虽然郁景和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喜欢他这件事,而且还是自己主动戳破又被拒绝的。
可如今这样她又会有些觉得尴尬和不舒服,好像自己多年来隐晦而羞耻的臆想,全都被正主本人知道了一样。
她觉得很不好意思,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心脏乱跳,脑子发胀,又胡乱的往里面塞了一些东西才盖住那个带着相框的照片。
然后偷偷去瞄郁景和的神情。
好在那人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只是淡淡的收回视线,然后继续帮她收拾东西了。
可宁桃总觉得自己好像输掉了什么,很不平衡。
哪怕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她脑子里凭空幻想出来的战争。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她站在那里,冷不丁的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然后看着郁景和停了手上的动作一下,直起身来看向她。
沉黑色的眼底像夜晚平静的海面,静谧却也危险。
但终究没有任何表态,就只是看着她。
宁桃被他看得有些后背发毛。
总觉得郁景和是已经看穿了自己为了找补而做出的,某种无谓的诡辩。
郁景和看了她几秒,什么也没有说,最后又低下头帮她叠衣服去了。
宁桃却因此而有些心慌。
她觉得他没有信,所以便又急急忙忙的强调补充了一句。
我真的已经不喜欢你了。
她语气加重,故意把真的那两个字强调了以下。
嗯。
这次郁景和终于有了反应,但也只是随便应了一声,说不上敷衍还是不敷衍。
宁桃已经看不透他了。
只知道他是嗯了一声,但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
知道了。
他好久以后回了一句,语气轻飘飘的,听不出喜怒。
宁桃站在原地捏紧了手指,指甲的边缘微微的陷进掌心的肉里,只感觉自己好像输得更加彻底。
郁景和是不是根本就不在意啊?她喜欢谁他都不在意,就像他对于她喜欢他这件事也不怎么感冒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宁桃就是感觉自己心里被一下子剖开了似的,难受的情绪又开始疯狂蔓延。
她眼睛酸酸的,但又不想丢人的哭,只好忍着继续收拾东西。
她心里一边难过,一边恶狠狠的想,自己一定要找一个比郁景和更好的男朋友。
一定一定。
而这时,郁景和已经帮她叠好了一部分衣服,正要走过来放到卧室中间的大箱子里。
路过时,有意无意的看了宁桃一眼,却只瞥见了女孩儿撅着的嘴巴和微微红的眼眶。
他看得出来她又不开心,犯了那种没有安全感又十分玻璃心的小性子。
他了解她的程度。
可能都远胜过他了解他自己。
饿不饿,我先带你去吃饭吧?郁景和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哄她,只好这样说了句。
宁桃却忽的一下子转过身,也不回答,就兀自开始装东西,还每一件东西都放得很带有情绪化似的,非要弄出一点声音来发泄。
不知道为什么。
宁桃明明在难过,郁景和却忽然觉得她这个样子有点可爱。
像一只伤心的小猪。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