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桃呆呆地看着手上的那枚戒指, 好半天才意识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这郁景和太会省事了。
还故意挑她睡着的时候给她戴,分明就是嫌麻烦。
本来宁桃很蛮期待他向她求婚的样子的,没想到对方却直接省略了这个步骤。
很难形容她现在的感受。
一方面是有些惊喜, 心里有种甜蜜蜜的电流划过,让人脸红心跳;可另一方面, 又稍稍有一点失落,总感觉缺失了什么东西。
她揉了揉眼睛起床。
下楼的时候,看到郁景和正在院子里, 和郁父站在一起打包渔具。
宁桃知道郁父是又要开车跟他那帮朋友出去钓鱼了。
她走过去的时候,上午的阳光正好直照到她的身上和脸上。
草坪好像早上刚刚打理过, 有种青草被修剪后汁液裸露出的清新气。
桃子起来啦?郁父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然后便又低头去收拾他那些鱼竿和网线了。
连带着撞鱼的小桶搬到车后面。
宁桃刚起床, 头发也没有好好梳, 只是很随意地披散在后背上。
她一过去便习惯性地直奔着郁景和的身旁过去了。
郁父一跟她打招呼,郁景和也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她就那样迎着他的视线两步并作一步, 小鹿一样轻快地跑过去,两只手抱住郁景和的左手手臂。
可能是她从小就黏他的缘故。
对于这种场面, 郁父也已经习以为常了。
根本就没有觉察出什么不对,还是该干嘛干嘛。
倒是宁桃会稍微收敛一些。
除了抱胳膊这种动作之外就没有再出格的举动。
但当郁父将那些东西搬到车上的时候, 她还是玩心大起的将手伸到郁景和的身后, 从他后背绕过去, 恶作剧般捏了一下那人的右手。
郁景和低头看她, 目光柔和的笑了一下。
等郁父开车走了,两人才回到屋子里。
宁桃抬起手来伸到郁景和面前, 故意在他眼前晃了晃, 问他:这是什么?他站在她对面, 视线随着晨光一起缓缓落在她身上,安宁而有温度。
喜欢吗?他问。
宁桃撅了撅嘴,把头拧到一边摆出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然后说了句:不喜欢。
又不是你亲手给我戴上的。
郁景和怔了一下。
是我给你戴上的。
他认真的向他解释。
宁桃觉得郁景和在这件事上装傻充愣的水平与日渐长,就好像势必要糊弄她到底似的,就也有点生气。
她一下子把手上的戒指拔下来,直接塞回到他手里。
你不说清楚谁知道怎么回事啊。
郁景和低头看了一眼被塞回到手里的戒指,又抬眉看了一眼宁桃,略微皱了皱眉。
随后便叹了口气,像是拿她没有办法的样子。
那些肉麻的话我不会说,就算说了也不是自己所想,自然也不会真诚。
就算你让我说,我也只会说会一辈子照顾你这种话。
我想你也应该听过很多遍了。
昨天问你的时候,我以为你的回答就是同意了的意思。
他对她说。
宁桃低下头,忽然觉得有一点点难过。
的确。
对于郁景和来说,让他说一些很肉麻的话他也说不出口。
就算硬逼着他说了,好像也不是他的风格,不是自然由心出发的。
但尽管道理她都明白,但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心理上的愿望和幻想。
我只是想听你说你喜欢我……她低头小声说着,心理像是被打翻了一杯柠檬水,变得又潮湿又酸涩。
自己这么久以来都没有听过他正式的告白。
每次都只是说会照顾她这样的话,她一点都不想再听了。
郁景和看着她,只微微蹙了一下眉,但很快眼底便闪过了然而轻松的光。
他抿唇笑了笑,望着她的眼睛在日光的照映下显得格外专注。
宁桃半垂着头,心口被一种淡淡的酸涩和遗憾所包围,直到脸颊上有种微微凉的触感,被不知名的外力所捧着来起来。
郁景和用两只手半拖着她的脸蛋,让她从低头被迫转而看向她。
看到她清澈的眼睛,哪怕没有戴美瞳片的时候也很好看。
天生瞳仁就要比旁人大一些,双眼皮也是好看而流畅的小扇形。
我喜欢你。
他对她说着,眉毛微微抬起,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她的那一双眼睛。
这样可以吗?宁桃仰着头呆呆的看着他,直到对方成熟好听的声音无比清晰传递到耳朵里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自己渐渐加快的心跳,以及发热的头脑。
他的脸离她那样近。
以至于她抬头的时候,视野几乎都被他所占据。
那样熟悉而帅气的一张脸近距离放大到眼前,连带着他紧密而黏着的目光,让她想躲开都躲不掉。
宁桃甚至有一种错觉,仿佛郁景和已经把她整个人都看透了一样。
而她只能迎面去看。
看到那张总是让少女们脸红心跳的俊颜近在咫尺,看着看着,便迷失了方向和原则。
她脸颊上的皮肤能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是完全不属于她的,微微湿润且发凉。
她的脸变得热了很多,十几秒后才用手将对方捧着她脸的手拿下,不自觉后退半步,视线偏向一侧,小声道:好了好了,勉强算你合格。
只是勉强?郁景和低头看着她,略微勾唇笑了一下。
笑声低沉沉的,但很散漫松弛,不再是刚刚那般略微严肃又让人透不过气的氛围。
宁桃抿了下唇,盯了他一下:那还是看在你长得好看的面子上。
那我可得好好保护我这张脸。
要是哪天一不小心多了道疤什么的。
媳妇儿不就跑了?对方笑着调侃道。
谁知宁桃反应很大的抬起头来,睁大眼睛瞪了下他。
呸呸呸!你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好吗?好。
郁景和点了点头,完全顺着她的意思:不说了。
宁桃这时才感觉心情好了些,内心变得很宁静,但却是很一种很舒服的宁静。
好像刚刚下过一场雨的草地,此时阳光初绽打下来,慢慢的有了生命的气息。
她伸出手去,默默停在半空中。
这次郁景和倒是很快的心领神会,重新郑重而认真的为她戴上了那枚戒指。
宁桃想了想又补充说:你要答应我不会出轨,不会喜欢别人。
你不喜欢我可以,但你不能喜欢别人。
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没有自信?郁景和一边帮她戴着戒指,一边抬起眼来看了她一下,视线笔直而锐利,说了句:还有,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宁桃略作思考了一下,而后沉重点了点头。
不是针对你,但确实是……嗯,男人都不值得信任。
而且……她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口:而且我可能这几年,甚至可能更久都不会考虑生小孩的事情。
我想了想,觉得这件事要提前跟你说。
或者你有什么想法要跟我商量的,也可以。
嗯,我知道。
郁景和为她戴好戒指,吻了一下后才轻轻放下女孩儿的手,随后才回道:不生。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你自己都还是个小姑娘,生了孩子肯定手忙脚乱的,事情也多,这几年都不太适合。
所以等你什么时候自己有意愿,也做好准备了,我们再考虑这件事。
你放心,在此之前我都会注意的。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严肃的话题。
但郁景和说他会注意的时候,宁桃的思绪又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些不太健康又有些羞羞的事情上。
她红着脸,胡乱点了点头。
然后……我也暂时想不到什么了,如果想起来了之后可能还要补充。
毕竟是婚姻大事,宁桃不想让很傻似的轻易将自己交出去。
其实昨天郁景和提出要领证之后,她自己就想了很多。
包括以后在一起的婚姻生活,还有各种琐事。
其实是有些害怕和恐惧的。
但因为对方是郁景和,那层害怕和恐惧便会减少几分。
她想,这么多年他都是这样照顾她过来的。
也许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行。
这本来不就是自己所期待的事吗?她思索了一下,感觉暂时没有要补充的事了,然后才过去抱住了他,额头抵在他胸口温暖的地方,很依赖的感觉。
郁景和揉了揉她的头发,声线低低的,又有些蛊惑撩拨的意味,轻声道。
还挺好哄的。
闻言,她警觉的抬起头来: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说你还哄过别人?严格来说,确实是这样。
郁景和手指放在下巴的地方,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然后才说:工作需要。
有时候需要哄一哄被惊吓到或者不配合的小朋友。
比起他们来,你确实很好哄。
宁桃脑子里一团乱麻,竟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夸她还是讽刺她。
好吧。
她说。
不过……郁景和,你能不能再答应我一件事?她抬起头问。
你说。
就是……宁桃摸了摸后脖颈,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但还是很艰难地说了出来:就是我们去领证的话能不能先不要告诉任何人。
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她看到郁景和低头凝视着她,皱了皱眉,像是在思考什么。
她以为他有些不高兴,刚想着要不然收回这句话。
却又听到他像冰过的酒一般清冽的声音在上方响起:我答应你。
—因为宁桃起的比较晚,两个人去的时候民政局门口已经排了一些人。
不过毕竟不是特殊或是有纪念意义的日期,所以来报名登记结婚的并不算特别多。
等了不长时间就排到了。
或许是因为心里还是担心着,以至于排队的时候手脚冰凉。
她总是担心自己和郁景和这样先斩后奏是不是不太好。
虽然会有叛逆的一部分,但从小都是别人说应该怎么做她就怎么做,基本也不会反抗老师和家长的话。
所以真要是干起什么叛逆的事情来,她就会条件反射似的良心不安。
我害怕……还差一个就排到他们的时候,宁桃不断互相摩擦捏着的两只手已经冷得不成样子。
她一紧张的时候,手脚就容易发凉。
怕什么?他一边问着,一边低头看着她不断紧张握着的两只爪子,不由伸手过去将其中一只捞了过来,放到两只手的掌心中捂了捂。
一种强烈的温暖感瞬间由手背的皮肤传递到全身。
那人捂完了她的右手,又放下换了一只。
而此时,恰好也排队到了他们。
宁桃稀里糊涂的。
但得益于来都来了这四个字。
即便签字登记之前有了几分临阵退缩的念头,但最后也还是顺利登了记。
直到后来拿了红本本坐在郁景和车里的时候,她还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仿佛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她仔仔细细检查着结婚证上面的每一个字,后来又看到两人的照片,不自觉入了神。
这就算我们结婚了?她坐在车的副驾驶上,掂了掂手上的本本。
很轻。
但从某种人类关系的意义上来说,好像又显得很重。
不然呢?可是再过半个月我还要回美国上学……她眉眼低垂着落下来,一边说着,一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事。
嗯,我知道。
郁景和淡然回着,随手启动了车子。
你不用有什么压力,就正常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等你毕业,做好心理准备了我们再办正式的婚礼。
宁桃听着,沉默地点了点头。
——回到家,两个人谁都没有主动再提这件事,就仿佛没有发生一样。
但其实,宁桃心理的感受和之前完全不同。
她很明显的总是不自觉紧张。
哪怕吃晚饭的时候都是如此,心虚得避开所有人的视线,也不敢在桌子下面时不时碰一碰郁景和了。
直到晚上临睡觉时,她也磨磨蹭蹭的,始终不肯过去。
在做什么?郁景和破天荒地主动在微信上问她。
宁桃抬手回:没,就是躺着,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觉得每次都是我过去找你,很不公平。
所以今天就不想过去找你了。
信息发过去之后,对方没有回复。
她索性放下手机在床上趴了一会儿,将脸埋在柔软且上午刚晒过的被子里。
却在昏昏沉沉中,听到了门口有人轻轻的声音。
她一下子清醒过来,穿好拖鞋下床跑过去,打开房门。
是郁景和。
他站在门口,就好像一份礼物和一个惊喜。
那今天换我过来找你,怎么样?收留我么?那人笑着问她。
宁桃的心底潮湿且兴奋得不成样子,压不住脸上开心又惊喜的情绪。
对方什么也没有说,随即低头吻了她。
对于这件事而言,宁桃始终没有特别大的长进。
节奏也一般是被对方带着走。
但不知道是因为被高兴冲昏了头脑,还是因为领了证的事,她今天却突发奇想的有些想要占据主导权。
两只胳膊不自觉攀附上他的脖子,绕成一个圈。
两只脚微微垫起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
旁边不远处的楼梯口突然传来一阵琐碎的脚步。
随后便是很明显的,啊的一声尖叫。
宁桃吓到心脏剧烈抽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推开郁景和,转头往楼梯口看去。
只看到郁母站在那里拿着一盏夜灯,正惊恐的看向他们这边。
然后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迅速转身,马不停蹄地下楼去了。
她呆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再开口时发现自己的声音颤到不行,特别想哭,也一下子有种无助又害怕的感觉。
脸色也刷地全白了,浑身发冷:怎么办?怎么办?阿姨她刚刚看到了……。