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打算以后都不理我了吗?是不是直到我死的那一天都不跟我说话了?宁桃眼眶发红, 站在原地质问他,声音颤抖。
这次郁景和倒是终于有了些反应。
但他只是转过头看了宁桃几秒,然后又收回视线, 仰头彻底喝完了那罐啤酒。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将易拉罐捏扁了,扔进了旁边地上的垃圾桶里。
铝质易拉罐和垃圾桶内壁相撞击, 在寂静的黑夜里发出闷脆的声响。
他好像依旧对她的崩溃依然熟视无睹。
郁景和将啤酒罐子扔掉后,重新看着远处的夜景,胳膊简单搭放在半露天的阳台栏杆上, 然后才看起来很冷漠地回了一句:你想让我说什么?宁桃的心里像是被重物撞击一下似的,又沉又痛, 很难受很难受。
好像郁景和现在连跟她好好说话都不愿意。
为什么被他说的,就好像宁桃总是强迫他怎么样怎么样似的。
仿佛他一直以来说什么做什么都是被她拿刀强迫的。
而他本身并不愿意。
我没想让你说什么,我只是……宁桃觉得自己的嗓子像断掉了一样, 每说一句话都需要很用力:我只是想让你理我而已。
他转头看向她。
但那张凌厉好看的脸上却依然没有情绪, 声音也是冷淡。
现在理你了。
郁景和整个人表现的,就好像在生硬完成什么他本来就不想接下的任务一样。
到这里, 宁桃才实在有些绷不住了。
眼泪也开始大颗大颗地往外面滚,但又暂时没有时间去擦。
郁景和你非要这样吗?我们就不能好好相处吗?我又不是你的仇人,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红着眼睛控诉,带着很明显的哭腔。
就连父母教她的, 要她做一个文静乖巧女孩子之类的教导也都被抛掷到脑后, 一时只顾着抒发自己心里的情绪。
因为她真的太委屈, 太难过了。
但郁景和却只是看着她。
沉黑色的眼睛在夜晚显得更加看不懂, 也猜不透。
双眼皮在眼尾处的褶皱,投落的阴影也一样淡漠而难以捉摸。
像是不属于任何人, 也不属于任何种群的孤狼。
你不觉得这个要求对我来说有些太高了么。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这样回了句。
宁桃感觉, 自己的心脏就是在他刀子一样的眼神下,一片片破碎的。
她眼神落下来,避开他的视线,顺势抬手擦了一下眼泪,又狠狠吸了吸鼻子。
她忽然之间就不知道还要说什么了。
似乎无论什么样澎湃着的情绪一旦撞击到郁景和那里时,好像都被他以一种冷漠又伤人的态度打回来,最后冷却成冰。
她不说话,他就也没有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一高一矮,面对面站着,距离明明只有一米之远,却又感觉遥远得触不可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宁桃的情绪才好不容易落平回来,又或者只是单纯累了。
她刚刚身上竖起的尖刺又重新收了回来,成了柔软又无助的绵羊。
你是有女朋友了吗?她声音轻轻的,语气里没有不平或是任何妒忌的成分。
就只是很虚弱的在问。
是这段时间总来医院看你的那个女生吗?宁桃问着,一边抬起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但没想到在她问完这句话后,郁景和豁地低下头,自顾自笑了一下,好像听到了什么荒诞又好笑的事。
然后那道凌厉且有攻击性的视线才重新抬起来,笔直地看向她——就算她是,那又怎么样?就算我们明天就去领证结婚了,那又怎么样?此时,郁景和的语气格外咄咄逼人。
宁桃却只能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他,一时间大脑空白,不知道该怎么说,怎样做。
宁桃。
他突然很认真地叫她的名字,看着她,视线几乎把她整个人都抓牢。
让她逃无可逃。
我对你来说是什么?他突然问。
是你的玩具么?还是宠物?一时半会喜欢了就拿过来抱一抱,不需要了就扔到一边去,锁在柜子里。
即使放着放着都忘了,但当有别人想要收走的时候却又觉得不愿意,不开心。
所以你就宁愿他都被你锁在柜子里,永远见不到光。
放在那里落了灰,或者直接丢进垃圾桶里,也不想送给别人。
因为你只是不想把属于你的东西给别人而已。
是吗?他问着她,眼底暗光好像迫切的需要一个答案。
可宁桃却只是傻傻的站着,正在努力而又缓慢地回忆他刚刚说的那些话。
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这样想。
宁桃忽然感到心脏有针扎一样的刺痛。
先是很小的一个点,然后那种疼痛又慢慢的蔓延开,最后覆盖住整个心脏,变得稀巴烂。
她站在那里,手无数次攥紧又松开。
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有湿咸的液体从眼睛里流出来,重新覆盖上脸颊上已经干涸的泪迹,但她没有去擦。
因为手无力的已经抬不起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想我。
她低头喃喃道。
宁桃怎么也想不通这个问题。
她一直觉得自己做出了莫大的牺牲,一直背负着痛苦。
觉得是为了他好,而割舍掉了自己喜欢和私心的部分。
却没想到,自己在对方那里反而成了彻头彻尾的坏人。
为什么?为什么呢?宁桃想不通。
她的脑子好像不会转动了,也无法处理这样复杂的情感问题。
她只是觉得很难过,难过得连呼吸都费力。
为什么要这样想我……她重复着这个问题,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直到头顶有熟悉而冷冽的声音传来。
因为你就是这样做的。
郁景和回。
其实她一直很喜欢郁景和的声音,像是中调的雪,冷冷的,却又有某种温柔的气质。
可就像人在感到极度寒冷的时候,就会慢慢产生温暖的错觉一样。
自己好像已经失温太久了。
错把几乎要把冻死的寒冷当成了最后一根火柴的温暖。
郁景和说完了便转身就走,只剩下宁桃一个人还僵硬地站在原地。
她的眼泪好像暂时流干了一样,不会再哭也不会再笑,就只是单纯地在那里站着。
视线机械般看着他转身,从自己眼前过去。
直到那人走了几步,离她越来越远,就要离开的时候才忽然哽咽的,近乎呜咽地哭泣:你说过无论如何,无论怎么样。
你都会照顾我一辈子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确在看着他。
但这句话好像是对郁景和说的,又像是对自己说的。
又像是对着虚空,对着上帝。
话音未落,那人的身影在不远处明显顿住,没有再往前。
但此时,宁桃的眼前已经完全模糊了。
原本清晰的世界全部被泪水打湿,到最后什么也看不见,她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被骗,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以来都一无所有似的,最终支撑不住,孩子气的大哭起来。
又可能,她一直都没有长大。
郁景和回过头,看着那个女孩儿站在原地,捂着脸呜咽。
纤瘦的背脊微微弯着,肩膀连带着身体都在轻轻地抖。
他的心脏被抽痛。
你还需要吗?郁景和看着她,问了一句,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没有力气去说。
但已经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了。
宁桃哭起来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不想听见。
她心里也没有想任何事情,就只是想哭。
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悲惨、最可怜的人,甚至都没有感觉到郁景和走过来,靠近她的,身体笼罩在她身前的过程。
宁桃哭得忘我。
直到感觉肩膀被一只手轻轻抓住,拥着她,进到了一个踏实且宽阔的胸膛。
随后,鼻尖便很快传来清淡淡好闻又清新的气味。
肩头和后背也全部被温暖所包围。
一种不属于自己,却又熟悉的温度。
她的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被人牵住了。
一开始是指尖,然后慢慢往上,一寸寸的攀岩,直到停留在她左手无名指戴戒指的地方。
起初,宁桃还反应很大的往后退了几步。
但对方没有放弃,还是靠了上来。
宁桃最后哽咽几下,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还是靠在了,又或者说落回到了那人的怀里。
她额头抵在他的胸口。
眼眶仍然热热的,却没有眼泪再流出来。
她低着头,指尖能感受到他手上的温度,还有手指上微微粗粝的部分,某种特有的力量感。
郁景和好像很介意她戴戒指的那根手指,也可能,只是单纯的介意那枚戒指。
所以一直不轻不重地捏着那里。
谁送的?他问她,语气淡淡的,声音却有些哑。
宁桃一点也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甚至心里无数次滑过一辈子也不会再原谅他的想法。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脑子里的哪个部分在抽风,在叛乱。
她还是最终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自己买的。
宁桃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哑哑的回答他。
可话音落了,郁景和却又安静下来,什么都没有说。
她在他怀里抬起头,却恰好的,不偏不倚地撞上他的眼睛——郁景和的睫毛很长很长,带着一点点弧度。
还有那双眼睛,瞳仁黑漆漆的,但是很亮。
配合着双眼皮和眼尾微微的弧度,当那双眼睛注视着你的时候,就会给人一种专情又深情的错觉。
而这双眼睛,视线正自然向下的,看着她被他抓起的那双手上。
更确切地说,是那枚戒指上。
楼下的路灯和不远处的城市灯火很亮很亮,加上淡淡的月光落在那枚银色的戒指上,正闪烁跳跃着一种淡淡的金属色的光泽。
郁景和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定定地,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枚戒指。
宁桃好像在那一刻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但又不太确定。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坚持补了一句。
就是我自己买的。
不然是谁给我买的……戴在无名指是因为我发现比起女生的拒绝,大部分男生会更尊重别的男生一些。
因为刚刚哭过,声音不是很平稳,所以说得断断续续,还略微带着哭腔。
他们通常不会继续骚扰一个,已经明确自己有了男朋友的女生。
她解释说,但解释完了又觉得不开心。
凭什么他都这样对她了。
她还要这么细心的给他解释?为什么你总是误会我?总是不相信我?不知道是触到了心里哪一根脆弱的弦。
她的眼泪又开始不断往外涌。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在他的怀里再一次哭了起来,很想咬他,让他也能感受到她的痛苦。
好难过。
为什么总是欺负我……作者有话说:大家已经是成熟的读者了。
已经可以自己脑补情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